下山的路很难走。与其说是路,还不如说是一条被水冲出来的沟。那是当地村民上山采药走出来的小道,人根本无法站立,坡度相当陡峭,加上热带丛林障碍,很难顺利地行走,更不要说全副武装的冲击前进了。大家只能蹲在地上向下滑行,就像坐幼儿园里的滑梯,大家连滚带爬地向山下冲去。
由于地形的限制,部队也无法全部展开,全连只能按三排、二排、重机枪班、一排、喷火班、60炮班、炊事班事先编好的顺序,成一路纵队向下冲去。
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山,身上的装备还不时的被荆棘树林拖挂,好在下山的惯性很大。
山脚下,那条机耕路横在那里,刚才被击伤越军的自动枪还丢在路上,可那越军已躲藏了起来。
连长指派了一排的两个战士去捕获被击伤的越军,其余人员继续向前,不准停留。
山下很静,静的出奇,连路边小河流水的声音都能听到。河水清澈,深不过膝盖,宽只有二、三十米,如果不是在战火硝烟的战场,定是一条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小河。
我们从机耕路上跳下河,为了快速的过河,大家全部展开,都往水里跳,都想立即上岸,生怕被越军阻击。想起了第一天,越军逃跑时我们追击射击时的情景,那些越军就是在过河的时候被我们击毙,因为河水的阻力太大,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使我们能够精确地瞄准。
现在可好了,我们也是在河里,山上的越军会对我们打击吗?
河对面的无名高地上事前并没有发现有越军,但大家在河中还是很紧张,脚抬得很高,步子迈得特别大,双脚踏出的水花和声音都很大。那水花溅在了我的脸上,流到了嘴里,让人感到沁人肺腑,真恨不得埋下头去饱饱的喝上一口。
好多天没有喝过这么干净和清甜的水了。
突然,山谷里响起了清脆的枪声,那是机枪的射击声,打得长点射,而且很明显只是一挺机枪射击的声音。枪声对我们没有威胁,也没有发现是哪里在射击,凭感觉判断枪声是从高地上射出的。
我不敢怠慢,只能快速的通过小河。看着那清澈的河水,只有能留下万分的遗憾。因为我不敢埋下头,不敢在河里停留,即便那河面不宽,也不想因为那干渴的嘴而把小命儿给丢了。
全体战友此时也都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去贪图那痛饮的享受,都快速地冲过河去,准备加入那即将来临的战斗。
还没有等我们判明枪声的方向,那枪声就在几个长点射后停了下来,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通信兵不停地接续着电话线,他们背的好几个线轱辘都用完了,但电话一直没有断。
连长抓过电话,不停地在向营长询问友邻连队的情况,是不是友邻连队开的枪?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友邻连队也觉得奇怪,还反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们两个进攻的连队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上,根本看不到对方。既然进攻的部队都没有开枪,那这枪声是从哪里来的呢?
大家没有继续地纠缠着枪声来自何方,仍然地继续地向前运动。
这时,先前被派去查看那名被击伤越军的战友回来了,报告说那越军被击中了大腿,腿被打断了,不能行动,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还说那小子看到他们上去,直向他们告饶。嘴里不停地用中文喊着:“中国好,毛泽东!毛泽东!”。
可能这是越军兄弟唯一能讲的中国话了,也就是这句话,感动了我的战友。两个战友上去给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因为他已经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只有把他放到了路边,以便我们后面的部队能发现他、收留他。
不多时,全连已全部的越过了小河,踏上了早外村边的小路,向215高地前进。
眼前的早外村,已是一片瓦砾,残余的火苗和那未燃尽的房梁冒着黑烟,一点也看不见有人的迹象。
可就在这一片瓦砾中,一位身着黑衣的老太太蹲在一片废墟前,用那水勺一瓢瓢舀着身边破损水缸里的水,然后向那未燃尽的火苗上泼去。对出现在她身边大批的中国军队毫不关心,也无任何表情,只是专心地去扑灭她面前的一点点火苗……
场面十分罕见!我们没有谁去关心她,在意她。这是战争,我们知道她失去家园的痛苦,可这个时候谁能去帮助她呢?
村庄旁的小路边上,还可以看见不多的掩体,很不规则,不象是正规军队的土工作业,到像是一般民兵的藏身洞。有人在前面高喊着,“注意旁边的掩体!注意右边的洞口!”
有战友在听到喊声后,向掩体和洞口内开枪。
连长此时也第一次把他的五四手枪掏了出来,用一根长长的尼龙枪绳套在脖子上,右手拿着枪,对着一个洞口,“叭!叭!叭!”的开了几枪。那架势好像在说:“这里面没有人,大家放心地前进吧!我的手枪就能对付这些掩体里了!”
的确许多战士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身边这些不起眼的工事上,而是一个劲儿地向山上爬去。
我们前面是一座无名高地,它和215高地差不多高,一条山脊把它与215高地紧紧相连,爬上这个高地,再通过100多米的山脊,就是我们要攻占的215高地。
正当我们向无名高地上前进时,215高地突然枪声大作!那不再是一、两支枪的射击声,而是群体对射的战斗声。其激烈程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枪声就是命令!一定是友邻三连和敌人接上火了,我们必须快速的前进。
话说回来,在下午的炮火准备前,我并不知道三连所在的进攻出发位置,只知道三连是沿我们右翼的山脊向215高地进攻。显然他们先打响了!
“三连的位置比我们离越军更近吗?要么就是他们的运动速度比我们快?还是他们的路比我们好走?”此时我脑子里闪过了这么些奇怪的念头。
“103已到达215!”
“103已占领215!”
报话机里传来了友邻三连的通报。时间紧急,不容怠慢!
“三连已经占领215,加快前进!”连长发出了冲击前进的口令!
我们连队的三排,也是今天向215高地进攻的主攻排。他们率先登上我们面前的无名高地,全排越过那高地的顶端,沿着那百米多长的山脊向215高地冲去……
哒哒哒、哒哒哒!轰轰轰!一时间枪炮声大作,三排遭到了来自215高地上越军的疯狂阻击。
敌阵上那激烈的枪声,使我根本分不清有多少敌人、有多少武器在向我们的战友射击,那枪声再也不像第一天194高地的战斗,只听见越军的枪声响,不见子弹打来的情景了。
此时,越军的火力向我们倾泻过来,我们卧倒的位置真可谓是弹如雨下! 子弹、炮弹打得泥土乱飞,到处可以看到子弹打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和泥块,许多位置暴露的战友身边,都可以看到敌人集中火力射来的子弹。
眼前,一幕悲壮的情景发生了!
一瞬间,我们全部卧倒在地上,冲在前面的三排战友很多被打倒在地上。那一时刻,我真是无法分清是战友们的卧倒、还是战友们被敌人击中倒地……
“散开!散开!”
“快占领射击阵地!”指挥员发出了战斗的口令!
“03!03!03!报告情况!”连长焦急地对着步话机向三排长呼叫着。
“201……201,我受伤了!”861连用电台里传来了三排长周海军微弱的声音。
“我排大部伤亡!失去进攻能力!快来救我们!”三排长又一次的准确报告着排里的情况。
从连长那焦急地眼神里可以看出,情况十分糟糕。
我们此时已经分不清枪声和炮声,也弄不清三连进攻那个方向上的情况。只能迅速地沿着无名高地展开,在它的反斜面寻找着射击的地形。
我爬上了无名高地左侧的顶端,在一窝草丛边架好了枪。
此时看到越军的身影不停地在215高地上来回的滚动,不停地从三连方向上朝我方扑来。他们运动得极快,很多动作是跃起后卧倒,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在向我方一侧的阵地上转移。
我们所有战士手中的武器都已打响。我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将枪口对准那些运动越军不停地射击!同时,还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
据我观察,我们的位置和敌阵之间的距离不过100多米,中间相连的那条山脊,正是我们之前看到215高地人字形左边的那条山腿。
山脊呈马鞍型,宽约二、三十米,由东向西连接着215高地。中间有一条人行的小路,靠近215高地的一方被茂密低矮的灌木和茅草覆盖,越军阵地非常隐蔽。而我们所在的无名高地以及小路上植被又出奇的少,除了少量的茅草外,就只有一棵独立的大树在高地的正中孤零零的立着,很难找到隐蔽的有利位置。
山脊上,有不少被我军炮火准备时炸出的弹坑。刚才炮火准备时,仿佛炮火覆盖的密度很大,实际上弹坑并不密集,弹坑之间最近的距离至少也有40ffice:smarttags" />
下午时分的太阳正对着我们,烈焰般的阳光照得我的眼睛难以发现越军射击的位置。我们是顶着西照的太阳进攻,而越军是背靠着落山的太阳。大自然的阳光平时是那么的可爱,可在今天,我是那么的讨厌她!它帮了越军不少忙啊!
三排的战友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冲击,就被越军强大的火力给打跨了。他们甚至还没有看见越军阵地的位置,就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之下。逆光进攻,阳光帮了对手不少的忙,对手可以在茂密的丛林中,借助着良好的伪装和工事,沉着地向我们瞄准射击!而我们的战士是在没有任何隐蔽的山脊上进攻!
我连第一次的冲击遭受到严重的挫折!
进攻受挫给我们连队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如何向敌发起进攻拿下山头,是我们连长必须考虑的问题,也是我们每个战士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越军凭借着良好的隐蔽和阳光的帮助,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完全可以像打胸环靶一样的瞄准我们射击。我身边的一个战友爬在地上观察,子弹竟然打在了他下巴下的泥土里,溅起的尘土中只见他往后一倒,我还以为他中弹,迅速地向他扑去。
“杨盛清!怎么样?”我喊了起来。
结果只是溅起来的泥土扑了他一脸,他呸!呸!嘴里直往外吐着泥土,还咧着嘴笑着对我说:
“好险啊!还好,没有打着!没事!没事!”他边说边傻笑着,那样子好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玩游戏,一点也不紧张。
其实,不是不紧张,而是太紧张了!人就这毛病,自己紧张,又想不让别人看出来的话,就只能傻笑了。
盲目的冲击进攻,使我们面临进入越南以来从未有过的困境!
情况异常的紧急,连长在简单的判明情况后,向营里作了报告,定下了重新进攻的决心。
二排迅速改变为主攻排,接替三排投入战斗;一排从左侧早外村背后的沟谷中插到215高地的左侧,对守敌进行包围;炊事班由卫生员袁学高带队,立即抢救三排受伤的战友;重机枪、82无后坐力炮、60迫击炮迅速占领射击有利位置,对敌实施打击,掩护二排和一排的进攻。
二排长叫贾颖民,河南人,个子高高的,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此时的他,一言不发,深凹的眼睛里流露出严峻的眼神,仿佛在判断着自己能力,以及胜算的把握。
这一切都被在旁边的副政治指导员刘增武看在眼里。
刘增武,战前没有扩编时是二排长,全军的军体标兵,在多次军事体育比赛中获得名次,是我团为数不多的军体标兵之一,战前扩编,被提拔为连队副指导员。他是河北人,有着中国北方男人那刚直的性格和牛一般健壮的体格。在前面的几天战斗中,他就对自己担任的职务和战斗中的分工表示不满。
很多人会问,那是为什么呀?
当过野战军的朋友都知道,在连队遂行战斗任务时,副指导员多担负的任务是前送后运,保障全连的弹药补充和战时伤亡战友的抢救和后送。对于他这样一个军事技术标兵来说,让他在战斗中执行这样的任务,他觉得是对他一身武艺的羞辱!
“像他这样的刚强铁汉,怎么能干在战斗中最轻的活儿呢?怎么能走在全连战士之后呢?怎么能不直接参加战斗呢?那他拿着枪干什么呀?”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早就对自己所执行的任务不满意了!大家都能理解他那有劲使不出的心情。
当他看到副连长那一时的犹豫表情时,他站了出来说:
“连长,主攻排我来带!让我来好好的揍他们!副连长有小孩,有老人,体力也不如我,还是我来吧!”
稍有作战常识的人都知道,主攻的排必须有一名连职干部带队。按战前分工,副连长是第一人选。
很明显,副指导员在请战,他是要求接替副连长的位置,带领二排参加战斗!
我看见连长一下愣住了,那一、两秒钟的犹豫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不要!我能行!”
副连长李林,这个贵州山中的汉子,终于在对自己亲人思念的几秒钟之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
“好,副指导员刘增武,你带二排正面上,副连长李林,你带一排从左面的山谷里上,向215的左侧攻击,协助副指导员他们主攻!我用60炮和82无支援你们。”
“要快!”连长在做出了安排后高喊了一声。
没有时间给你们这群铁血柔情的汉子来争论了,随着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前面的越军火力更加猛烈,倒在前面的三排战友不时地传来疼痛的叫喊声、呼救声!
随着连长的命令,我们全连战友又重新组织了进攻。
配属给我们连队的两挺重机枪迅速地跃上前去,在我军炮火准备时留下的弹坑里架好了枪,迅速展开了火力支援。
“哒哒哒、哒哒哒!”两挺64式重机枪喷出了火舌!
那个响声、那个点射,都与我们的轻机枪不同,极有震撼力和威慑力!我仿佛感觉到在那一瞬间越军的火力就小了不少。
二排在副政指刘增武和排长贾颖民的带领下,向215高地冲去!一排的战士也在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往左侧的丛林中插去。我和三班的战友们按照连长的部署留在了连长的身边,依然在无名高地上。在这里还有82无后坐力炮排的两门火炮,2门60迫击炮,5具喷火器。
进攻战斗的情况还是等一下再去回忆吧,我还是先说一下那重机枪的情况,那是一个很重要环节,也是一个很深的教训。
配属给我们连队的重机枪是营机枪连的火器,他们分别配属给了我们连和担任主攻任务的三连,自从战斗打响后还没有真正地发挥作用。
大家都知道第一天的偷袭多半是在黑夜里进行,重机枪没有发挥作用的时机。天亮后的194高地战斗他们也只打了几下,我们步兵就冲了上去,重机枪的兄弟还没有过上瘾呢!
第三天的登朱高地的支援战斗是在密林深处,他们根本没有架枪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发挥他们的优势。
今天,终于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在地形好、射界好的情况下,重机枪手们早已按捺不住了,他们可以好好地施展一下手中的武器来教训一下对手,让越军也尝尝我们重机枪的厉害!
正当我们大家对重机枪的火力支援感到庆幸时,突然两挺枪都停止了射击。
“怎么回事?”
“快打呀!”连长和许多战友发出了疑问。
“报告连长:我们的枪被卡住了!”重机枪的战友吼叫着。
“快排除啊!要快!”连长高声的喊道。
“轰!轰!”喊声还没有结束,越军的炮火就猛烈地打来!
结果重机枪的障碍还没有被排除,就被越军的炮火很快压住,其中一挺重机枪被越军的一发炮弹准确命中。
那发炮弹打在了我们战士架枪的弹坑里,四名重机枪战士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枪身也被炸坏!
“注意越军炮火!”有战友喊道!
“撤下来!隐蔽!”连长焦急地命令。
敌炮火打得很准!我们不得不找地形躲避。
敌人的炮火让我也感受不到强大的气流给人带来的冲击,反倒是爆炸就在身边,也感觉不到有多么大的力量。
或许是爆炸太多,自己的神经高度紧张,谁知道身边有多少炮弹在爆炸啊!紧张的神经已经很难感觉到炮弹爆炸的威力了。
重机枪被击毁,另一挺又卡壳,越军的炮火对我们拼命地射击,瞬间我们失去了重机枪的火力支援,全连战士只有暂时的隐蔽。
重机枪怎么就会被卡住了呢?怎么会两挺枪同时出现故障呢?
原来是重机枪的子弹出了问题!子弹在枪机的高速运动下被拉开了,造成弹头和弹壳分离,颗粒状的火药撒满了枪堂,造成枪机不能运动,第二发子弹不能入堂!
这种故障真是出奇的少,可就在这战斗中发生了!而且是多枪同时发生!
根本的原因是子弹的问题,是质量的问题!可在这时你能去追究谁的责任吗?哪能像现在呀,有了质量问题打一个电话,去找生产厂方,再要个“售后服务”?见鬼吧!只能自己排除!
那时的重机枪子弹供应上有两种,一种子弹壳是铁质的,另一种子弹壳是铜质的,当时两种子弹都有供应。第一天战斗用的是铁壳的子弹,可这一天战士们装的是‘铜壳子弹’。按理来说‘铜壳子弹’肯定好,亮铮铮的,谁都知道铜比铁值钱!我们的战士也是想用最好的子弹来打击敌人,可谁会知道,问题就出在了这个‘铜壳子弹’上呢?
是质量问题吗?还是铜制的弹壳不适合战斗?还是我们的战士操作不当?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来回答了,因为后来对此问题的追究结果我也不知道。
一挺重机枪被打坏,另一挺也不能射击,因为他们的弹链上全压满了‘铜壳子弹’,要重新换上‘铁壳子弹’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几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
连长在此紧要关头,迅速地命令我们连队里仅有的两门60迫击炮调整了射向,拼命地反击!
在越军向我们开炮时,连长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敌阵上越军炮火射击的烟尘,他命令60炮急速射击,以压制越军炮火对我们步兵的打击,同时呼叫营炮火的支援!
60迫击炮,是战前连队扩编时新编制的,一个连队两门,编为两个班,成为了我们步兵连仅有的炮兵排,这也是唯一能遂行我们步兵战斗的曲射火炮。就是这个唯一炮兵排,从编制装备到战士们学会使用,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而我们的战士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后投入了实战!
随着我们60炮的猛烈射击,越军的炮火一时间也失去了威力。
正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的二排冲向了敌阵!
“同志们,上啊!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上啊!”
“炊事班,卫生员!快抢救我们三排的战友!”指导员在高声地鼓动着。
他非常严肃、威严地站了出来,挥动着他那瘦弱的胳膊,手中的54式手枪此时在他手里显得特别大!
他向那些受伤的战友喊到:“同志们,坚持住!祖国人民在看着我们啊!”
指导员张良满,在我的回忆中很少提到他。他是贵州威宁人,个子不高,而且身体也很瘦弱。也许正是由于身高和形象上的特点,外加上他对人随和,所以战士们平时很喜欢和他开玩笑,还给他取了不少的绰号。
新一轮的冲击开始了!
二排的战友们在副指导员和二排长的带领下冲了上去,一排的战友们在副连长和一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向左边的丛林深沟摸了过去,连长和我们三班也在二排的后面冲了上去,炊事班和卫生员都冲了上去!
82无、60炮、重机枪和部分火箭筒仍然在后面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着我们的冲击!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
越军又开始了疯狂的抵抗,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又一次在丛林中爆发!
通过连长的861电台与二排的联络,我知道二排已经冲到了越军战壕的前面,就离越军30多米了,他们被越军压制在战壕的前沿,相互对射,相互对投手榴弹。
我记得在这个时候,连长要我与副指导员刘增武联络,他想和他会合,他想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他是否安全!
我当时的位置距离越军的阵地只有
相互之间都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相互之间都听不懂,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了,只要把对方消灭掉,就是最终的目的。
“副指导员!你在哪里?”我高声的喊着。
没有回答。
“02!02!听到请回答!”连长把他手里的861电台交给了我,我反复地向前面呼叫着。
“我是02,201,我在你前方的大树下,我在你前方的大树下!”副指导员声音不大的向我作了回答。
“02,我看不见你的大树,前面的树太多了!”
我一边与副指导员保持着联系,一边把这一情况向连长作了报告:“连长,副指安全,他在我们的前面
“201,我用鸣三枪的方式告诉你我的位置,你注意听!”
“叭!叭!叭!”三声均匀的枪声响起,虽然那声音不大,我也能在激烈的枪声中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三声有规律的响声,那是他用手中的54式手枪向天空中射击的声音。
我抬头向前望去,清楚地判明枪声就是在我左前方
那就是215高地的前沿啊!距离敌阵最多就是
“上!”连长吼了一声,随即消失在草丛中。
我和连长分开了,他身边只有步话机通信员和他的警卫员。两个有线通信兵也没有跟上,他们带的线轱辘早就用完了,没有了电话线,电话机也无法再跟着连长跑,通信兵只能守在电话机的原地隐蔽起来。
我们也不能都挤在一堆,那样目标太大!我们间隔6、7米的距离,采用跃进和匍匐前进交替进行的运动方式。
越军的火力很猛,连长不停地呼叫营炮火的支援,可是不管我们怎样地呼叫,营炮火还是没有打来。
我们都知道,营长指挥着全营仅有的几门82迫击炮,作为营级火力支援,能够近距离地支援步兵。为什么没有开炮?我们不知道,期待落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进攻了。
我卧在地上,越军的子弹不停地打在的周围,我看不见身边的战友都在何处,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恐惧和紧张。
突然间,仿佛有人在提醒我说:“云风!云风!别急啊,别急!冷静一下!” 其实,这是一种幻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使我脑子突然一下清醒了许多。
是啊,我该好好地冷静一下了,应该好好地判明一下情况,应该好好地看一下周围,不要乱冲啊。
我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定下神来观察自己周围的一切。
我抬头向前望去,那是一片茅草和低矮的灌木,穿过这一切的前方是越军的阵地,上面的丛林中不停地有枪口射击的青烟冒出……
我又向左望去,那是一片丛林,没有我的战友,只有战友撒落在地上的弹匣和急救包三角巾。
我再向右望去,看见右后方两个战友倒在地上,鲜血浸红了他周围的土地,其中一个战友痛苦地在挣扎着,看得见他嘴里在不停地呼喊着什么,但好像又没有声音……
我再扭转向后,向我身后望去。那是我冲过来的地方,是我们先前所在的无名高地,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的两挺机枪在冒着青烟……
我边看边对自己说:“小风啊,今天也许是你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快看看你的周围吧!再看看这个世界吧!不然就没有时间了!记住这个时刻,记住这个地方吧!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
当时我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声音,即便那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即便那是在枪林弹雨下,可我只能看见爆炸所产生的硝烟,只能看见武器射击时的震动,却听不见那枪炮所发出的震撼响声。
是我的耳朵聋了吗?是空气凝固了吗?为什么会没有声音?
这个答案我不知道,但在20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忆深刻,电影《拯救大兵瑞恩》还原了那种战场感受,如此真实,让我触景生情!
电影中的上尉连长在自己严重受伤的情况下,看着眼前德军的进攻,自己无能为力。他无奈地靠在一个沙包上,只能任凭德军的坦克疯狂的进攻。他只能拔出了手枪,向进攻的德军坦克还击!在他的感受里,眼前的一切都声音。
看到电影的这一幕,我吃惊了!这个导演怎么会把战斗中士兵的心理感受也这么真实地展现出来呢?以至于我怀疑这个斯皮尔博格是否真的参加过战斗?
电影中的另一幕也让我浮想联翩。那是在寻找瑞恩的路上遇到了德军雷达站,他们向德军发起了进攻,结果卫生兵腹部中弹,被德军击中了肝脏,在战友抢救的过程中,他不停地问战友,血是什么颜色,伤口情况怎样?当他知道自己的伤情时,也知道了自己活不了了,高声地喊着“妈妈!妈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卫生员——袁学高。
袁学高,一个来自四川中江县的一个赤脚医生,是我们连队里为数不多的一个老兵,已经超期服役5年了,可他仍然坚持上了战场。由于他在家就是赤脚医生,战前的战伤救护课程又学得特别好,所以每个战士都对他充满信心。
他在抢救战友的过程中,真是毫不畏惧。看到三排那么多战友倒在了地上,他并没有让担负抢救任务的炊事班把战友抬下来抢救,而是主动冲上前去,在受伤战友的身边包扎,全然不顾越军的火力扫射!
这样的结果我们是可以想象的,很多的战友是在越军的火力范围中受伤的,受伤后根本无法撤离暴露的地点,他冲上去抢救,仍然是在越军的射界之内啊!但他没有犹豫!
当他在为一个战友包扎的过程中,越军发现了,多处火力向他射去,击中了他,他多处中弹,其中一颗子弹击中了腹部。
当身边的战友为他包扎时,他同样是问起了战友:“打在哪里?”“血是什么颜色……?”
当他知道自己右腹部中弹时,他给战友说:“不要包了,把急救包给别的伤员用吧!我活不了啦!不要包了!你们不要包了!你们谁都救不了我啦!”
是啊,他是卫生员,好歹知道些解剖知识,他更知道打中了什么地方有救、什么地方没救了!在他最后牺牲的时候,说的话竟然和20多年后电影里的语言那么相似!
卫生员牺牲了!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友没有得到救治!
其中没有得到救治的战友还包括前面我说到的三排长,他身上也是多处中弹!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身上中了有多少枪,只听见他在我身后不停地在喊着“我负伤了!我负伤了!快来人啊!”。
他在我身后30多米处的斜坡上,侧躺在那里,整个身体的右侧暴露在越军的方向。没有隐蔽物,植物也不多,越军很容易发现他!他在喊叫的同时还不停地在痛苦地挣扎!真是非常的危险! (一)
非常感谢!
感谢风牌575及楼主。
“三排长!你叫个球!快隐蔽!滚到草丛里去,快!”
“我们排已经没有人了……”他痛苦喊着。
“不要叫!不要乱动!”连长生气地喊道!
是啊,连长也窝火啊,阵地还没有拿下,三排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自己的弟兄们死伤了那么多,连干部也在那里叫苦,对士气影响多大啊!不仅这样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招惹敌人的火力。
越军没有向他再次射击,是因为我们又发起了新的冲击,越军哪里还顾得上!如果他被越军发现,肯定活不到今天。
每当我回想起215高地的进攻战斗,都能深刻地感觉到那困难的情景和激烈、残酷的战斗。
在平时的生活中,当我们遇到困难时,往往会对天发出一声长叹!尤其是在很多电影里,不管是莎士比亚的悲剧还是中国农民受压迫的苦难故事,时常会有主人公对着苍天喊道:“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吧!”或者是:“老天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来描写无奈的心情。
那天下午,我的内心里也很无奈,只能对天长叹:“老天呀,今天下午我们怎样才能结束呀!自己还能看到成功占领215高地的那一时刻吗?”
这不是悲观,也不是绝望,而是我自己没有信心活着看到我们胜利的占领越军阵地。
我能活过这个下午吗?我们能完成这个进攻任务吗?我能活着看到胜利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钟头,危险时时刻刻不在威胁着我们。
在我身后的无名高地上,我们的重机枪又重新响了起来,还有一挺班用机枪也在猛烈的射击着……
我看不见射击的战友,但能看见那喷着青烟的枪管和那被枪口爆破力震动的泥土尘埃,它给了我们冲击强大的信心!
尤其那挺轻机枪的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机枪几乎就没有停过,那有力的点射打得非常的干脆!短点和长点运用的非常好,一时间里,越军的火力被我们的那挺机枪压制了不少!
我们在两挺机枪的支援下,又向前跃进了。
虽然三排失去了进攻能力,我们另二个排仍然向敌阵发起了冲击。
我继续向前跃进,发现在我的右前方有一个弹坑,那弹坑很大,直径有ffice:smarttags\" />
这是我冲击过程中最好的掩体了!在步兵的战术动作的训练中,利用弹坑掩护是最基础的进攻动作。
我聆听着越军射击的声音,在那枪声稀疏的一刹那,我跃进了那弹坑。
“谁啊!”
“是我!”
想不到弹坑里还有两人,他们蜷缩在弹坑里,躲避着越军的扫射。
这两个人是配属我连的82无后坐力炮排的战友,其中一人还是排长。他们的火炮在我们的后面,他们到前面来是想更近地观察敌人的火力点。
越军肯定发现了我的身影,子弹不停地向我所在的弹坑打来。
是的,也许在我滚入弹坑的那一刹那,越军看到了我的身影,知道有个人进入了弹坑,所以不停地向我所在的位置射击!
那弹坑看着挺大,但当我们三个小伙子在里面的时候,就显的很小了。我们的腿只能卷曲着,越军的子弹就打在弹坑的后壁上,那种震动和泥土的飞溅让人不寒而栗!
“越军发现了我们!快离开!”
情况十分危险!有人必须要立即离开这里,否则,越军的炮火一旦瞄准,打过来就不再是泥土乱飞了,一定是血肉横飞啦!
无后坐力炮的排长扭过头来看着我,用责备的眼神和语气对我说,“我们被越军发现了!要赶快离开!”
当时的这句话我不知道对我能活在今天有没有有影响,起码在当时,我听见这话心里很是憋气!
“是我暴露了目标?是我引来了越军的火力?好,我走,我立马就离开!”我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
“明白,排长!我会立即离开的!”
本想再抬头看看前面的情况和目标,可我根本就没有抬头的机会,子弹飕飕的从头顶上飞过,密集的火力压制着我们。不由得我又缩紧了双腿,让自己的身体卷曲的更紧了。
我没有抬头,眼睛看着面前弹坑里的黄土,鼻子里闻着弹坑里残留的火药味道,耳朵却仔细地听着头上子弹飞行的声音,我想找一个越军射击间隙离开这里。
其实,你什么也听不清楚,你也无法去判断子弹飞行的方向和密集的程度。想起在小芭蕉村训练时,自己还争去担当报靶员,想听枪声来辨别子弹飞行的方向,现在看来纯属是无用了。因为战场上的枪声和爆炸声太大,都是向着你这个方向打来,距离又在几十米之内,你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的准确射向,你唯一的感觉是所有的子弹都是对着你在射击……
但我还是在听,我想听到能让我安全一点的声音。
越军的枪声少了!就在那一刹那,我起身向左边滚出了弹坑,还连续地滚了好几圈,滚出了好几米,真可谓是连滚带爬,直到我认为安全了,我才停下。
我调整好自己的卧姿,发现自己的位置太不利了。越军有很好的工事,而我们只能利用地形来做掩护。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我左前方有一个战友,我爬了上去。
“嘿,是谁?”我问。
“是我!”那哥们儿听见招呼回过头来,原来是我的老乡何田忠。
第一天他病得很严重,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生病时的痛苦,而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了!他是火箭筒兵,又是副班长,可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背具上只有三枚火箭弹。
“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火箭筒呢?”我向他发问。
“我和他们走散了,他们拿着武器冲到前面去了。”他对我说。
也许正是班里的战士看到他前两天生病,主动担负起了射手的责任,而让他担任副射手。
“那我们也要上去啊!”我回答。
“是!现在越军打得很猛,我们要观察一下再动!”
“好!注意安全!看好以后再动!”这一段对话,今天看来是我们俩的终极对话了。
接下来的一幕是我至今都难忘的。也是我首次向公众披露,这并不是有什么秘密,而是对于已牺牲战友他年迈的父母来说,如今看到了这些描述,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刺激。虽然事情过去了近三十年,可他们的儿子是怎么牺牲的,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对两个老人一直是保密的!今天就允许我向他们公开这个秘密吧!
我们俩匍匐前进,选择好一个地形停下。
那是一个小坡,面向敌阵一方要高一些,坡上长满了半米高的茅草,我们隐蔽在茅草的后面。如果我们不动,越军是不容易发现我们的。但我们必须要观察好我们的冲击路线,选择好下一个跃进隐蔽的位置。
何田忠爬在我的左边不到
我们抬头观察,同时在选择自己前冲的路线。
如果我们爬在那里不动,也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也许伤亡更小。我们可以选择隐蔽,等待着战友们的火力支援,等待着上级的炮火对敌人的打击,等待着更加安全的时机出现,但是: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那是我们的任务!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战友已经冲上去!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天色已晚!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突破在即!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火箭筒手需要何田忠背的弹药!
我小心地抬起了头,侧着脸,好让我的右眼刚刚越过茅草的高度,仔细地观察着我前面的地形。何田忠却把头抬得很高,想越过茅草,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情况。
我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他,就听见“碰!”的一声,巨大、沉闷的声音震动了我的鼓膜!那声音像是用砖头敲到了木桶上。
同时听到的是战友何田忠“嗷!”的一声惨叫!
何田忠中弹了!那粒子弹足足地把他掀了个滚儿!
我立即向他滚去,拉住他的双脚,使劲地向后面一个凹地处拉,同时向周围的战友喊着:“快来人帮我!何田忠中弹了!”
我只记得我一下把他拉下了好几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爬在地上也能把人拉这么远。
同时从旁边的草丛中一下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前面说到的那位82无后坐力炮的排长,他听见我的喊声,也从那弹坑里跃了出来。
我迅速地从胸前纽扣上扯下了急救包,丢给了旁边的战友。
“快!撕开!”
同时,我双手迅速地扯开老乡何田忠的衣服,解开战友身上的背具。可战友身上的装备带太多了!水壶、腰带、手榴弹袋、火箭弹背具……,我着急地怎么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的衣服解开、来找到他的伤口、来抢救他那年轻的生命!
在那一时刻,何田忠已没有了意识。他眼睛微微的睁着,嘴巴大力的张开,“哦!哦!哦!”的吸着气。
我知道是胸部中弹,形成了气胸,如果不尽快地堵住伤口,胸腔形成的负压使他根本无法呼吸,这是战前自救互救训练中学过的。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一样、一样的去解开他身上的装备找伤口了。我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胸前的衣扣扯开!
好在他只穿了一件衣服,我扯开了衣扣就看见了右胸前的弹洞。
那弹洞小小的,圆圆的,和子弹口径一样大小,小小的弹洞随着他那紧张的呼吸向外喷冒着血渣……,我拿着战友撕开的急救包,根本没有时间展开就直接压在了那小小的弹孔上!
我双手使劲地压着,几乎把我全身的力量全用上了,生怕再从这个弹洞里冒出空气。可战友的呼吸仍然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微弱了。
“快!后面还有伤口!”
“肯定击穿了!”
旁边战友提醒着我!
我低头一看,黄色的泥土和绿色的草皮上浸透着鲜血,那鲜血已经成了黑色,黑红黑红的好大一遍。
“快来压着!”我要求旁边的战友做着我先前的动作,自己腾出了双手。
我没有时间来解开他的衣服,也不能把他翻过身来,我只能用我的双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掳去,用我的双手去触摸伤口的位置。
我从战友的腰间开始往上摸,原以为后面的弹孔可能也在右背上,可我的双手还没有摸上去的时候,我的左手中指就陷进了战友的体内,湿露、滑润的感觉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把手抽出,大叫一声:
“伤口在这里!”我的手指已是鲜红一遍!
另一个弹孔在右后腰上,伤口要大了许多,子弹横着出来,拉出了一寸长的口子。这是弹丸在体内碰到了肋骨,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旁边的战友又递上来了一个急救包,我展开来给他包扎上,还没等我扎好时,旁边的炮排长说话了:
“不要包了,已经牺牲了!”语气和声音都显得很无奈。
我抬起了头,向老乡脸上看去,他早已结束了呼吸,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已经合拢,四肢已没有了温度……
我绝望了!全身上下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使劲地对着他的脸呼喊他的名字,还爬在他的胸前倾听心脏有无跳动。一个目的,就是不想他死去,才几十秒钟啊!
从中弹的那声恐怖的声音响起,到他停止“哦!哦!哦!”的呼吸,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可我们仍然在抢救他,相信他还能挺过来。可我们太天真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直接命中右胸,子弹又穿过胸腔,从右后腰出来,打穿了人体内的很多脏器,你再怎么抢救也无济于事啊!
我悲哀、我恐怖、我愤怒!
事后有很多人问我:那一刻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非常的悲愤?是不是立即举起枪来向敌人射击,为战友的牺牲报仇?
这都是电影里描写的镜头,那种高喊着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口号,那种不顾一切的站起来,端着枪向敌人狂扫的想法我也有过。可那毕竟是电影啊!
我此时的感受很多、也很复杂!
说实话,真正的第一感觉是恐怖!非常的恐怖!我全身软弱无力,腿不停地颤抖,好像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而且直往下坠,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来自地狱的黑手使劲地抓扯我的心脏,疼痛的让人撕心裂肺!
接下来的感觉是异常的悲哀,我想放声大哭!我想向苍天嚎叫!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呀,可现在他的全身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
再有的感觉就是自责!我这才发现我的救护水平是多么地低下,多么地生疏!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伤口,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堵住气胸,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止住流血。
待我稍微的镇定之后,我又感觉到无比的愤怒!我想把我手中所有的子弹全部都射向越军,想抓住那个开枪的越军,用我的枪刺狂插他的心脏,再把215高地上的越军统统消灭!
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来发泄我的愤怒!
因为我看不见我的对手,他们全都在堑壕里,茂密的丛林给了他们很好的伪装。我要站起来对他们射击,那简直是白白的送死!
结果只是对着那片丛林,把手中的子弹乱射出去!打掉一些树叶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这就是我今天要公布的秘密!但愿何田忠的父母今天看到以上的描述后,不会受到太大的心理震动!是的,他们的儿子就是这样牺牲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被越军打死的!今天,就让我们用这种回忆的方式来缅怀我的老乡和战友吧!
“何田忠牺牲了!”我向连长喊到。
这只不过是众多的人员牺牲报告中的一个罢了。
在这之前,有很多的这样的喊声发出,各班排不停地向连队的指挥员报告着伤亡的情况:
“连长!七班长牺牲!”
“排长!江新华牺牲!”
“石现怀牺牲!”
“徐正华牺牲!”
“五班长负伤!”
“六班长重伤!”
……
可在当时,没有谁能准确地说出谁牺牲了、谁受伤了。
战友们的伤亡对全连的进攻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已经没有人再冒险冲击了。大家都采用的是交替跃进、匍匐前进接敌的方式。人员分散的很开,全部隐蔽在那茂密的丛林里。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同志们,狠狠的打!”
我记不清是谁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但在当时,一定是有这样的口号喊出的。
枪声和爆炸声又激烈了起来。我们互相高喊着“为战友报仇!”“弄死他们!”的口号来激励着士气。
我更清楚地听到了来自我身后的高地上,张指导员那沙哑的喊声:“同志们,一定要为我们的战友报仇,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狠狠地打!”
“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要带头!”
“飕!——轰!”“飕!——轰!”
头顶上不停地有我们后面的82无和火箭筒发射的炮弹从我们的头上掠过,在前方的敌阵中爆炸。身后的两挺机枪还在不停地在射击!那枪声就没有停止过!火力保障的战友们在支援着我们。
可我依然不敢抬头。我知道,距离越军太近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让手中的武器构成瞄准线来对准我们的胸膛!
阳光、地形、丛林、掩体给了他们太多的有利条件。在自家门口作战的越军心理上又有更多的优势!他们有的是勇敢战斗的理由!
何田忠就是在他们精确瞄准的情况下牺牲的!七、八十米的距离,就是没有练过射击的人,你让他在这个距离上打胸环靶,他也能枪枪上靶的,更何况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在我们右面主攻方向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三连的情况怎样呢?我们全营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也让我来回忆一下吧!
三连的战斗先于我们连十分钟打响。他们从215高地的另一条山腿上向215进攻。
也许是越军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个方向?也许是他们那个方向上越军的防御数量比我们更多?也许是他们的冲击队形更暴露?我没有去研究,事后也没有去考察,但我知道,他们的第一次冲击的伤亡要比我们连队还惨重!
由于连队的指挥员带头冲锋,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四个连干部在战斗一打响便冲锋在前!结果是四个连干部三个重伤一个牺牲!全连完全丧失了指挥!
战斗随后由一排长张同春指挥!那是我们连原来的一班长,战前扩编把他调到了三连,说他的军事素质好,要保留一个战斗骨干连,所以,三连70%都是老兵,军官们也都是从各连队抽调的军事素质好的优秀干部。
可像他们的连干部一样,张同春也被打成重伤!
以后的战斗完全是三连战士自己在战斗!完全是战士自觉的战斗!完全是没有指挥的战斗!
那样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三连全连伤亡惨重,人员损失已经超过了60%,班、排建制全部被打乱,又没有军官指挥,进攻同样受挫!
他们连队进攻的情况我是看不见的,但从第一天看他们连的两个机枪兵端着机枪站着扫射的情景,就能感觉到他们是多么地勇敢!多么善于高喊着口号冲锋!
三连并没有占领215高地,他们也被越军压制在阵地前
在这样的情况下,营长命令营预备队投入战斗!那是我们营的一连,他们是在三连之后加入战斗,接替了三连的进攻任务!三连的战友虽然没有了军官指挥,但没有一个愿意撤下来,他们仍然加入了一连的进攻战斗。
情况并不乐观,越军拼死的抵抗!的确是非常的勇敢和沉着!称他们勇敢,是他们没有随便的退却。称他们沉着,是他们没有慌乱!他们在两个方向上抵挡着我们的进攻,抗击着我们多于他们三倍的力量。
一连的进攻也没有突破越军的防御,人员伤亡也非常大,同样被阻断在越军战壕前。
整个215高地形成了血战的海洋,越军抗击着我们营从南侧和西侧两个方向上的攻击,我们营从两个方向上对215高地进行冲击,双方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祖国,为了各自的理念,还为了那军人的荣誉在拼命地战斗!
其实,全营的进攻态势和战斗情况是我在事后才知道的。
我们连队整体的情况如何呢?
事实上我们的伤亡已经达到40%!三排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剩余的人员都投入到了抢救战友的行列中,二排也有较大的伤亡!伤亡是一个方面,关键的是我们的弹药不多了!尤其是60迫击炮已经无弹可发!许多战友手里只剩一个弹匣,机枪已经不到一个弹鼓了!
火箭弹!无后坐力炮弹也纷纷告急!这些最有利的直射火炮也只能看着空炮管叹气了!
记得战斗刚一打响,连长布置了一个火箭筒班和无后坐力炮班在我们身后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步兵的进攻!当时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不停地射击!很多炮弹打出去没有爆炸!比例高达15%!当时是指导员张良满在指挥,他自己也扛着一具火箭筒,不停地在射击!
第一发弹不炸时,大家都非常吃惊!还以为是装弹手紧张,没有拔去安全帽而造成的哑弹!
指导员还对着装弹手大骂着:“妈了叉!怎么回事!你慌个球!”
骂得装弹手直喊冤!后来发现不是装弹手的问题,的确是火箭弹不炸!差点冤枉了装弹手。
不炸的原因当时谁也没有顾上去想,更多的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后方的兵工厂!
“一定是质量问题!”
“69年、72年出厂?”
“都是文革的产品!”
后来火箭弹不炸的情况多了,也没有谁再去注意了!只是一个劲的打,这发不响就再补一发!不响就再接着来!邪门了!有的连装两发都不爆炸。这样射击,很快便没有了弹药!
60炮也是一样,在没有得到上级的火炮支援时,两门小炮发挥了它应有的威力,它向我们步兵提供了最有效的火力支援!幸亏没有遇到哑弹,全连的战友就指望着那两门小钢炮了!
60炮弹全连只有36发,在全连步兵兄弟恳求的目光中,在那血腥的战斗中,60炮班的战友们不顾一切的对越军215高地进行打击!很快,所有带弹手的弹囊中都掏空了!
火炮没有了炮弹,射手没有了子弹!
虽然炊事班带了补充弹药,可子弹多,炮弹少。60炮排的战士们不停地向连长要求补充弹药,因为他们除了班长和副班长有枪以外,全体战士只有两门火炮,没有了炮弹,他们只能看着我们步兵班冲击,干着急呀!
火箭筒也不停地要求补充,82无也是一样。
连长此时所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他除了要指挥战斗,还要向上级请求弹药补给,还要向上级要求炮火和兵力的支援!更要命的是看到了那么多兄弟倒在了地上!
我看他心如刀绞!目光焦虑!心情格外的沉重!
他不停地抓过884电台的话筒,直接用明语向营指挥所呼喊着要求火力支援!要求补充弹药!要求医疗的救护!
后方的弹药补给很难在短时间内送上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上来,我不得而知。
空气凝固了,时间在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快的一批弹药总算是送上来了,那是30多发60炮弹和子弹,是一队民工冒着越军的炮火顽强地送上来的,虽然不多,但那是雪中送炭啊!
60炮班的战友们用这最后的弹药对越军阵地进行了猛烈地打击,他们已经打完了所有的炮弹,面对着两门空空的炮管,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抢救伤员了。
可是到了后来,在我们身后担任火力支援的机枪也出现了停顿,射速明显降低!懂行的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是由于他们打得太多,枪管经受不住那高温灼烤,已经发红,影响了发射速度。
但射手仍然不愿意停止射击,依然断断续续地扣动扳机。射手就是战前刚分到我们连队的济南军区的大个子山东老兵!
“停一下!注意保护武器!”连长扭过头,对着身后高喊着!
因为他知道,身后只有两挺机枪在支援了,如果枪再打坏了,将失去火力支援,对完成任务将是巨大的影响。
老战士们都知道,枪管打红了千万不能强行冷却,只能停止射击,让枪身自己冷却下了,否则,武器只能报废!
山东老兵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爱护自己的武器,可他更不愿意看到战友们都倒在越军的枪口下呀!遗憾的是我实在记不住这位老兵的姓名。
我无法将激烈的战斗场面一一描述了,有太多、太多的场面令我难忘!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黄昏时分,我们连终于突破了越军的第一道战壕。
“突破了!”随着战友们的一声兴奋的喊叫,我看到215高地上一股强大的火焰映红了天空!
在太阳已经落山,即将天黑前,我们二排的战友冲了上去!随同他们冲上去的还有配属给我连的师防化连喷火班。火光就是喷火班战友在高地上打出了第一枪。
当喷火兵战友喷出第一枪的时候,越军阵地前又是一阵激烈的枪炮声!
火光中有一、两个身影在快速的移动,瞬间又没有了踪影。我知道,在前面,有我们的战友已经上去了!
强大的火焰映红了高地,火焰是横着向越军战壕喷射的,火焰在我们的面前形成了一堵火墙,让我记忆深刻!只要我一想起那场面,仿佛又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紧接着他又打出来第二枪!“呼!”接着又是第三枪!
喷火班的这位战友一连打出了三枪!可当我看到打出的第三枪时,明显丧失了目标,火焰是冲着自己头顶上喷出的。
懂兵器的人知道,我军装备的火焰喷射器只能携带三个钢瓶,即射手只能带三枪的燃料,一但三枪打完,就要由副射手补充燃料。燃料是由汽油和六六六粉混合而成的,六六六粉也不是农业用的农药,而是一种专门的化学药粉。我曾看到互联网上有网友说:我军当年用农药六六六粉来烧越军,显然是被误传了!
换句话说,这位喷火兵战友一口气把手中的弹药全都打了出去!并且他已经受伤,要不第三枪怎么没有了目标、往自己的头顶上喷呢?这不是自杀吗?
第三枪的火焰没有喷向目标,而是喷向了他的头顶,火焰落下来烧到他的身上,只见一个火球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他肯定不行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一排的战友在左侧的丛林中根本无法辨认方向,二排的部分战士在高地上与越军对持着,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
我和另外两个战友与连长、通信员、步话机员形成的连指挥所在越军阵地前
由指导员带领的火力保障分队在后面也停止了射击,他们也看不清高地上的一切,不敢再随便射击了,那样很可能会伤着自己人。炊事班也停止了抢救伤员,他们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战友在何处?
这样的情况不是我们连才有,而是全营都面临着这样的困难!
我们全营没有能力再继续扩大战果,没有能力再继续进攻!这种能力包含着军事能力和克服自然条件的能力!
我们该如何选择呢?
是继续向越军发起进攻、冲向高地?——那高地上的越南人可要比我们有利的多,他们在战壕里,再也不会允许我们象第一天偷袭他们的情况出现了。
这样僵持下去、等到天亮?——这显然不是一个指挥员应该做出的决定,那样大家太分散,很多战友没有了弹药,相互之间失去了联系。再加上4、5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没吃、没喝,体力严重下降,万一遇到越军的反冲击,那就不是他们挨打了,而是我们必定要遭殃!
还是撤下来重新休整部队,换上我们团的预备队再进攻?——这个决定谁也不敢作!连长?营长?还是团长?反正我们连长是没有这个权力的。那样多丢人啊!一支有着优秀传统的部队,一支曾经英勇的部队,就这样撤下来,没有完成任务,让人家来帮我们完成?那你以后还怎么在军界里混啊!
这是我当时从连长那焦急和无奈的脸上看出的结果,今天是我将这个结果回想、放大、仔细揣摩后写出的心理状态。
不用说,我想营长当时的表情一定也是这样,只是我们无法看到而已。营预备队已经投入战斗,仍然没有形成有效的突破!依然被越军拼命的抵抗在阵地前。
战后,有一次在战友会上,营长坦诚的告诉我:“我当时很着急,我已经没有兵可以再用了!”你说这样的心态还会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连长不停地用步话机向营指挥所发出请求支援的呼叫!报告着自己连队的现状!
“我们连突破了!但还没有占领,让一连再打一下!”
“请求一连再打一下!帮我们策应一下!”
连长也不知右边友邻连队的情况,而从自己连队的角度给营指挥所提出了建议。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或许是激战的硝烟把那美丽的夜色掩盖了。激烈的枪声也随着夜幕的降临而稀落下来,零星的几声枪响后就再没有了枪声,似乎交战的双方都有停下来的需要。
“102,102,令你部撤除战斗!令你部撤出战斗!收拢部队回无名高地待命,收拢部队回无名高地待命!”
“001,001,请重复!请重复!”
激烈的战斗使我们每个人的听力都严重地下降,我们每个人都要对着自己战友的耳朵非常大声的呼喊,才能使对方听到你的声音,更不要说步话机里传来的命令了。
步话机员用大声的、压低的声音在使劲呼叫,又担心越军听见、又担心对方听不见,所以那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也很奇怪。他不断地呼叫对方,要求重复,以便准确无误。
步话机员是作战时营部通信班配下来的战友,从战前训练一直跟着我们连队合练,已经是我们连部的一名战士了。
几个小时的战斗要求他要保证通信的畅通,又要注意安全。所以他不得不为了隐蔽,把那长长的鹰爪天线用一只手拉下来。一是方便在丛林里穿梭、卧倒,二是为了不暴露目标。谁都知道要打天线周围的人!那是指挥机构啊!
正是由于他经常的这样做,使得通信的信号不好,可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把他那拉天线的手松掉。
经过旁边战友的提醒,他才松掉手中的天线,天线又弹回了天空。
步话机里清晰地传来了营指挥所的命令!
是的,在天黑下来以后,营指命令我们退回到离215高地东侧的无名高地上集结待命,要我们重新组织部队,清理伤员和武器,准备再次进攻!
什么时候再进攻?又采用什么样的进攻方式?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不是要我们撤下去,换其他的部队来接替,而是由我们连再次准备进攻!
是啊,我们不能就这么下去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些让我们付出了那么大代价的越军!
如果我们答应了放弃进攻,那些负伤的战友能答应吗?那些牺牲的战友们能答应吗?肯定不能答应!他们就是埋在了黄土里,也会冲着苍天喊出“不!”的呀。(二)
非常精彩,很真实。期待中。。。
我不想花更多的精力去回忆那天下午的战斗了,什么一排怎么占领了有利的位置,二排又怎么样进攻,谁又打了多少发炮弹,谁又怎么样冲了上去!敌人又是怎样对我们炮击,在哪里我们又打了信号弹,在什么时候我们又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我们又是如何向敌人投弹,几点几十分,我们又是如何、如何……,等等,等等。那样使我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
还是先让我回想一下那天晚上的情景吧!
接到上级的命令后,黑夜中带有怨气的撤退开始了。
连长迅速用861电台向各排发出了停止进攻,回撤的命令。
命令是发出去了,可得到的回答并不明确。一排长在山沟里,信号接收时断时续,二排长在敌人阵地上,根本没有办法用861电台回话,只是按了下电键就停止了应答,三排长电台已经被后面的指导员接替了。
全连分散在丛林中,不是每一个战士都能听到回撤的命令。要想在短时间内向分散在丛林中每个战斗员传达回撤的命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连长叫通信员到后面的丛林里吹响了小喇叭。
“嘟——嘟——!”两声长音后,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喇叭也不能反复的吹,那样会引起越军的怀疑。
在敌人阵地前的战友们都听到了回撤的命令。许多战友是通过战友间相互传递而知道回撤的。
由于之前的战斗,大家的鼓膜都受到了非常大的震动,有很多的战友耳朵根本就听不见声音,他们更难听到自己战友的呼喊和口令。为了使对方能听到声音,我们每个人都要对着对方的耳朵使劲、小声的喊叫。
但这样的条件并不多,因为很多战友是在敌阵的前沿,还有的战友是在敌阵之中。当我们在接到回撤的命令时,我和连长及班里的几个战友正在敌前沿ffice:smarttags\" />
回撤,或者说是撤退,看似一个简单的战术行动,可一点也不比进攻简单。我们最担心的是越军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来骚扰我们,他们如果前出阵地来袭扰我们的话,我们会非常被动的。
连长非常担心,他担心敌人的反击,担心自己的战士不会保护自己。
黑暗中我摸到了一只战友丢下的班用机枪,借着夜色,我检查了一下武器。这挺班用轻机枪已没有了弹鼓,也许是被越军的火力打掉了。弹槽上还挂着一节弹链,弹链虽不长,却挂满了有30多发子弹。
我摸了一下,确认了子弹是在堂上后,随手把我手中的冲锋枪递给了连长。
“连长!你拿着这只枪,我用机枪,掩护你们后撤!”
连长接过我递过去的冲锋枪,他拿在手里,转脸对着我说:“不用!云风,我们一起走!”
连长双眼看着我,似乎并不信任我能担负起掩护他撤退的任务。他看着我拿着是一挺没有弹鼓的机枪,弹链也很短,放心不下!
“连长,你放心,足够了!”我端着那挺机枪,信心十足地说。
其实,当我端起了那挺机枪,我才知道,对操作机枪我并不熟练。感觉比自己的武器重了很多不说,端在手里还不好控制,两个脚架在下面晃悠,使人很难控制机枪,完全没有我的冲锋枪顺手!
虽然战前我们每个人都对各种武器进行了训练,也会使用,可毕竟时间短啊!不是自己的武器,拿在手里怎么也觉得不顺手。
“好,交替掩护!”连长没有和我过多的争执。
此时的连长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文书受伤了,两个通信员一个负伤,另一个手拿半自动,步话机员没有武器,另外还有两个战士,接下来就是我了,我们每个战士都知道保护连长的安全是第一重要的任务!
很快,我们回到了我们身后的无名高地,应该说,除了在无名高地上担任火力掩护的分队外,我们是最早回撤到无名高地上的人了。
连长迅速做出了部署,令我们熟悉进攻路线的战士执行接应后撤的战友,其余的人迅速构筑工事,防止敌人的反冲击。
我又一次的向215高地摸去,嘴里不停地发出我们在战前规定好的回撤信号,那是学着蟋蟀的鸣叫。
很快,又有不少的战友回到了无名高地上。
我记不清我前出了多少次去接应战友,也记不清接回来了多少战友。重要的是,当我们大部分战友回来后,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接应那些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伤员战友,我们要把他们安全的接回来,不能让他们再受到第二次伤害!不能再让他们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牺牲!我们还要把那些牺牲的战友抬回来,不能让他们躺在敌人的阵地前啊!
经过简单的清点人数,我们一个180多人的加强连队,现在加上牺牲、受伤和完好的战士也只有100多人左右,还有很多的战友在前面,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牺牲、多少人负伤、多少人在敌人的阵地上!
正当我们把一个个伤员战友抬回来的时候,二排长回来了!
全连的战友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了,听到二排长安全的回来,大家非常高兴,迅速地向连长作了报告。
二排长贾颖民,他快速来到连长面前,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脸的焦急和愤怒!
“怎么撤下来了!再打一下就上去了!”他冲着连长喊着。
连长并没有急于和他争论,而是焦急地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副指导员呢?他在哪里?”
“副指导员他负伤了!还没有回来吗?”他反问到。
“啊!”连长吃了一惊!
“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回来!”连长他没有理会二排长所发的牢骚,反而对着二排长命令到。
二排长枪一提,问到:“谁跟我去?”
“我!我,我!”一群战友站了出来!
“我!”我也同样喊出了我的要求。
这些话并不是我今天要来渲染自己,也不是想歌颂我们连队的战友,那是当时的真实写照啊!
在周围的战友起码有6、7个人站了出来,没有人退缩。
在当时,谁都知道,在丛林里,在黑暗中,要前出到敌人的阵地前几十米的地方,去找寻我们自己的战友,那是一项非常艰巨而危险的任务!不要说自然条件艰苦,更不要说还有敌情在威胁,仅仅是大家的体力就已经很难支撑了!可大家没有一个犹豫。
“要多去几个,要派人掩护!”
“82无、重机枪注意!你们注意掩护,不要伤着自己人!”
“其他的人抓紧构筑工事和装填弹药!”连长不停地在布置着任务。
在其他战友准备的同时,我们有20多个人,开始向黑暗中的215高地又一次摸去。
我们每向前走10多米,就留下几个战友担任掩护,一节一节的向前,一点、一点的沿着当时二排进攻的路线向前摸去,终于在敌阵前30多米远的地方找到了副指导员——刘增武!
好消息传来,他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昏迷,早已不醒人事。
敌人就在前面,我们不敢发出一点响声!由于他体格健壮,我们很难将他挪动。只能一点点的将他往回拉,除了拉他的四个战友外,其他的人全部将枪口对准了敌阵。
大家的体力严重下降,几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副指导员拉了下来。黑暗中我们不知道他伤在了哪里?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衣服没有一处干的地方,手在他身上任何地方一抓,都是粘手的血浆!他全身散着刺鼻的汗味和血腥味!
我们不敢随便翻动他的身体,无法去检查他的伤处,也无法在黑暗中为他包扎,为了尽量地减少震动给他带来的痛苦,避免骨折对他造成的伤害,我们只能多人去抬他。
八个战友用工兵锹和冲锋枪插在了他的身下,一边四个人,两人一组地把他小心的抬起,跪在地上向后一点点的挪动,这是在战前,我们每个战士都知道搬运不明伤情战友的基本动作。
有人专门在前面开路,拨开树枝和丛林。有人在两侧担任警戒和护卫,周围的战友,俨然搭起了一座掩护的桥梁!
接近我们的高地时,大家才站直了身体把副指导员抬了起来,快步地向我们的阵地撤去,再不用小心翼翼的猫着腰了。
“嗷!”的一声长叫,副指导员醒了过来。
毕竟不是用担架抬他啊!也许是我们来回的晃动惊动了副指导员,他醒了过来,痛苦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哦!”又是一声惨叫。
“副指导员!忍着点,我们很快就到了!”黑暗中的战友安慰着我们的军官。
我们也担心啊,我们也害怕啊,一大群人都站着,这么密集,要是越军听见我们发出的声响,向我们开枪,必定又会发生新的伤亡啊!
“嗷!疼啊!疼啊!”他叫了起来。
我们听着副指导员痛苦的叫声,真是心如刀绞!
好在副指导员几声痛苦的呻吟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上。大家立即把他放在地上实施救护。
借着指挥信号旗上的一点光线,我看到副指导员左肋上一道明显的伤口。伤口长约
虽然我已经有过抢救和包扎伤口的经历,但当我看到这样大的伤口时,仍然手脚发怵。
两个战友迅速为副指导员展开了救治,他们用了很多的急救包,反复地在他的身上缠绕,为他进行包扎。但每一次的翻身都使他发出一声惨叫,很多身边的战友看着副指导员痛苦的样子,都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这么一个刚强铁汉,这么一个勇敢无畏的人,此时发出这么痛苦的惨叫,谁能忍得住那伤心的眼泪,谁又能不为之动容呢?
我知道他很痛,痛得无法忍受,要不他怎么会叫呢?但再痛也要包扎啊!
为副指导员的包扎很快完成,但他痛苦的呻吟却越来越弱,直到后来我们已经听不到他的呻吟了,他又陷入了昏迷状态!他现在最急需的是医生的抢救啊!
医生会如何来抢救他我并不知道。是止血、清理伤口、缝合、还是输血?反正是需要医生!只有医生才知道怎样来挽救他的生命,而我们所做的只能是为他包扎伤口,只能是为他止住那已经快流干的鲜血,其他的我们无能为力啊!
是的,当伤员抢救回来后,我们急需的是要把这些伤员后送回去,让他们迅速得到医生的救治!这需要大量的民工、需要大量的担架。我们不能再用武器加铁锹来抬他们了。
我们急需的民工担架队迟迟没有上来,真是急死我们!电话、无线电,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在路上了!”
“我们又派出了担架队,你们注意接应!”
后方不停地这样回答我们,可这样的回答仍然不能安抚前方所有战士焦急的心情。
其实,在下午战斗一打响的同时,民工担架队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有一个后勤指挥员会如此愚蠢,非要等到有了人员伤亡,才会把担架队派出来。
战前的准备已充分的说明,后勤是有这个准备的。战争还没有开始时,上级不是已经把我们的烈士墓穴挖好了吗?难道战斗打响了之后还不知道有人要受伤和牺牲啊!
民工们组成的担架队其实早已作好了准备,在我们身后的266高地上隐蔽着。战斗打响后,由于火力威胁太大,民工们根本不敢往前来参与抢救。直到天黑了下来,双方都停止了战斗,民工们才有条件上来接送伤员和烈士。但由于战斗太残酷,谁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战士受伤和牺牲。一时间,民工和担架完全不够用了!
眼看着那么多的战友需要担架,连长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令指导员带领着十几个战士去接应担架队,主动为民工们打消被越军伏击的担心,为民工们能快速地救护伤员赢得宝贵的时间。
黑夜中我们的搜救行动一直在继续,黑夜中的防御也没有停止。
连长此时非常地担心!他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可都不是我们所操心的那些内容!什么伤员能不能及时后送?烈士们能不能找回?还有多少人没有撤回,那些失踪的人员又在哪里等等。
他最担心的是敌人!担心敌人对我们实施反冲击!
反冲击,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战术术语,每个战士都能理解它的含义。确切地说,它是指在防御战斗中,防御一方主动跃出阵前,向敌方发起进攻的战术手段。
这个普通的战术动作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会使用,如同任何一支足球队在比赛中,都会打出防守反击战术那么简单。军事上的反冲击和足球场上的防守反击其含义也极其相同,都是利用对方出现空虚,利用对方首尾不顾,利用对方暴露出的弱点对敌方实施快速打击!更何况越军的军事作战思想和战术很多都是从我们这里学来的!
这才是连长最担心的,他最担心全连战士在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战斗后,体力不及、心理上又受到打击,加上黑暗中队伍分散,建制不全诸多的因素下,越军要突然对我发起反冲击,后果可想而知。
他在无名高地上来回地奔波,不停地指挥着一部分人前出去搜救我们的战友,一部分人在无名高地上构筑工事,丝毫不敢放松地做好防敌反冲击的准备。
反冲击,对我们来说是那天晚上最可怕的词。作为普通战士的我可能理解的并不深刻,但连长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危险。他反复地告诫大家,一定要注意,一定不能松懈,就是再苦再累也要挺住!否则,我们会受到更大的伤亡!
“挖!快点挖!哪怕能挖一个小坑也好!”连长命令着大家尽快地构筑好工事。
“连长,太累了,我们挖不动了!”有战士发出了乞求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微弱,显得非常的可怜!
“你要想活着你就挖!”连长丢下了一句话后转身又消失在夜色中。
“嚓-唰!嚓-唰!”随后又听见那战士的铁锹声,那声音听上去很无力,很勉强,但那声音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我继续担任搜救,一直到我们把所有进攻路线上牺牲的和受伤的战友全部都抬了回来,确信所能找的地方都没有遗留,我们才结束了搜救行动。
时间过得很快,我根本看不清自己山城牌手表上的指针,只能估计着约在11点左右,各分队上报了各自的伤亡情况:
一排长报告全排只有3人受伤,无人牺牲和失踪!连长听到后多少有点欣慰。
二排长报告,9人受伤,2人牺牲,5人失踪!连长一下没了声音。我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与他长时间的相处中,我能感觉的到他是一脸的悲伤!
三排报告,只有9人完好,伤13人,牺牲5人。连长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了下来,他恼怒了!他对着报告的班长问到:
“准不准确?”
可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准确!”丛林中,黑夜里,是死、是伤、谁能说清?饥渴难耐的战友们是一脸的无奈。
连长命令开始重新清点人数,要清楚的统计自己的伤亡,要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
这项工作通常是由连队的文书来完成的,他随口叫到:“文书!”
“到!”文书李仁定小声的应答到。
文书是一个四川达县的小个子兵,有着尖尖的下巴,给人感觉很聪明和机灵,由于他先到连队,又有初中毕业的文凭,所以担任了文书的职务。
文书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岗位。他平时可以不参加训练,呆在屋里,并且掌握着全连的物资,尤其是子弹,打靶训练时可以随便地打,可以最先使用上级下发到连队的装备,相当于一个准军官的待遇啊!
他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大家的对话。当连长喊他时,他猫着腰悄悄的走了过来。右肩上缠满了绷带,一条三角巾挂在脖子上,把他的右手吊在胸前。
连长扭头一看,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文书受伤的情况其实他早已知道,可他还是习惯性的喊到了文书,平时安排工作的思维惯性还在继续。
“他受伤了!”旁边有人插话。
“我知道!”
“你怎么还不下去?”连长改口责问着文书李仁定。
“连长,我不走,我跟着你们!”文书口气坚决的回答。
“不行!下去,赶快跟着担架队下去!”
“连长,我能坚持,我伤得不重,我能帮着大家做很多事,我还可以压子弹啊!”李仁定争辩着。
“压个球!你给我下去,我命令你立即给我下去!”
“杨云风,你送他和民工们一起下去,然后再参与清点人数!把伤亡搞准确!”连长不容辩解的说。
“走吧!文书。”我对着李仁定说。
“连长要发火了,不要再说了。”我小声的给文书递着点子。
“李仁定,回去后好好养伤!不要多想了。”连长语气缓和了下来,安慰着文书。
“恩、恩,连长,你们要多注意安全啊!”他哭了,用抽泣的声音回答着,黑夜中他流下了惜别的眼泪。临走时,他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连长。
“连长,这个给你们留下。”
连长接过一看,是上午发的一个苹果,他没有舍得吃,一直为连长留着。
“你带着路上吃吧!”连长把那苹果又递了回去。
“不!你们现在比我更需要它!”文书态度坚决,似乎发了脾气,在这之前没人敢在连长面前说“不”啊!
连长手中拿着苹果,几乎掉下了眼泪。说了声“路上小心”后就把头转了过去。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儿女情长场面,他更不愿受到这种情感的影响,他握着苹果,非常难过。但他是一连之长,怎么能这个时候流泪呢?怎么能在全连战士面前表现出他内心里的情感呢?
文书扭头走了,他不敢再与连长争辩,只能服从命令。
在路上,我问了他受伤势情况。
他说在战斗打响后,连长命令他与三连的友邻进行联络,他向右边跑去,可刚一露头就被一枪重重的打倒在地,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开始以为是被树枝挂了一下,可接下来的疼痛和鲜血让他知道是中弹了。子弹从他右肩锁骨下打进,从右后的背阔肌中穿出,没有伤及骨头,也没有击中内脏,伤口干净而简单。
受伤后是卫生员袁学高给他包扎的,包扎得很好,可后来卫生员却牺牲了!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阵的难过。
“别说了,我知道了。”
“你就放心回去吧,好好的养伤!”我叉开了话题。
我牵着他向后面的林中走去,把他交给了上来抬伤员的民工。
“老乡,这个伤员跟着你们回去,注意保护他哈!”
我和他做了告别,叮嘱他注意安全后转过身,向我们的无名高地走去。黑夜中他在我身后小声的喊着:“云风,你一定要注意啊!”
我回到丛林中,开始进行伤员清点的工作。
在距离敌阵较远,无名高地反斜面的一处山凹里,那里有一处相对平坦的丛林,我们的伤员都被安置在那。我进到丛林后才发现情况是如此糟糕,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寂静地让人恐怖。
我一脚下去就踩着了一个人,他没有叫,也没有动。我赶紧收回了脚,试探着站稳了身体,再也不敢贸然的前进。我慢慢地蹲了下,开始用我的手去触摸脚下的战友,寻找我迈腿的空间。
当我蹲下摸到那人后,才知道自己方才踩到了一位烈士的大腿,他的身体冰凉并已经僵硬了。
我一下非常内疚,蹲在地上,手抚摸在战友的胸前,半天不知道干什么。我想问他是谁?踩着了疼不疼?可他永远也不会说话、永远也不会回答我。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亲爱的战友,对不起呀!”
为这事,我到今天想起来都很难过,因为我不知道踩着了连队里牺牲的哪一位战友。
左前方的一位战友听见动静,小声的说话了。
“注意哈,这里全是伤员和烈士!”他提醒着我。说话的是炊事班的战友罗培荣,他负责守候伤员和烈士。
我再也不敢站起来走路,只能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前摸去。在我的四周躺满的全是人,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地让人可怕。我一边摸着,一边向前爬着,一边清点着人数。
黑夜中我看不见他们是谁,也无法准确地判定谁伤了、谁牺牲了。我只能用手去触摸他们的身体,去感受他们的体温,以此来判定谁是生还者、谁已经死亡……
我的这个做法并不科学,也不准确。因为受伤的战友中很多人的温度极低,尤其是那些失血过多的重伤员,他们的体温与牺牲的战友差不多。
重伤员们昏迷不醒,他们即不呻吟,也不动弹。不得已,我只能用脸来靠近战友的脸,在他们的鼻子前去感受呼吸,在他们的脸上去感受体表温度。
在爬行中,我的左手被东西扎了一下,我赶紧收回,以为是炸断的树桩,可仔细地一摸不由得使我不寒而栗。那是一位战友折断的左手臂,手臂的前端已被越军的炮弹炸得没了踪影,只剩下10多公分长的手臂僵硬的矗在那里,根本无法把他放平,折断的肱骨白花花的露在外面。
“啊!这个怎么没有包扎?”我小声喊了起来。
“是石现怀,他已经牺牲了。”旁边的战友罗培荣,冷静地向我回答。
石现怀?他是年初才到我们连的新兵啊,是班用机枪副射手,就是他在战前训练时,反复地问我该如何保护自己。当时我们两人还讨论训练呢,我自认为‘只有消灭了敌人,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其实这并不是我的高见,而是电影《地道战》里的台词,只是我背得很熟,他听得也很认真。
想到这里,那一幕幕情形瞬间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不停的起身、卧倒,推着机枪匍匐前进,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当我看着他向前爬动身躯,内心里不由得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可现在,他再也不会问我问题,汗水再也不会把衣服湿透,他再也不会向前爬动了……
“安息吧,兄弟!”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左手放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的摇了摇他,他僵硬的躯体被我轻摇的动了一下,仿佛是已经听到了我对他的祈祷。
他被炮弹炸伤,按理来说炸断了一支胳膊是不会立即死亡的,可怎么他就牺牲了呢?
也许是长时间的昏迷使他根本无法自救,只有依靠别人的救护。可那时他身边没有人,没有人给他止血,没有人为他包扎,血液流干后他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别说是被炮弹炸断了手臂,就是被弹片划伤的口子,如果没有很好的止血,也会危及生命的。要不然从古至今的那些痴情美女,怎么会用割腕的方式来殉情呢,拿着小刀片在手腕上划一道小口,就香消玉殒了,更何况现在是刀枪挥舞的战场啊。
止血,是非常重要的抢救手段! 有很多伤员现在还扎着止血带,止血带要求每5-10分钟要松弛一下,否则会使肢体坏死。这些没有被敌人炮弹炸断肢体,也会被咱自己的医生截肢,在那一时刻,抢救生命更重要。
我不仅清点着伤员,还不时地提醒看护伤员的战友们,要为那些扎有止血带的伤员们做检查,防止因长时间捆扎后肢体坏死的情况发生。
当过兵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
在连队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不管是老乡,还是同学,还是一起入伍的战友,还是有着共同兴趣、有着共同语言的战友,他们常会聚在一起,形成相对要好的伙伴。
我也有这样的朋友,在连队中除了重庆老乡外,六班长李锦勇就是其中一人,他是我的好朋友。
今天,我们已经有近30年没有见面了,但我依然想念他。
他是78年入伍的西安城镇兵,比我晚一年入伍,父亲是个工程师,长期在国外援助建设。他长相俊秀,很像演英俊小生的电影演员,虽然是中等个头,但身体素质好,军事技术过硬,是连长非常喜爱的战士之一,战前就担任了班长的职务,进步很快!
我们两人虽不在一个排,可我们时常互相关心、互相鼓励。自卫还击战开始后,我们更是每天都要提醒一下对方,每天都要关心一下对方的安全。
现在才提到他,是由于那天他也是受伤的战友之一,听说他伤得不轻,所以我非常为他担心,急于想在战斗的间隙里找到他。我在伤员和烈士的人堆里爬着,不停地轻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李锦勇,李锦勇在哪里?”
经过看护战友的指点,我向他的方向爬去,嘴里依然不停地在叫喊他的名字。
“我在这……”一声微弱的回答在黑暗中响起。
当我向他爬去的时候,他已经伸出了手来迎接我。
黑暗中我抓住了他的手,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而且无力,已经没有平时间男人握手的那种力量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跪在了他的身边,心里难过的不知说什么好,又不敢随便碰他的身体,担心碰痛了他,只好轻声的问他:“你伤那儿呢?”
“右腿!膝盖上,好像把我的膝盖打碎了。”他的语气无奈,但又很平静,反倒让我也平静了许多。
“是子弹打的吗?疼吗?”
“是的,不疼,现在已经麻木了。”
我试着轻轻地抚摸着他受伤的腿,查看伤口包扎的情况。
经过检查,我放心了。他的伤腿包扎得很好,腿被绷带和小木片固定着,膝关节被保护的很好。
“当时怎么受的伤,你就没有注意吗?”我有点埋怨他。
“没有注意呢。我当时正指挥第二组从右边上,喊完口令我站起来向前冲时,就感觉谁在我腿上猛砸了一砖头,好狠呀,把我向后摔了好几个跟头。”
“那一刻很疼吗?”
“到不觉得,只感觉力量很大,我晕了过去,但我很快又清醒过来。我知道自己受伤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我的枪,可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只好四处乱摸……”
黑暗中我们轻声的交谈起来,他躺在地上,头靠着一棵小树干,全身松软无力,但声音清晰,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神情自若。
“你还找什么枪啊!”
“是啊,我手摸了半天也没有摸着,只好自己来包扎,我在草丛里躺了好久,他们才把我抬下来。”
“这是你自己包扎的吗?”我怀疑他在受伤的情况下,能把伤口包扎的这样好。
“不是,这是后来他们为我包扎的。”
“也不知我们班里还有哪些人受伤了。”回答我的同时他也牵挂着同班的战友。
“你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就安心吧,下去后好好的养伤。现在伤员多,民工们还忙不过来,你要多等一下了。”我开始安慰他。
“没关系,我现在死不了啦!先把重伤的抬下去吧,我能坚持。”
听着他说话的声音,我真不知怎样来安慰他,看到他还不至于是我想象的那样悲观,我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我要走了,还要去清点伤员和构筑工事呢。”我很难过、也舍不得离开他。
“你去吧,不要为我担心,反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了。” (一)
首先感谢血友们对我的大力支持和鼓励!三年了,很少来到这里和大家交流,由于长期在外,特委托Cpcliusi在这里贴出我三年前开始写的战地回忆录《橡胶林的回忆》后半部的内容,以兑现自己的承诺,并为纪念那场已过去整整的三十周年的战争,时至今日,也为了唤醒人们对已失去英灵的记忆。
风牌575
第十四集忍不住的血色悲情(二)fficeffice\" />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他露出了笑容。那种笑容好像是在对我说:你自己还没有结果呢,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结束了,已经不会死啦。反倒是安慰我不应该表情那么沉重。
是啊,我很理解。想一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他受了伤,标志着在那一刻他的任务已经结束,在这场战争中已经有了结果。他就要回国,担心的只是伤残的问题,已经不会再有生死问题了。而你们这些完好的战友,更应该注意,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还将在越南战斗,明天是谁死、谁伤、还是未知数呢!他似乎又有些解脱,并没有我那么难过的感受。
我想他是对的,虽然在那一时刻我没有身体上的痛苦,但随后又会发生什么呢?明天自己又是怎么样呢?我们又能在什么时候回国呢?
看着满地躺着的战友,我不愿意再去联想了,在和好朋友分开之前,我不知用什么方式和他说再见,毕竟我心里还是很沉痛,万一我在明天的战斗中牺牲,那以后就没有与他再见的机会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知不觉的弯下了腰去拥抱他。我想,只有用拥抱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分别的情感。
我感觉到,他对我的拥抱没有准备,但他没有犹豫和惊诧,他迎接了我的拥抱。那是一种男人间真诚情感的拥抱,那是一种生离死别式的拥抱,我们把脸轻轻地贴在了一起,动作很轻,相互的说道:
“保重啊,朋友!希望我们能再见!”
那时候很少有人用拥抱的方式来表达男人间的友谊,或许是中国人没这个习惯,或许是把搂搂抱抱认为是一种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在连队里,除了摔跤打架和开玩笑以外,没有谁会去拥抱谁。可现在不同了,男人们为了友谊,为了庆贺,为了真诚,毫不掩饰地用拥抱的方式来表达,可在那个年代,这种作风是要受到批判的。
当时,我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能表达我心中的感受!
我离开了李锦勇,又向其他的战友爬去。
“七班长钱广平也牺牲了。”看护伤员的战友自语的说道。
“啊!”我吃了一惊!迅速地向他所在的位置爬去。
七班长是四川云阳人,他平时乐观,喜欢和战友们说笑,拥有“二球班长”的绰号。“二球”是川军中的语言,比喻吊儿郎当的士兵。由于他的名字和电影《青松岭》里的一个反面人物钱广相近,所以大家都叫他‘钱广’,至于《青松岭》里的钱广是什么人,我在这里就不费口舌了吧。
当我爬到他的面前,确实无法判断他是死、是活。他头部中弹,至于打中了什么位置谁也不知道,他的整个头部完全被包了起来,从包扎的手法来看,一定是卫生员袁学高所为,可以肯定的是,他受伤时卫生员还在!可现在卫生员牺牲了,更没有谁能了解七班长的伤情。
七班长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的肢体还有温度,从被包裹头部的出气孔中,你还能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息呼出。
“他没有死!快!先把他抬下去!”
战友们督促着民工放下其他轻伤的战友,把七班长抬上了担架,并一再嘱咐民工兄弟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的把七班长抬下去抢救,要让后方的医生们全力抢救他!
一遍一遍地嘱咐,使民工们也深知情况的严重,他们没有犹豫,四个人立即抬上钱广平踏上了那崎岖的山路。
经过清点,此次战斗全连共有35人伤亡,10人失踪,其中8人牺牲;配属分队82无,重机枪和喷火器共有12人伤亡,3人失踪,其中2人牺牲。加上第一天战斗的伤亡,全连近有60人失去了战斗力。
失踪的人员大都是我们二排和喷火班的战友!
连长听完我们的汇报,心情沉重的不知说什么好,一个人在那里沉默。
周围的许多战友忍不住抽泣起来,其中包括了指导员张良满,作为军官,此时他比谁都伤心,他消瘦的脸颊上挂满了泪花,甚至哭出了声音,在那种场合下,在那种气氛中,在那黑丫丫的树林里躺着几十号弟兄,谁又能控制得住呢?
不要说是在黑夜里、也不要说是伤员和烈士,就是平时,你让几十号人都躺在操场上,那架势也够让人吃惊的!
张指导员边哭边小声的唠叨着:谁是怎样牺牲、谁又是多么痛苦、谁又是多么地可怜,他们绿色的军装全部变成了红色、就像是一支特殊的部队……
当大家沉浸在痛苦中的时候,民工又一次上来,给我们带来了那天晚上最大的噩耗——副指导员刘增武牺牲了!同时还有我们的“二球班长”钱广平!他们都是在抢救搬运的过程中牺牲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牺牲的。
民工们说,第一个抬下去的重伤员没有走出阵地多远,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当他们抬到前线包扎所的时候,医生就断定他已经牺牲!我们清楚的知道副指导员是第一个抬下去的,他那时还有微弱的呻吟!
悲痛又一次的向我们袭来!我们所有人的心情就像“怀念战友”那首歌里唱到的那样难过。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也看不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仿佛那歌声在寂静地高地上空来回的飘荡!思念战友的情绪弥漫在整个阵地上!
我们非常的悲痛!那是我们的军官,那是我们的连首长啊!更何况他有一身的武艺,他有我们很多的精神依靠呀!
阵地上痛哭的人更多了!泣嘘声也更大了!
“哭个球!”连长开始骂人了!
他被这样的气氛激怒了!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他再也不愿意看到连队里的悲观情绪在蔓延,看得出他是强忍着难受,骂出这句话的。
要说悲痛,他比谁都悲痛,因为全连的弟兄都是跟着他,都把他作为大哥,他就像家长一样对待大家。
作为一连之长,他能俯仰由人吗?他能够跟着大家一块哭吗?
有人也许会问,那天晚上你哭了吗?
那天晚上我的确没有哭,不是因为我不悲痛,而是我已经麻木,脑子里是一片的空白!我已经不再害怕,对死亡我没有任何恐惧!唯一的情感是愤怒!
我双膝跪在地上,手中的56式冲锋枪无力的放在我的双腿上,满目惆怅,但我不迷茫!我注视着黑夜里的前方,因为在黑夜的那端还有我们的敌人!
我断定他们也不好受,他们也有伤亡,他们也会哭泣!但我想得是如何让他们更痛苦,更悲伤!我想要让他们跪在我们的面前求饶!痛哭!
我面无表情,但谁都能看得出我内心里流着泪水!
或许有人会问:你怎么能控制得住?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我还将战斗,我们还会有伤亡,哭不能缓解我心中的恐怖和愤怒!也丝毫不能排除我心中的悲伤!
至于七班长钱广平是死、是活?谁也说不清,因为那天晚上抬下去的伤员太多了,民工们根本不知道姓名,也说不清顺序,他到底如何,还是让我在后面的篇幅里去讲述吧。
换句话说,在那天晚上的清点中,谁也无法准确统计到底有多少人牺牲、有多少人负伤。尤其是在敌阵上还有我们的战友、那些被列为了失踪的人员。
“还有很多人失踪,也许他们还没有撤回来,大家要提高警惕!注意接应!不要伤到自己人!”
“快!通知所有人,继续找他们!”连长继续指挥着他的连队。
“眼睛睁大点!注意不要伤着我们自己人!”的口令在阵地上悄然的传递着,我们所有的人睁大了眼睛,不停地在发着夜晚联络的暗号。
全连还派出了好几个战斗小组前出阵地去接应,他们悄悄地向215高地方向摸去。
大约在深夜2点时分,在我们阵地右侧山坳里的丛林里,有几声蛐蛐的叫声响起。当我们听到“四川的蛐蛐”声时,大家欣喜若狂,又十分的紧张,全部注意力转向了右侧的山坳。
在我们回应了联络暗号后,丛林中有了响动,随后是口令的问答。由于那天晚上激烈的战斗,上级并没有下达新的口令,大家仍然沿用着前一天的口令。
山坳中的响声更大了,随后听到失踪的四班长杨乐文小声喊了起来!
“别开枪!是我们!”
其实,那个时候哪里需要对什么口令呀,自己连队里的人,只要是说中国说,还能听不出是谁吗?一听就知道是四班长的声音!
“快上来,四班长!”接应的战友回应着,并向山坳里的战友伸出了手,把失踪的战友拉回到阵地。
“我们没有子弹了!”这是四班长回到阵地后的第一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
他边向我们说着,左手还不停地抓着胸前的空空的子弹袋,把它提得很高,似乎是想让我们看清他空空的弹袋,似乎又想向我们说明着什么?
“是啊!我们都打光了!”
“我就剩一颗手榴弹!”跟在他身后的4、5个战友一起附和着说道。
“我的弹匣全部用完,现在枪里就剩两发啦!我留着准备给自己用的。”四班长杨乐文继续解释着,还试图把枪上的弹匣卸下来给我们看。
“我想万一回不来,也不能被小越军给抓住,老子就用最后两颗子弹自己解决自己!”四班长继续向我们解释。
“别说了,快去见连长!”有战友阻止了他。
四班长这小子虽然不象七班长钱广平那样的“二球”,但也是连队里出名的人物,是那种军事技术好,喜欢高声说话,大声嬉笑的小个子四川人。
四川人嘛,个子都不高,重庆万县人。他不仅个头小,脸也不大,最大特点是笑起来喜欢把舌头伸出来放在上下齿之间,头还向后歪倒着,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脸的坏样儿,但人却机灵地很!
我当时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回来就冲着我们说“没有子弹了!”为什么还反复地向我们解释!后来我才想明白,他是怕我们后面的人埋怨他们为什么要退下来?为什么不继续战斗?
作为我们在后面的人很好理解,这是上级的命令啊!但是对他们呢?他们并没有听到我们撤退的信号,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撤下来了!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215高地上,集中在他们面前的越军上,近在咫尺,哪有时间容得他们去听我们的信号呀!
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当时的任务是要求他们排从正面上去,他们确实冲上去了!可结果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我们没有能力来扩大战果,没有形成有效的突破!作为一名战士,怎么能随便退却呢?
况且,丛林中的多路冲击不象野战阵地进攻那样好指挥,指挥工具落后不说,就是同战斗小组的战友,离开2、3米外就很难看见人影,加上敌人的顽强抵抗,很难扩大战果。
弹药打完了,在犬牙交错的对峙中,他们离白刃格斗的刺刀战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呀!
四班长在向连长的汇报中说:他们从215高地右侧的丛林中上去了,在敌人的阵前,他们利用手榴弹的掩护冲上敌阵,趴在敌阵中与工事里的敌人形成对射,很快就没有了子弹!他们人员分散,已经不能相互照应,加上天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越军叽叽瓜瓜的交谈声,可他们什么也听不懂!
我明白他所说的位置是我们和三连攻击路线的中间地带,地形复杂,全是沟谷和丛林。在没有弹药,人员又少的情况下,他们不敢随便行事,只好就地隐蔽起来,等待着我们后面的支援,可后来没有了动静,一下子安静了,一直等到深夜,也没有看到再进攻的行动,他们只好决定悄悄的撤回。
“越军发现你们没有?”连长问。
“没有!越军那边也很乱。”四班长答到。
“我们是没有子弹了,要不然我们肯定要搞他们一下!”四班长继续解释着。
“好了!快去找一下你们班的人,补充弹药,好好的休整一下!”连长打断了他的话。
我从连长的语气中可以断定,连长对他们的精神非常赞赏!
我一直在旁边听着,那天晚上我再也没有听见四班长那“嘶嘶”的笑声。但那天晚上,他成了我心中最敬佩的人。我佩服他勇敢,能在越军眼皮底下爬来爬去,我佩服他顽强,能在敌阵上打完了手中的弹药!
仅仅这些就足够了,还需要解释什么呀,那天能攻上敌阵的有几个人呀?就只有他们!他们是我们连队最勇敢的人!没有谁敢说他们是胆小鬼!我心里一直这样想。
后来又有失踪的战友陆续地回来,情况大都相同,也包括了喷火班的战友,但仍然有失踪的战友,不过这已经给我们悲痛的心理很大的安慰,使我们的信心得到了恢复。
阵地上暂时恢复了平静,我开始构筑自己的工事。虽然没有劲儿了,但还是要挖啊!我一锹一锹的挖着,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过连长所在的区域。有这样举动的人我想不止我一个,因为我们所有的战士,都把连长和军官们当成我们的依靠,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决定着我们的命运。
连长不停地在接着电话,那台野战磁式电话机仿佛一直在他手中握着,从他的神情上看,也镇定了许多,他已经不再恼怒,不在悲伤,更多的是在想如何解决这次战斗了。
“现在进攻?不行!部队太疲劳,情绪悲观,夜晚不好组织。”
“退下去?不行!那样不是让人家耻笑吗?这不是我们的传统,也不是我刘明丰的性格!”
看得出他不停地在电话里与营长讨论着进攻方案!行与不行,攻与不攻,是撤下去还是继续完成任务?是他们考虑最多问题。
在那个年代,我们经常会用下面的口号来激励困境中的人们: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
“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是啊,我们应该想一想了。
记得在出征前的誓师大会上,全营战士激动的向一面发黄的锦旗宣誓!那是一面当年上级授予我们“追歼英雄营”称号的旗帜,上面记录着我们营的光荣传统和英勇作战的历史,那是我们营的荣誉啊!
对所在连队的历史我并不清楚,但在后来的了解中得知:我们营及团,虽然没有红军历史的记录,但也是在抗日战争中成长起来的队伍,前身是1942年底在山西翼城县成立的豫晋边区人民抗日联防区基干2团,后与山西阳城独立营合编成阳城独立团。1945年10月才升编为晋冀鲁豫野战军四纵队13旅39团。1949年3月,在河南省遂平县奉命改编为陆军第13军39师115团。
历史不长,颇有点像现在热播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的部队,都是从地方部队的独立团而来。
整编结束后随即南下参加了渡江作战,在江西弋阳追歼逃敌时,我团经过9昼夜的连续急行军,即向弋阳城敌人发起攻击,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敌68军中将副军长王振生,见已被合围,逃窜无望,率其81师3000余人向我投降。
在历时一个多月的渡江战役中,115团圆满完成了上级赋予的任务,战后,四兵团授予我团“渡江杀敌第一功”的奖旗一面,13军授予我团三连“追歼英雄连”光荣称号。
1949年11月,我团又向广东进军,参加粤桂边大围歼战,阻止蒋军从海上逃跑,追敌至十万大山。我团发扬了猛追猛打精神,昼夜兼程,连续作战,在14天时间里,行程1500多华里,歼敌213师637、638团1500余人,其中俘敌团长以下1050人,在此战役中,共计歼敌8000余人。战后,四兵团授予我团一面“向南进军巩固部队的模范”的锦旗,13军授予我一营“追歼英雄营”光荣称号。
一面旗帜就是一段历史,上面的几个字就展现了我们部队的品质!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能够退却吗?
有人说:军人是为了祖国而战!也有人说:军人是为了荣誉而战!他们评价的角度不同,但都道出了军人勇敢的实质!
经过统计,虽然我们连队的伤亡达到40%,但我们还能够战斗,大部分的人员和武器都在,我们不能让人家说:“一个营就这么让人家打得退下来了”的闲话。
我们就是不愿做“日脓包!”(13军特定语言,意为:窝囊废!)
苦不苦、累不累的口号到是有人喊了,可就是没有人喊怕不怕、死不死、又怎么样的口号。
我们所有的战士只能在心中坚定地喊出:“不管怕不怕、死不死、我们绝不做日脓包!”
经过连长与营长的商量,军官们最后做出了决定:我营继续向215高地进攻,拿下215高地,为牺牲的战友报仇!也为了我们的任务和荣誉!进攻时间定在拂晓天亮后,由炮兵再次进行炮火准备后进攻!
继续向215高地进攻,拿下它!
为什么要继续?精神上的原因我们找到了,可军事上的原因呢?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军事上为什么一定要攻占它?
我们为什么要死死的钉住这么一个小山头费力气啊?仅仅是为了歼灭上面的越军吗?是上面的越军很重要吗?难道是越军的主力?这就是我们要用牛刀杀的“鸡”吗?
我理解的太狭隘了,事后我才知道攻打215的真正原因,为什么我们不能放弃?那是越军组织的第三道防线,我们必须打开它!那是为我军主力打开通向纵深的大门!同时为了攻克越南重镇——柑塘的战斗,在侧翼保障我西线军主力的右翼安全!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不把这些山头上的越军收拾干净,我们西线的战斗就很难达到战役的企图,很难保证军主力攻打柑塘战斗的顺利进行,也很难达到严惩越南霸权主义的目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心理上的原因。
在那天晚上,就在我们为之沮丧的时候,传来了西线最高指挥部杨司令对我们的表扬电!连长手握着电话筒,高兴的对我们说:“上级表扬我们了!”
根据总参技侦部门监听到的越军通话情况说明,215高地上的越军,已经直接对他们的国防部大喊呼救!对越军国防部下达一定要守住的死命令,已经完全没有了能力,这无疑增强了我们必胜的信心!
那天晚上,我感觉到又饥、又渴、又冷。水壶里早已没有了一滴水,由于战斗前我们全连的人都把背囊丢在了后面的高地上,除了身上穿的和武器外,什么也没有了。后勤忙着抢救伤员,根本没有时间和人力来为我们补充食物。越南的白天热的要命,可到了晚上又极其寒冷,毕竟是冬天啊。
记得炊事班带了两桶干粮,可人那么多,一人一块还分不过来呢,怎么能填饱饥饿难耐的肚皮呢?没有能量的补充,就越发感觉到寒冷,加上夜晚的露水,把我们冻得直打寒战。
谁能想着今天的战斗是这个样子啊?原来想着上阵地来收尸的想法真是幼稚。
一块饼干已经不是分成两瓣吃了,而是一人咬一口的传递着,没有水喝,战友们就舔着植物叶片上的露水来解渴,战友们相互鼓励、相互帮助,那种刻骨铭心的、生死与共的战友情感更加真挚!
为了那流出的鲜血,为了那已赋予的荣誉……
我继续挖着我的掩体,说实话,我是一点劲也没有了。我也那样想:死就死吧,管他越军怎么来,不外乎就是死嘛!枪还不容易打着我,如果炮弹炸死我,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总比现在累死要痛快呀啊!
想归想,但还是要挖呀,我利用高地的反斜面,挖了一个跪姿射击掩体,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一个坑,人只能蹲在里面,拉屎还不方便呢,更不要说能躲避炮火的袭击了。
我趴在那个坑里,与旁边的战友标定好射界,作好了夜间战斗的准备,随时准备打击敢于偷袭和向我反冲击的敌人。
我举枪瞄向前方,眼前是漆黑的。好在我的阵地前没有太多的植物,使我能看到朦胧的地形,那是30多米开阔地带,上面静的出奇,手中的枪上沾满了露水,握枪的双手明显感到湿滑。
我想着牺牲的老乡、想着受伤的朋友、想着四班长那勇敢的举动,认为自己太差了。你是一个军人的儿子,你的父亲也是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他现在是多么地受人尊敬!而你自己呢?怎么没有突出的表现呢?可不能给你军人的父亲丢人啊!
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感觉就像你是篮球场上的一个队员,人家都投进了球,得了分,你呢?什么也没有!多羞耻啊!
看着眼前漆黑夜里的215高地,我发誓要在明天的战斗中好好地表现,为了那些战友,也为了我自身的名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级没有命令我们可以睡觉,但我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了,疲劳又一次向我袭来,我靠在枪托上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身边的战友推了一下。
“嘿!天要亮啦!”
我猛然惊醒,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惭愧,也为战友的提醒感到庆幸,好在没有发生什么事。为了对他的提醒表示感谢,我用右手肘碰了他一下,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是我们班的彝族战士,叫普九,军事技术很好,身体结实而高大,但没有文化,连汉话也不会说几句。别看他个子大,年龄却很小,还不满19岁,平时经常由于语言不通受委屈而哭鼻子。他一直使用一支半自动步枪,前一天排长就是用他的枪击伤了那个越军的,他很爱惜自己的武器,枪打得也很准,他说当年在大凉山上,常用火枪打野兔。
他一夜没有合眼,他眼窝很深,藏在里面的那对眼睛在他黑黑的脸庞上显得特别有神。他知道我睡着了,并没有声张,而是用他那双深深的眼睛紧紧地守护在我的身旁,让我足足睡了一个小时!我真的非常感谢他!
“战斗准备!”
“战斗准备!”我们依次地向身边的战友传递着口令。
“7点发起进攻,注意听口令!”
“7点发起进攻,注意听口令!”我们不停地在传递着连长传来的口令。
早上的黄连山地区被薄雾笼罩着,露水、雾气都很大。晚上虽冷,但当太阳出来的时候,那灼热的阳光又会烤掉你一层皮。虽然来越南没有几天,可对这里的气候已经有所了解。
进攻方案进一步得到明确:我营继续攻打215高地,得手后,三营随即接替我营战斗,尔后向纵深的402高地发起进攻,直插老街至沙巴县的公路,切断两地联系。
受伤的战友得到了救援,失踪的战友也都大部分回到了阵地,这更加增强了我们必胜的信心!我们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准备,系好了鞋带,打好了绑腿,检查了武器,就等着上级的炮火重新对215高地打击了。
正在这时,连队里的翻译阿关、阿昆神色紧张而慌乱地向我们爬了过来。他们太紧张,略带着哭相,又没有经过良好的战术训练,因而爬行动作就像是动物园里的两个大猩猩,屁股翘的老高,两手在地上不停地向前爬动,很是滑稽。
他们一边爬一边喊着:“连长,连长!”仿佛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什么事使他们如此紧张?大家都觉得奇怪?连长一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迎着他们上去。
“卧倒!不要慌张!”
“什么事?”连长稳住了他们随即问道。
“连长,我们要和你们一起战斗!我们不在后面了,有人要枪毙我们!”年龄大一些的阿关首先说着。
阿昆开始哭了,边哭边附和着说:“就是那边那个人,他要枪毙我们!”他手指着昨天放伤员的丛林,一脸的委屈相。
“谁要枪毙你们?慢慢说!”连长似乎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两个翻译镇定了一下,由阿关讲述了昨晚发生在丛林中的一幕:
那是在抢救伤员的时候,阿关和阿昆正在丛林中看护着受伤和牺牲的战友,旁边担任守护任务的炊事班战士罗培荣,看着有那么多的战友躺在地上,又看见在他身旁无所事事的翻译,心中一下怒火燃烧!联想到越军的残酷阻击,给我们的战友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心中实在难掩气愤之情,举起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对准了这两个曾经的“越南人”,命令着他们:“你们这两个混蛋!狗东西!怕死鬼!给老子上去,不然老子枪毙了你们!”
我完全可以想象炊事班战士罗培荣当时的表情。
他文化不高,来自贵州安顺的贫困地区。他有一张黑黑的、圆圆的脸,厚厚的嘴唇,小小的眼睛,可当他仇恨起来的时候,一定是怒目圆睁!
他举起的步枪并没有打开枪刺,因为我从来就没见过炊事班的战士打开过它,他也很少知道打开枪刺的作用,他举枪的动作并不规范,即便如此,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你时,你也会全身冒出一股凉气!何况是对准的两个从没有玩过枪的翻译。
枪口是不准随便对准人的,这是平时战士铁的纪律。但在荷枪实弹的战场上,枪口不准对人的纪律已经丧失了它的作用。
在炊事班里当兵应该是享福的,平时吃的好,又很少训练,几乎是不出操,不走队列,就是实弹射击时去靶场打几发子弹,也没有谁去在意他们训练成绩。
炊事班嘛,训练的主要内容是在野战条件下挖好炉灶,做好饭菜,保证全连有饭吃就行了。可在战时,炊事班的任务一点也不轻,除了要保障全连战士的吃饭问题外,还要担负抢救伤员,后送烈士,保障弹药供给的多重任务,尤其是他们抢救伤员的时候,如同是敌人枪口前的靶子。更令人悲痛的是,他们为伤员包扎的时候,面临着自己兄弟血淋淋的伤口,可想而知心理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在很多描写战争的电影中,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都会在电影里描写一个与战斗似乎没有直接关系的军人,来讲述他们在关键的时候为战争的胜利起到了决定的作用。其中以炊事员或者厨师为多,像《上甘岭》中的炊事班长、《珍珠港》中美军亚利桑那号军舰上的厨子等等。
尤其是那个军舰上的黑人厨子表现尤为突出,居然能操作12.7高机把日本人的飞机打下来,当他被授予勋章时敬礼的那副神态,似乎是在向世人展示美军英勇作战的气概和高素质训练的成果。
同样,我认为我们的炊事员一点也不逊色,当他举起手中的步枪时,那威武的英姿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个美军的黑人厨子!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朴实和勇敢一样令人深深地敬佩!
黑洞洞的枪口着实吓坏了两个翻译,但由于天黑,他们根本找不着连长在什么地方,也没有胆量离开后方到阵地上来找长官,所以只能躲在后面哭了一晚上,一直等到天亮才上来。(二)
第十四集忍不住的血色悲情(三)fficeffice\" />
两个翻译是在昨天的战斗打响后,在他们对215高地上的敌人进行了喊话不成功的情况下,连长命令他们撤下来。由于他们没有武器,又不是战斗人员,便要求和炊事班的战友们一道参加抢救伤员的行动。
战场上喊话,是在对敌人构成了强大的威胁情况下实施的,那样才能对敌人产生心理震撼!可当时的战斗,距离越军远,又没有对越军形成强大的威胁,再加上战场上的枪炮声的掩盖,他们的喊话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倒是吸引了不少的越军火力打击。
他们已是非常卖力,张着嘴,双手做成喇叭状,对越军叽了呱啦的喊了不少,可那些话我没有一句能听懂。不外乎是:“你们被包围了,赶快缴枪投降吧!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等等内容,这些话都是指导员在战前教给他们说的。
没有想到,他们在后面还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无端枪口威胁的确让他们受了委屈。他们也是我们的战士,也是我们的战友啊!
连长安慰着他俩,看得出在他的心里是又气又好笑。气的是炊事班的战士怎么能不分敌我,笑的是两个从未当过兵的翻译在枪口前显出的狼狈相。
天色已经大亮了,攻击的时间也到了,我们等待的炮火还没有打来。
原来是上级为了更准确地打击越军,避免昨天在炮火准备中打击不彻底的情况再次发生,炮兵指挥部门要求我们步兵为其指引打击目标,以便实施精确有效的打击。这需要我们前线的步兵使用曳光弹向目标射击,来引导他们的射击方向。
曳光弹是一种飞行时能发光显示弹迹的枪弹,弹头前部涂有绿色标识,以区别普通子弹,主要用于试射和引导目标。
“谁来指引目标?”连长的头向他的左右两边扫视着问,可并没有得到很多人的回应。
连长指定了好几个人,他们都以没有看清目标,怕完不成任务的理由而推诿了,大家也许对完成这一任务多少有一些担心吧。
用曳光弹给炮兵指示目标,是一项危险的任务。
危险在于为了不暴露自己连队的位置,你要到远离阵地的位置进行射击,那没有掩体,只能依靠自然的地形地物。危险在于你要对一个目标进行多次点射,才能使炮兵观察员看清目标的位置,这会使自己更容易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虽然曳光弹打出后在ffice:smarttags\" />
“连长,我来!”我喊了出来。
为昨天没有勇敢的表现而一直懊恼的我举起了手,主动向连长要求执行这项任务。
连长的头迅速转向了我,他目光迟疑,仿佛在问:“你行吗?很危险啊?”
我懂他的眼光,那是他在向我说:他曾拍着胸脯对我的家人说过“有我刘某人在,就有杨云风在”的话,他要在战场上保护我。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很多次的危险任务他都让我留在他的身旁,这一次我主动地请战,多少对他来说有些意外和惊诧。
我知道危险,但不能再犹豫了,不能一直在他的保护下作战,不论我是面对家人还是我的战友,我都不能这样做!
战场上的懦夫是要被人唾弃一辈子的,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以后你能站直了走路吗?作为军人的父亲能容忍吗?
我很坚决地再一次对连长喊到:“我来!”
“好!”连长没有再犹豫了。
“大家把曳光弹拿出来给杨云风,云风你注意安全,其他人注意观察敌人的火力点!”连长确认了我的请战,并对任务做了部署。
战前准备时每个人都配发了20发曳光弹,刚好一纸包,为的就是引导目标时使用。可要完成这项任务,一个人所携带的数量是不够的。一时间,战友们纷纷地取出身上携带的曳光弹,一包包的转交到我的手中。
“云风!我们来帮你压弹!”身边的战友从我手中接过收集的弹药。他们有的取出弹匣退掉原来的子弹,有的找来空弹匣重新装填上曳光弹。
“云风,观察好了再打!”连长把他的望远镜递了给我。
当战友们为我压子弹之时,我拿着望远镜爬出了掩体,开始观察敌阵,以确定我要指引的目标。
在我们的阵地上有一棵高大的独立树,如果能爬到树上,就能清楚地俯瞰215高地上的情况,就能更清楚地看到敌阵的工事布局,就更有利于引导炮兵实施准确地打击。我想爬上去!抗日战争中的游击队不是经常用这种方法打击小鬼子吗?
我爬到了树下,站起来后向树上爬去。
那棵树有
当我抓着树枝爬了
“不行,下来!太危险了!”
的确,向上的树木越来越细,攀爬会产生树木摇动,增大了暴露的风险,如果被越军发现,他们会像打鸟一样把你打下来,何况这是一只“人鸟”啊。
我停止了攀爬,但没有听从连长的命令,而是停在那个高度勾住树枝开始了观察。
那里虽然不能俯视215高地,但确实比下面看要清楚的多。越军阵地上看不到人影,工事前都有伪装,不再像我们攻打过的194高地,前面堆满了黄土。
唯一有利的因素是上午的阳光,它射向了越军,再也不会像昨天下午那样让我们逆光战斗了。我确定了几处对我正面威胁最大的目标后滑了下来。
战友们这时已经压完了子弹,他们很快就将4个压满了曳光弹的弹匣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将弹匣仔细地插入胸前弹袋的空隙中,一个个排好并拉紧了弹袋的背带以防它们滑落,同时取下了水壶、手榴弹等多余的装备,解开了所有弹袋的扣带,迅速跃出了掩体,向左面的正斜面滚了出去。
也许有人要问,这些动作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呀?
我记得很清!好不容易做了回大胆的举动能记不清吗?因为在那一时刻我突然有了一种做英雄的感觉,像黄继光、像董存瑞、像李玉和、像江竹均,那些迎着敌人的枪口而上的英雄。
虽然我没有挺着胸膛走向敌人,但执行的是一项单独的任务,是我一个人走在全连战友的前面执行的任务!他们都在注视着我!那种感觉仿佛是球星在足球场上罚射点球,压力和荣誉集于一身!
压力来自于全连战友的信任,来自于他们对你的期望,荣誉来自于你是大家的代表,来自于单独执行的任务。想想昨天一排长对越军单兵的射击,那压力也不小啊。如果他打不着的话越军就会发现我们的企图,就会暴露我们的目标,那是100多号人生命的压力。
有人常问我:战士作战时的压力大还是奥运冠军比赛时的压力大?我想肯定是奥运冠军的压力大啦,像刘翔比赛时那可是13亿人对他的期望啊!但作为战士,压力来自于战友们和自己的生命,是你死我活的游戏,不好比较呢!
我开始向215高地方向匍匐前进,心想着要离战友们远一些,越远他们就越安全,越远他们越能清楚地看到我打击的弹迹。我要选择更好的射击位置,以便引导炮兵好好的教训一下那帮混蛋!
我爬到远离阵地左前方几十米的位置,掏出了两个弹匣放在我选择好的位置,又向左侧前进选择了另一处位置便出枪做好了准备。
我举枪对着目标,左右选择了一下射击顺序后便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清脆的枪声响彻了安静的山林!为了使后方山头上的炮兵观察员能看清目标,我采用4、6发的长点射从左至右依次射击。
在我打出三个点射后,越军阵地上的枪响了,他们向我的方向进行还击,子弹拖着嗖嗖的声音掠过了我的头顶,显然他们并没有瞄准我的位置,只是凭着感觉在还击。
我没有躲闪,几乎是越军向我射击的同时我也向那个方向射去!一直打完了那个弹匣才收枪滚向我的右方,在我事先准备的位置换上了弹匣又重新对目标进行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我能清楚地看到枪口射出的子弹拖着绿色的弹迹,划过丛林打在越军的阵地上!
随着我的射击,炮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反应! “轰!轰!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敌目标被炮弹爆炸的黑烟所覆盖。
观察中我看到的炸点,不像是昨天那些大口径炮打击的效果,到像是迫击炮弹的爆炸,距离这么近也没有感受到昨天那种震撼。
“打!”阵地上连长也发出了威严的口令。我们的82无直射炮和火箭筒也开始对敌人进行直瞄射击!
我不停地对敌阵射击,对所有我怀疑的目标进行射击,对所有在我正面的敌人工事进行射击!同时我还不停地变换着射击位置,不停的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的在那些可疑的目标上进行打击。
顷刻间215高地上硝烟四起,越军再也无力还击了。
“杨云风,停止射击!回来!”
当连长喊我停止时,我才发现已经打空了三个曳光弹弹匣,我收枪转身,快速回到了阵地。手中的56式冲锋枪已经滚烫,以至于握把上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使我不得不将枪提在手上,远离我的身体。
此时,第一轮的炮火支援已经结束, 215高地上又恢复了平静,连长一面观察着215高地上的情况,一面向上级报告着打击的结果。
“打得好,全部覆盖目标!”
“可以不打了,我要准备冲了!”连长向营部报告着炮火打击的效果,同时请示冲击的命令。
“好!你们上!我们随时支援你们!”营长在电话里同意了连长的请示。
“一排,上!”连长下达了冲击的命令!
“冲啊!”瞬间我和战友们跃出了掩体,高喊着口号,迈着风一样的步伐向215高地冲去。
越军没有抵抗,除了零星的几个点射外,我们几乎没有受到威胁。准确的炮火打击和战友们冲击的气势已经使215高地上的残敌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他们逃跑了!那零星的枪声是留下担任掩护的越军打的,他们又一次的使用了我们曾经看到过的战术——打不赢就跑!就是那几个越军我们也没能追上,他们对地形太熟悉了,往林子里一钻,你真的是很难找到他们。
冲击的过程不长,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几分钟后我们全连就占领了215高地。
高地上和战壕里躺着越军士兵的尸体,他们都早已冰凉!在上面也看到了我们牺牲的战友,那是昨晚被列入失踪人员名单的战友!敌我士兵都睡在那里,真是一副惨烈的画面!可我们顾不上仔细地查看,而是迅速的清理着每个战壕和掩体,对着那些可疑的树林里开枪,对那些可疑的坑道投弹,可没有发现一个活着的越军!
215高地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我们清剿敌阵并向上级报告: “我们已占领215高地!”
三营的战友快速上来,从我们的阵地中间穿过在南面散开,向349和402高地冲了上去。那两个高地要比215高出很多,坡度也很陡峭,他们几乎是用四肢在往上爬。
为了掩护三营的战友能顺利的攻占南面的349和402高地,我们在215高地上架好了武器,每个人都在越军的战壕里为三营的战友观察他们攻击路线上的情况。
“注意前面的独立石!”
“向左面的树林里投弹!”
我们高声地喊着要他们注意的方向和位置,并对怀疑的目标进行火力打击。当看到最前面的战士已经站在349和402高地顶端的时候,我们的心才放下,才开始仔细清理我们用了20多个小时攻打的215高地。
215高地,如果把它和越南的黄连山相比,那就是个小土包,你无法把它形容是座山。它的顶端相对平坦,而且面积很大,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都是被丛林遮挡。如果从我们攻击的方向上看,它的后面山坡下是农田,它的左侧连着349和402高地。
这么一个小高地,越军可是在这里花了不少的工夫,高地四周的丛林里都构筑了野战防御的阵地,这些工事显然不是仓促修建的。尤其是在我们两个连队进攻的两个方向上,更是布满了堑壕连接的土木掩体和单兵射击坑,那带有射击孔的掩蔽部,无疑对我们的进攻造成了重大的威胁!那架势俨然是一个连的防御阵地。
我们每一处的看,在每一个坑道里转着,都是为了要好好看看这个215高地上有多少越军,他们又是依靠怎样的工事来抗击着我们的进攻!我们还要好好看看,我们到底消灭了多少越军!这些越军又是怎样的一些人,在我们强大的攻击下,还能够如此顽强地战斗!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回那些失踪的战友,那些在敌阵中牺牲的战友!
查看敌人的阵地,尤其是自己进攻的敌阵,你可以看到对手是在什么样的地形和情况下和你作战的,还可以看到那些敌人怎么样被你击毙的,那种心情既复杂又迫切。感觉犹如你在打靶场上,打完后想立刻去看自己的成绩一样,是好、是坏都会对你产生影响。
我们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去清理我们的战场。
按照上级的要求,战斗结束后我们连和全营转为团的预备队,任务就是清理战场和休整,所以,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来清理战场。
连长首先命令全连要尽快找回所有失踪的战友,修复被我军炮火摧毁的工事以便我防御;然后要求大家对越军的死亡人数、部队番号进行统计,并将越军尸体就地掩埋;最后还要求将阵地上越军的枪支弹药和物资收缴起来,堆放在一起做好统计,以便后勤分队搬运。
全连立刻按照连长的命令和划分的区域散开了,我和同班的战友负责清理我们曾攻击的正面。
在我攻击正面的战壕里,我看到只有4、5具越军的尸体倒在里面,而且间隔的非常远,四肢完整,几乎没有被炮火打击的痕迹,这让我们感到非常地奇怪。
我们来到一具尸体旁,这个人身高约有170左右,在越军士兵中很少见到有这么高大的身材。他坐在战壕里,背靠在战壕上,头向前耷拉着,特有的盔式军帽滚落在一旁,两手无力的垂在两边。
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胸前也没有子弹袋,虽穿着军装但军衔已被扯掉,只有帽子上的帽徽说明他是和我们战斗的越南军人。他身上没有伤口,我们也没有人愿意把他的衣服揭开来详细查看,战壕前火箭弹爆炸的痕迹说明他是被我们火箭弹给震死的。
我们四个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他抬上了堑壕,如果不是这小子个子大,我是很难动手的,因为自开战以来,我就逃避着这项工作,我不愿意去碰这些死去的越南人。
我们要将他们一一的抬出战壕,清理他身上的物品,然后再就地掩埋。可当我们搜遍了他的全身,也没有从这小子身上搜出什么能表明身份的东西,裤兜里只有一盒火柴。
一连清了好几具尸体都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心里纳闷了,怀疑了,原来还能从他们身上搜出名片之类的东西,现在这群人怎么连一张纸片也不留了呢?
随着各班的报告,在阵地上被击毙的越军并不多,只有十来具尸体,而且他们身上都没有表示身份的物品,好在越军坑道里的一封信件让我们从中看到了作战对手的番号:黄连山省军区192团的1营2连。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上帝的安排?让同为1营2连的两支国家的军队在这里战斗?
显然,我军的炮火准备没有给越军造成重大的打击,他们在掩体里经受了我们重炮的打击,我们只从被炸塌的坑道里拖出了2、3具尸体,其余的尸体上很难看到被炮火炸死的痕迹。
从自卫还击作战开始到现在,越军也经过了三、四天的战斗,也积累不少与我军作战的经验,从他们阵地上可以看出,阵地管理非常严格。他们全部扯下军衔,掩盖了他们的部队番号,目的就是混淆我对他战斗能力的判断。
有一件小事让我们深受触动,就是那盒从越军身上搜出的火柴。其实里面的火柴已经用完,装在里面的东西是黑灰色的粉末,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判明是什么物体,为了安全,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倒出,像公安人员破案一样来分析这些物质。最后还是老翻译阿关将此迷解开,他说这不是什么神秘物质,只是越军抽烟留下的烟灰而已。
越军会收集烟灰?起初没有一个人相信,可后来发现越军的阵地上相当的干净,不管是战壕里还是坑道中,没有乱丢的烟头,更没有抽过烟的痕迹。对越南这样一个烟民大国来说,其军队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啊。
抽烟在平时是太小的事了,可在战场上,那是最易暴露目标的祸根。它燃烧发出的香味和火光,随地丢弃烟头的痕迹,都能反映出你的行动迹象。反过来看我们自己,人人都有香烟,随时都可以点燃……
连长在巡视了215高地后,自言自语的说:“阵地管理的太好了,像是作过战的军队啊!”
“找到了,伍达正在这里!”战友的一声高喊让我们大家都向那里跑去。
在215高地的东南面的越军阵地前, 2排5班的战士伍达正倒在那里。他是79年才入伍的新兵,贵州安顺人,是昨晚失踪人员里的一人。
当我看到他时,那一幕让我震撼了!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英雄的形象。
眼前的他双膝跪在越军阵地前的斜坡上,背后丛林的树枝支撑着他向后倒去的身体,仿佛他依然跪在那里。左手紧紧地握着打开了枪刺的半自动步枪,垂在地上的右手小指上还套着一枚还未投出的手榴弹,表情刚强而坦然,这哪里是人体,简直就是一副雕塑!
他闭上了双眼,就像是由于作战疲劳而在小睡;他双膝跪地的投弹姿势,不难想象他发现了敌人。
在他前面
间隔
一位前苏联的战地记者拍摄的一副照片给我很深的印象,照片记录的是二战中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的一幕。照片上是一位已经牺牲的苏联士兵,他跪在一堵残墙的废墟后面,用步枪向敌人射击。虽然他牺牲了,但他顽强战斗的姿势记录着苏联士兵抗击德国法西斯疯狂进攻的决心!
照片的标题上写着:“决不退却!”
它展现的是苏联士兵为了保卫斯大林格勒,坚决服从崔可夫元帅命令,实现了他们决不退却的诺言!
可惜当时没有相机,我们的战地记者也没有机会和我们在一起,我不能将伍达正战友的英雄姿态保留下来。如果是现在,人人都有部数码相机,我一定会拍下来,那照片也一定会成为我军英勇作战教材中的典范!
他虽然牺牲,但他仍然是在进攻!他也实现了我们的决心:“勇敢前进!”
大家都在回忆昨天的战斗,尤其二排的战友纷纷演绎着昨天的战斗,仿佛重现了那悲壮的场面:
二排接替三排攻击后,由副指导员刘增武带着大家一举冲到了敌前沿,虽然有很大伤亡,但已冲到了敌阵前,战壕里的越军已经不敢随便抬头射击了!他们只能将枪举出战壕,对着我们攻击的战友猛射!
伍达正和战友们已经冲到敌阵前,由于越军的射击,他们只能卧倒在敌阵前向敌投弹,就在起身投弹的瞬间,越军打中了他,子弹穿透了他那年轻的胸膛,从他的手榴弹袋里可以看出,那是他准备投出的第三颗弹!
副指导员刘增武就在他们身后,他看到伍达正牺牲,看到了二排战友很多人被越军击中,他发火了,端枪冲向了敌阵,高喊着“你妈的小杂种!老子掐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他从地上操起受伤战友丢下的冲锋枪冲了上去,不顾身边战友的劝说站起来对敌人猛射,子弹很快打完,他来不及更换弹匣,只有卧倒滚了下来,又操起战友石现怀丢下的班用机枪冲了上去,他的怒骂和高大的身躯引来了越军的注意,几乎前沿的越军火力都向他打来,一时间4、5颗越军的手榴弹向他投来,他避闪不及受伤倒地……
战友们愤怒了,全力冲了上去,可还是被越军顽强地抵抗给压制住,无法扩大他们突破的效果。
在215高地东北处的越军阵地中,躺在那里的还有我们喷火班的战友,那是我们在昨天战斗中看到火焰喷射的位置,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他勇敢的行为让我至今难忘。
他卧倒在越军战壕后侧的一个石沟里,左侧的身躯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是在越军的阵地上向战壕内的敌人喷火的。当时他已经受伤,他第一枪打得很准,打在了越军的掩体里,可伤痛使他无法承受那喷火枪强大的推力,枪口没有被压住,使后两枪的火焰冲向了天空,掉下来的火焰还烧到了他自己。
他没有办法躲避,他的射击也吸引了越军,越军疯狂的向他投弹,把他的身体炸得稀烂,露出的胯骨都成了黑色。
激烈的对峙不仅使我们无法抢救我们的战友,越军也同样面临这样的困难!在我们清理阵地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被烧死的越军,也没有发现更多被击毙的敌人,但随后的发现让我们揭开了越军隐退逃窜的秘密。
在215高地的西南角,一处新鲜的土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大家动手挖开一看兴奋了!原来全是越军的尸体!那是越军撤退时来不及搬运他们的战友,将他们临时埋葬在那里,里面足足有20多具尸体,我们无法把他们一一挖出仔细地清点,只能估计了个数目又将他们掩埋。
昨晚,他们也在抢救伤员和阵亡的战友。漆黑的夜里他们无法判明死亡的人数和地点,他们更知道我们已经冲上了他们的阵地,所以不敢随便到前沿的战壕里来抬运他们的尸体,只能丢弃前沿的战友落荒而逃,这就是我们只能在前沿的战壕里看到仅有尸体的原因。
在越军的战壕里,我们还从越军防御的角度来看我们的进攻,站在他们的掩体里看我们,这才发现我们是多么暴露和勇敢,即便是在上午逆光的情况下,也能从他们的角度清楚地看到我们进攻的路线和所在的位置,他们有很充分的时间来瞄准我们,没有抵挡住我们进攻只是由于他们兵力太少了。
我们找到了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武器,那是美军留下的40榴弹筒,我们在阵地前收缴了两支,那武器像猎枪装弹那样,掰开枪筒从后部装弹,子弹是三发一盒的塑料包装,在他们射击的位置上撒满了空空的白色塑料盒,可想而知他们向我们射了有多少!我们的重机枪就是被这种准确度极高的武器打中的。
可这样的武器我们没有,它在丛林作战中的作用太大啦!
正当我们清理完越军尸体,开始进行短暂休息的休息时。从西北方200多米的地方传来了枪声和火焰喷射器喷射的声音,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地方是越军营房的所在地,有人说是越军一营的营部。
三连的战友正在那里发泄着他们的愤怒!他们对着那些奔跑的猪开枪,相互抓着那些在空中飞舞的鸡,那些都是越军舍不得吃的食物啊!猪叫、鸡鸣、枪声、劈劈啪啪的燃烧声,夹杂着他们的怒骂声使那气氛更加沉重。
“太不象话了!”连长看着眼前的一切,骂了一声后便不做声了。
我非常理解三连战友们的心情,他们气愤啊,四个连级干部没有一个完好,禹连长、陈指导员、徐副连长相继受伤,马副指导员牺牲,全连就只有60多人完好,其余的全部伤亡,他们能不气愤吗?没有了军官的管制,三连完全陷入了无政府状态,任由他们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我坐在那里,看着三连战友对越军营房的发泄,听着那机枪的长射,再看着我脚下刚掩埋好越军尸体的黄土,昨天的战斗场又闪现在我面前。
一个个战友的跌倒,一声声战友声嘶力竭地哀号,飞溅的泥土、爆炸的硝烟、头顶上子弹的啸叫,使我又一次的不寒而栗!不由得双腿又抖动起来。
为了掩盖我心中的恐惧,我站了起来。眼睛望着祖国的方向,突然想到了我的父亲。
他是不爱我吗?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的儿子来参加战斗?为什么要让他的儿子来经受这恐怖的战争?难道他不知道打仗的危险吗?
“不!”我想他是爱我的。想起当年我上山下乡的时候,70多岁的老人还千里迢迢的到农村来看我,在那8、9个平方米的小屋里,照样和自己的儿子睡在不足
他要让他的儿子参战,那是军人的气概!那是祖国的呼唤!那是父亲的榜样!一个军人的父亲能在需要你上战场的时候说不吗?他能在儿女面前做一个胆小鬼吗?
“子不教,父之过”。做父亲的再爱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给儿子一个怕死的形象吧!我知道我的父亲,家庭里的子女再多,他内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我明白父亲要向我传递什么样的信息,他是要把坚强和责任传递给我,他是军人也是父亲,他要给儿子留下的是坚强、勇敢和责任的信念!他要树立的是男子汉不畏艰险的形象,我相信他已经做到了!
我又想起了伍达正。我能清楚地想起他来连队的情景,他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不足三个月。记得这批新兵刚来连队的时候,部队正准备南下呢,他们中有好多人都想不通,怎么一当兵就打仗啊!
他是话语不多的那种人,想着当兵就打仗,他说自认倒霉。就在十天前过春节大家吃年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可他却一个人蹲在一边,默默地吃着饭,当我问他有什么事时,他只对我苦笑了一下就再不理我了。
我还想起了卫生员袁学高。他在出发前整理物资的时候还在说:“大家要记住啊,我的被褥在最下面,我要是牺牲了,你们一定帮我把他交给我的老母亲哈。”
现在他真的就牺牲了,心里那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为了文书李仁定的受伤,我还觉得很内疚。本来不应该是他受伤的啊!那是连长临时改变了由我去执行的命令,我清楚地记得连长首先喊到了我的名字,后来又改口叫出了文书李仁定……
我还觉得愧疚,为什么不多提醒一下自己的老乡何田忠呢?为什么不告诉他观察的时候姿势要低、时间要短呢?
我也庆幸,好在没有戴那钢盔。虽然上级当时没有给我们发钢盔,但我到今天也不埋怨,正像连长说的,那东西又重又不灵活,如果今天还要我去参加那样的丛林战斗,我依然不会戴钢盔的。
还想起了在战前,我们经常利用空闲时间练习更换弹匣,不停地用一个弹匣去撞击枪上的弹匣锁扣,顺势将另一个弹匣装上,可在实战中并没有作用。
现在电视新闻中,许多武装分子把两个弹匣交叉的绑在一起,为的是节省换弹药的时间。这种方法我们也曾有人用过,在我看来这种方法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真正的战斗还在乎那点时间吗?如果换弹匣的那点时间都没有了,我想就该拼刺刀了。
越军的物资也被清理出来,堆在了阵地中间。大家都在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衣服是大家最需要的。四天啦,身上是又脏又臭!可越军的被装中,很难找到我能穿的衣服,最后在战友的帮助下,找了件最大的给我,勉强还能穿,我心想也许就是那个大个子越南兵的吧。
我脱下衬衣,换上了越军的军装,当官的一再提醒,只能穿在里面,以免被战友误伤!这一点我很清楚,再傻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那件衣服我一直穿到了回国,直到今天我还保留着。
衣服脏、身上难受的问题都好解决,唯独那饥渴无法忍受!整整24小时啦,我们没有水喝,没吃任何食物!
但不觉得很饿,只是觉得口渴,上级不允许我们远离阵地,我们只能在林中找水源。一处凹地上的积水是我们全连的饮水处,可那水里面爬满了热带的浮游生物不说,还有越军尸体上留下来的血水混杂在里面,水的颜色已成暗红色,大家全然不顾,迫不及待地爬在那里直接吸吮。
直到接近黄昏时,我们才接到命令后撤。
大家纷纷收拾好装备,我也没有忘记将自己的弹袋清理一下。我取出了弹匣,卸下了20发曳光弹放进弹袋,将那些多余的曳光弹扔在了越军那堆物资里,然后将弹匣全部压满了普通弹,跟随队伍离开了那难忘的215高地。
215高地的战斗,是我们营真正的攻坚战斗,是集山岳丛林和野战阵地进攻为一体的进攻战斗,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我不敢冒昧的说那是一次成功的营级规模的进攻战斗,起码在那以后的军事资料和战例选编中,我再没有看到有关这次战斗的记录,但它却是一个我脑海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三)
写得太真实,太精彩,从05年开始就关注这篇文章,这几年这样的镜头时常在我脑海中出现:在风牌和他的战友开战的第一个夜晚,前进路上有人掉进坑里,幸好不是竹签陷阱.还看到看到一个越南人丢弃的帐篷,有几个勇敢的战士打开枪刺上去搜索.这样的情节,还有很多很多,时不时走进我的梦里. 风牌和你们的战友是真正的英雄,是真正的男人.
终于等到了风排的大作!
我曾经给过电邮你,还以为你是因为外在的原因而在敷衍,以为不会有下文了!想不到在这三十周年纪念的日子里竟有这意外的收获!
向您敬礼!
虽然我没有当过兵,但我敬重在自卫还击战和后来的边境保卫战中的英雄们!
有个我认为是错误的地方,一直有疑问:在第一部份,你说出发时有个华侨作翻译,但在进入越境时说到因为害怕还是什么的,那翻译不见了!但在后来的文章中却又说到这两个翻译,是怎么回事?
几天来的战斗给我们步兵营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战斗减员、人员疲惫、武器毁损等情况非常突出。上级为了让我们及时得到休整和补充,调整了我们的作战任务,编我营为团预备队,后撤进行修整。
任务的改变使大家的心情仿佛轻松了许多,全连沿着友邻三连曾经进攻的路线离开了215高地。一路上昨天激烈战斗的痕迹又出现在眼前,看着友邻三连的战斗区域,使人的思绪很难从现实中脱离出来。被弹片毁坏的树林和地上的斑斑血迹,不难看出三连的战斗同样是那么的残酷!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我们又回到了曾击伤越军的那条小路上,沿着这条小路返回我们曾攻击待命的266高地,再从那里撤到后方。
昨天下午攻击开始时,我们是连滚带爬的下山,现重新攀登上山,才知道路途是多么的艰辛。仅仅背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就让人四肢全用。可想而知,那些民工在漆黑的夜里要抬着我们的伤员和烈士走这样的路是多么的不易!不由得我深受感动,情不自禁地为他们的举动而赞叹不已!更为昨晚批评他们动作太慢和呵斥而感到羞愧!
艰苦的攀爬中突然前方传来了口令:“准备好碗筷,前面路边有食物供应。”
这是上级体谅到我们几天没有吃饭,专门安排后方部队炊事班为我们做好饭菜,在266高地上等我们。听到这样的消息,大家兴奋了!都夸上级考虑的很周到!
我们已经是5天没有沾过米啦,天天都是凉水加饼干,对于这些以川军为主的士兵来说,真是无法忍受!大家纷纷准备好那具有‘多种用途的洋瓷碗’,期待着尽快走到那诱人的饭菜面前。
山头上一片被砍开的丛林中,已经有一个班的炊事员守在那里,他们沿着山路一字排开,每人面前摆放着一个大罗锅,锅里盛满了米饭、稀饭和馒头,还有大头咸菜,全是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炊事员们为了使我们能走的更顺畅,全站在路边斜坡下的草丛中,腾出了小路供我们行走,尽量不去占用那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小路,他们手里拿着饭勺,时刻准备为我们添加锅里的饭菜。
看见那样的场面,没有一个人不被这场景深深地感动。
可当我们看到那些白花花的米饭和大白面馒头时,已是急不可耐,顾不得感谢这些后方的战友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啦!只是一个劲地从锅里舀东西吃。
为了使后面的战友都有吃的,大家秩序井然,相互谦让,相互帮助,取完食物继续往前走,再也见不到平时吃东西一拥而上的状况了,这使我又一次感受到战友间那种同甘共苦的深厚情谊。
俗话说:富贵思淫欲,患难见真情嘛!人或许就是这个特点,能够同甘苦,不能同享受!
炊事员用勺为大家舀饭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为了加快速度,战士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伸手去锅里抓东西吃了。
洋瓷碗也不再是每个人都有,被打烂的、炸烂的,遗失的情况都有,但为了那饥饿的肚子,为了那诱人的米饭,大家顾不得那么多了,有人用手抓,有人用碗舀,有人左手抓米饭,右手抓馒头,还有人用碗舀稀饭,用手抓米饭……
我就是属于两手一起来的那种,我把枪往肩上一挎,用那爬山时粘满黄土的手在那锅里狠狠地抄了一大把米饭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右手用洋瓷碗接了一勺稀饭,啊!真是美味极啦!
记得我前面一位扛炮管的战友,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抓东西吃,抓的份量远没有我多,他扭过头来对我说还想吃,我直接就把手上的米饭塞到了他的嘴里,那米饭夹杂着泥土,谁也不会闲弃,他直喊着“好吃、香啊!”
多少天来第一次吃饭,虽然没什么菜,但吃着那松软、热乎乎的白米饭,那种淀粉的甘甜,那种咸菜里的盐分带给人的力量,足以让人陶醉!足以让人认为这就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没有了战斗任务,虽然爬山很累,但大家的心情要好多啦!又吃了久违的米饭,体力也恢复了许多,很快的爬过了两座小山回到了369高地,这是在进攻215时卸掉背囊轻装前进的高地。
高地是由我兄弟部队守卫着,我们的背囊仍旧堆放在原地。按上级指令,要我们部队停止前进,在原地宿营。
这是来到越南后第一次接到的宿营命令,第一次可以安全休息的命令,也是第一次不需要我们再挖工事的命令。大家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按连长划分好的休息区域、设置好警戒后,便忙着为自己找一块平坦的、能够躺直了身体的休息地。
也许大家会觉得奇怪,平坦的地方还难找吗?是啊,在丛林密布的山林中,到处是藤蔓,到处是荆棘,很难有你能躺直了的地方。大家只能用砍刀和工兵锹来为自己修建一个“床位”睡觉了。
即便是在亚热带的丛林里,二月的夜间还是很冷的,为了相互取暖,为了大家都能够好好的休息,睡的更舒服,我们决定几个人挤在一起。
我和战友挖平了一处地方,在上面铺满了树叶,再铺上一件雨衣,用一件雨衣牵在树枝上做成一个小帐篷,便成了那晚我们最舒适的床铺了。看着自己舒服的小窝,大家高兴的嚎叫着,纷纷躺下去“抢占着有利地形”。
战友们相互开着玩笑,相互拥挤着,真让人开心!
我也大声的叫着“不要挤我,给我留个位置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啦!”
这一句乡音声音并不大,但在那漆黑寂静的丛林里,谁都能听的到。
“小风!”一声亲切的呼声让我为之一震!
“小风!你在哪?”我清楚的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小名。
能叫我‘小风’的人只有我的家人和孩提时代的同学,以及邻居和父亲部队大院里的人,连队里没人这样称呼我。在这异国他乡,谁能这样叫我呢?只有一起从大院里当兵的老乡、那种最亲近的老乡这样叫我啦!
我喜出望外,瞬间就判断出是袁兵在叫我。袁兵、钟力是我一起入伍最好的朋友,虽然我们在一个陆军师,可来到越南后,只有第一天见到了钟力,袁兵是一直都没能见到,战斗开始后,我一直担心他们的生死,这下听到了他的声音,那高兴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
“袁兵!”我一声大喊,几乎吓坏了我身边的战友,但没有一个人会指责你,因为大家全被我们那激动的心情所感染了。
我迅速向声音方向跑去,顾不得树枝、荆棘在我脸上划过留下的阵阵刺痛,恨不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自己的同乡、自己的密友。
“袁兵!”
“小风!”
“在哪里?”
“这里!”
我们不停的用喊声来辨别方向,短短几十秒,当我穿出了丛林透着山头上的那点星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我高兴的跃了上去,双手把他的双臂抱住,大叫了一声:“你还没死啊!”
“你也没死嘛!”我们拥抱在一起,高兴的叫了起来。
我拉着他的双臂使劲的晃动,他却“哎哟!轻点、轻点!”的叫了起来。
“怎么?你受伤了?”我惊讶的问到。
“是的,不过没关系,一点轻伤。”
“伤在哪?让我看看!”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的伤势。
“在这”,他一手握着枪的背带,一手解开了上衣的纽扣,拉开了上衣的衣领。
在他右肩上包着厚厚的急救包,我小心翼翼揭开纱布,看到他那白白的皮肤上,裂着一道一寸长黑红黑红的伤口,黑夜里我看不清楚伤的程度如何,但我知道是弹片留下的伤痕!
“手榴弹?”我问。
“不!是炮弹!迫击炮弹!当时还有一块石头砸在我的背上,打的我好痛哦!”他说。
“那你怎么还不下去?弹片还在里面吗?”我着急了。
“弹片还在里面,不过没关系,是在肌肉里,没有什么影响。腿上还有一块呢!不过弹片我自己拔出来了,为这点伤就下去,太让人笑话了吧”。
他轻松的向我说着伤口的情况和没有撤下去的理由。他比我小近三岁,当年还没满19岁啊!他也是副班长,可对自己的伤痛一点不在乎,浑身透着一股英雄的气息。我想以他这样的气势,在班里的威信一定很高。
“你真幸运!还没把你炸死!哪天受的伤?怎么受的伤?你就没注意吗?”我一连向他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他向我说,受伤是在第二天的战斗中,地点就在我们身后的山沟里,当时他们的任务是向纵深穿插,正要通过山丫口,可被越军拦截在那里,“轰”的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昏过去了好半天才醒,庆幸的是炮弹在他那个方向上的碎片不多,他只受了轻伤,身边另外两个却战友牺牲了,哪里还顾得上注意哟!他边说边用手指着我身后那片丛林密布的山下,那是他战斗负伤的方向。
“你们现在去哪呀?”聊了半天,我才想起问他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押俘虏!把那两个俘虏押到后面去!”他说着用手指指我身后小路上站着的两个人。
我这才看到有人呆呆的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我走上前去,看到了他说的两个俘虏。两个小子身高都不超过ffice:smarttags\" />
“你一个人吗?”我问他。
“那还有几个班里的战友”。他用手指了一下。
最前面的一个人影向我举手示意,我也向他挥了挥手,并向他喊着:“你们要多注意啊!别让这两个小子占了便宜!”
“哈哈,你就放心吧!”袁兵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坚定而自信。
没想到和他一起的哥们儿那么理解我们,一直站在那里等我们聊天。两个俘虏当然也只有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什么也听不懂,只知道押解他们的中国兵遇上了朋友。
“好了,我们走了!”
“钟力怎么样?你看见了吗?第一天我还遇到了他呢!”我迫不及待的又向他提出了问题。
“我也见着了!打响的第二天就见着他啦。当时他们正在攻打你们这个高地呢。我看他光着上身,正操着重机枪,大叫着不让我们再往前了,说是很危险,我说这是谁啊?结果一看是他!”
“他现在的位置应该在你们连的前面,我想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他是‘老油条’嘛!” 他边走边向我说。
‘老油条’是我们这伙儿人给钟力起的外号,正是由于他年龄稍大,生活经验丰富才得此‘殊荣’,但在战场上,他的那些经验还有用吗?能躲过那些枪林弹雨吗?我真担心这些一起入伍的战友,这些学生时代一起玩耍的伙伴儿。
短暂的见面虽然只有十分种,但我和袁兵聊了很多内容,如果不考虑他有任务在身,不担心他的安全,我是不会轻易和他分手的。在异国的战场上,能遇上最好的两位战友,真让人喜出望外,那种感觉就像是遇到了久违的亲人!
送走了袁兵,我又回到搭好的窝棚里,裹上了雨衣和战友们挤着睡着了。这是开战5天来第一次伸直了腰杆躺平了睡觉,第一次不需要竖直了耳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啦。
我睡着了,带着遇到同乡时的欢喜,带着微笑,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睡着了……
“嗖!嗖!嗖!”的巨大声响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那是炮弹掠过空中的呼啸声,这种响声自开战以来使我们异常的熟悉。
“快来看啊!我们的军炮团发威啦!”
黎明时分,连长的一声欢呼把大家全叫了起来,大家纷纷跑出树林站在高地边上,那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红河流域。
大家遥望着远方的柑塘,看着从老街方向射出的串串火苗和那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呼啸飞过头顶,砸向远方,真让人为之兴奋!
大家欢呼了!又一次喊出“炮兵万岁!”的口号。
这是我们军炮团152加榴炮和130火箭炮的重炮在射击!那排山倒海的气势,犹如那波涛汹涌的钱塘江潮水,摧枯拉朽不可阻挡!
“打的好!”,“打的好!”我们看着那万炮齐鸣的景象,感受着炮弹从面前飞过带来的气浪和温度,跳跃着、欢呼着!场面极其壮观!
连长对我们说:这是我们军主力开始攻打越南重镇——柑塘啦!
柑塘,这个我们早已听熟了的名字,在我的心中标示着我军的战役目标,标示着我们对越自卫还击要达到的目的。不仅它在我们心目中是一座大城市,越南人也把它视为为骄傲的象征!越南的国民经济总产值的10%来自于那里,那里不仅有天然的大磷矿,也有美丽的姑娘!我们连队几天来的战斗就是为了打它啊!夺取它不管从经济上还是从军事上意义都非常重大!
那里也是我非常想去的地方,来到越南后我们连城镇都没有进去过。难得的一次武装出国访问,整天在茂密的丛林中转来转去,感觉特别冤枉,异国的城市是个什么样?市民的生活怎么样全不知,更不要说自己渴望见到异国的姑娘了!
我想去商店,那里总有牙膏和牙刷吧,好多天没有刷牙了,难受啊!能有一块肥皂也行啊,让我们洗洗脸、洗洗手上战友的血迹、洗洗几天来的征尘吧!
鱼白肚的天空中火箭弹飞行的轨迹异常清晰,“呼呼呼”喷射的火焰映红了晨曦中的丛林,加上那随之而来震耳欲聋的声响,构成了一副壮丽的美景,让人几乎忘却了身处硝烟弥漫的战场,忘却了自己站在生死线的边缘,忘却了我们昨天战斗的残酷和疲惫,忘却了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恐惧和悲伤!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是我们喊出的又一句口号!
这是2月23号的早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炮火又一次的发出了怒吼,事后有人统计说,这是我军历史上单次火炮发射量最多的一次战斗,可想而知当时的柑塘,一定是火海一片。
我军的炮阵地在山上看的很清楚,越军也一样能看到。谁能保证这茫茫的山岳丛林里,这高高的黄连山上没有越军呢?我们担心越军会对他们进行报复!
大家争先恐后的抢着连长的望远镜,就想看看炮兵们是如何转移?他们是否能避免越军的炮火追随打击?幸运的是他们做的很好,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原来的炮位上,再也看不到那长长的炮管了,他们的动作令我们佩服!
对柑塘的炮火打击结束后,远处依然响着激烈的枪声,大家恢复了平静,同时接到了继续后撤的命令,要我部撤到387高地集结待命。
387高地紧邻我们所在的369高地,在前面我介绍过,是我们116团1营夺下的,在387上他们曾与越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369到387通过一个坡度不大的山脊相连,不到
士兵们没有事情的时候,最喜欢猜测领导的意图,喜欢琢磨下次的任务。大家从连长的脸上看得出,他态度认真,安排防御部署一丝不苟,指挥大家构筑工事非常严肃!显然这次待命的时间不会短,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我们已经转为预备队,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补充兵员和调整建制,所以这次构筑工事,不是一两天的事,没有人敢马虎了。
大家脱掉了衣服,几乎都是光着臂膀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锹,开始了大规模的构筑我们长期的守备工事。
工事基本上都是在越军原有的工事上进行整修,不够深的战壕要挖深,打坏了的要修复,但每个人必须要挖防炮洞。
防炮洞的构筑方法是在战壕的后壁上,挖出一个进去后可转角的洞口,由于形状像猫的耳朵,俗称‘猫耳洞’,有着非常好的防炮击的效果。
我们的工事构筑,不仅是为了抗击敌人的打击、保护自己的安全,还要抵御深夜严寒的侵袭,能够平躺着睡觉,为我们长期坚守和随时准备参加新的战斗储备体力,简单的说就是:工事构筑要能生活、能战斗!
387高地上过往的部队很多,鉴于野战进攻的需要,任务都十分紧急,轮流交替,大多都是临时或者是在原有工事上的整修而成的,没有谁会去构筑非常坚固耐用的工事,也没有哪一支部队会认真的清理越军的阵地。
387高地上的战斗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依然是臭气熏天,那刺鼻的死尸气味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使人高度敏感,我们必须要清理干净。
我们寻找着气味,发现很多越军尸体是被炮弹炸飞在丛林里,除了尸体,断肢残臂也散发着臭气。不少的尸体是被埋在炸塌的战壕里,很难被发现。其中一个人字型的掩蔽部里有三名越军士兵被我军炮火命中,全部炸死并掩埋在里面,看到这情况,让我们吃惊不小!
人字型掩蔽部,也被称为A型掩蔽部,是我们最常见的越军掩体。是先挖下1.6左右的深坑,再用直径
我们真不知道越军是为了偷懒还是为了快捷,还是他们野战教范的要求?还是他们对我们火炮的轻视?这样的工事只能让越军付出沉重的代价!正是由于他们的一时疏忽而送了命呀!
被炸塌了的越军掩体肯定不能用了,但我们要把里面的尸体挖出来,重新挖坑掩埋,一来可以避免那些臭味对我们的影响,二来也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对他们的尸体进行统计、认真的掩埋。
世界各国的军人都有自己崇尚的精神。无论是美洲的勇士、日本的武士道、还是欧洲的骑士等等,都在标榜和树立一种战斗者的气质和风度!都要求对战死的一方给予足够的尊重和理解,如果做不到这点,似乎没有军人的气度!我们是新中国的现代军人,接受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奉行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和革命人道主义的教育,不让敌人尸体暴尸荒野就是对他们的最大的尊重。
连长正是看到了这些情况,要求我们收集阵地上的木材及越军工事中可用的材料,采用同样的结构修建掩蔽部。不同的是要求我们挖得更深,覆盖的更厚,这无疑提高了安全系数并节省我们大量的时间和体力,使我们的工事在短时间内得以完成。
一天的土工作业使我们很累,但大家一扫前几天战斗中的那种紧张而恐怖的心情,轻松而愉快的完成了防御工事的修建和部署。
这时的387高地,已不在是越南境内的一个由越军把守的山头,也不再是一个满目焦土和血迹的战场,而是一个“中式”和“越式”相结合的、能生活、能战斗的野战防御阵地,从排兵布阵上,我们有侦察哨、班哨、重点防御的方向和完整的火力配系。从生活上,我们有自己的水源、厕所、以及各班埋锅造饭的区域。环形的防御阵地四通八达,俨然是一个规划整齐,管理严格,功能齐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国外野战营地了!
战后休整开始了,战争间隙的营地的生活也开始了。没有了战斗任务,没有了迫在眉睫的敌情,没有了血淋淋的场面,没有了激烈的枪炮声,大家无不心情舒畅!难道真是这样吗?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短暂的安宁足以让大家高兴的啦。
休整的日子虽然舒服,可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少,战斗总结,战伤统计,武器、兵员补充,日常生活品的补给……,我无法一一地回忆出当时所做的工作,但有几件事是我非常难忘的。
在我们进入387高地的第二天,大约是
8天来经过了两次大的战斗,一路冲击向前,谁也没有功夫去想什么,去总结什么。哪些事情做的对,哪些事情做的不对,谁也不会去计较,现在上级给出了时间,要求大家找找8天来的问题,去好好的小结一下战斗中的得失,大家能放过这机会吗?
说实话,谁会在那样的环境中去论得失呢?总结中大家很少去回忆痛苦,反而对战斗中那些痛快的事件讲的津津乐道,对那些在战斗中出洋相的事更是乐此不疲。谁胆小啦,谁的表情怎样啦,谁有尿裤子的嫌疑等等,大家都说个不停,似乎谁也不愿意去提及某人是怎样的勇敢而牺牲,某人是怎样的战斗而被敌人的炮火所掩盖……
对我的小结中,自己在渡河抢滩战斗中,击毙敌人某名;攻打215高地,大家对我是赞赏有加,为炮火指引方向,作战勇敢;两次战斗上级分别授予我两次三等功。虽然记功两次,可自己仍然觉得很惭愧,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精神,总觉得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战绩。
对自己连队的伤亡的统计,许多年来,只要一提起这场战争,很多人就会问我,到底你们牺牲了多少人?到底你们击毙了多少敌人?这个问题当然有详细的记录,但我不能在这里给大家说。
有关战伤统计数据,历来是胜负统计的依据。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各国军队都非常重视量化的对比!我们也是一样,可没有哪一支军队愿意把自己的伤亡数字公布于众的。
自己牺牲了多少自己最清楚,越军死了多少,也只有他们自己统计的最准确,仅仅靠我们在阵地上很难准确统计敌人的伤亡!因为你只能统计阵地上的尸体,无法统计敌人的战斗减员情况,再加上重复的统计和丛林中未被发现尸体的因素,精确的统计实属困难!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一个数字,那就是我们连队经过渡河战斗和215攻坚战斗,伤亡人员占全连人数的38.9%,至于牺牲多少,受伤多少就不再细说啦。
当时的战场,正像解放战争时期的解放军一样,为了尽快地消灭蒋家王朝,鼓励战士们多杀敌,各个部队都会用钢板油墨印刷术在战场上印制一种战场快报,及时地把战场上的优秀事迹和作战经验宣扬出来,起到互相鼓励、互相提醒、鼓舞士气的作用。
这是解放军光荣的传统!我们也不例外。虽然几天的连续战斗使我们没有能及时地看到每天的战场动态,可并不影响战场快报的发行,现在进入修整了,我们也有时间看这些“报纸”了。
当时的战场快报,是由团级单位政治处组织编写,取名为“战斗小报”。没有专门的“记者”采访,团部政治处就那么一、两个宣传干事,除了担负照相和写总结外,每个连队发生的大小事情多如牛毛,更何况团机关的文章就够他们写的啦,哪有时间到一线采访各连队啊!他们只有采用派公差的形式向各连队约稿来完成小报的出版。
由于8天来一直在战斗,没有谁顾得上来找你索要什么优秀事迹和稿件,现在进入修整,上级也向我们连队索要稿件。本来这类稿件的提供和撰写是由连队的文书来完成的,战前也选举了几个战士作为特约“通讯员”,可经过激烈残酷的战斗后,牺牲的牺牲,受伤的受伤,连队里已经没有人来完成这一“光荣的任务”,连长毫不客气派我来完成这项任务,谁叫我是高中生呢!
“云风,其他的事你不要写,就写写副指导员刘增武同志吧,把他的事迹写出来,要好好地写,让他英雄的事迹传遍整个阵地!”
接到这个任务,脑子当时就懵了!大家都在高兴的时候,要我写这么沉重的题目,况且我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写文章了,这任务怎么完成啊!
我借口没有笔和纸,想推掉这头痛的工作,事实上也是这样,都是拿枪的人,谁会带着笔和纸啊!显然这样的借口毫无说服力!虽然我们没有带,但毕竟能想到办法!越军的阵地上到处都可以找到遗留的信纸和笔!
战友们很快地在连长的吩咐下为我找来了笔和纸,让我坐到了一处清静的战壕里,开始了艰难的写作,两个小时之后,我写出了如下的文字:
“副指导员刘增武同志,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刻苦训练,是我们团的军事体育标兵。对越还击战打响后,他多次要求带领主攻分队的任务。
攻击215高地的任务下达后,连长在他的积极要求下,终于批准了他的请求。战斗打响后,在我连三排受到严重的伤亡下,他愤怒了!高喊着“为战友报仇!”的口号,不顾战友们的阻拦,向敌人的阵地冲去!
敌人的一线的火力全部向他射来,他肩部和腹部负伤,可他并没有倒下!他打完了手中冲锋枪所有的子弹后,又抢过了六班的轻机枪向敌人扫射,机枪的子弹也打完了,他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向敌人的战壕冲去,并向敌人投完了自己所有的手榴弹!
最后敌人的5、6枚手榴弹一起向他仍来,他终于倒下了……”
写到这里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因为我找不出任何词语来赞扬副指导员,我担心自己平庸的文字无法展示他的英勇,有损这位英雄的形象。
我还在忧伤,写这些有什么用呢?人都牺牲了!记得在连队开拔前,他刚举办完婚事,刚结婚的妻子要知道后该有多难受啊!
我也想继续写完,可不知道怎么结尾。我想模仿电影《英雄儿女》中的台词做结尾:“我们的王成,是毛泽东的战士,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这语言是多么的豪迈,气势是多么的雄壮!可老师说过,写文章不要抄用人家的语言,那样写出来的文章是抄袭,一是不道德,二是没有说服力,人家也会笑话你的,所以只好放弃。
于是我拿着已经写好的文字走到了连长身旁,哭丧着脸向连长报告。
“连长,我实在写不出来,只写了这么多。”随手就把已经写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连长瞄了一眼在纸上短短的文字,嘴角挤出了几个字:“哼!算了吧!” 随后嘴里就在嘟囔,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显然对我的表现不满!不管怎样,心里暗暗庆幸,总算逃脱了一桩苦差!(其实当时我所写的那段文字远没有现在大家看的这么流畅。)
连队转入阵地防御后的任务比起野战进攻仿佛要轻松许多,起码免去每天的奔波之苦,可以安心的在战壕里休息,可以自己动手做饭,吃上热呼呼的食物,不再整天的吃那压缩饼干。
当时许多人都患上了压缩饼干综合症,见到那“玩意儿”就难受,直到今天我仍然未愈。
战时的炊事班不可能再为全连战士做饭,他们担负着弹药补给和伤员抢救的后勤保障任务,非常繁重,如果再要求他们像平时给这100多人做饭,简直是太不“仁义”。
全连队生活的问题改以班为单位,各班自己做饭,炊事班只提供菜肴或者副食,各班的战友们轮流收集柴火,采供饮水,埋锅造饭。
“锅”是用压缩饼干桶做成,上面印有“
记得有一天,天气很糟糕,小雨下个不停,阵地上到处是稀泥,别说找干柴做饭,就是走路都非常困难。
“这样的天气怎么点火做饭啊!”
所有的人都认为等雨停了再做也不迟。可连长并没有理会大家的意愿,他要求各班必须做饭,按时进餐,不能等天气!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样的天气,树干、树叶都是湿的,怎么做饭?少吃一顿也饿不死的。于是无动于衷,从行为上消极的抵触连长的命令。
连长巡视检查后发现有人消极怠工,一下子火冒三丈,尤其对我更是一顿大骂!这是开战以来,第一次看到连长如此地生气!他认为我是抵触冒雨做饭的主谋。
当时他是怎样骂我的已经记不起来,但那感受是难以忘怀的,不能做的事情非要我们做,那种强人所难的委屈、酸楚和无奈,真是让人差点掉下了眼泪。
男人有时真是很奇怪,看到战友牺牲是如此的悲伤,也没有掉眼泪的感觉,此时仅仅是为了做顿饭,却让人想掉眼泪,想起来真是不可思意。
虽然心里觉着委屈,但还是要执行命令,毕竟有人已经点燃了火。
战友们想了很多的办法,他们把军装扯成布条沾上擦枪油引火,也有人把子弹的弹头拔掉倒出火药来助燃……,导火索、喷火器的燃烧油都成了引火的材料,在多种办法的实施下,那些被雨水淋湿的树干迅速燃烧起来,尤其是那些外表湿漉的木薯杆里面却很干燥,一但被引燃,火势一点也不差,足以让我们吃上一顿热饭。
活人哪能叫尿憋死?热带丛林就是这个特点,大雨并不能立即把丛林中干枯的树枝弄湿,只要适当引火,照样能使湿漉漉的树干燃烧起来,这无疑使我们更加了解丛林中求生的技能。
看着战友们用积极姿态战胜困难,自己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消除了很多,立即组织起班里的战友都围在一起,用从越军仓库中缴获的加拿大面粉和成面团,再用手把面扯成面皮,一边扯一边往桶里丢,就像过年下饺子一样,再倒进两个红烧肉罐头,那味道真是美极啦!(一)
第十五集 387我的越南营地(二)fficeffice\" />
吃的食物是不缺的,部队只要在阵地上一驻扎,就会有后勤的民工队伍为我们送来大米和面粉,就会有罐头、饼干和香烟,也会送来盐巴、豆瓣酱、豆腐乳等副食,开战7、8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现在休整,在阵地上能吃到这些东西,你说能不香吗?
几天的休整和驻守,让连队的战友们有了很多的富足食品和多余私人物品,大家都有自己的小仓库,他们用空弹药箱储存着自己吃不完的东西,储存着自己的私人物品。
我也在自己的“猫耳洞”里有这么一个弹药箱,里面装着春城、大重九、金象牌的香烟,饼干,罐头和一些生活用品,香烟并不是很多,一次能分两盒,各种品牌的都有,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分到一包红双喜。后勤补给没有规定的时间,连队里需要什么,司务长就会向后勤补给部门提出要求,他提的越多,我们生活的就越好。一句话,祖国人民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虽然没有 “生猛海鲜”,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除了食物,肥皂,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也送上来了。记得有一天,后勤补给队给我们连队送来了10多支牙膏和一些牙刷,显然不能做到人手一副,大家只有轮流使用。10天没有刷过牙啦,班里的战士都抢着轮流刷。可每个人在刷牙时都流露出龇牙咧嘴痛苦的表情,开始很不理解,刷个牙干嘛要用这个表情?难道不舒服吗?
轮到我刷的时候,照样是非常的痛苦,牙膏在嘴里的滋味真让人难受!我看着牙膏上面的品牌,怀疑是否是我经常使用的牙膏,可上面“中华”两字非常醒目。平时早晨刷牙时那种甜甜的口味,那种清新气息的感觉没有了,完全被辛辣的刺激所代替!难怪大家都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怪象。
是啊,很久不刷牙就是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我记忆犹新!
后勤补给队伍依然是为我们抬伤员和烈士的民工。这些战前临时召集后勤补给队都是由民兵组成,他们建制整齐,装备完善,每个班都配备有武器和骡马。他们穿的是军装,唯一的区别是他们没有领章和帽徽。
有人说军民不容易区别,可对我们来说是很容易的。其一,他们年龄参差不齐,30多岁的最多,有的年龄大到可称他们为大爷,他们时常会坐在阵地上抽一袋水烟和叶子烟(西南地区农民特有土烟);其二,武器装备不整齐,有的背全自动步枪,有的背苏联老式的波波沙冲锋枪,有的还挂着德国的驳克枪,各型号的武器都有,没有枪的也会在挎包里装两个手榴弹,对很多不了解武器的人来说,简直是武器展览;其三,他们手中都拿有绳子和扁担等搬运工具,他们的骡马也都是自己生产队里的生产工具,与我们步兵营的军用骡马相比就像是小马驹。
不管怎样,农民兄弟为了自己的家园,为了自己的祖国不受欺侮,奉献出最真挚的爱国之心和他们全部所有!他们的骡马虽小,但驮的件件物资都维系着我们的生命!
我的同学孙大头,曾写有一篇反映我们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生活的文章,题为“吃、喝、拉、撒、睡”,非常详细地描述了我们当时在阵地上生活的状况,让我感触颇深。
387高地的营地生活并不是太平无事,既然是战争,就会有突发事件。记得在我们刚到387高地的第二天下午,隆隆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柱让我看到了自开战以来我军损失最大的一幕。
那是一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大家正准备晚餐的食物和柴火,找水、淘米,架柴,支锅,忙什么的都有。突然“嗖”一声,一枚炮弹从我们头上划过,接着又是两声,三声,炮弹飞行的速度很慢,间隔时间也很长,对于我们这些有经验的士兵来说,谁都知道炮弹飞行的目标不是对着我们,谁也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炮弹是从阵地前ffice:smarttags\" />
大家一没有害怕,二没有躲藏,三更没在意,无非是本能的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向天空望去,仿佛想看看飞行的炮弹。
有人还语气轻松地说:“哦,不用怕,是越军的流弹!”
“啊,不知哪个部队要遭殃啦!”
四发炮弹从我们头上飞过之后,在我们身后大约在不到
轰、轰轰!巨大的火光和声响像是过节的放礼花和鞭炮,震耳欲聋!火光映红了天空,浓浓的烟柱冲向那阴沉的天空,仿佛要与那低沉的乌云握手。看着眼前的情景,阵地上所有的官兵都瞠目结舌,全呆了……
“遭了!肯定是我们的弹药库被越南人打中了!”
“完了,这下我们的战友损失惨重了!” 大家纷纷议论着。
我们看不见具体的爆炸地点,它被一座山峰给挡住,大家只能凭响声和烟尘来判定山峰后面发生的情况。几分钟过去,大家才缓过神来。
“妈的,狗东西!”大家叫骂着,纷纷地丢掉手中的东西,迅速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前面的山上,想为战友报仇!
“不准开枪!注意隐蔽!”
“重机枪做好准备,加强观察!”指挥员发出了一连串的口令。
爆炸一直在持续,你根本无法分清是些什么弹药在爆炸。炮弹、子弹、手榴弹、火箭弹各种武器的弹药一起爆炸,噼噼啪啪,响声各异,足足爆炸了有十几分钟。
我们一边看着自己的弹药库在爆炸,一边用警惕的眼光扫视着远处的丛林和近处的沟谷,以防偷袭的越军乘机报复。
这显然是越军小股部队运用单炮流动战术的一次偷袭。单炮流动,是迫击炮非常有利的一种战术形式,让那几位袭击的越军得手,肯定回去要立大功了,他们一定在那丛林中欢呼雀跃呢!
连长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开火你打谁呀?茂密的丛林你什么也看不到,连长和指导员的两具望远镜都在使劲儿地搜索,也没能发现任何目标。大家只能看着爆炸后的黑烟在云中飘着,只能望着那燃烧的火焰叹气!
后来我们得知,被越军炮火袭击的部队是我军38师后勤的弹药运输车队。
硝烟渐渐散去,夜幕来临,大家异常的紧张。连长来回地穿梭在阵地上,检查着各班排的布防情况,丝毫不敢怠慢。
黑夜中由于视线不良,动物界生理钟作用,各种机体反应迟钝,时常被军事行家视为最好的进攻时段。进攻的一方常会利用它来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防守的一方也常会在这时万分小心!可不管我们怎样的小心,都无法预料敌人什么时候来进攻,什么时候来袭扰你。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正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们身后的山脚下,突然又响起了清脆的枪声。
叭,叭!……叭,叭!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在丛林的山谷中显得异常的刺耳。单发射击,似乎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发生激烈的对射,枪声显示出射击者老练成熟,不慌不乱。
“注意!提高警惕!”
“各哨位注意观察,发现情况及时报告,不要随便开枪!”
连指挥所一遍遍发出指令,大家警惕的神经再次被崩紧快要断裂!
连长不停地向各个友邻连队发出询问,想弄清楚枪声来自何方?可没有一个连队能够准确的说出原因,也没有谁能说出准确的位置。那一夜再没有人敢闭上疲惫的眼睛,再没有谁敢随意的说笑,一直紧张到天亮!
清晨时分,终于得到了团指挥部的通报:
“昨晚深夜,有流动越军对我团防御地域内的友邻38师炮兵阵地进行了袭扰,向我炮兵阵地发射步枪子弹,未造成伤害。要求我连立即对该地域进行清剿,肃清该地域内的越军,保证友邻师炮团阵地的安全。”
接到命令,连长迅速组织人马下山,向山下的沟谷里搜索前进,要求大家一字形排开,像梳子一样把山谷里梳理一遍,不放过任何死角,尤其是炮兵阵地的周围。
38师炮兵团的阵地在山下不远处,大家排好阵形,打开武器保险,手握着枪机,在茅草和丛林中搜索前进,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通常执行这样的任务,谁也不会乱开枪的,开枪会使大家非常的紧张,即便是发现可疑目标,也都要判明情况。可偏在这时,还是有人紧张的手指压向了扳机,子弹“哒哒哒”射了出去。
战场上只要枪声一响,大家立马会卧倒。原本完整的队形,现在一个人也看不见,全爬在草丛里了。
“谁开枪?什么情况?”
当连长得知是有人紧张的向可疑目标射击时,气得大骂起来:
“混蛋!日脓包!胆小鬼!说过多少次了不准随便开枪!怎么就记不住呢!”
随意的开枪也激起了大家的公愤,无意中给大家制造紧张的气氛,肯定是要被人骂的!
也难怪那位开枪的战士,山沟里有很多可疑的目标:有老乡的牛,有老乡的鸡,虽然不多,可是在草丛里突然的一动,的确让人紧张不少。
经过大家严密的搜寻,突然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山洞,那洞口不大也不深,只能容纳一个人钻进去。
我们围住了洞口,好像里面有动静,大家在洞口两旁闪开,开始用越语向内喊话。
“牙德依!(出来!)”,“空得动!(不要动!)”
洞里面传出了西西沙沙的响声
“牙德依!(出来!)”战友们高喊着,并准备好了手榴弹,随时准备往里投弹。全连的人马也迅速地围拢过来,将各种武器瞄向了山洞。
事实上我们知道有很多的老百姓,在战争开始后,他们纷纷地逃进山林,想躲避战争带来的伤害,也有不少的家禽和农民的牲畜跑进了山林。如是那样,我们还动用这么强大的阵容,启不让世人笑话?
在连长的呵斥后,没谁再敢胡乱开枪了。对付这样的洞口,大家有经验,尤其在第一晚上的战斗中,遇到过很多越军的坑道口,何况现在面对这么一个小的山洞?
连长把翻译叫了过来,让他认真地对着里面喊话:放弃抵抗,举手投降!并一再要求大家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短暂的停留之后,里面终于传来了一个越南女人的呼喊声。
“@ # $ % & * &!”唧唧哑哑的。
“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是一个老百姓!”翻译高喊着。
随后,一个女人面如土色,神色紧张、污头垢面的慢慢爬了出来,她慌乱的眼神中四处张望,不敢停留在任何一个士兵的身上。
这女人看上去30多岁,中长的头发,摸样还比较端庄,穿着灰色条文的西式上衣,让人感觉到是一个城里人,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手中还拖着一个藤条箱。
一见这样的箱子立刻让我想到了许多,这是电台吗?像共产党在白区的地下工作者?还是装有武器?随时准备对我军进行报复?
我们向后退开,让她打开箱子接受检查。箱子打开了,里面全是些衣物,翻遍了也没有发现电台或是其他军事用途的装备,大家才松了口气。
经过我们对山洞的仔细搜索和对女人的详细盘问后,确定只有这一名普通的老百姓,她是保胜县城里的人。随后我们释放了她,要她按照我们指定的路线返回家乡。
现在想起来,这个女人也并非那么简单。许多天过去了,逃难的老百姓早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怎么还有这么个女人在山上呢?算起来她在山上也住了有一个星期了,靠什么坚持这么长时间呢?
可那个时候的人想法要简单的多,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对其甄别,更没功夫花那么多时间在这个普通女人身上。
我们继续搜索,来到了38师炮阵地,不停地询问炮兵老大哥附近的情况。当他们看到有步兵来保护他们时,非常高兴!可谁也说不清昨晚的袭击来自何方。
搜索中我们看到了几户农舍,这是进入越南以来第一次在白天走近异国村舍,自己是又兴奋、又紧张!
那是几间很普通的越南农民的房屋,全是用的茅草和竹篱笆搭建成的,简陋的无法与我国农民相比。
我们挨家挨户的把门推开,嘴里还不停地用越语高喊着牙德依!(出来!)宗堆宽洪毒兵!(我们宽待俘虏!)等内容,之所以这样喊,并不是要威胁越南人,而是起到敲门的作用。
我端着打开枪刺的冲锋枪,跟着连长来到了一户农舍门前,高喊着“牙德依!”后就用脚推开门。门没有锁,仅仅是用门扣挂着,屋内空无一人,我也不再紧张,即便想到有越军冲出,手中的刺刀也能对付。
屋内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即使有什么我也绝不会轻易的随便的翻动,不仅这是战场纪律的规定,也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基本要求。更何况电影“地道战、地雷战”的情景历历在目,让人觉得动任何东西都会联想到日本鬼子抱起酒缸喝酒时被炸死的情景……
第一次进到越南人的家中,新鲜而好奇,经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和痕迹,倒是竹篱笆墙上的一副挂历引起了我的注意,日历被撕到了
挂历上的图片很“社会主义”, 16开大小的图片上是一位农村妇女大半身特写的画像,她手拿着镰刀,怀抱着稻谷,抬头仰望着未来,歌颂着越南人民为建设社会主义国家勤劳奋斗的景象。
图片上的女人很漂亮,红花底纹的衬衣衬托出了女人丰满健康的身材,与印象中越南女人不是穿黑衣就是穿白衣的形象完全不同。
我从没有看到过异国挂历,兴奋的使我鬼使神差的举起了枪刺,对着画中的女人就是一个突刺“杀!”刺刀“刷”的一声穿透了墙上图画中女人的胸膛。
连长听见喊声,扭头看见我的标准突刺动作,不但没有任何赞赏,反而是怒火冲天!
“妈的,混账东西,你疯啦!”连长怒目圆睁。
我知道他为什么骂我,其实在我突刺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错了,怎么能用刺刀随便乱捅呢?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应该遵守这项原则。
“你这样和日本人有什么区别?太不象话啦!”连长继续训斥着。
我立即拔出刺刀,低着头一边接受着连长的呵斥一边赶紧用手抚平了图片上的刀眼,好在是三棱刺刀,创面不大,不仔细看是不容易发现的。
我很内疚,担心今后被主人看见,如果越南人发现了画上的窟窿眼,还不知道会怎样想呢?他们一定认为中国士兵都是一群畜生,连画上的女人也不放过,那样我会很自责的!这不仅玷污了我们的军队,还让人误解我是个变态狂呢!这样的罪名我可承受不起呀。
我无意去残杀妇女,我也无意去侮辱她们,或许自己需要发泄、或许我们的搜查徒劳无功,人性有的时候是会被抹杀的。
我只有自我安慰:“没有谁会发现图片破了,即使被发现,谁也不会想到是一个士兵用刺刀捅破的呢……”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山下的搜剿终于完成了。我们没有任何收获,在回撤时,大家也没有忘记到炮阵地看看热闹。
开战以来,我们步兵每次的进攻都得到了炮兵的支援,我们也多次在高地上看到他们令人振奋的射击,可近距离的观看他们作战还是头一次。
虽然同属于一个军的编制,但炮兵和步兵有着不同的作战性质。平时训练不同,战时任务不同,使用的武器不同,作战方式也有很大的不同。
平时,两个兵种很少有交流的机会,战时,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更没有机会交流。何况炮兵老大哥在步兵面前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他们很少会搭理你们。
现在,两个兵种在战场上见面却显得格外亲切,相互的称谓都改为:“步兵老大哥”,“炮兵老大哥”!似乎单叫大哥还不够,非要加个“老”字才能充分表达出尊重和敬意。
眼前是一个榴弹炮营的阵地,工事构筑非常隐蔽和完备。伪装网下的十多门122榴弹炮一字形排开,威风凛凛!炮阵地后方的指挥员头耳机,随时接听着前线的指令,各炮之间也通过耳机接受着指挥员统一下达的发射命令。
阵地上不时的有汽车开来,为他们运送弹药和补给,炮兵们随意地在车上跳上跳下卸载物资,看着炮车呼啸地在野地中狂奔和车厢里摇晃的炮兵身影,场面极为潇洒和另人羡慕。
他们每人都配备有钢盔,这更让我们步兵眼红,有人戴着、有人没戴,他们着装随便,有人光着上身,有人穿着背心,有人连军帽也不戴,哪里像是在作战,简直就像是在河边洗澡。
他们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弛,看着他们作战,感觉就像是在做游戏,完全没有我们在敌前沿那种生死濒临的感觉。
炮兵们见我们在一旁观战,赶紧招呼我们在他们的阵地上小坐一下,还拿出水、烟来招待我们,其中拿出的菠萝汁罐头味美的让我至今难忘!
罐头其实并不希奇,可这种菠萝汁罐头我没见过。
我们没有见过饮料的罐头,平时我们两个人能有一个水果罐头就不错了,可炮兵们怎么会有饮料罐头呢?而且还一箱一箱的放在阵地上,随便吃喝,真让人羡慕啊!
看着他们有吃有喝,去哪都坐汽车,从不受徒步跋涉之苦,不尤得使我们发出了内心的感叹:“当炮兵真好啊!”
“不是我们搞特殊,你们喝的菠萝汁罐头,是一支部队刚从越军仓库里缴来的,我们也是今天才喝上的呀!”炮兵大哥给我们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啊!战场上的人最缺的是水,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你能喝到清澈的水就不错了,何况这是口味一流的饮料呀!嘴里的菠萝汁浸人肺腑,如同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露,美的让人快活!我们感谢炮兵的无私!时至今日,我仍然认为那菠萝汁是我喝过的最好饮料,也是我在越南见到过最好的东西!
菠萝汁罐头让人眼馋,许多战士用刺刀扎个窟窿就往嘴里倒,可怎么也喝不进嘴里,炮兵老大哥们看着我们着急的样儿笑了:“兄弟,要扎两个眼才能喝到啊!”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扎一个窟窿眼,罐头里没有空气的负压,水是无法喝到嘴里的。在炮兵面前丢人现眼,心里更加难受,可在美味和饥渴面前谁也顾不上那么多啦!
“各炮准备!”炮兵指挥员又开始下达新的口令。
“标尺加300,右25,榴弹装填,全营齐射,预备——放!”
“三发急射——放!”
“轰轰轰!”“轰轰轰!”
炮声震耳欲聋!看着炮兵的射击,让人非常的振奋!他们每打出一排炮弹,我们都会在旁边举起拳头高呼“炮兵万岁!”、“炮兵万岁!”的口号!
两个齐射打完,炮手们又来到我们身旁,他们明白自己在步兵们眼里的形象,其中有两个光膀子的炮兵主动解释说:“我们一天要搬上百枚的炮弹,衣服全被汗水打湿,影响装填动作,只能脱掉!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是啊!炮兵的危险程度肯定没有步兵大,但他们耳朵受到的震动和装填手的体力消耗是很大的,如果再遇到越军的反击,那更是危险,好在敌军的炮火完全被我军压制,否则,他们的危险也是很大的!
战场上无论什么兵种都是战士,谁都不会轻松的。
代乃,是越南谷柳县到沙巴县主要公路上的一个地名,越军为了阻止我军对其纵深的进攻,派出了主力王牌
代乃阻击战,是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西线部队的一次著名战斗,它首次重创了越军王牌主力
117团是接替我们任务后投入战斗的,他们与116团并肩在代乃阻击前来增援的越军,听说他们打退了越军多次的进攻,阵前的敌军尸体就有上百人,大家都惊叹他们的战绩,为他们的骁勇善战而喝彩!同时,我牵挂着前线,因为116团有钟力和袁兵!
为成功阻止越军主力部队
这是增援的命令!它预示着我后方部队操作火箭筒、82无后坐力炮、重机枪的战友又要再一次地投入前线!
增援,战争中一个很小的战术动作,却引来了一个很大的战场问题——“战后怕”,这也是所有参战部队面临的新问题。
“战后怕”,是单指参加过战斗的部队,在经历了血雨腥风之后产生的一种畏惧心理。是继枪炮、硝烟冲击过后又一次对心理产生冲击而衍生出的一种畏惧情绪,这种情绪如不控制,将会极大的影响部队战斗力。他不仅涉及到战士,也涉及到军官。甚至有人说,克服“战后怕”要比动员战士们上前线难好几倍!
一个新的名词出现,一种新的战场心理现象产生,无形地在战场上蔓延,损伤着我军的战斗力。
很多人不知道,战前动员一个人去参加战斗,让你勇敢的牺牲一次很容易。因为年轻人的热血和激情很容易被调动,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可一旦你经历了血雨腥风,尝试了战争的恐怖,结果就不一样了,残酷的战争现实让人人畏惧!参加过战斗的士兵和军官尤其如此!很多人害怕了、胆怯了,眼神中流露出对生命的眷恋和对战争的恐惧,这种恐惧远远大于了他们为国作战的激情。
针对这种情况,如何克服“战后怕”的动员开始了。上级领导要求各连队党支部充分发挥共产党员的模范作用,在战斗中克服“战后怕”的思想,积极地动员起来,继续投入战斗!
不管这个问题有多新、有多难,为祖国而战的信念是不变的,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是不变的,战斗中牺牲的英雄人物就是大家学习最好的榜样!
“怕什么呀?前几天的战斗你们打得很好啊!你们是有胆量的啊!连那些怕上战场的人都参加了战斗,现在你们这些勇士怎么都害怕了?原来你们都是英雄,现在怎么成了狗熊?”连长、指导员处处都在讲这样的话。
“谁英雄,谁狗熊,战场上比比看!”的口号再次在阵地上响起!各班广泛的开展报名上前线参加阻击战斗的动员!
我很想参加去前线增援,但一种即想去又害怕的矛盾心理困扰着我,跃跃欲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没有报名,好在有个借口,我不是直瞄火器的射手,其实“战后怕”同样也深深地影响着我。
那时我军没有专门的心理辅导员来为你做心理疏导,很多医疗研究机构在新中国30年的和平环境中也淡忘了这个课题,毫无疑问给当时的各级指挥员和后方的首脑机关出了一道新课题。
增援分队迅速组建完毕,他们都是由火箭筒手、无后坐力炮手和重机枪手组成,他们肩扛着自己的武器重新踏上了前线道路。
我趴在战壕里,目送他们远去,当看着战友的脚步一步步的从我眼前迈过,似乎感觉到了他们沉重的脚步,战友们又一次分离,心情格外分外难受,我期盼着他们都能早日安全的归来。
随着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军委用“牛刀杀鸡”的打击方针也决不是一句空话!继我13军攻占越南北部重镇柑塘后,上级又把隶属于50军编制的149师配给了我军作为军预备队,令他们从千里之外的四川迅速进入越南,继续扩大对越惩罚打击的战果。
其中该师的447团就驻扎在我们营地387的侧后方,即刻也接到军部的命令,令其部穿越黄连山,直捣越南的另一北部重镇——沙巴县。
大约是在2月26号的那天,天气晴朗,烈日下的丛林里显得异常安静,他们跨过我们的阵地,静悄悄的穿行在387营地西侧的丛林间。他们背负着许多物资和装备,沿着密林中的一条小道默默地行进,我们纷纷地来到丛林中为他们送行。
沙巴县在黄连山的西南侧,虽然公路距离只有20多公里,可穿插要走山路近
我们站在小路边,看着他们在丛林中穿梭的身影,不时地和他们交谈着。
“兄弟,这一带很安全!你们放心走吧!”
“兄弟,你们背的太重了,路程很远,你们会受不了的!”
“我们直接从内地上来的,坐火车到云南之后,就被汽车直接拉到越南了!没什么经验啊!”行军的战士谦虚的说。
听着他们的回答不由得让人担心!他们没有经过边界的适应,对气候,对地理都不熟悉。从他们携带的东西和着装上就知道缺乏经验,昨天还在寒冬腊月的国内,今天就到了亚热带的越南,气温反差太大,很多人冬季服装都来不及脱掉,还有的人带着冬季的绒衣、毛毯等,生怕冻着了,其实这些东西在越南丝毫没有用处,只能增加他们的负担。
他们多数的人来不及和我们交谈,只顾埋头赶路,生怕掉队,有人也不时地向我们发出询问:
“老兵,前面有路吗?还有多远啊?”
“你们不要指望有路了,全是这样的丛林,这样的路算好的啦!”
对比着我们走过的丛林,的确这样的小路要好走的多,在越南你千万不要指望会有四川的青石板小路供你走呢。
“兄弟,你们面临的道路要翻越高山,绝对高度都在
经过我们的提醒,很多人停了下来,脱掉多余的衣服,取出背囊中那些毛毯、绒衣、食品等多余的物资扔给我们。
“老兵,这些东西没用了,给你们吧!”
我们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收集着他们遗弃的物资,这些物资对于我们用处可大了,虽然越南一年只有旱季和雨季之分,可旱季温差很大,晚上很冷,他们丢掉的绒衣和毛毯,晚上我们还是用得着的。
他们准备不充分,什么东西可以带,什么东西不能带没有明确规定,凸现部队出发时的忙乱。有一个扛步枪的战士从背囊里取出了一大包民用饼干丢给我了“老兵,这个给你吧!”
我接住饼干,看着它又占地方,又填不饱肚子,对他们长途行军实在没有什么好处,于是没有推脱。饼干可能是那兄弟出发前临时在当地买的,口味还不错,成了我日后晚上充饥的零食。
由于前面的队伍速度较快,后面的人跟不上,掉队后是非常危险的,不迷路也会被小股的越军吃掉。我们便为他们指引着道路,告诉他们掉队的时间,还不时地传授在越南的经验和注意事项,直到把他们的队伍送出我们的视线。
再见吧!战友,你们好自为之,即便我们很多人今生只能见这一次,还是祝愿你们都能平安地回来。
送走友邻部队后,已是日落时分,我们同时接到命令,要我连前去清理447团驻扎的阵地,在天黑前完成任务。
447团的驻地是一座无名高地,高地上地势平坦,构筑有简易的堑壕和隐蔽工事。阵地上散落着大量的背包,棉衣、棉裤、绒衣裤等装备,还有大量的个人物品和食品,甚至还有帐篷等物资,真是一片狼籍,他们携带的物品远比我们想象的还多。
“大家注意,把被装和衣物全部收集起来,堆放在这里,食品全部带走,没有用的东西就地掩埋!”连长做出了安排。
我们填平了战壕,将收集起来的物资堆放在一起,堆放的物资几乎成了一座小山,根本无法掩埋,连长只能命令用火焰喷射器将其烧毁。
“呼!呼!呼!”火焰喷向堆成山一样的物资,瞬间大火熊熊燃起,火光在夕阳下燃烧,烧的我们直叹可惜!
又是一个黑夜来临,那晚我没有值勤任务,累了一天的我躺在掩体里,庆幸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而这一觉有了447团战友留下的毛毯,让我再不用裹着那僵硬的雨衣来抵挡风寒了。
我盖着那柔软、舒适的毛毯静静地睡了,第一次在异国他乡那么舒服的睡着了…… (二)
387高地上可以俯瞰越南连绵的山峦,也可遥望祖国的山河。它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越南的“解放区”,在“解放区”可以玩扑克、下象棋,还可以聊天说笑。
“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这首当年脍炙人口的解放区歌曲在这里唱也十分合适。没有了战争的恐吓,越南的老百姓也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二月是越南的春耕季节,田野中有了村民的身影,村庄里也有了一丝生机。
由于两个翻译在215高地战斗中受到战友的惊吓,他们再也不愿意和其他战士住在一起,连长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安排他们与我同住一个猫耳洞。理由是我理解他们的心情、理解他们的文化、更能听懂他们生硬的普通话。这样,两个翻译就把我当成了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们住的猫耳洞实际上是一个经过改造的A型工事,里面的空间能满足三个人生活和战备的需要,三人即可以坐在里面聊天,又可以躺下睡觉。L角的洞口在战壕的后壁上,洞口外的环形的战壕上又连接着其他的猫耳洞和掩蔽部,连接着高地中心的指挥所和弹药。
白天的阵地上非常炎热,火辣的太阳已经让我们晒掉了好几层皮,所以我们只要不值勤时都躲在坑道里聊天,谁也不愿在外面站着。阿关和阿昆开始用闲暇的时间教我学越语,学习标准的“京腔”,介绍京族的文化,阿关教我朗诵民谣,阿昆教我时髦的越南歌曲,短短几天,效果极其显著。我不仅学会了二十多个字母,还学会了很多拼读方式,日常用语更是会说不少,有些我至今记得。
中越两国虽然都是亚洲国家,但毕竟有着不同的文化,年轻人在一起,最感兴趣的话题还是在男女问题上。尤其是男女青年之间如何表达爱意,成了我们相互学习的主要内容。
“妹崽儿,我们去看电影嘛!” 我用重庆话教他们如何对姑娘发出邀请。“郭尼该,喂嘞哩厥依!”(姑娘,过来和我玩玩!),他们用越南话教我向姑娘打招呼。一来一往,兴趣盎然。
除了一般生活用语外,向姑娘表达爱情、能引起阿妹们注意的语言我是一定要学会的。
阵地上也有人开始传播下流文字和图片了。有些人为了表示对越军的愤怒,用在阵地上搜集到的越军士兵家人的照片,胡乱勾画出下流的图画并加上侮辱性语言相互传看,如同厕所里的文化,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些照片有越军的父母,有他们的姐妹,有他们眷恋的爱人……
“不能这样!你们也太没有人性啦!我们都是士兵,你们想想,如果是你死后人家这样对你,你的灵魂还能安定吗?” 连领导进行了制止,很多人也对这种行为提出了批评!
领导制止的目的并不是要战士们尊重这些异国的对手,而是要制止这种流氓行为的曼延,这不仅关系到军人的礼仪和尊严,更关系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声誉!军人是可杀不可辱的!
从越军的阵地上和尸体上我们还搜集了大量的往来信件,是那些可怜的越军士兵自己保留的,战火使这些信件像雪花一样在阵地上到处飞扬。连长让我进行收集并让两个翻译查看,一来整理了阵地,二来寻找有价值的情报。
当两个翻译逐篇翻阅时,才知道这些信件没有任何军事价值,他们阵地管理的都那么好,何况保密工作呢?但信中能反映出对手的心理活动,这是我特别感兴趣的,我坚持要翻译为我一一的翻译。
小阿昆看了两页后就不耐烦的把信一扔:“没什么看的,都是些你想我,我想你的话,都是家务事,没意思!”
老阿关可不一样,认真地对待每一封信。
“阿风,你听啊,这封写得好!”他边说边读。
“阿哥:我知道你现在丛林的山上回不了家,但我好想你,你在我心中就好比林中的鸟窝,我是那山林中的小鸟,我要天天飞回鸟窝,投入你那温暖的怀抱……”
老阿关只要一发现好的内容,马上就读给我听。
看着敌军士兵亲人那种质朴纯真的爱情表白方式,那种带着泥土芳香的浪漫,让人向往,让人陶醉。触景生情,仿佛自己又一下回到了美丽的山城,在如梦如幻的夜景中,又看到我那倾慕的姑娘……
“越南人都习惯这样表达爱情吗?”我天真的问阿关。
阿关对我说:“越南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尤其在农村,有很丰富的民谣来表达爱情呢?”他说着就朗诵了起来。
路边桃子路边花
叫你嫁我你嫁他
他有哪点好过我
我有哪点不比他
“真好听,旋律和韵味如同我国广西的民歌”我赞赏着。
三匹茅草是哥家
妹你过路来吃茶
家中无茶吃冷水
吃口冷水慢回家
洋桶打水扁担挑
见妹挑水哥心焦
哪时等得长流水
来到哥家不做挑
听着阿关的朗诵,又让我想起在家当学生时,男同学们总喜欢把家喻户晓的《刘三姐》中的情歌对唱挂在嘴边,只要见着了倾慕的女孩儿,就会高声唱着:“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阿关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思绪在飞翔,继续朗诵着他所记得的民谣,好象是在回忆他青春的年代、他恋爱的时节。
舍不得来舍不得
绿丝腰带各半截
绿丝腰带割断了
差哥心肝割不得
哥上街来妹下妹
我脸相碰脸丢开
有情当作无情事
神仙下凡也难猜
一句句,一段段,如醉如痴,活灵活现的把越南青年恋爱时的画面承现在我的面前。随着阿关的民谣,我的思绪早已回到了祖国,多么想回家呀,战争让我们与亲人之间不能互通信息,也不知道现在的家乡是个什么样?家里的亲人在干什么?亲人们一定非常惦记着我们,父母们一定为他们的子女是否安全而担心!
“阿风,你在听吗?”阿关看着我傻瞪着眼睛,拍着我的肩膀说。
“啊哈!太好啦!”我若有所思的鼓起了掌来!
“阿关,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采花匠!”我边夸奖着阿关的朗诵,边赞叹阿关的记忆如此之好。小阿昆在一旁听着傻笑,显然他感受不到我和阿关的内心情感。
在猫耳洞里的那种生活,真是让人难忘。
一天,阵地下路边的岗哨报告说,有两个越南小姑娘赖在我们的哨位上不走,又听不懂她们说什么,需要支援。连长随即命令我带着翻译前去解决问题。
听到这个命令,我高兴的跳了起来!来到越南十多天了,活人都没见着几个就别说姑娘了,今天有姑娘路过你的防区能不让人高兴吗?于是我带上排长的861电台来到路边的哨位,满以为能看到我朝思慕想的“琛姑娘”。
还是在那条447团走过的小路上,两个越南小姑娘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两个姑娘手里提着布包袱,个子矮小,瘦瘦的身段,显得异常苗条。一个瓜子脸,一个小圆脸,不算漂亮,也不难看,穿的是深色斜扣的中式服装,她们说自己满了17岁,可那渺小的身材让人总觉得是未成年少女,如同国内刚毕业的小学生。
阿昆一见这两个小姑娘,一下子来了精神,还没有等我认真检查她们所带的东西,他就立刻上前和两个姑娘攀谈了起来,来到越南还没见过他有这么兴奋。
“真是他妈的一个小色鬼!”我随口骂了他一句。
小姑娘一见来了一位英俊的解放军,还能说着流利的越语,立刻显得有些羞涩,脸上微微泛着红光,相互低着头,一边回答着阿昆的问话,一边抬眼看你一下反应,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让人很是怜悯。
看着阿昆冒失的上去,我十分担心这两个小姑娘会有恶意的企图,类似的情况我们曾听到不少。越南的军民经过长期战乱的生活,积累了诸多的游击战经验。尤其是在60年代的抗美战争中,老太婆腰里绑着手榴弹、妇女菜篮子里装着炸药包、小孩送香蕉的时候突然扔出手榴弹等等的故事特别多,如同现在的恐怖分子,我们一点也不敢马虎大意。
旁边的哨兵似乎明白了我的担心,悄悄的对我说:“放心吧,没有问题,她们的包袱里都是些衣物,我们已经检查过了。”
在他们唧唧呱呱的说了一阵后,我们才明白,两个姑娘是早外村的人,攻打215高地时,早外村被我军炮火意外引燃,整个村庄被烧毁,她们无法继续居住,只能到7、8公里外的周登村去投奔亲戚,这条山路是她们必经的小道。
想想战争对她们造成的伤害,她们的理由合情合理。
村民过路是允许的,只要他们说明要去哪里,经检查没有敌意后我们都会给予方便的,可姑娘们为何又停下来不走呢?
她们对我们说:“我们很喜欢中国,越南这边很穷,没有中国那边好,现在的政府很坏。”还说她们的生活很困难,要加入我们的部队,为我们做事,要跟随我们回中国去。
我问身边的老翻译阿关,“她们是京族姑娘吗?”
阿关回答“不是,她们是沙族人,是越南的少数民族”。
“哦,是这样。”都说京族的姑娘漂亮,可来到越南那么久了,一个真正的京族姑娘也没有看到,难免使我有些失落,显然这两个姑娘不是我日思夜想的“琛姑娘”。
边交谈,边观察。她们衣着简单,却穿的很严实,让你一点也不要想看到什么。两个小姑娘也很健谈,眼神里没有任何遇到中国大兵时的恐惧和紧张。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好事,你说有多新鲜啊!“跟我们走?加入我们的部队?你们都能干什么呀?”我调侃的问到,语气极为轻松。
“嘻嘻,哈哈, % $ ^ # @ & * $ ,@ # ¥ % ”。姑娘们一边回答,一边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那笑容简单、青春可爱,完全没有女明星们笑的那么骚首弄姿,她们很开心,仿佛我的问话给她们带来了希望。
“她们说干什么都可以呀,可以给我们洗衣服、做饭,要她们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带她们回中国去。”阿昆边翻译边坏笑,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含义。那样的坏笑任何男人都明白意味着什么。我不敢围绕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否则有调戏妇女的嫌疑,不好向领导交代,调侃立即被我打住。
“01,01,报告情况!”正在这时,步话机里传来了连长的询问。
“205,205,我是01,这里有两个过路的女村民,想要我们带她们回国,报告完毕!”我做了回答。
“乱弹琴!立即让她们离开,你们马上回来!” 看我们长时间没有动静,连长显然生气了!
“01明白!”我也不敢再耽误时间,脸色一变,立即向阿昆说到:
“阿昆!叫她们立即离开,要去周登赶快走,这里是军事重地,随时都要打仗!”
两个姑娘看我对着步话机通话,又见我的脸色突变,明白了我不是开玩笑,再也不敢抬头看我们一眼,低着头赶紧的离开了我们的哨位。
那天晚上我在猫耳洞里根本无法入睡,一直想着白天的两个姑娘。咳!来越南看来琛姑娘的愿望真不容易实现啊!整天在这山头上,在哪里才能见着琛姑娘啊?
今天这两个越南姑娘真大方,比我们国家的姑娘爽快,她们想干什么就说什么!不扭扭捏捏,不做作!还说“为我们做什么都行”,多好啊!
“做什么都行……”我笑了,让我想入非非,想象着要是真把她们留下来,连队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想想在国内,连队驻地周围的那些姑娘,骄傲的都不看你一眼,你们这群大兵想和人家说话都没门,更别想要人家跟你走了!现在送上门来你还不要,真让人遗憾啊。
越南打了几十年的仗,对军人的崇敬深入人心,人人都愿意入伍当兵,军人尤其让女人们喜爱,外加战争使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难怪小阿昆能在越南一天可以和8、9个姑娘鬼混呢。
那晚,我第一次想到了性。如果不是在战场上,通常一想到这样的问题,自身就会有一种冲动,如同在上街买米时碰到姑娘一样。可今天,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完全没有性的冲动!难道自己身体有问题?是不是丧失了性功能?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对比当年的日本鬼子,他们在中国见了花姑娘就抢!难道我们和他们的感觉不一样?
事实上自身是没有问题的,这是由于在战场上,人的精力高度集中,死亡的威胁无处不在,淫欲是不会出现的。
自从我们从前线撤到387高地后,上级立即为我们补充了兵员,他们来自南京军区,多半是江、浙一带省军区的老兵们。
这是上级第二次为我们连队补充兵员了,而这一次是在我连巨大伤亡之后,为了恢复我连的战斗力而补充。40多人的队伍一下子来到阵地上,热闹非凡,新来的兵员什么职务都有,你缺啥给你补啥,都是入伍一年以上的老兵,保证让你连队满员。
他们都是积极向领导请战而来,虽然他们都有准备,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现实的情况完全打碎所有英雄式的梦想。
新来的卫生员叫徐江朝,接替了牺牲的老卫生员袁学高的位置。他是上海大城市来的人。他来到阵地上,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全配给了我们一个连队,所见情况也完全出乎他的想象。
当听说他的前任在残酷的战斗中牺牲后,非常紧张,不厌其繁的向我询问当时的情况。
“战斗的时候你们如何保护自己?卫生员是怎么中弹的?在什么情况下会叫卫生员上去抢救?我应该怎么做才会完成卫生员的工作?”
“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吧,自己练好如何包扎,尤其要练好一些头部和腹部的包扎,这就是你现在要做的!”我回答着卫生员的问题。
新补充来的士兵们有的害怕了,有的嘴上不说,可从他们的眼神中能看出迟疑,但也有的人直呼遗憾,说没有赶上那真正的战斗,一个劲儿地问连长,什么时候还有任务,什么时候再上前线?
上过战场的向没上过战场的传授经验,新来的老兵们又成了新兵,他们要重新学会在战场上生存。
又一天过去,前线捷报频传,进展顺利,我军已经胜利地攻占了越南北部重镇——柑塘。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很好,我们象往常一样准备着午饭,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加柴、边聊天时,一位战友传来了阵地上的一则消息。
“伙计们,刚才旁边的炮连炊事班抓了两个越军特务,上山侦察的,大家可要提高警惕啊!”
越军特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这只会是电影里的故事会在我们的阵地上发生,谁也不相信,因为没有人相信越军的特工会傻到这个地步,大白天的到你阵地上来侦察。
“你瞎说吧?”大家哈哈哈的嘲笑起来。
传消息的战友很不服气!“真的,刚才我听友邻炮连的战友说的,说他们抓了两个冒充老百姓的人,上我们营炮阵地侦察,还问我们炮连有多少门炮呢?”
“你具体给我们说说。”大家一看不是空穴来风便来了兴趣。
那战友接着说,正当营炮连炊事班的战友准备做饭的时候,上来了两个越南的村民,炊事班的战士立即进行盘问,两个村民说他们的水牛在打仗时跑到山上来了,他们来找丢失的水牛,马上要春耕了,没有牛是不行的,这是他们唯一的工具啊。
牛跑丢了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可村民知道山上住着中国军队,满山头都是人,牛会往人多的地方跑吗?既然是找牛,干嘛还要问有多少门炮呢?炮和水牛有必然联系吗?
炮连炊事班的两个战士听到越南村民对我军火炮产生了兴趣,立即引起了警觉,外加村民能够用汉语进行对话,显然存在着重大的怀疑。于是,不容村民有任何解释,先把这两个村民押解给连长再说。
我们听后都很痛快,“对对对!管他是不是村民,反正宁可错抓100,决不漏掉1个!”先抓起来再说,谁叫他们乱闯军事重地,何况这是中国军人的防区!
两个越南农民,在高地上被炊事班的战友给抓了起来,大家只当是阵地上发生的新闻而已,全没当回事儿。可没有想到更让我们兴奋的事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家像往日一样,该值班的值班,该休息的休息,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大约8点多,连长突然派通信员在各阵地通知,要求各班排留足1/3的人员坚守阵地,其余的人全连到高地的反斜面集合,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阵地上的集合。
清晨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湛蓝色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队伍在一片为射界清扫的开阔地上集合好后,连长向大家布置了新的任务。
“今天我们要执行的是清剿任务,目标是山下的周登,据团敌工股侦讯得知,这个村寨有越军民兵组织,他们有武器,经常在我背后骚扰,我们要认真的清理一次,挨家挨户的搜查,决不放过一个可疑的目标。”
“一、三排、炮排跟着我下山,二排留守阵地,由指导员指挥,大家注意,路上保持安静,不要打草惊蛇,出发!”
全连战士听完命令,一下子都兴奋了起来,好多天没有任务,整天在这山头上呆着,真闷死人啦!来到越南这么久,除了在上头上眺望越南的村寨和城市外,越南的风土人情我们一点也不了解,战士们都非常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去走走。何况今天的任务是去清剿,是去抓越军的特工,去打击那些暗藏的武装力量,大家兴致高昂!
大家在连长的带领下,成一路纵队,沿着山间的小路飞快地向山下走去。
周登在387高地的山下,路程并不遥远,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就下到了山下,我们走出树林,周登村寨出现在我们眼前。
来到村寨边上,连长命令大家停止了前进。
“重机枪上来,在路口边的有利地形占领位置,封锁路口,监视村寨情况,随时准备战斗!”
“60炮班上来,占领有利地形,目标村寨,用炮!”
“用炮?”炮兵们楞了,都看着连长,怀疑他们听错了口令。
‘用炮’是一种口令,如同‘用枪’一样,是让操作武器的战士做好射击的准备。它包括把炮架好,准备好炮弹,完成对目标测量及瞄准,随时准备发射等程序,只要一声令下,立即可以打向目标。
用炮虽然比用枪要复杂,占用的时间也多,可战士们的疑问是:面对这么一个安静的村庄,距离这么近,更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动用连队中最强的火炮瞄准,用得着吗?
连长似乎发现了大家的疑问,也不多解释,只是坚定的重复了一句:“用炮!没听见吗!”
炮排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重复了一声:“用炮!”
“一炮准备完毕,二炮准备完毕!”连队里就这么一个炮排,两门60迫击炮是这个炮排所有的武器,很快就完成了射击准备。
连长在确认60炮和重机枪等重火器完成了准备后,才放心说:“一排两个班占领村庄左边的制高点,控制村庄的南面,三排两个班到右面,布置好警戒,一但发现有可疑目标,立即消灭!其余人员跟我前进!”
要进村啦!大家情绪高涨,那是因为今天的清剿不同于两天前我们对炮阵地周围的清剿,大家排成一排,像梳子一样把那些草丛、树林清理一遍,什么人也看不着,大家还非常紧张。而今天,我们要去的是村庄,那里面有鸡鸭猫狗外,更多的是有人,男女老少都有!来越南这么多天,我们还没有和异国的国民接触过呢,能不兴奋吗?
村外的景色很美,农田、水渠、道路,竹篱笆的围墙,村寨中高耸的茅屋顶,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我们走近了村庄,美丽的村庄依山傍水,从面积上看,约有近百户人家。村庄的建筑有别于我们住的小芭蕉村,村民的房屋都是用茅草和竹子建成,每家的间距也很宽大,村边是一条村民进出的大道,道路边是一条村民用于水利灌溉的水渠。
一群村民围在水渠边上清洗着什么,他们大约有三、四十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抬眼望着我们。
距他们20多米处我们停下了脚步,相互对视,战士们也不知所措,只有等待连长走到队伍的前面。
连长看到队伍停下,知道前面发生了问题,迅速让我带着两个翻译跟他走到队伍前。
“林权,问问他们在干什么?”连长对着小翻译阿昆直呼其名地下了命令。
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正是那要跟随我们回国的两个越南姑娘,她们从早外村来到周登投奔亲戚,没想到在这又碰到了她们。
两个姑娘显然也认出了我们,主动从人群中站出来应答我们的问话。阿昆见着“老朋友”,迫不及待的上去和两个姑娘打着招呼,像泡妞儿似的很快问明了情况。
原来是村上杀了猪,每家分了猪肉,村民都聚集在水渠边上清洗。我心想:肯定是怕解放军抢他们的猪,所以才把猪都杀了!否则又不逢过节,凭什么杀猪啊!
“林权,告诉他们,我们要见村长,叫他们村长出来!”连长又向小阿昆交代了任务。
小阿昆得令后继续向姑娘交涉,可两个姑娘一下子翻了脸,唧唧咕咕的冲着阿昆说了一大堆话。
阿昆顿时低下了头,红着脸,显得非常尴尬,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副委屈样儿,直往我们的队伍里退,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劲儿全没了!连长一连几次叫他继续询问,他都不愿意再往前去半步,一再地说,“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谁都明白小阿昆是被姑娘骂了,至于骂什么,阿昆、阿关都不愿意告诉我们,阿昆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脸涨得通红。
大家心里很清楚,不用翻译也能从两个姑娘的眼神里看明白,无非骂阿昆是“越奸”嘛!这情景在电影里看得多啦!中国人给鬼子当翻译那是“汉奸”,越南人要给中国人当翻译叫“越奸”,阿昆和阿关都是中国人!他们即不是汉奸也不是越奸!用不着那么尴尬!
“阿昆,你是中国人!怕什么!”我们鼓励着阿昆。
面对这样的情况,连长知道再鼓励也是白搭,便扭头向队伍里喊了一声:“机枪上来!”
一班的正副机枪手迅速来到连长身边,端着机枪站在连长身旁,等待连长发布命令!
“机枪准备!”连长高喊了一声。
机枪手迅速打开枪的脚架,把机枪架在了地上,同时两人蹲在了机枪两边,似乎这样算是完成了连长的命令。
连长低头一看,机枪手蹲在那里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一下火冒三丈!
“蹲着拉屎啊!用枪!”
这和60炮班的战士遇到的问题一样,大家都是没理解连长的用意。面对这样宁静的环境、一群近距离的普通百姓,这时候用枪,谁会想得到呢?换了我也一样不能理解连长的用意。
连长的生气仿佛一下子使战士们清醒了,服从命令是天职!两个机枪手不敢怠慢,立即把手中的机枪猛地往前一推,两腿向后一蹬,“扑通”一声卧倒在地。
机枪的脚架在泥地上迅猛的划出了两道尘土,飞扬的尘土中只见枪手拉出弹链插入枪机,“挎啦”一声将子弹上堂。
短短几声金属碰撞声之后,机枪手完成了射击准备!
“哇啊!”的一声惊呼!村民们纷纷丢掉手中的家什站了起来,他们哪儿见过这种架势,蜂拥的退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依偎着靠在一起,嘴里“呜哇,呜哇,呜哇!”的起哄,像是对我们枪手的动作表达着他们的惊恐和不满。
我无法想象他们当时的心理状况,但我知道他们一定非常害怕,从他们的目光中能看出恐惧和胆怯,我相信没有哪一个人能面对机枪乌黑炯炯的枪口还能保持冷静。
那两个小姑娘更是吓得惊叫了起来!跑到人群的最深处,再也不敢站出来了。
大家也都被连长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震住了,但很快大家又恢复了平静,因为我们明白连长不会下令开枪的。
这时连长走到了大树下,站在老百姓的面前,大声呵斥了起来:
“不要叫!不要叫!”
老百姓谁能听得懂啊?连长叫了两声后似乎明白了没人能听懂时,便把阿昆拉了过来对他说到:“现在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不要怕!”阿昆点了点头。
“大家听好了,只要大家按照我们的要求做,我们保证不会伤害大家,你们先把村长找来,我们要向村长交代政策!谁要是不听话,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两个翻译明白了连长的用意如实的翻译着,还加上了自己很多的语言,反复地向村民们劝解,目的只有一个,要他们把村长或者村干部找来。
村民们仍很固执,坐在大树下不动,好像在比谁的耐心更好。
没过多久,僵局终于被打破,一位村民找来了他们的“领导”,这人30多岁,瘦瘦的,个子不到170,算是越南人中的高个子了,穿了件浅色衬衣,看上去是个文化人。
“我是村长,我是村长!”他主动走到连长面前,满脸堆笑的和连长打招呼,谁也听不懂说些什么,还伸出手来拍连长的肩膀,一副热情的样子。
连长一把推开他的手,“少来这一套!”那位村干部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告诉你,赶快要你的村民,所有年龄在16岁以上,50岁以下的男人,全部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集合,我们要检查有没有武器!现在让他们回家去通知家人,全村的都要来,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连长指着坐在大树下的村民继续说:
“你们也不要想跑出村子,村子已经被我们封锁了,只要你们听话,不要乱跑,没有敌意,交出武器,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谁要不听话,乱跑乱动,被打死了我不负责!话都给你们说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就在村中央等着!”
旁边的村民谁也不敢再多哼唧一声,保持着沉默。
两个翻译轮番上阵,向那位“村干部”和村民叽里呱啦的宣讲连长的政策,他们非常认真,再没有半点的犹豫。我们所有的战士也都把武器移到胸前,无声的宣示命令!
村民们听完了我们的要求,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配合,他们的目光里充满着敌意。
你有你的敌意,我有我的理由,我们是军队,是武装力量,干的就是强迫他人意志的事!
村长不敢再罗嗦,只有服从我们的命令。他要求全体村民按照我们的命令,回家去叫自己的男人和小孩到村中央集合,谁不听话,得罪了解放军他自己负责!什么“不听中国解放军的话,他们就要烧村子、就要格杀勿论”等等之类的话,他自己也加进去不少。
谁管他呢?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执行我们命令就行!
村民听了村长的话朝村里散去,随着散去的人群我们也进入村庄,按照连长的要求,认真检查每一户村民是否落实了命令。(一)
中篇我收集到了第四集:攻坚不能停止。然后就再没有看到下文,这次感谢凤牌再次继续。只是这期间的 5-12集不知在哪里能看到,如果有哪位已经下载,请共享。
附件里是我下载并整理的原文,有需要的请下载。
samsu27
谢谢,已经下载。想了很久了。
其实这次进村清剿,起因就是那两个上山找牛的农民,是由吴副团长和团敌工股带领我们连队执行的任务。
吴副团长和敌工股的军官们此时也来到村中央,和连长一起等待着村民集合。
至于这次行动的目的,出发前连长也做了说明,可我们并不完全理解真正的含义,只怀疑村子里有越南的冲锋队员和来不及撤退的越军伤病员,就像沙家浜里来不及转移的新四军伤病员一样。
要在村民中找出这样的人,我们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来甄别他们的身份,只有按照连长的命令行事,把符合条件的男性都集中起来。
进入了越南的村庄,在他国的土地上感受着异国文化,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村中央,几棵古老的大树下有一块空地。古老的大树绿叶成阴,给骄阳似火下的我们带来了凉爽。村里水资源非常丰富,处处有小河环绕,村民用水都是直接用竹子引水进家,从不用打井挑水,环境十分迷人。
一架用水驱动的打米农具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样的农具我从未见过,在四川都是人工或者机器来打米,而在这里是用水做动力。
长长的一根对剖开的圆木一端被掏空做成水箱,另一端用木头做成木杵,中间用支架支撑,像翘翘板,用竹筒引来的水装满水箱后落下,另一端的木杵被抬起,水箱落下后,受到倾斜水箱里的水被自动放走,另一端的木杵靠自身重力落下砸向米坑,水箱被抬起又接着装水,这样反复不停,又省事又环保。真是非常科学呀!我赞叹着,足足在旁边欣赏了半天。
“这有什么看的,这叫水臼!在我们家乡多的很哦!”一旁的云南籍战士催促着我,嘲笑我是少见多怪。
水臼“通——哗、通——哗”的响声很有节奏,伴随着林中的鸟叫,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和宁静。
几乎每一户农家的大门上都贴有汉字写的对联,让你能感受到我大唐文化无处不在。据说越南原来是由中国管辖,在80、90年前,清朝大将军刘永福率领黑旗军就在这一带抗击法国侵略者,战争中他多次取得胜利,在越南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
在村民们的家中,从他们供奉的神龛上还能看到清朝大将刘永福的牌位,足见他在当地的威望有多么深远!村民们纪念他,供奉他,说不定这里还有黑旗军的后代呢!村寨中60岁以上的老人多少会说一、两句汉话,那浓郁的云南腔,有时你很难分清是在异国的他乡。
我们以战斗小组为单位,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老翻译阿关跟着我走进了一家农户,进去后才领教了越南农民茅草屋的舒适。我们整天在烈日下暴晒,差不多快成了韩国烧烤的肉干,猛一下进入“家”里,那种感觉真难以形容!
茅草房的屋顶高耸、陡斜,易于雨季的排水,又能抵御旱季的烈日,屋内显得又高又干燥,竹篱笆墙的透气性非常好,真是凉爽宜人。
屋内有宽大的堂屋,旁边也有被分隔的房间。堂屋中有灶台,也有睡觉的吊床,还有晚上取暖用的火堆。
房屋的男主人和家人拥站在中央,用警惕的眼光迎接着我们。
我环顾四周,屋内设置简单,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惟独有一间房门被上着锁,好象农户有意不让外人进去。
“把门打开!接受检查!你们放心,我们不抢东西,不抢粮食!只检查家里有没有武器!”我命令着农户,翻译如实向农户传达我的意思。
农户很不情愿,嘴还唧唧呱呱说个不停,意思是没有什么东西,就是睡觉的房间等等,我没有理睬,继续要求他完成我的命令。
门被打开了,原来是一间新婚房间,房间不大,仅有一张床和两个木箱,床上有新花棉被和床单。本想用刺刀挑开床单看看床下,可一想到上次被连长骂后的经历,再也不敢随意使用武器,老老实实的用手把床垫和箱子逐一打开检查。
老翻译阿关似乎担心着什么,一再的提醒我,不要随便乱翻人家新人的东西,在越南是很犯忌的。我心想还没有翻到新娘小衣之类的东西,犯什么忌啊?
不耐烦的我冲着阿关吼到:“问他,他儿子呢?”
“儿子到河内去了,在那边做工!”农户回答到。
“骗小孩吧!做什么工呀?不是当兵的就是冲锋队员,要不就是干部,躲起来了吧!”
“你跟我们走,到村中央去!”我退到堂屋,向农户说到。
农户没有拒绝,拿了水烟和茶壶就出了门,自己向村中央走去,家里的女人和小孩一路相送,唧唧喳喳的给他说着什么,说什么我们全无兴趣。
搜查继续进行,我记不清走了多少家,进了多少户,可有一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一家算是大户人家,家中老老少少有7、8个人,家中的老太婆一再的向我们求饶,不让我们带走家里的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大约16、7岁,矮小精干,如果用我国的标准来衡量,充其量不过12岁,看见我们进他家,满脸写的都是愤怒,眼睛里充满着仇恨,当我们叫他走时,顽固的不愿挪动半步,不得以我们只有动手强拉!
老太太会说一两句汉话,见我们要拉走她的小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遍遍给我们磕头,用越语夹杂着汉语苦苦哀求:“大尊,大尊,娃儿还小,做不得!做不得呀!@ # $ & %!” 死活不让我们带走她的孩子。
好不容易我才明白,她是怕我们抓她的孩子去做劳工,修工事。
“起来!起来!我们不要他干活儿!我们只要他跟我们去调查!”阿关一边不停地给老太太解释,我们一边拉着那小子就出了门。
其实,我军进入越南后,老百姓家中是早有准备的。他们经过几十年战争经验的积累,也学会了“坚壁清野”! 他们把吃的、穿的、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你休想占到任何便宜!在每户家里,锅里都是空空的,让你见不到一粒大米、一棵蔬菜!
几十年战乱中生活的越南老百姓,他们见过的外国军队太多啦!日军、法军、美军,在他们眼里,不管哪国的军队都是一个样,难怪老百姓们这么小心!
可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要求非常严格,我们不会去翻箱倒柜,更不会去偷鸡摸狗,在进村清剿之前,领导特别交代:尊重越南民俗,严守我军纪律,切忌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我们有我们的原则,对越自卫还击战的作战原则是“只教训,不占领”!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我们必须要清除对自身的威胁,包括民用设施中潜在的威胁,这就是我们进村的理由。
战后我常听人说,当年我军对越还击作战时对越南平民如何、如何?如一个老太太拿着冲锋枪对解放军扫射,解放军抓不着老太太,就把整个村庄烧毁云云,完全是些杜撰出来的故事!解放军除了误伤外,其战场文明的素质相当高!毛老人家教育出来的军队能做出烧、杀、掠、抢的事吗!
先前的两个姑娘在村里我再没看见,不知道她们躲到了什么地方?不少的群众向我们伸手要东西,食物和药品,什么东西都要!看来他们深知中国解放军爱民的优良传统!
为了安抚民众,我们准备了大量的清凉油用于分发群众,这是村民们最喜欢的东西,还把多余的饼干分给小孩和女人们。
有一个背着小孩的女人,见我从她身边走过,伸出手对我说:“APC、APC!”APC是当年最有效的消炎镇痛药,连队里本来就少,可我还是向卫生员要了两片给她。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整个村庄被清理完毕,所有符合条件的男人都集中到了村中央的空地上,我们在四周打上木桩,用绳子进行了隔离和警戒,就像孙悟空在地上划圈保护唐僧一样,任何人不得超越,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
圈内,是那些符合条件需要我们甄别的男人,圈外,是那些男人们的家属。女人、老人、和孩子围坐在隔离区外,眼睛却望着隔离区内的男人,没有人喧哗、吵闹,只有窃窃私语,场面颇有点凄凉。只要里面的男人们一声吆喝,外面的女人们就会跑去为他们送水、送烟、送吃的。
我十分理解他们的心境,看着这些可怜的人们,看着村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不时地让人联想到日本人侵略中国时的情景,日军在村庄里烧、杀、掠、抢,无恶不作!而我们却非常人性的对待他们!真无法想象,同是占领军,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啊!
我体会着占领军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胜过当乡长、县长和省长,是一种威严,是一种平民的无奈和胜者为王的优越!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优越!
我也很佩服那些没有被限制自由的女人们。
在许多人眼里,不管哪国的士兵,常被认为是性饥渴的群体,尤其是对异国的女性,往往是占领军攻击的对象。尤其是日本人侵略中国时,中国的妇女遭到了百般蹂躏。我曾听外婆说过,只要日本人一来,村里的女人们就要躲藏起来,要么把自己的头发剪掉,要么把自己的脸上摸黑,要么女扮男装!为的是逃避日军的强奸!记得我未入伍前去过新华社一个朋友家,他很炫耀的把中日建交后,日本摄影家送给他父亲的画册给我看,那是一本日军侵略中国时的摄影画册,我无法描述画册中的图片,只能说画册中日军侮辱中国妇女的照片迄今为止都未公布与众!
眼前的这些女人们,她们可以随意走动,在我们面前没有胆怯、没有畏惧,她们丝毫不会因为中国的大兵存在而躲闪、而回避、而躲藏。甚至有些女人由于天气炎热、哺乳婴儿致使衣衫裸露,也不会使中国军人产生色心,这不仅显示了我军铁一般的纪律,更突现了人民解放军的品质。她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村里的男人被集合好后,甄别工作开始了。说实话,我不明白军官们通过何种手段达到这次清剿的目的,也不知道采用什么方法从这些男人中找出冲锋队员和越军,如果要说这群人里有越军的伤病员,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因为全是健康的男人。
要想在占领国里分清谁是军人、谁是平民,按我的理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美军当年在越南、在朝鲜、在伊拉克分清了吗?德国人在法国、在南斯拉夫分清了吗?更别说日本人在中国了!当年日军侵略中国的时候,想找到真正的八路军是难上加难!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军民在敌占区的后方,人人头上缠着一块白毛巾和鬼子战斗,想分清男女都困难,更不要说分清谁是真八路、谁是土八路啦!
现在是在越南,我们能做好这工作吗?
“你们能分清谁是越军?谁是冲锋队员?谁是老百姓吗?” 我带着怀疑开口问两个翻译,两个翻译连连摇头,一脸嘲笑的问答:“那怎么可能呀!”
其实一开始搜查,我就试着用自己具有的知识来进行鉴别了,我用从电影里学来的方法,比如看看手上的老茧,看看肩膀上的印记来区分谁是扛枪打仗的、谁是扛锄头下田劳动的,这样的结果不说你也知道。
我也尝试从他们的服装上来判断,看谁身上穿有来不及脱掉的军装?来不及换掉的军鞋?你想有这个可能吗?那个时候无论是中国还是越南,青年们都把军装作为时髦的服装穿在身上,你要根据这点来判定谁是军、谁是民?那真是太弱智了。
尝试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来判定吧!语言的确能判断出一个人的职业,可你能听得懂吗?军人的举止有别与他人,可冲锋队员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样的军人举止?在中国你都做不到!
算了,我也不指望在这个时候立功了!只等着军官们来处理吧!
一位团部的军官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位军官我从未见过,他不是渡河那晚上的阿孟,此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越语,细皮嫩肉的,年轻又斯文。
他是团部‘敌工股’的干部,也是一位被越南驱赶回来的华侨,我们的翻译并不认识他,他腰间挎着手枪,享受着军官的待遇。
他站在隔离区内,开始向村民宣讲我军的政策,内容是要那些村民主动站出来承认谁是越军,谁是冲锋队员。激昂的唧唧呱呱说着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他抑扬顿挫,与他清秀的脸庞形成了强大的反差。
在军官们做宣讲工作时,我们在隔离外看护着他们的亲属,大家坐在地上,喝水,抽烟,小憩。翻译把一位老人带到了我的身边,说他要见我们的长官。
老农双手合十,向我请求要我们帮他找孩子。
“大尊,我的孩子几天前走丢了,是被你们解放军带走的,求你帮我找一下啊。”老农用生疏的汉语夹杂着越语怯生生地对我说。
“怎么找啊,我们部队里没有你的儿子啊!”我向老农摇摇头。
“你可以用你们的喇叭帮我找啊。”老农挺内行的指着我们背步话机的通信员说。
“找不到的!谁知道你儿子在哪里啊!”我回答老农,随即转身离开了他。我没想给老农多解释,让翻译去给他慢慢说吧!谁知道老农的儿子是什么人呢?或许是前天上山去找牛的越南特工?或许是越军士兵,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不敢肯定,也不愿意多想。
突然团部那位年轻的军官停止了宣讲,他拿几张白纸,开始念起名单,要求被点到名字的男人站在一边,没有被点着名字的男人站在另一边。真让人发懵,谁也不知道团里的军官们在玩什么花样!
“农文欢,黄文来,阮文绍……”被点到名的男人都站了起来走向一边,有20、30个男人很快被集中起来,这些男人多半是30岁以内的青年人,上级命令我们对其进行搜身检查,确认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危险物品。
我们开始逐一地搜身,他们大多数都很配合,没有任何的抵抗。只有两个17、18岁的小伙子非常不老实,完全不听你的指令,叫他把手抬起来就是不听,不得已我们只有强行动手。
摸着他们的身躯,大多数身材清瘦,但非常精干,难怪在阵地上的越军跑的那样快,想想这样的身材在丛林中穿行,的确比我们占有优势。站在他们中间的我犹如鹤立鸡群,连队里我就是高个子,现在处在越南人中,像篮球明星姚明,觉得他们都在我的肩下。
我不知道那位年轻军官手里的名单从何而来,但很快我们确定了27人为怀疑对象,他们都是平民装束,你看不出任何的疑点。
时间转眼就到了下午,我军向村民们宣布:这27个男人是嫌疑人员,将被我们带走审查!
消息一传出,被隔离在外的老百姓们又是“哇!”的一声叫唤,哭的、叫的、响成一片,他们涌向了那些男人们,企图将他们拉回自己的怀抱,我们组成人墙,强有力的把他们挡在人墙外。
“大家不要闹!你们可以回家为他们准备东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今天只是要带他们回去调查一下!”那位年轻的军官继续向老百姓宣布政策。
老百姓们冷静了,很多人跑回家去取来吃的、穿的、用的送到他们男人们的手里,场面一时令人有些感动和凄凉。
我们用绳子将27人的右手捆起来连成一线,让他们成一路纵队夹在我们的队伍中间返回阵地,执行完任务的我们开始打道回府。
在返回的山坡上,残阳映照下的队伍异常安静,我抬头看着前面的“越南村民”,再回眸山下,感觉村庄是异常的安静,再没有渺渺的炊烟升起,如同一座无人的村落。
回到阵地后我们得知,在村庄里抓回的27人的确是越南的冲锋队员,其中还有越军,他们经常在夜晚对我军进行袭扰,并刺探我军军情。虽然人员被我们抓获,但没有缴获一支武器,为了彻底摧毁越军在我军后方埋下的“定时炸弹”,搜缴武器成了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
两天之后,我们又接到团部的命令,要我连继续进入村庄,搜缴这些越南冲锋队员所有的武器。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家轻车熟路,在连长一声令下后,部队很快就下了山。
看到中国军人再次进村,村民们像似有了准备,满以为我们会把他们的亲人带来,无须我们挨家挨户的通知,全村的人几乎不约而同的都来到村中央的大树下等待了。
我们在四周布置好警戒,仍然是由那位团部年轻的军官和前来的村民交涉。当村民们看到亲人没有回来时,很失望!居然还有人问我们,被我们带走的人为什么没有回来?年轻的军官没有理睬他们,对着村民高声的宣布我们进村的目的和要求:
“大家听好了,你们的亲人在解放军那里都交代了,你们还有武器没有交出来,今天你们必须把武器交给中国解放军,否则你们的亲人就不能回来!你们要武器还是要你们的亲人,自己看着办吧!”
“我们没有枪啊!大尊!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啊!”有些村民开始哭诉,一脸的委屈样儿!
是啊,越南这个社会谁会有枪啊?黑社会、还是恐怖组织?见鬼去吧,这些组织在当时的越南农村会有吗!那有枪的能是什么人?一定是武装力量,一定是由政府组织起来的武装集团!
“你们不要装蒜啦!你们不交枪,我们就不放人!今天我们不追究你们用武器打解放军的事,只要你们把枪交出来,我们就放人,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年轻的军官没有任何犹豫,也不讲任何价钱!他直接拿出了个本子,再次向村民宣读了起来,唧唧呱呱又是一通的讲话,看样子好像是念的人名和武器的数量。
终于有一位老农走了出来说话了:
“大尊,我们是有枪,但没有使用,枪都保管的很好,放在很远的地方,我们真的没有用它打你们哦!”
“大家注意,小心突然袭击!”听到村民承认了有武器,连长立即对大家进行了提醒。
的确是这样,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是敌对国的村民,我们还抓了他们的家人,谁知道越南村民是怎么看我们?我们必须警惕,谨防突然有人从村中的某个角落冲出来,对着我们一通扫射,那我们就亏大啦!
全连战士立刻提高了警惕,悄悄的打开了枪机保险,眼睛四处张望,不敢有一点马虎。
“打没有打我们,我刚才说了,我们不予以追究的!你们放心,交出来只会对你们有好处的!”我们的军官继续向村民交代政策,以打消他们的顾虑。
“你们今天把枪交出来,我们就放人回来!” 连长也插话说。
村民们太明白和解放军消磨时间是毫无意义的事,可村民还是在犹豫,还是在商量怎样应对解放军的要求?最后的妥协是肯定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嘛!”这个俗语在越南也很流行。
“枪没有在村里哦,放的地方很远,今天拿不回来哦!”
“无论多远,今天必须拿回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如果你们交不出来,那些人就放不回来!”我们发出了最后通牒。
“枪在老万寨,真的没在村里,你们等着,我们马上派人去拿”。老百姓为了让自己的人早点回来,表现的很积极。
村民武器藏匿的地点老万寨,我们很快在地图上确定了位置。它直线距离有7、8公里,在代乃南侧的一个山沟里,四面全是大山,的确很远,山岳丛林中的小道起码要走上3、4个小时。为了不再耽误时间,我们立即指令村民前去取回武器。
一位老人组织了一支十来人的取枪队伍,其余的村民为他们准备好了出行的扁担、水等物品急匆匆的上路了。
我们跟随着村民离开了村庄,大约走了ffice:smarttags\" />
取枪的村民一再向我们强调会信守承诺,让我们放心等待,边说边走上了那曲曲弯弯的山路,消失在那密林深处。
当他们离开我们时,连长一再的交代大家不要乱动,注意观察村民的动静。直到越南村民在视野里消失时,军官们才开始布置新的任务。
“二连注意,现在布置防御,为了防止村民带越军回来报复,三排留在原地,在小路一侧占领制高点,搞好伪装;一排跟我走,往后退!在后面的山坡上构筑阵地,等待他们回来!”
按连长命令,大家迅速散开寻找地形,占领制高点,构筑简易工事,架好了重机枪,采集伪装的树枝,一番辛苦之后,开始等待村民的返回。
实话说,我们也不敢随便相信越南村民的承诺,也不敢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还是假,谁知道他们会玩什么花样?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如果他们慌称地方遥远?如果他们找来越军来报复?如果他们想把我们引入丛林中,用他们熟悉的方式来打击我们呢?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们不得不防!所以要等越南村民走远,直到望远镜里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布置好防御任务后,大家总算松了口气。一来大家有了简单的工事,不担心突然出现的袭击。二来村庄就在不远的山下,想必他们的亲人在我们的身后,越军也不敢随意进行炮击,除非他们不顾及自己的亲人!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在这等待期间,我们有机会向军官们了解这次清剿的来龙去脉,听听军官们对后事的判断。
原来总以为战场上的间谍、特工、叛徒等等这些故事都是电影里编造出来的,没想到我们在现实的战斗中遇到了,原来总认为这次进村的任务完全是为了后方的安全而做出的例行清剿和搜查,没想到还真正的遇上了越奸这类的人物,真是无巧不成书,还能在越南遇上这样的故事。看来营炮连的兄弟抓着的村民真是越军的特工啊!他们真不简单!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在遇到同样的问题时也能这样正确的处置?
团里的军官们告诉我们,前几天营炮连战友抓住的两个越南村民的确是越军的特务,是受越军指使借口上山找牛来进行侦察的“越共”,只是由于他们太小看中国军人的能力!
“前天被我们抓回来的越军我们怎么会有名单呢?”我们好奇的问团里的那位军官。
“越南人都招供了,所以我们有了他们很详细的名单,不怕他们不承认。现在我们等着他们把枪交出来,总共有19支武器,一会儿村民们回来,大家要配合检查。” 那位能说一口流利越语的敌工干事对我们说。
“明白!”
事件的来龙去脉终于弄清楚了,原来上山找牛的越南村民实际上是民兵,经过我们审问之后,他们全部如实招供村里武装人员的名单和武器。看来我们的敌工干部还真能干,他们熟悉越南的情况,对越南的风土人情和政治文化情况了如指掌,正因为此,才如此顺利的破获了在我后方的敌对武装。
弄清了情况,大家心态也都放松下来,开始和这位能干的“越语军官”聊天了。
“你也是华侨?也在越南当过兵吗?”看着他干练的样儿,我们提出了问题。
“是的,我也是华侨,但没有在越南当过兵,越南人这次太坏了,中国对他们这么好,还把我们都赶了出来,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了!”这位“越语军官”边回答着问题,边控诉着越南政府的罪行。
他与开战第一天我见到的阿孟不同,虽然他们都被我军提拔为军官,配备了手枪,但他比阿孟还有文化,有学识,没有阿孟那样的匪气,也不像阿孟那样轻易的看待越南。
越南人也真笨啊,他们在驱赶我们的华侨时,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仇恨吗?这些仇恨所释放出来的力量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吗?看来“风险评估”这个理论诞生的太迟啦!
六个多小时之后,一直下午三点多,终于收到了在前方哨位发回的报告:“205注意,他们回来了!”
“205明白!”“进入战斗准备!”
随着连长一声令下,我们全部的人马立即进入了自己的射击位置,全部隐蔽了起来,只留下团部的几名军官和连长站在小路中明显的位置,意在向前来的村民传达“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的信息。
天色阴沉了下来,刚才还有的太阳也躲进了云中,黄连山脉的峰顶也都被厚厚的云层掩盖,阴云山梁下的小路上终于出现了2个人影,他们肩上挑着东西正慢慢的向我们走来,间隔不远又出现两个人影……
“大家注意,他们过来了!”
“2个人、后面又来了2个人!”我们都打开了枪机保险,警惕的观察四周,眼睛死死的盯着来人的前后。
观察的同时,不仅让我想到了电影“地雷战”中的情景:鬼子为了扫荡让咱们的老百姓在他们的队伍前面踩雷,满以为这样会万无一失,可没想到我们的民兵还是发明了特殊的地雷,不仅解救了老百姓,还消灭了鬼子。这故事难免不让我更加警惕,尤其对他们身后、路边的丛林,更是百般小心,生怕越南人和我们玩什么花样。
小路上的人越来越近了,他们正直的朝我们的军官走来,会越语的那位军官不停的向他们喊着话,大致是些警告的语言吧。如:别乱动,手放在扁担上,如果你们乱动,就会有人开枪之类的话,反正我们也听不懂,眼睛只盯着他们周围,一点也不敢放松。
走在前面的是位大爷,他用一只枪做扁担,两边各吊着三支枪,他一个人就带了7支枪回来,另一个人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带了7支枪,后面陆续的来人也都采用同样的方式带回他们的武器,他们走到了军官们的身边把武器放在地上。
老人放下武器后长长的出了口气,边擦着脸上的汗水边说:“后面还有人,枪全部都带回来了”。
老人随手在枪边上取下一个吊着的布袋,放在我们面前说:“这里面是子弹,政府发的都在这里,一发也不少啊!”
看着老人放下了武器,连长叫出了我们在附近隐蔽的几个人下到路上来,帮助检查武器。
那位会越语的年轻军官,又把手中的一个纸夹子打开,要我们一一检查武器,报出枪号,按照上面的记录对照起来。
我凑过去瞄了一眼他的夹子,那是一张表格,上面记载着姓名、枪号、子弹的数量,看到这些,不由对他肃然起敬!一来佩服他工作细致,二来赞叹这些“越共”能记得这么清楚,真的让人不可思意!
“x
“h650006145,79式步枪,子弹20发,持枪人:黄阿明……”
我们按照念到的枪号,认真地检查着每一支武器。这些武器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些陈旧的武器,有些甚至很古老,自己只在北京的军事博物馆里见过,什么英式步枪,俄式步枪,法式步枪都有。
有两支枪使我印象深刻,一支是我国产的全自动步枪,这枪在没有开战前,是我们驻地民兵队长老郭背过的枪,另一支是美式的卡宾枪,这些枪虽然很老套,但保养的很好,没有锈蚀,每支都能正常使用。
取枪的村民全都到齐了,看来距离的确不近,他们间隔的远,走的也很慢,来回几十里的山路,每人背着几十斤重的武器,确实让他们累的够呛!
在认真的检查中,有些武器着实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好几支枪都是装满了子弹,有些还上了堂!想想要是真有二杆子冒死抵抗,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悲剧呢!好在取枪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呀!
武器显然不统一,不是什么正规编制所配备的武器,就是民兵,在越南被称为青年冲锋队。大多数武器配备的弹药都在40、50发,除了两支是自动枪外,其余都是步枪,不能连射,如果真要与我们对射也占不了便宜,总共19支,一支也不少!
武器验收完了,可村民并没有马上离开。
“你们把枪收走了,我们怎么向政府交代啊?”那位老人向我们道出了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简单的很!你们就说被我们解放军收了!”连长随口回答。
“政府要让我们赔钱的!我们要坐牢哦!”老人一副可怜相。
“那我们就管不了啦!快回去吧,你们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回家吧,等两天我们就把你们的亲人放回来!”团里的军官这样给村民安慰着。
村民很不情愿的离开了我们,向山下的村庄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出他们如释重负,除了交出武器有点沮丧外,多少有点轻松的感觉,因为他们亲人回家愿望或许能实现了……
我们收拾好这些武器,踏上返回的路程,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心中的愉快劲儿就别提了。这是我们赴越参战中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大家一路上真是兴高采烈!
数年后的一天,我偶然从军战史看到了对这次清剿战斗做出的总结:
周登寨农会副主席农文来,是个沙族,对越修推行大民族主义,欺压少数民族不满,但他又跟越军干过坏事,还袭击过我军,担心我不会饶恕他。115团群众工作组的同志,多次进村做工作,反复说明我军政策是区别对待,并同他一起控诉越南当局迫害沙族群众的罪行,还派医生给他老婆治病,使他解除思想顾虑,主动交待了敌潜藏人员名单和武器埋藏地点,根据他提供的情况,部队组织清剿,两天清查出27名越军(其中情报中队长1人),缴获步枪十九支,子弹595发.----载于《1979年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政治工作经验选编》13军政治部
我这才知道那个村长叫农文来,但我不知道27人中还有个情报中队长,也不知道谁是这个中队长,仔细回想也没有发现谁像这个中队长,想必在那个战乱的时代,越南军队中这样的职务一定不少吧,如同我们现在的经济社会一样,总经理的职务遍地都是……(二)
有两支枪使我印象深刻,一支是我国产的全自动步枪,这枪在没有开战前,是我们驻地民兵队长老郭背过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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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牌老哥,驻地民兵队长老郭这人这枪怎回事?看来是被这帮冲锋队员暗算的了,27人中必有人难回家。
大雁孤鸣 朋友
真实与否,您自己品味。
做为俺,没见过比这更真实的作品了。俺转贴到其他论坛,编辑审核有时要好久,因为啥呢?真实刺激命门。
俺打心眼里敬佩老兵(冒充的不算),做啥象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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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登村抓获的27名越南冲锋队员被我们作为俘虏上交到师部,随后被押送至国内,这27人据说还没有等到真正交换战俘时就被提前释放了。
我们的官兵常常把作战任务强度形象比喻为“吃肉、喝汤、啃骨头”。吃肉是占便宜的事,喝汤是在人家完成任务后拣点便宜,啃骨头就是打硬仗啦!这次清剿的任务也算是我们连在啃了几次骨头之后唯一的一次“吃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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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南,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祖国,都在想念亲人,盼望战争早日结束。随着战事的扩大和节节的胜利,阵地上几乎每天都有人带回国内的消息,这些消息来自于过往的民工,也有的来自从祖国伤愈归来的战友,随着来自国内的消息越多,大家也越感到战争将会很快结束。
我们连第一个从国内医院回来的是三排九班长娜林顺,他在215战斗中右小臂受伤,子弹没有打伤他的骨头,也没有贯通皮肉,其实他完全可以轻伤不下火线,像老乡袁兵一样,即便不治疗也无大碍,可当时还是强迫他撤下,让他护送那些重伤员一起回祖国治疗,因为他的伤毕竟会对战术动作和射击造成了影响。
年轻的小伙子身体力强,伤口愈合的很快,娜林顺在伤好后立即向医院领导请战,坚决要求回到部队,他是班长,他知道那次战斗后连队减员不少,连队里需要人啊!
大伙儿听说他又回到了阵地上,都十分吃惊,认为他没有必要回来,住在医院里多好啊!战争已经进行了十多天,现在连队也没有具体的作战任务,说不定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呢,何必再来一趟呢?
可这种精神也让所有的战友们非常感动!尤其是连长和指导员在得知他再次请战来到前线时,非常高兴,对其行为更是大为褒奖!
因为没有具体作战任务,原配属给我们连队的各个加强火器分队也开始归建,首先离开我们的是两个喷火器班,他们是和我们步兵一起冲锋陷阵的战友,共同战斗了那么多天,同生死共患难,现在他们要回到师防化连的建制,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们,那种战友分别之情真是难于言表,大家都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喷火班带队的班长是个河南人,身体强壮,他将队伍集合好来到连长面前,向连长报告:“喷火班集合完毕,奉命归队”,连长红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再的嘱咐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喷火兵们背着喷火具装备离开我们时的背影,又让人回想起与喷火兵一起战斗的日日夜夜,他们装备重,卧倒隐蔽都不便,可他们在248上火攻敌营、夜攻敌堡,215上火烧敌阵,无名高地上帮我们烧毁废旧物资,387上帮我们引火烧饭,处处情同手足的画面历历在目,让大家好一阵难过,但不管怎样,战友还是要离别的,舍不得也没法儿啊!
接着离开我们的是无后坐力炮排和重机枪排,他们是在我们团的编制内,一个营区内好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分别时的心情要好许多。
战争,会让军人产生痛苦和牺牲,会让平民百姓流离失所,可军人是喜欢战争的,也是厌恶战争的。喜欢,是它能带来升迁和立功的机会,厌恶,是它能带来痛苦和死亡。
旧军队里有句俗话:“连长、连长,半个皇上,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说的就是战争会给军人带来不可多得的机遇。由于战斗使部队中的干部也受到了很大的伤亡,前线各部队急需一大批战场上有经验的、有能力的军官迅速来填补空缺。
我们步兵营中三个连队的军官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其中三连的四个连级干部全部受伤住院,一连的干部也多人受伤,我们二连副指导员牺牲,三排长受伤入院治疗,相比之下军官损失较小。为此,营领导决定抽调我连副连长李林同志到三连任连长,原一排长李永贵被提拔为副连长,原二排长贾颖民被提拔为副指导员,连队一下空缺出了三个排长的职位。
理论上说,全连每个战士都面临着提干的机遇,我更是符合条件。于是,好消息传来,连队支部准备提拔我为排长。这时,新任的文书何崇宾悄悄来到我的战壕里对我说:“连长在支部会上否决了对我和你的提名,他说在这个时候当官无疑是送死!想活着回去就往后站,别冒出来抢风头!”
连长毫不客气的打消了我想当军官的念头!
何崇斌是我的重庆老乡,连队里就只有我们三个重庆兵,其中何田忠在战斗中牺牲,剩下我和他,连长保护我们两人的意愿非常强烈。
虽然我很想当军官,很想发挥我天生的指挥才能,可连长对我提干的阻拦,让我又一次感到他对我的特别关爱。
这次火线提拔的机会没有抓住,或者说是自己放弃了,但另有3名班长被火线提拔,他们分别是原一班长王怀明,新任命为一排长,原四班长杨乐文被任命为二排长,原三班长武海祥被任命为三排长。
副连长李林被提拔为三连长后,实话说连长对他并不放心,因为他战前还是我们的一排长,打仗扩充时才被提拔为副连长,火箭式的提升使他的军事知识完全不能适应新的职务。为此连长非常关心他,每天都通过电话对他进行指导,帮助他分析敌情和部署防御,及时发现漏洞,辅助他完成军事作战任务。
连长刘明丰爱兵、用兵、练兵在全团是出了名的,大家都知道二连长有能力,是个爱兵习武的高手,这个时候更显出他的威信。
三连也有许多战士被提拔为军官,在完成了兵员补充后,又成为一支建制完整的连队,可原本是老兵最多的主力连队,现在成了营里“新兵”最多的连队,逐被编为营预备队配置在我们的后方,在龙金一带维修倒塌的民房,帮助越南百姓做农活儿等,以换取越南民众对我军的理解和支持。
来到越南快半个月了,只有一身衣服的我们由于整天在阵地上摸爬滚打,日晒雨淋,外加上抢救战友时身上留下的斑斑血迹,使每个人浑身上下臭气熏天,成了丛林中蚂蝗、蚊虫的叮咬的主要对象,个人的卫生状况非常糟糕,许多人开始生病,热带丛林中流行的疟疾和痢疾开始在阵地上曼延,威胁着部队官兵身体的健康,非战斗减员的情况时常发生,成为战斗之后我们需要对付的又一可怕敌人。
流行的疾病先后使我们连队近10人脱离了战斗岗位,这种疾病可在短时间内使人丧失战斗能力,并能迅速传染和曼延,为避免更大的减员,上级不得不把他们送回国内治疗。
疾病的传播给前线部队造成了严重的非战斗威胁,前线指挥部发布命令:一旦发现疟疾和痢疾,必须立即离开连队,发现一例送走一例,决不迁就!于是,抵御疾病的侵扰和清理个人卫生成了我们必须严格执行的任务。
一天,天气晴好,烈日炎炎,炽热的阳光足可以把人烤成肉干儿。连长下山视察了山下小河的情况,并安排好小河四周的警戒后,要求大家按班为单位清理个人卫生,轮流下山洗澡,同时要求每班必须携带一支武器,以防万一。
半个多月没有洗澡了,大家异常兴奋!为了洗澡方便,我们把身上的装备全脱在了阵地上。我带了支枪,随手在裤兜里装上了两个弹夹,另一位战士在裤兜里装了两枚手榴弹,我们班便轻装的向山下的小河沟走去。
小河的水清澈见底,大家来到河边,连衣服都不脱就迫不及待的纵身跳下,尽情的享受在水中沐浴的快乐,体验着那清凉的河水缓缓从身上划过的感觉。来到越南,虽然河流纵横,水网发达,我们也多次在河流中穿越,可没有一次能够这样清闲的在水里享受沐浴,清洗自己污浊的身体,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么放松。
我站在河边担任着警戒,看着大家在河里畅游、打闹、嬉笑,好一阵快乐,恨不得立即也跳到水里去享受那份清凉,去把身上所有的污泥、血迹和汗水都冲刷干净。
“哒哒哒”突然一个清脆的点射,打消了大家的兴致,枪声来自离我们不远处的丛林中,大家异常紧张,纷纷的跳上岸来,隐蔽起来。
几分钟之后,对面山上的丛林中有了响动,像是有人向我们方向快步下山,我立即举枪高喊起来,“站住!口令!”
“不要开枪!自己人!”随后从树林中钻出了一班的人马。
想必来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四周都是我们的警戒,能来到这里已经通过了多道哨卡,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多问几句。
来人见我们做好了战斗准备,也显得很惊诧。
“兄弟是哪个部队的,刚才是你们开的枪吗?”我们开口问到。
“师后勤的,我们没打枪啊!”能看得出他们回答的很犹豫。
“那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呢?就是从你们方向传来的呀!”我们追问着。
“哦,我们没有注意呀!可能是山那边吧!”
来人显然是在说谎,那么响亮的枪声居然说没注意?看来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随意开枪的行为,担心他们过失会受到我们的责备。
算了吧,不用多问了,既然人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继续追问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大家都是年轻人,难免会在高兴的时候对着自己感兴趣的目标开两枪过过瘾,现在也不那么紧张,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们要注意哦,这里的部队多,不要乱开枪,以免误伤哦!”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提出了忠告。这些兄弟部队的战友没有多说话,埋着头继续赶路了。
我们继续洗澡,一块肥皂在空中扔来扔去,相互传递着使用,大家最后全脱光了,洗澡、洗衣服一并解决,大家洗完后把衣服拧干又穿在身上,火辣的太阳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晒干,真让人痛快啊。
我们在387上整天无所事事,唯一的消遣就是看风景。387高地的位置很高,足可以俯瞰整个红河流域,还可清楚地看到老街的楼房、谷柳县的建筑,再往北,还可以看到祖国美丽的河山。
遥望祖国肯定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事,但大家感兴趣的目标是老街与河口间的铁路大桥——南溪铁路大桥。那是一座地标性的建筑,它南北跨越南溪河,连接着中国和越南,是法国人修建的昆明至河内“米轨”列车大桥,战前这座桥曾作为中越友谊和中越争端的焦点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和解放军画报上,现在大桥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启能不关心吗?
战前据说越南人为了防止中国人对他们的打击,早早的在铁路桥上放了一节装满炸药的列车,威胁说:只要中国军队敢过来,他们就要引爆列车,炸毁桥梁!
战斗打响后,铁路桥上的列车并没有爆炸,或许越军受到的打击太突然,来不及引爆炸药。可战斗打响后两天后,越南人还是把桥给炸了,他们把靠近越南的一方桥墩炸断,桥上事前堆放的那节车皮一头扎进了南溪河里,铁路中断了,对我军多少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但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们的铁道兵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终于把铁路桥又抢修通了。
小火车又开起来了,呼哧呼哧的冒着白烟,穿梭在中国和越南的国土之间,它不仅为前线运送弹药和物资,也把前线的战利品源源的运回国内,惩罚性的打击表明我们要在军事和经济上获得双重胜利。
柑塘,那里有越南最大的磷矿,很多生产资料都是非常值钱的,小火车上拉了不少物资。在那个经济不发达的年代,我国为了援助小兄弟越南,自己省吃俭用,勒紧了裤腰带帮助他们,可他们还是忘恩负义,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受报应了!
“只要用得着的,全都带回国内,用不着的和拉不走就地销毁!”这是前线部队秉承的惩罚性原则。
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小火车拉着沉重的物资,小心地通过临时修复的铁路桥,车上拉的有机床、汽车和各种机械等物资。小火车每日奔波在国境线上,一天过好几趟,每通过一次大家都十分高兴,因为它代表着胜利。
时间很快到了
是什么样的新闻大家非常清楚,猜也能猜到,中国要宣布撤军啦!但大家还是想尽快等到晚上7点,尽快亲耳聆听祖国发出的声音。
中午刚过,大家正议论着晚上将会有什么样的重要新闻时,阵地上突然传来了战斗机的飞行声。
“空袭警报!”“空袭警报!”
“对空武器警戒!全体进入坑道,迅速隐蔽!”
“进入坑道,迅速隐蔽!”连长的命令和各班的口令响彻整个阵地,一时间空气凝固,放松了好几天的我们突然感到神经紧张。
这是一架歼6式战斗机的飞行声,我太熟悉它的声音,就像熟悉自己战友的脚步声一样。因为我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飞行员,从小学就非常喜欢航空知识;另外我二哥他就是一位战斗机飞行员,驾驶的就是这个型号的飞机。在自己未入伍之前,还专门去他的部队看他,每当这轰鸣声响起,看着他在蓝天上翱翔,真让人羡慕!(遗憾的是,2006年,我的文章还没有写到这里时他就去世了,年仅才60岁啊,我是多么想让他看我写完这篇文章啊!)
越南空军也有这种型号的战机,众所周知我军的歼6是苏联米格机的翻版。曾听我哥说过这样的故事:越南抗美战争时期,一架米格19被美军的鬼怪式战机一路追杀,飞行员情急之下将飞机飞往中国才逃过了一劫。我空军为越南飞行员压惊后,加满油料送其回国。
难道越南空军敢在我撤军之日对我们报复吗?难道他们想趁我们放松警惕之时袭击吗?我们说撤军了,他们到来劲儿了?
我判断不可能是越南的飞机,如是敌机为什么不对我们射击呢?一定是我军的战机!
对越还击作战开始前,上级对我们说有将空军支援我们步兵地面作战,可战争快打完了也没见一架飞机!今天眼看战争就要结束了,飞机才飞出来,难道在这个时候才来支援我们步兵作战?真奇怪呀!
天上依然是飞机的轰鸣声,我忍不住还是把头悄悄的伸出了防炮洞外,探头仰望天空搜索着飞机的影子,好不容易才在云层的间隙中发现了一架银白色的战机。
那天空中的云彩很多,太阳时常被云层遮盖,根据云层判断,飞机高度起码有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战区上空看见空军的战机。事后,关于这次飞机的出动有很多版本的传说,有人说是为了侦察,有人说是为了威慑,也有人说这是空军一名飞行员按奈不住自己的愤怒,擅自驾机行动……,但不管怎样,只能说明一件事:中国的空军出动了。
空袭警报很快解除,大家很纳闷,为什么自己的飞机还要做防空准备?连长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说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家吃完晚饭就在阵地上的空地坐好,早已不在乎阵地上是否安全,似乎只要中国政府宣布撤军,战争就会立即停止一样,丝毫没有把越军一方的袭击和报复放在眼里,只等待着7点钟的到来。
指导员站在队伍前,拿出了战前上级专门配发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这个比书本略大一点的收音机可是全连的宝贝,即便在当时,价格也不菲,相当于连长近二月的工资。战斗中指导员一直亲自背着它,遇有机会的时候,指导员也会拿出来给大家听听,但更多的时间是由连队领导们收听新闻,然后再向战士传达。
收音机今天成了明星,吸引了大家所有的目光。指导员站在队伍前,拿着它不停地在调整方向和波段旋钮,想找到最佳的接收方向,可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收音机的功率又只有那么大,收听的效果始终不佳。
不管怎样,晚7点正,在那熟悉的台标音乐声结束后,大家还是从那嘈杂的无线电波中依稀听到了女播音员那庄严的声音:
“惩罚越南霸权主义的目的已经达到,为履行只惩罚,不占领的承诺,中国政府对越南政府郑重宣布,自
“哦!哈哈!”阵地上沸腾了,大家一下子全部跳了起来,尽情地欢呼雀跃!
在那一刻,没有谁会去顾及阵地周围,没有谁会担心高声喧哗带来的影响,没有谁会在乎收音机里后面播送的内容,仿佛那一刻,整个老街地区的山头上都响彻起中国军人胜利的欢呼声!
离开祖国半个多月了,也在丛林中生活了半个多月,胡子、头发长的都快成野人了,谁不想回家啊!
是的,我们天天盼着战争早日结束,想念祖国之情胜过想念自己的亲人!祖国放飞的鸽子终究要回家的啊!
撤军的命令宣布了,战争结束了!战友们满以为可以立即收拾行囊回国了,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们并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许多士兵每天都会问连长:“撤军命令公布了,怎么我们还不走啊?一点动静也没有。”
连长的回答正如开战前一样,还是那句老话:“响水不开,开水不响,没有动静就是快了!”
收音机里的新闻与军事行动的命令是有区别的,事实上在中国政府宣布撤军的前一天,前线有许多部队就开始往回撤了,撤军的顺序是上级考虑的问题,否则大家都往回跑,那肯定是一团糟!
连队受命继续坚守阵地,掩护大部队撤军。
柑塘方向开来的小火车越来越多了,每天都在不停地往返,上面装的不再是机械设备和汽车,而是从前线撤下来的部队和装备。
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如果说进军是一种军事打击,撤军就是一种经济制裁了。前线部队都接到指令,要在撤军的同时,毁掉所有越南政府的经济设施和政府工作设施,扩大惩罚性打击的战果,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再忘恩负义!
工兵们对老街城内的主要建筑爆破开始了,原来炸毁的是工厂和企业,现在要把所有重要建筑都炸毁。大家在阵地上甚至做起了游戏:看谁猜得准,哪幢楼房今天要被先炸毁?谁猜中了谁赢香烟。
中国人讲究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伦理哲学,毛泽东主席教导出来的军队也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军事斗争理论,这是越南修正主义对我国犯下的罪行必得的报应!
随着远处老街、谷柳市区的建筑建筑物一座座倒下,很多明显的地标建筑都消失了,远方的城市被痍为平地,所能看到的是矗立着的残垣断壁!
令我连立即撤离387高地至西北侧
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好不容易该我们动身了,虽然在这387营地上住了这么久,可大家没有一点留恋之情,都恨不得早日离开!虽然不是撤回国,可大家还是那么迫不及待。
连长命令把阵地上的工事全部销毁,不能留下我军驻防的痕迹,犹如三国时期司马懿在撤军时,也要把埋锅造饭的痕迹销毁,以免诸葛亮了解其兵力部署情况一样,历史虽然久远,但兵家的心理都一样。为此,上级专门给我们送来了硝胺炸药,这种炸药比TNT炸药便宜,虽然没有TNT的威力大,但要经济实惠的多啊!
每一个士兵都是爆破的高手,有了炸药的帮助,加上迫切的心情,掩埋战壕,销毁工事都非常轻松。在一阵热火朝天的中,炸药一管管被绑在圆木上、埋在堑壕中,随着铁锹的飞舞和阵阵的爆炸声的硝烟散去,387高地上的野战工事瞬间消失了,新翻出的泥土更像是刚开垦出来的农田。
连队整装完毕后快步向西北面的指定地点奔去,没用多少时间就到达了指定的地域。
225高地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头,它的高程比387矮100多米,战术价值不大,高地上没有敌我双方驻守过的痕迹,山头上只有一条村民踏出的小路从丛林中穿过。
山下是孟珊村,距离我们搜剿过的周登村直线距离只有
经过分析,没有哪个笨蛋会选择沿山头追击我们,越军也不会,那样不仅耽误时间,还会遭到我军在丛林中的阻击,困难要大许多,因而道路成了我们设防的重点方向。
为了有效的完成任务,团领导派骡马队为我们驮来了各种防步兵地雷,由我连掩护,团工兵排负责埋设。我们将当地道路封锁起来,让老百姓通通的远离这个区域,整整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驮来的地雷全部埋在了山下的机耕路上和两侧的垭口间。期间还遇上了工兵排里的重庆籍老乡胡思贵,虽然平时我们都在一起玩耍,但在阵地上遇见还是分外高兴,免不了要多说几句。
“思贵,地雷埋好了吗?别到时候不响啊!”
“放心吧老乡,我们埋的雷鬼子是找不着的,越军要想通过这个地雷阵,起码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呢!”老乡自信地回答着我。
听着老乡这么说,心里塌实多了,不管越军对地形再怎么熟悉,总不会飞过来吧!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对付他们了。
我们连队也迅速在225高地的正斜面构筑了简易工事,由于是临时性的防御任务,连长没有再要求大家做复杂的防御工事,大家为此省了不少力气,只是在高地的反斜面的丛林中设置休息区,预备队可以在那里隐蔽休息。
接近黄昏时分,累了一天的我们在吃完干粮后,各自按照连长的任务安排进入了慢长的等待中。
天又一次的黑了下来,全连战士又进入了高度的戒备。连队里步话机里不停的有敌情通报传来,从连长向我们传达的语气中,可以预感到情况是十分的危急,我们都睁大双眼,谁也不敢放松,手中的武器又一次的打开了保险,手榴弹的旋盖又一次被拧开……
时间很快到了深夜,仿佛一切都平安无事,正当连长命令各战斗单位1/3的人员可以到反斜面休息时,“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埋设的地雷爆炸了!响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也撕碎了全连战士平安的美梦!
“进入阵地!战斗准备!”连长小声的传出了命令。
全连战士又快速回到阵地中,举枪对准了事前标定好的目标。其实那种情况下,没有连长的命令大家也都会那样做!
空气凝固了,四周寂静的只能听到腕表上秒针的走动和战友紧张的呼吸声,我屏住了呼吸,想听听有没有越军受伤时的惨叫,有没有越军行动的脚步声。
爆炸的地雷点距离我们200多米,按常理这样的距离上我们是能够听见动静的,可时间一秒秒的过去,既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也没有发现任何威胁,山下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就连孟珊村里也是鸡不叫狗不犬。
“怎么回事?难道是村民误踩上了我们的地雷?”
“难道是家畜?”
“难道是野兽?”别逗了,在山里住了那么多天,从没有士兵发现野兽的存在。大家都非常的纳闷,纷纷的猜测起来,连长也焦急的用861步话机里向各排长询问情况。
“02,02,派人到路边抵近观察一下,看是怎么回事?”连长向二排长下达了命令。
我们距离山下的小路只有150多米,地雷爆炸的地点在小路的上端更远的地方,从我们的位置上怎么也看不清爆炸地点,就连阵地前的班哨也无法观察到具体的情况。
漆黑的夜里,没有任何光线,能见度只有几米远,要想弄明白机耕路上的情况真是非常困难。
二排长立即派六班长马卡带一名战士前出,执行抵近观察的任务,并令全排进行掩护和支援,全连同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马卡,是和我一同于77年入伍的彝族战士,中等身材,浑身肌肉结实的像头牛。原本是六班的副班长,班长李锦勇受伤后,他接替了班长的职务。他军事技术好,身体耐力强,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上总是露出朴实的微笑。他是一个热心人,为人特别豪爽,班长李锦勇受伤后,就是他匍匐在地上把班长背回来的。fficeffice\" />
马卡携带上排长的861电台,开始匍匐前进,向埋设地雷的地域爬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电台里传来了他“呼——呼——,”长长的吹气声。
这是我们事先规定的暗号,表明没有发现情况,一切正常!听到这样的消息,大家着实松了口气!
“02,02,注意爆炸点周围的情况吗,有无动物尸体?”连长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着。步话机里又传来的是马卡长长的吹气声。
“很好!注意隐蔽,继续观察!”连长继续向前方的马卡下达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近一个钟头了,前方仍然没有我们想象的敌情出现,依然是一片的寂静。连长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向全连发出了可以继续休息的命令。
“各排注意,1/3的人留守阵地,其余人员可以到反斜面休息,注意轮换!”
听到这命令,我才关闭了保险,退到了高地的反斜面,倒在了丛林中的树叶上,昏睡了过去。
实际上这一天来,我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不仅由于累了一天,还因为我发现自己开始拉肚子了,身体虚弱的我只能裹上了雨衣卷缩在地上。拉肚子是在撤离的时候,那会儿肚子隐隐作痛,几十分钟就有一次腹泻,根本无法忍受,根据连队普及的痢疾知识,看着自己拉出的排泄物像鼻涕一样,我断定自己染上了可怕的痢疾!
痢疾,对于每个战士来说都不可轻视,不仅因为它会使我的身体瞬间跨掉,还会给连队更多的人造成传染,更何况上级早有的命令,无论是谁,都将被无条件的送回国去!在即将要回国的节骨眼上,提前被送回国去多可惜啊!
送回去是小事,传染他人可是大事。如果我病倒在地上,让战友们抬着你走,那将会给连队造成更多的非战斗减员。
“是否要向连长报告?”我忧郁了,思想斗争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要隐瞒自己病情!因为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回国,我要坚持到最后!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是啊,也许就这么两三天,你就可以自豪地回国啦!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撤下,以后怎么向父老乡亲交代呀,你没有参加完整个战斗,半途而废,多令人遗憾!
其实有这样的思想,很多都是受我父亲的影响。父亲长征时是红一方面军中央警卫团的战士,他一直跟着毛主席走了二万五千里到达陕北,他常在我面前自豪的说,完整走完长征的红军不多,他就是其中一人!
为了不轻易的放弃,保证自己和战友们的健康,我开始运用自己掌握的医疗知识进行自救。一是不要传染别人,二是保住自身的能量。我开始远离阵地排泄并深埋,不再让战友们动我的水壶,不再随便和战友交换食物,即便是我要喝人家水壶里的水,也会远离水壶倒着喝。同时强迫自己吃饼干以补充能量,虽然那饼干我吃腻了,但说明书上标明的营养成分是非常充足的,是我补充能量的唯一办法!
我一个人躲进丛林深处把自己所穿的衬裤脱了下来,撕成了一块块的布片,装在裤兜里,用于每次腹泻后的手纸。我借口拉肚子,反复的向卫生员索要黄连素服用,以至于卫生员拿着装药的瓶子在我面前晃荡着说:“你看,就这么点药了,你不能一个人吃完了呀!万一其他同志再有拉肚子的怎么办?”
看着那半瓶子黄连素,总共不到50片,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要了。他也知道我拉肚子,还警惕的问我拉出的是什么,好在是阵地生活,拉肚子是常事,很容易隐瞒过去,因为我的精神没有倒,我还能完成各种战术动作!
扯烂的布片也很快被我用完了,原来在387上收集的衣物都埋进了战壕,随身再没有多余的衣物和纸张供我使用,只能借助树叶、树棍、竹片、弹壳和石块解决问题。想想在越南这20多天里,只有在387高地上后勤给我们送有手纸使用,至于在战斗中的那些天,解决问题都是用这样的方法,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我还能站起来!
经过我的努力,第二天拉肚子有了明显的好转,次数减少,痛苦消失!奇迹往往发生在坚持之后。
天亮了,掩护撤军的任务进入到了第二天,昨晚的地雷爆炸仿佛没有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影响,山下的村庄里又恢复了生机,村民们又出现在田间地头,继续进行他们的春耕生产,一切又是那么的祥和。
连长为了能顺利回撤,上午派出了文书何崇宾和一排长前去刺探回撤的道路。其实祖国就在我们身后ffice:smarttags\" />
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那些地区我们曾走过,也是我军后方的所在地,可越军在边界埋设的地雷我军并没有清理干净,何况上级并没有令我们直接回国啊。
更何况,撤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战术动作中,后退中的危险无处不在,很容易被敌人消灭的。
看着探路战友下山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们向祖国的方向走去,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战争终于结束了,我们即将返回祖国,被祖国放飞了这么多天的鸽子就要飞回去了。
探路的战友携带着861排用电台,只能在
中午时分,电台里出现了他们的声音,连长的望远镜里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回来了!”连长高兴的叫着。
“连长,给我看看吧!”我向连长提出要望远镜的请求。连长知道我想看看老乡,很理解的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站在高处,看着远方的战友和排长一路春风,正路过一片越南集体农庄种植的菠萝地,他们一会儿在地里拉屎,一会儿在菠萝地里吃菠萝,轻松的神情难以掩盖。还在电台里问我们是否能看到他们潇洒的神态。
“205,205,菠萝的味道真好啊,等一会给你们带回来尝尝!”电台里传来了他们风趣的声音。
他们开始采集菠萝,脱下了自己的军装包好背上,像背着粮食的农民回到了阵地上,阵地上几乎是欢声笑语,由于菠萝不多,大家只能分着一人一口的品尝,口味美妙极了,我原本不喜欢吃菠萝,但回想起那天吃菠萝的滋味,至今还会让我垂涎三尺。
忽然,靠近红河的248高地上传来了坦克的轰鸣的马达声和激烈的枪声,那是我们第一天攻打的高地。听着那声音一时间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在撤军之时,怎么还会有这么激烈的战斗,难道越军又攻占了我们的后方?全连官兵都感到万分惊讶,连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非常紧张,急忙拿起步话机向营部询问。
原来是香港凤凰影业公司正忙着在拍电影呢!好一番热闹的景象!香港凤凰影业公司是唯一与中国大陆有着良好关系的一家影业公司,由于考虑到他们的安全,没有让他们到前线拍摄,只能安排他们在后方的阵地上补拍一些镜头,以满足国际上宣传的需要。
“哦,刚才去探路的时候我们看见了那帮人,他们穿着我们的军装,留着长长的头发,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还扎着腰带,活像当年的红卫兵呢!”探路的战友给连长作着补充。
白天,在阵地上担负掩护任务还比较轻松,因为能见度很好,山下机耕路上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又有一定的距离,不至于让我们很紧张,但连队里的步话机里传来的消息,可是让我们每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上级的敌情通报几乎每隔两小时就有一次,内容多半是越军进展的位置。如:越军第某团先头部队已经到达某某地域,坐标3540,2812,第某某团正向什么方向迂回,先头已进至3610,2945地域,第某某师一部正沿某公路行进,现已到达某某地区等等。
连长往往是一边听着步话机里的报告,一边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做着记号,当我看到地图上的蓝色记号离我们越来越近时,让人感到四周到处是越军,不免令人有些担心,因为我们的位置很突出,大部队都在撤回,我们四周孤立无援,很容易被越军合围的。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当连长听到越军炮兵某团
“牛刀”已经收回,我们只是一颗“钉子”。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奇怪的现象总会在夜晚发生,大致在夜晚9点刚过,埋设的地雷又一枚发生了爆炸,这突然让我想起了“狼来了”的故事,昨天晚上地雷爆炸了,狼没来,今天地雷又爆炸了,狼会来吗?
全连战友又是一阵的紧张,紧张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出,握住枪机的右手不停地冒出的汗水,那汗水和防蚊油混在一起,湿滑的让我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拭着,生怕在敌人出现时我握不住那跳动的枪身!
最让人头疼的是,我们谁也无法判明地雷爆炸的原因,埋设的地雷有多种,58式地雷,69式跳雷、绊雷和定向雷,还有大量的72式防步兵地雷,根据爆炸的声响判断,一定是地雷或是绊雷发生了爆炸,都是单发地雷爆炸,动物和牲畜触发的可能性最大。
一到夜晚,无线电台里也不清净,虽然那时也有些信息战的概念,但你还是可以从884连用电台和861排用电台里听到我军和越军的呼叫声,两军同使用一种频率的现象经常发生,两军步话机员焦急的语气都十分接近,有时经常可以听到他们用越语,我们用汉语各说各的情况,足可以判断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那晚大约在8点多钟,连长听见884步话机里有越军的呼叫,频率和我们营一致,便找到翻译要他们判明通话的内容,可两个翻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越军喊的什么,我们只能推断是越军采用的俄语呼号,那声音清晰的感觉他们近在咫尺。
很快就要进入雨季了,天气也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丛林里的夜晚蚊虫和蚂蝗也开始攻击我们,远不如坑道里的生活舒适。为了在夜晚躲避昆虫的袭击,不管天气再热,我们也要扎紧绑腿,扣好衣帽,甚至还要穿上雨衣,裸露的地方都涂满了防蚊油,即使这样也很难抵御蚊虫的叮咬。丛林中的蚊子个个都是能手,足可以把你的血吸干!防蚊油涂抹一次最多能抵挡2个小时,你必须一遍遍的涂抹,以至于到后来防蚊油也失去了作用。防蚊油的腐蚀性特别大,与汗水混在一起,让人非常难受,可没有办法,再难受还是要用啊!
长时间在阵地上的潜伏,要求绝对的隐蔽,在掩护撤军的两个夜晚,让我真正体会到了邱少云英雄的壮举,真正领会到了潜伏的滋味。
天空渐渐地露出鱼白肚,新的一天又来临了。大约在上午10时,终于接到上级要我连撤离防御阵地的命令,撤退的路线是下山后,经过孟珊村口,沿机耕路向北,通过近
紧张的撤退开始了,连长迅速命令全连按照一、二、三排的序列交替掩护撤退。由于全连要经过一块
一排长带领部队在山下完成好战斗准备后,山上的人马开始下山,越过了山下的小河,踏上了那条前方埋有地雷的机耕路,全连开始向后方撤退。
孟珊村寨就在路边,村中的老百姓们看着这些共军从山上下来,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眼光。
回撤,大家是兴奋的,也是紧张的!兴奋是要回家了,紧张是我们成了最前线的部队。四周都是越南人,要是他们追击我们,那滋味一定难受!回想第一天我们攻打194高地的战斗中追击越军逃敌时的情形,许多越军就是在逃离阵地的过程中被我们火力追击而击毙的。那种从高往下的打击人是很难躲避的,我个人深有体会。所以我们每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快,几乎都是一路小跑,谁也不愿意多停留一秒,谁也不愿意跑在最后,在后面的战友边跑边回头,生怕遇到敌人的追击。
按交替掩护的撤退要求,一排必须等二排撤到身后选择地形做好掩护后,一排才能回撤,二排必须待三排在身后做好掩护后,二排才能回撤,依次交替。也许因为太紧张,一排长并没有按照要求做,在连队的人马一过他们的阵地,一排长就命令战士起身回撤,全然把交替掩护忘在脑后,所有的战士都在路上狂跑,完全没有了阵形,那情形总觉得和电影里敌军狼狈撤退有些接近。
这样的情形可把连长惹火啦,他高声的对着一排长骂道:“混蛋!你给我站住!爬回去!谁叫你们撤的!胆小鬼!”
连长返身冲上前去,给一排长王怀明一顿臭骂!一排长被骂得像个落汤鸡,赶紧又回到原位,继续做好掩护。在场的我们全都目瞪口呆!从来也没有见过连长发这么大的火啊!
在田间里劳动的越南百姓看到这一幕,也非常的好奇,他们不知道这些中国军人在这农忙的时节里在他们的田地间一会卧倒,一会站起来就跑是为什么?也搞不明白这位年龄大一点的中国军人为什么会发火,虽然他们听不懂,但一定知道是在骂人。从他们的表情里能看出,他们觉得很好笑,他们在田间一派轻松而繁忙,而中国的军人无缘无故地慌忙而劳累。
好不容易全连人马撤到了龙金的村口,村子里的越南百姓们都站在村口,看着解放军从他们的家门口路过,他们习惯了中国军队从他们村中来回过往,因为他们也接受了我们后方部队大量的帮助,他们的房屋很多都是我们友邻连队帮助修复的。
龙金这个村庄也是我们第一天战斗时,离194高地最近的村落,那天许多越军撤到村中,利用村中的房屋和大树进行隐蔽,向我们山上开枪,掩护他们的战友逃离。五班长张桃根就是被从村中射来的子弹给击中的,连长一气之下,抓起一挺班用机枪就向这些敌人射击,那天我们向这个村庄里的越军打了不少子弹,村中的房屋上还能看到许多的弹孔。
连长走到村边的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指着大树上密密麻麻的弹孔的骄傲的对我们说:“看看,这是老刘留下的战绩!”
全连的战友聚集了过来,一边听连长介绍,一边在大树的阴凉处小憩,接近中午的阳光已经十分炙热,离开了田间的开阔地,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据连长说,那天打伤五班长的越军就躲藏在这棵大树后,他不停地射击,最终将其击毙!那是一棵古老的大树,如果不出意外,今天那棵大树应该还在,大树的直径足有
在村边的大树下,连长似乎忘记了刚才让他火冒三丈的事儿,轻松、兴奋地介绍着第一天战斗打响时他的作为。
村民们看着这些共军在村口停下了脚步,都站在那看热闹,他们听不懂中国军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中国军人对这棵大树发生了兴趣,看着中国军人兴奋的比划着,也有不少人跟着傻笑,那种心态我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如果外国军队在我家门前指着家门口的大树说三道四,我的心里一定不是滋味,是他们听明白了内容?还是为了迎合中国军人?真让人搞不明白。
连队离开了危险的地段,连长也不再那么紧张了,看样子他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想借助大树的阴凉多休息一下。连长的轻松也带给我们欢乐,大家也纷纷的回想起第一天在这里发生的战斗。
看来第一天的偷袭,的确给越军造成了不小威胁,我们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他们不能相互增援,只能凭着感觉向他国内方向逃跑。这里的河、这里的路,都是越军从山上逃跑时经过的,大家在山上像痛打落水狗那样狠狠的过了一下枪瘾,没有什么战斗能比这更解气的啦!
短暂的停留之后,全连继续向指定地域前进,从那以后,我们基本上是在公路上列队开进,如同在我们的国土上行军一样,再没有紧张的奔跑,再没有架枪掩护的动作了。我们全都关闭了武器的保险,大家还相互提醒,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走火,因为跨过红河,大家就可以安全回家了!
行军让我有时间看看周围的情况,来越南20多天,天天是风餐露宿,在丛林中奔走,今天突然走上公路,就像汽车上了高速公路,轻松省力不说,还特别新鲜,因为路两边有生机、有人烟,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越南人口没有我国密集,路边房屋并不多,有几座房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房子多半是村公所和学校等公用建筑,红色的顶,绿色的窗,色彩鲜艳,风格也不同,与我国千篇一律的青砖瓦房相比要好看的多,可眼前的建筑物已是满目疮痍,打得破烂不堪,房顶被炮弹炸了个大洞,墙上弹痕累累。
道路上不停的有行人出现,有过路的百姓,也有玩耍的孩童,其中有5、6个10来岁左右的小孩,他们手拿着钓鱼杆迎面向我们走来,本来还有说有笑,一见我们的队伍迎面走来,立马严肃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看样子他们是不想搭理我们,我知道他们对我们有仇恨,但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还是微笑着用越语向他们打招呼。
“去钓鱼吗?”我不想让孩子们在心灵上对我们产生那么深的仇恨。
孩子们显然没有准备,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全副武装的军人会那么友善地和他打招呼,还是为首的大孩子反应很快,马上回答我:“是啊!去钓鱼。”但同样是毫无表情。
我本想多问几句,被老翻译阿关给拦住了。
“别问了,走吧!他们不高兴我们的”。
“我知道他们不高兴,但我就想问问!”我强词夺理的顶了一句。孩子走远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战争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走在回撤的路上,天气也出奇的好,蓝天白云,山清水秀,我们的脚步也显得那么轻松。如果不是那些建筑物上遗留下的弹孔,真的很难想象在20多天前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好歹是结束了,我们都还活着,真的很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我扫视着公路两旁的美丽景色,完全忘了是在异国他乡。当我们路过几户人家时,翻译捅了我一下说:“阿风,快看路边的人,这些就是越南京族人了!”
我扭头向右,看到路边的居民的确与我们见过的村民有很大差距,单从他们的穿着上就能看出是越南的城镇人口,不同于乡村里的少数民族,这些居民的表情也和村里的农民不一样,他们个个眼中露出仇视的目光,再没有村民们的那种傻笑出现了。
“快看这边!那有位姑娘呢!”小翻译提醒着我。我又赶紧把头扭向了左面,确实有一位小姑娘在路边的坡上荡着秋千,秋千是姑娘自家做的,几根木棍支起的架子上系着两根绳子,绳子下吊着块木板,姑娘坐在木板上轻轻的晃悠,微风吹拂着姑娘的头发,显得异常浪漫,与成队的士兵对比起来场面极不协调。
阿昆和阿关给我说,这是正儿八经的越南京族姑娘,为了这个正儿八经,我好好的看了一下这姑娘。她年龄14、15岁,披肩长发散在脑后,穿件白底蓝花衬衣和一条深色宽大裤角的裤子,尤其是那衬衣很吸引人的眼球,白白的衬衣上大大的蓝色花朵很夺目。
当我的眼睛和姑娘眼睛接触的一刹那,我看到姑娘仇恨的目光,她两眼瞪着我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目光完全不是姑娘们通常给小伙子的白眼,而是一种愤恨!一种仇视!我不知道这么小的姑娘为什么会用这么仇恨的目光看我们?难道他家有当兵的兄长?还是有在政府工作的父亲?
即便那姑娘的目光再愤怒,我也没有轻易的收回我的目光,而是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够。如果是在国内遇到哪位姑娘这样看我,自己肯定是无地自容,会赶紧把眼光移开,脸还会红的像个猴屁股。可现在是在越南,你们的政府是我们惩罚的对象,你再恨我也白搭!
姑娘长的并很一般,圆圆的脸上是一双凹陷很深的大眼睛,颧骨比较突出,扇翘的鼻子也不可爱,没有任何漂亮可言。可姑娘苗条的身材在美丽的衣衫包裹下,显得婀娜多姿,随着秋千的荡漾,那青春的身体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我暗自赞叹越南姑娘的好身段。
这一切可丝毫没有让我对她产生一丝联想,我知道是为什么,全被那仇视的目光给灭杀了。
回想整个出国作战的过程,战前想在战争中得到的好事一件也没有实现。想要惩罚占领国姑娘的好事是实现不了啦,可我想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得到啊!我是多么想要一支越军的手枪作为战利品,可现实战斗中一支越军的手枪也没有见着,或许他们的军官都不用手枪?或许我们就没有击毙一个军官?想想真是让人遗憾啊!
不仅手枪没有得到,就连金笔、金牙、金戒指这些值钱的东西看也没有看到,许多部队他们打老街,占谷柳,攻柑塘,在那些越南的城市里四处游荡,好玩极了,可我们连城市也没有去过,尽在农村里转悠,哪能见着什么好东西呢?在越军阵地上捡着的手表都是破玩意!没有去人家的城市,就更别想看见美丽的姑娘啦!我日夜思念的琛姑娘的形象始终没有出现过,难道越南的姑娘都长的那么丑?只有电影演员才那么漂亮吗?
不管怎样,你能安全的返回就不错啦!活着比什么都好,想想那些牺牲和受伤的战友,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呢?
可就在几天前还没有宣布撤军的时候,仍然有人在阵地上开枪自伤,多可惜啊!难道自己打自己一枪会比战斗中受伤更好受吗?这些兄弟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啦!如果是在现在,肯定会有媒体大肆呼吁派大量的心理医生为前线官兵治病。有什么可治的,依我看来都是太娇气!该死的人怎么治也治不好的。
最可惜的是我一连的老乡周继端,还是个班长,竟然在撤军的前夜倒在了自己的阵地前!牺牲在自己兄弟的枪口下。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次自己误伤的事故,只能判定这个老乡自己出了问题。有关这个经过我都不敢去深刻分析,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了他儿子牺牲的真实经过,真是会气死的!
今天,为了引以为戒,我还是把30年前他牺牲的经过讲出来,即便他的家人知道真相后也会理解的。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老乡周继端所在的一连在我连右侧的无名高地上防御,作为班长的他开始进行夜间查哨,他向守在战壕里的战友反复交代:他要去检查阵地前ffice:smarttags\" />
当他回来时,阵地上的战友的确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可这位老乡就是不回答,最后在距离阵地前
“我看见一个黑影向自己走来,心里想可能是班长回来了,便开始询问口令,一遍一遍的问,他就是不回答,最后我喊班长的名字并我拉枪机警告,子弹我都拉掉好多发,他还是不理我,只是埋着头向阵地上走,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人才开枪了,呜呜……”
开枪的战士觉得非常奇怪,我也很惊奇,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同伴的一个点射,三发子弹全部击中了周继端的胸膛,四、五米的距离啊,怎么就不说话呢?不回答口令或者忘记了口令也罢了,你就说自己是某某班长周继端也行啊!这样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多令人寒心啊!
不管为什么而死,只要是在战场上牺牲都是烈士,可这样的烈士多么不值得啊!
古老的川江航道上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三峡口一个叫叫夔门地方,夔门由于河道突然由宽变窄,两岸陡峭的石壁像一扇门而得名。那里航道狭窄,水深流急,地势非常险恶,一块巨石立于江中,让所有的过往船只望而生畏,许多船工往往会躲避江中巨石而撞上夔门粉身碎骨,葬身江底。
船工的先辈们为了提醒后人,便在巨石上刻下“向我来!”三个大字以提醒所有过往的船工注意,通过这里不要害怕,只要对着“向我来”的巨石划过去,就能顺利通过夔门!
这个故事告诉我,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能躲避,必须要面对现实,知难而上!我猜不到老乡周继端的心理,不知道他返回阵地时想干什么?但不管他想了些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因为他的过错而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说到老乡,我细数了一下全团所有重庆老乡的表现。在我们整个步兵团,重庆市籍的士兵只有十多人,他们分布在全团各个分队,有侦察兵,工兵、炮兵,其中最多的还是在步兵分队。他们的情况千差万别!除去勇敢参战的战友,其中有两位我始终为他们感到遗憾。
那是我们团步兵二营的两个兄弟,两人入伍前就是我的好朋友,为了尊重他们,在这里只称他们小杜和小黄。
两人平时为人性格豪爽,性格也颇为刚烈,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一次周末上街看电影的过程中,与地方的小青年发生冲突,双方大打出手,结果被军保卫处以聚众斗殴的罪名抓去关了15天紧闭。军事禁闭是军中最高的行政处分,两人在禁闭期间,天天在禁闭室里唱着“画眉关在八角笼,八角笼门锁重重”的歌曲,泪流洗面,追悔莫及,尤其是在得知部队就要开拔前线时,更是积极要求上战场,愿把自己青春献祖国!要求领导给他们机会,争取在战场上立功赎罪,可领导最后还是没有准许,理由是,这样的士兵平时都不听话,打架是勇敢,上了战场是否勇敢值得怀疑,最终对他们两人做了提前退伍的处理。
为此,他们没能参加战斗,只能在家聆听着战场上战友的厮杀声。咳!他们其实是好兵,他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父辈们勇敢的血液啊,他们失去了一次为祖国立功的机会,失去了一次当英雄的机会,我为他们而惋惜。
正想着重庆老乡的事,突然路边的战友高喊了起来:“快走!赶快通过,我们要炸桥了!”
叫喊的正是我的老乡胡思贵,他是特务连工兵排的副班长,军事技术相当过硬,不管是埋雷还是爆破都掌握的非常熟练,他担负最后炸毁桥梁的任务。
将要炸毁的桥梁是一座公路桥,它跨越外暂河,连接着谷柳县,桥梁和公路都是当年中国援助越南时修建的。看着自己国家修建的桥梁,现在又要炸毁它,真是非常可惜。
既然可以援助修建,也可以把它炸毁!现在销毁它的意义和作用不仅仅是对他们的惩罚,而是切断越军的追击的通路,以防越军对我快速突袭。谁叫越南政府是那么的可恨呢。
我们在工兵们的指挥下,绕过桥面,走下公路向我国方向走去。桥面上,工兵们忙着用电线连接堆放在那里炸药,其中很多是从战场缴获的弹药。老乡胡思贵给我说:“将就用这些废弃的弹药炸桥,我们把能用的都用了,桥墩下还有很多,一来可以炸桥,二又毁了公路,三又销毁了弹药,不用再把这些东西搬回去了,多好啊!”
从225高地下来,经过近2个小时的行军,走了7、8公里路,路过了孟珊、龙金,转眼间我们就来到了坡光,这是我们第一天攻打滩头阵地下的一个地名,也是我们和友邻37师的分界线。
我们在230高地西侧下的一个砖瓦窑停了下来,按上级命令指示,要求我步兵营完成掩护工兵炸桥任务之后,在原地继续担任防御任务,掩护师工兵营撤除红河上的浮桥,待浮桥撤除后,我们再返回国内。
砖瓦窑是越南集体生产队的财产,没有受到战争的任何破坏,由于挖土烧砖的需要,地上有很多的土坑,这些被挖出的土坑对我们的防御和休息极其有利,为我们构建临时性的防御阵地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任务明确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早我们就要回国了。现在离边界直线距离只有
大家的心情无比畅快,有说有笑,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中午,即便是在挖掘防炮掩体时辛苦的作业也显得那么轻松。离开祖国快一个月了,每个人看上去都是蓬头垢面,原来为作战而剃光了头发现在也已长出,有的胡须长的像个老大爷,虽然军容不整,你却能看到每个人那沾满泥土与汗水的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
“嘟嘟嘟!”公路上的工兵吹响了小喇叭,这是工兵们准备引爆炸药的信号。同时步话机里得到通知,工兵们要炸桥了,提醒周围的步兵注意隐蔽,以免落石伤人。
连长高喊着:“大家注意!大家注意!工兵要引爆炸药啦!大家眼睛往天上看啊,别让掉下来的石头砸了头哦!”此时连长发出的命令也不是那么急切和严厉,而是带着调侃,语气轻松和缓和。
“轰!”的一声巨响,坡光的公路桥被炸毁,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一股烟尘冲向了天空,碎石和泥土也随之落下,哗啦啦的像下了一场陨石雨,大家高兴地嚎叫着,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我放下了满身的装具和武器,脱掉了军装外套,挽起了衬衣的袖口,在一个土坑里的阴凉处点燃了一支香烟,舒畅地享受着即将回国的幸福。
随后发生的故事是30年来一直让我魂牵梦萦的经历,也是我多年来一直不愿意公开的秘密,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直到今天她仍然会时隐时现地在我脑海里回荡。
那是连队在砖瓦窑安顿下来之后,由于放松了神经,大家不经意之间喝完了自己水壶里所有的水,烈日炎炎下的士兵们个个口渴的厉害,急于要找到新的水源来弥补身体上水分的流失。
我无意间看到土坡下百米远的地方有成片的甘蔗林,这都是越南集体农场的作物,大片的甘蔗可是解渴的好东西啊!
我立刻走到连长面前,向连长建议:由我带领两位战士下到田地里砍甘蔗,用山坡下的甘蔗来为连队里的战友解渴。
连长蹲坐在一个土坑里,背靠在土坑的壁上,悠闲地与指导员说着话,见我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没有多想就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接着说:“连长,砍甘蔗带着长枪不方便,为了防备万一,还是把你的手枪借我带上吧。”
连长笑了笑,很理解我的心情,从腰间拔出了那把54战斗手枪取下套在皮带上的的尼龙绳,将手枪递给了我。
“连长,我不用绳子了,就把手枪取下来就好了。”
连长取下枪上铁扣,把尼龙绳的留在了腰间,随着拿出两个弹夹问我:“还需要子弹吗?”我接过手枪,取下弹夹进行验枪,手枪没有上堂,弹夹压满了八发子弹。
“不用了,有一个弹夹就足够啦!”我边装弹夹边回答连长,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手枪,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在连队里,没有哪一位战士不羡慕连首长的手枪,更何况这手枪现在归我保管和使用,能不高兴吗?
连长也非常高兴!仿佛他是这样想的:这有什么呀,战争眼看就要彻底结束了,自己就要带着这些小战士回去见父母了,玩玩自己的手枪有什么关系?
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把衬衣扎进了皮带,扎紧了自己的绑腿,推了一下耷拉着的军帽,把手枪往右裤兜里一装,带上了两位战友并大叫一声:“阿关和阿昆,低挑堆!(跟我走!)”
两个翻译听见我的叫喊赶紧跑了过来,能跟着我下到农庄里玩,兴奋的不得了,愉快地跟在我的身后往坡下走去。
成片的甘蔗林,甘蔗粗壮而又茂密,看着就让你垂涎三尺,当我们拿着砍刀开始砍伐时,已经有很多友邻的战友也在砍伐了。
甘蔗林边上有一家农户,房屋不大,但砖瓦结构的房屋与我们先前看到茅草房已有很大的不同,谁也没有在意那户人家的存在,但阿关和阿昆却放弃了劳动,跑进了农户家。
我想去就去吧,砍甘蔗少了他们两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其他两人照样能完成任务。可还没等我砍完,阿昆就跑过来叫我,要我和他们一起到农户家。
“阿风,你不是没有到过真正的越南人家里吗?这家人可是地道的越南京族人家啊,你去看看吧,到家里喝喝茶,休息一下,砍甘蔗的事情要他们去完成吧,来看看真正的越南人家是怎样的。”阿昆向我解释为什么过来叫我的原因。
听见阿昆这样说,我也来了兴趣,跟着小阿昆来到了这家农户门前,为了安全起见,我让小阿昆先进屋去,自己先对房屋四周做一次检查。小阿昆急于进屋喝茶休息,不愿意多在太阳下晒一分钟,更没在意我的行为。
为了以防不测,我围着房屋巡视起来。我悄悄的拔出手枪将子弹上堂,关上保险后又放进裤兜,而右手始终握着裤兜里的手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情况。
房屋与国内见到的农户没有什么不同,房屋坐落在一个小山坡脚下,院坝前几棵果树让人很容易区别其他农户,门前的农田与房屋后的小树林交相辉映,非常幽静。
房屋旁边是猪圈,非常低矮,低矮的我都不愿意弯腰进去看看里面养的猪有多大。猪圈棚顶被主人用来作为晾晒农作物的场地,上面放着几个竹编的大圆簸箕,晾晒着木薯片。当我继续往猪圈后走时,房前突然传来脚步声,让我提高了警惕,握紧了手枪。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一位越南姑娘在墙角边出现了。
姑娘遇见我后停下了脚步,她并不惊讶,好像早知道我在这里。她好奇的注视着我,嘴角抿着一丝友善的微笑。没有娇柔作态,没有胆怯畏惧,没有扭扭捏捏,仿佛在说:“大兵,找什么呢?难道猪圈也没有见过吗?”
姑娘的出现让我眼睛一亮,天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啊!这不是我朝思慕想的“琛姑娘”吗?我内心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琛姑娘”是我对美丽的越南姑娘的代名词,是70年代越南抗美战争电影《琛姑娘的松林》中的女主人公,女主人公英勇顽强并且漂亮,与自己的丈夫一同维护着“胡志明小道”,机智而顽强的抗击美军战机的轰炸,为保障后勤运输线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她的美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姑娘只有16、7岁,花季般的年龄,穿着与电影里的琛姑娘一模一样!青黑色的圆形无领的上衣,陪着一条裤脚宽大的七分长裤,衣衫轻薄合身。她亭亭玉立,瓜子脸上那黑黑的大眼睛明亮而水灵,嘴唇丰满而生动,表情非常甜美,清纯、友善的眼神与先前见到的那位越南姑娘仇视的目光有着天壤之别。
姑娘的美丽打动了我,我微笑着凝视着她,她也微笑着望着我,足足有半分钟,那一刻几乎让我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好半天我才想起应该和这位姑娘打个招呼,可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相互问“你好”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习惯,为了打破僵局,我决定用当时中国最常用的“吃饭了吗?”来问候她。
按常理,问候之前应该有个称谓,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叫同志?显然不合适,叫阿妹?我觉得太亲热,叫姑娘?是不是太轻浮?说实话,这三种称呼的越南话我都会说,可我不知道哪种称呼更接近他们民族的习惯,更能表达一个中国军人的素质。
“安哥母啾(吃饭了吗)?”我双眼看着姑娘,用学的越南话打破了沉默。
姑娘听到面前的中国军人说出了自己的母语,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唧唧呱呱一下子对我说了好大一堆话,令人遗憾的是我除了“吃过了”之外,其余一句也听懂,我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姑娘傻笑,瞥了半天才对姑娘说:“我不会说越南话。”
姑娘听见回答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她才知道对面的中国大兵什么也没听明白,难免有些失落,很快恢复了她先前的平静。
我后悔没有把小阿昆带在身边,后悔自己的越南话学得太少,以至于没有听懂她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这东西是吃的吗?”为了避免尴尬,我指着簸箕里的东西边比划边问姑娘,眼睛却警惕的扫视着姑娘的周围,右手始终握着裤兜里的手枪。
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她招呼我进屋里去喝茶,意在里面的人都在等我,我爽快的答应了邀请,跟着姑娘进了屋。
进入堂屋,一张八仙桌放在中间,阿关、阿昆和两个主人早已坐在那闲聊了,四人见我到来赶紧招呼我坐下。
寒暄后我即刻向主人问道:“甘蔗是你们的吗?”我怕自己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更担心他们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仇恨。
主人回答说甘蔗是集体农庄的,不是私人的,我这才放心坐下。
八仙桌上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一个茶盘上放着几个小杯子和一个茶壶,越南人赶紧为我烫杯倒茶。我端着杯子犯嘀咕,这么小的杯子,只能装下一口水,越南人就这么喝茶吗?
阿关见我有疑问,连忙给我解释说:“这个叫‘功夫茶’,南方人都是这么喝茶的,不像你们四川人是用盖碗喝茶。”从这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功夫茶。
我举杯将茶倒进嘴里,清香的茶水让我惊讶……
或许是太久没有喝过茶,或许是四川的花茶与越南的茶叶有着本质的不同,那甘甜的清茶在我嘴里让我为之一震,口味香甜,浸人肺腑,清凉的像冰水,甘甜的像加了糖一样,我不由得惊呼起来“太好喝啦!”
“你们在茶里放了糖吗?” 我惊奇地问主人。
房屋的主人听完翻译后笑了:“没有放糖呀,这就是茶的味道。”
“哈哈哈!”屋子的人都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开心,包括那位姑娘,似乎在笑这个中国士兵没有喝过茶一样。
老翻译阿关对我说:“这就是茶,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放!越南的茶就是这样的好喝,我最喜欢喝越南的茶喽!”这时刻他似乎忘记了战争,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忘记了自己已没有了家园,忘记了自己早已被越南赶出了家门。
主人见我对越南的茶很感兴趣,便不停地为我添着茶水,我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喝足了才停下来,那一刻我忘记了姑娘的存在。
闲聊的话题并没有因为在座的是越南人而回避了战争,我直接问主人:“战争开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呢?”这是我非常关心的话题。战争就在家门口打响,他们家离我们攻击的滩头阵地非常近,第一天的战斗是那么的激烈,难免他们不受到影响。这么多天里,他们怎样在生活?有没有白天装着像老百姓,晚上就出来干袭击我们的勾当呢?
他们都是京族,并非是越南的少数民族,他们的文化素质要比那些沙族百姓高的多,受越南政府的影响也深刻的多,免不了产生仇恨的情绪。
我扫视了一下房屋,主人共有四口,一位老人和年轻的男主人陪我们喝茶,女主人在一边烧水为我们服务。老人象是夫妇的长辈,男主人大约40多岁,漂亮的姑娘一定是主人的女儿。
年轻的男主人说:战争开始后,他和他的儿子都被我军抓到了中国,一个星期后,中国军人把他放了回来,而他的儿子现在还被留在中国。
我问:“是作为俘虏吗?”
他说:“不是,你们怀疑我们是当兵的,到了中国经过审问后才把我放了回来。”
“在那边生活的好吗?”我问他们。
“生活的挺好的,比我们自己吃的还好,就是没有地方睡觉。”
他边说边笑,谈笑风生,对被抓走的事没有更多的怨言,对他儿子还在中国也很放心,丝毫让你感觉不到对中国军人有什么仇恨,他们对我军的理解真让人难以想象。
通过和他们的聊天,让我又一次的感到“红军是战斗队,红军是宣传队,红军是播种机”的优良传统在解放军中发扬光大,前辈们留给我们的精神正被我们传承,我军不管走到哪里都深深地扎根于群众的土壤,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无法比拟的。从井冈山到南泥湾的根据地,从消灭蒋家王朝的小车队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全国大支援,你都能看到我军扎实的群众基础。
对越自卫还击战是我军承担的一项非常特殊的境外作战任务,我军身处异国,与战区的群众已不再鱼水情深的关系,如何做好他们的工作并非易事。我军除了担负作战任务外还要做好战区的安全维护工作,所做的工作认真而细致,不能让战区成为无政府状态。
为越南的百姓提供食品和药物,为他们修补损坏的房屋,为他们提供安全的保障。作战时需要把战区的老百姓都集中予以保护,有的还要送回国内,一是为保证他们的安全,二是能快速的区分敌我,避免了敌军特工混入其中对我军造成更大的伤害。我想他的儿子没有被放回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用担心,中国军人是不会轻易伤害你们的,你儿子只要没有作对不起我们的事,肯定会被放回来的。”我安慰着主人,边说边想到了我们上个星期抓的27人,主人的儿子是否和这27人的命运相似呢?
闲聊中又让我想起了那位美丽的越南姑娘,开始用余光寻找姑娘,我顺着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大门,看到了我至今都留恋的一幕。
那是一扇双开的木门,姑娘靠在门框上,两手背在身后支撑着身体,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尖轻垫在门坎上,姿势优美的像只天鹅,屋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美丽的身影洒在地上形成了美丽的倩影。
姑娘油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光滑而细腻,与古老的木门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
逆光中,姑娘质地轻柔而单薄的服装随风撩动,把那青春、成熟和苗条身材包裹的紧紧的,让人浮想联翩……
姑娘看似心不在焉,其实在很认真的倾听我们的谈话,见我在注意她,边将头慢慢转向门外。姑娘俊俏的瓜子脸微微向上抬起,乌黑的长发用一个黄色塑料发夹随意的盘在头上,显得新颖而高雅,那样式和发卡在国内我从未见过,与青黑色的衣衫形成强烈反差。
低开圆领的衣衫露出了姑娘长长的脖子,圆润和修长,宽大的裤子像裙子一样显得飘逸动人,一双光脚套着黑色的塑料凉鞋是那样的自然和清醇。
我看傻了,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赞叹自己终于见到了苦思冥想的“琛姑娘”,我抑制着内心激动的心情,真想好好的看看这姑娘。可逆光下我很难看清楚姑娘的脸。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周围的人都不说话时,我才反应过来不该死死盯着姑娘,那多丢解放军的人啊!
我转身回到桌面,右手不停地压住口袋里的手枪,生怕手枪的握把会滑落出来让姑娘受到不必要的惊吓,我真不愿意在那种场合让他们知道我带着武器。
我无心再喝茶,无法忍受他们莫须有的闲聊,终于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大家对我的询问,也许只有小阿昆能猜到我想干什么。
我大大方方的从姑娘身边走过,能感觉到她在我身后停留的目光,有了在阵地上和越南姑娘的交往的经验,我更加充满自信,看就让她看看吧。
在门前的空地上,我招呼着姑娘到我身边来。姑娘大方地向我走来,我们站在院坝前的果树下,开始了并不流畅的交谈。我向她问这、问那,为的就是能看清楚她,能与她近距离的交流。
我站在姑娘身边,开始仔细端详起来。姑娘并不是美艳绝伦,也不是那种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美女,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嘴角微微上翘,美的清醇而秀丽。
我想尽一切办法和她说话,恨不得把我所学的越南话都讲出来,可小阿昆教我逗姑娘们的话实在让人说不出口,我更不敢问她是不是愿意到中国去,设想她要是提出早外村两个姑娘同样的请求,我真还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呢。
她的纯情让我无法用调侃的语气和她说话,我不想伤害她,不想给她留下什么坏影响,只想把中国军人最优秀的情怀送给她。
门前田坎边上的一棵果树引起了我的注意,果树上的吊着的一颗果实硕大无比,像一个“西瓜”,我好奇的问姑娘,可姑娘说出的词我怎么也不明白,我边大声的询问屋内的翻译,老阿关在屋内大声的回答“那是‘树菠萝’(菠萝蜜)”。
“这果实可以摘吗?”我问姑娘,姑娘抿着嘴点点头。
‘树菠萝’吊在树上的高度大约和篮球板差不多,树下是一条只有
其实哪里是想摘呀,无非是想通过跳跃来向姑娘展示自己的能干,来炫耀自己的年轻的身体,我想这和孔雀开屏的意义差不多吧。fficeffice\" />
我站在‘树菠萝’下,原地跳了两次都没能将果实摘下,便开始后退几步助跑弹跳,想用篮球运动员扣蓝的动作将榴莲打下来。谁知果实结实的像个铁蛋,只在树上晃了两下便不动了,姑娘笑了,笑得那样甜美,那样开心,刺激的我又一次开始起跳,接下来的结果我真不好意思再回忆了……
随着身体的落下,左脚一滑踩踏在田坎儿的边上,重重的身体落在脚上,只听见脚踝处“喀嚓”一响,一阵剧烈的疼痛传上心来。
“哎哟!”我叫出了声,坐在地上痛苦的只能用双手紧紧的握住左脚踝,那一刻我知道左脚踝崴伤了,而且伤的不轻,说不定还骨折了呢!我不怨天不怨地,只埋怨那不灵活的钢板鞋和裤兜里的那只五四式手枪。
钢板鞋是战前上级专门为参战部队临时配发的“防刺胶鞋”,为了克服战斗中敌方防步兵障碍对步兵的伤害,它的底部装有一层钢板,比一般的胶鞋要重许多,战士们俗称它为“钢板鞋”。该鞋的底部结实,但弯曲和柔韧度并不好,影响了起跳的准确性。
五四式手枪是配发给基层指挥员的战斗手枪,战斗全重近ffice:smarttags\" />
屋内的人听见我的惨叫都跑了出来,赶紧把我扶回房前的空地上,还搬出了凳子让我坐,可我根本无法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只能坐在地上,以减轻血液流向脚部的压力,直到最后完全躺在了地上。
我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吩咐两个翻译尽快和其他战友会合,把砍甘蔗的任务完成,尽快回到阵地上去。
姑娘见我伤的不轻,完全傻了眼,真可谓是花容失色,呆呆的站在一旁怜悯的看着我。
老翻译阿关开始为我进行推拿复位,痛得我叫了起来。这时姑娘走了过来,蹲在我的身旁,对着我唧唧呱呱说了许多话,我躺在地上看着姑娘心痛的目光,倾听着姑娘铜铃般的声音,仿佛伤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她在说什么?”我非常在乎姑娘表达的一切,赶紧问阿关。
阿关为我翻译说,她觉得很内疚,可家里没有药品为我治疗,真的很难为她。
听着姑娘的话,我又一次的将裤兜里的手枪往里掖了掖,生怕让姑娘看到我带着的武器,同时也让我振奋起来!是啊,不能再让一个越南姑娘看中国士兵洋相,一定要站起来向姑娘表明并无大碍。
我强忍疼痛站起来,叫上随行的战友,向姑娘和越南那户百姓道了别,在战友的搀扶下,慢慢地回到了坡上的阵地,思绪也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
连长见坡下的人带着甘蔗回来,高兴地招呼着大家来分享,就像那天分菠萝吃一样。可一见我被两个战友架着回来,脸上愉快的表情迅速消失,尤其在得知我的伤情后,连长又一次地发火了!
“你他妈的混账东西!眼看就要顺利回国了,你就这么不争气!……” 他对着我破口大骂。
我不敢解释,更不敢向连长讲出脚伤的具体情况,只能隐瞒事实,说自己在跨越一道壕沟时崴了脚,羞愧的低着头任凭他发泄着愤怒!
说实话,直到今天,全连战友包括连长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受伤的具体情况,都认为我是在砍甘蔗的时候崴了脚。我在这里写出脚伤的真相,也是为了向全连战友检讨,向我当时的连长检讨,对不起大家!杨云风的脚伤是在越南姑娘面前炫耀而崴的。
我懊恼、惭愧、内疚的想哭,但我始终没有哭出来,我深知自己的冒失给连队带来巨大影响,不仅自己丧失战斗能力,还要牵涉到更多的战友来扶持我,给连队造成了更多的非战斗减员,削弱了连队的战斗力。
我必须忍受痛苦,必须顽强的应对这些困难,一种年轻人的好胜心支撑着我的意志。
我低着头,不敢看连长的眼睛,悄悄地把裤兜里的手枪还给了连长,诚心诚意地接受连长的谩骂和批评,我认为批评是应该的。
全连的战友也停止了手中的活动看着我,仿佛在说:“小子你狂吧,看你这小子怎么给大家交代,看你这小子怎么再跟着我们?”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很对不起他们。
连长对我发泄了3、5分钟后冷静了,再怎么也要面对现实啊。他问我:“伤的有多严重?还能走吗?让我看看。”
我坐在地上,慢慢地开始脱掉那厚重的防刺胶鞋,看到自己的脚踝肿得像皮球一样,哪里还能走路啊!连长二话没说就向通信员要过电台,对着话机向上级报告了有人员非战斗受伤的情况,请求上级给予支援。营部很快就进行了回复,要求把受伤的人员送到后方团部的急救站。
这时,我恳求连长把我留下,表示自己有决心和大家在一起,决不影响连队。可连长哪里愿意再听我的罗嗦,执意要把我送回去,并安慰我说:“反正在越南是最后一天了,已经结束了,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没办法,我只能接受命令,但拒绝了连长派出的担架,又拒绝了连长安排两人护送,坚持要自己去急救站。
这时,战友马卡站了出来,向连长请战说“连长,我去送他吧!”
马卡是我平时非常要好的彝族兄弟,在215战斗后他接任了六班长,多次担当连队的危重任务,马上要回国了,看到这样尴尬的场面主动出来为我下台阶。
连长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他的请求,他赶紧帮我把身上的装具和武器脱掉,让我交给战友们带回来,我怎么也不肯答应。
“哟,还逞能呢,你带着有什么用?只能加重马卡的负担!”连长又一次的批评我,好像那气愤劲儿还没平息,但又对我放心不下。
“走吧,我带着枪呢!”马卡小声的对我说,意在让我尽快地离开,免得让连长再批评我,我听从了马卡的意见,把背囊、武器都留给了战友,空着手和马卡上路了。
马卡扶着我离开了阵地,来到了我军临时开辟通往红河浮桥的野战公路上,一上公路,他嫌我走的太慢,便把我背在背上狂奔了起来。
那天烈日炎炎,酷热难耐,在缺少饮水的情况下背着120斤的我在山路上疾走,真让我感激不尽!在马卡的背上,我只能用军帽为他擦拭汗水并对他说“好兄弟,真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别说了,我知道你很难受,好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喘着粗气,并不愿意让我流露出过多的情感。
团部的急救站在红河边上的山凹里,距离我们连队并不远,大约有
我们走进伪装网内,顿时感到了阴凉处的清爽,一群军官们站在那里闲聊,其中一个高大威武年长的军官很引人注意,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团长!
在士兵的眼里,团长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除了一年为数不多的全团集会还有重大的演习能目睹团长的芳容外,平时一个士兵是很难看到自己的团长的。
我们的团长姓柯,由于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贯以威严著称,不仅士兵们害怕他,军官见了他也一样畏惧。此时看见团长真让我害怕,担心他对我又是一顿臭骂和训斥,谁愿意总挨批评啊。
柯团长腰带上挂着手枪,简易枪套里的五四式手枪乌黑发亮,比我们连长的手枪要新多啦!他双手叉腰,见我们走来,态度和气的问我:“小鬼,伤的重吗?”
团长的询问让我感到亲切,没想到团长此时是这么的宽容!我赶紧回答:“报告团长,没有关系。”
“看来这钢板鞋的问题很多啊,崴脚的人还真不少哦!”团长转身对急救站的医生们说。
“啊,就是。”军医一边含糊的应付团长的自语,一边检查我的伤情。 “他这个样子没有办法走路了,只有把他送回去,但救护车回国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他向团长说。
“那就派个大车送他回去吧!”团长向旁边的参谋吩咐着。
正好有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停在伪装网的旁边,司机在那位参谋的命令下跳上汽车发动起来,马卡把我扶上了副驾驶座。
我关上车门向马卡挥手道别,嘴里不停地对马卡喊着:
“国内见啦,兄弟,我先走一步,在祖国等你们啊!”
“你要尽快回到阵地上,小心路上两边的情况,当心地雷哦!”
我望着车边的马卡,心里始终感激不尽,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汽车开动。汽车向红河边开去,向祖国的方向开去。
汽车上只有我和司机两人,我担心地问司机:“你的副驾驶呢?一个人开车不害怕吗?”
“我们每天都要在这条线上跑很多趟,没什么可怕的。” 他说。
我指着架在副驾驶车门边的冲锋枪问他:“你们用过枪吗?”
他笑着说:“开战以来我们就没有动过枪,但子弹都是上堂的。”
汽车在野战公路上颠簸行驶,这是一条我军临时开建的野战公路,也是第一天在山头上看到坦克过桥后行进的路线,路两边的菠萝地几乎全部毁坏,许多爆炸后的痕迹依然存在,道路被重型装备碾压的坑洼不平,我只能抱着我的左脚,以减轻颠簸撞击脚部而带来的疼痛。
汽车刚行驶了
桥头又是一个检查站,守桥的士兵举起了小红旗把车拦下,两位战士一左一右的向我们汽车走来。
一位战士负责盘问,另一名战士负责检查汽车。
“拉的什么?”
“伤员。”
“你是哪个单位的?”检查站的战士走到了我这一侧,拉开了我的车门向我问着。
我如实的作了回答,并把我的军帽摘下来让他看里面的标记。
“你伤在哪里?”
“我的左脚踝扭伤了。”我抬起了左脚给他看。
“你是哪年兵?什么地方入伍的?”检查站的士兵突然向我问起日常问题。
我没加思考的回答:“77年,重庆兵”。检查的士兵没有再多问,关上了车门说:“好了,走吧!”
检查汽车的那位战士也非常认真,他围着汽车转了圈,一会爬上汽车厢,一会蹲下来检查汽车的底盘,认真严肃的态度令我吃惊!
“这么严啊?难道你车上的通行证不起作用吗?”我指着玻璃上贴着的通行证问司机。其实,我并没有埋怨检查战士的意思,只是对着司机发出了感慨。司机给我说,越南的特工活动非常猖獗,所以他们非常认真,即便是他们都认识我,但每一次检查决不会忽略。
想一想也是,我们部队没有统一的证件,没有特殊识别的标志,只能通过看、问、查的方式来识别,如果真要是越南特工化装成我军过河,或者藏在车身上来到桥边,炸毁了我们的浮桥,后果将不堪设想。
经过了边界士兵严格的检查,我们的汽车终于驶上了浮桥,在桥上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可那一刻,当我看着那湍急的河水,想着第一天晚上偷渡时的情景,真是感慨万千!
在桥中心,我趴在车窗上,仔细地看了两个地方——红河和越南。
红河我不陌生,可我从来没有在白天这么亲近的看过它,像黄河一样浑浊的河水在西照的阳光下波光粼粼,越发使人觉得它很适合自己的名字,奔流的河水疾驶的从桥下飞过,完全没想到自己渡过的红河水流是这么的湍急!万幸自己没有掉下去,万幸越军没有对我们进行阻击,否则伤亡一定不小!
越南我也不陌生,因为我在那里生活了近一个月,那里还有我的战友,他们还在阵地上,我真希望他们也能像我一样坐着汽车回来,全部安全的回来,再不受那奔波之苦。
我也遗憾,遗憾的是连队的战友们再也看不到这个浮桥了,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掩护工兵拆桥,或许一会儿浮桥就会被拆除,我庆幸自己还目睹了浮桥的风采,还能感受从桥上经过的轻松。
我还在想刚才崴脚的那一幕。令我魂牵梦萦的姑娘啊,不是因为她我的脚也不会受伤啊!可惜我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就离开了,今后也许永远见不到她,我只能叫她“琛姑娘”,她将一直会埋藏在我的心里,她那美丽的微笑泯灭恩仇,让我心醉神迷。
汽车在桥上随着波涛的起伏行驶,我的内心也忐忑不平,只能默默地在心中高喊:
“再见了红河!再见了越南!”
我一刻也不想多在这里停留,我想尽快的踏上祖国的国土,尽快的回到家乡,跪倒在老母亲的脚下,向她老人家说:妈妈,你的儿子回来了!
不!是要站起来大喊:“祖国,你的儿子我回来了!”
特地来顶,这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回忆录,将战争的残酷原汁原味的刻画出来,而且细节之处也刻画的无可挑剔,即使在大白天上班的时候看,仍然让我觉得心惊肉跳。向老兵敬礼!估计这本回忆录很难印制成书发行吧,关键是内容太真实了。。。如果真能成书,我一定收藏一本!
风哥辛苦,感谢
有实体书一定珍藏
我想对读者说的话fficeffice\" />
多谢cpcliusi几天来的辛勤劳动!多谢西蒙版主的大力支持!
在网上我的故事终于讲完了,为了纪念30年前发生的事,算是兑现了多年前自己的承诺。文章虽已贴完,但我的回忆不会完,我还会继续写下自己的人生,作为精神遗产留给需要记住我的人。
岁月流失让我已人过半百,虽然我没取得什么成就,但已经没有任何名利的欲望吸引我了,今天在这里贴出我的回忆,是中华军事论坛一直牵动着我的心,是广大的网友牵动着我的心,是那些牺牲的战友一直牵动着我的心,是“勇敢、荣誉、传承”这六个字时刻提醒着我!也为了还原历史真相以正视听,让大家更详细地了解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国作战的真正的目的,让大家了解如何维护国家利益。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违反人权道德的,但世界上只要有军队的存在就会有战争的发生!愿我的经历能为年轻的一代提供参考。
在我写的回忆里,有些人是在听故事,有些人是为了好奇,但有些人是在认真的阅读,他们想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我想这些东西他们一定能找到,希望我的回忆不仅仅是故事。
《橡胶林的回忆》从今天起将告别了中华军事论坛了,以后的内容不会再贴在这里了,也不会在网上贴出了。目录上的后半部分几个月之后我就会写完的,它将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有心的人也一定会看到的,那时,即便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它也将是我书柜上最珍爱的一本书。
虽然告别了《橡胶林的回忆》,但我仍将写出我人生中遇到的少为人知的经历,如: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中国式的蓝博”,改革开放中的“共和国最大的耻辱”等等故事,以读者猎奇。
电脑和互联网造就了一个时代,也造就了我的写作热情,感谢互联网和电脑,感谢广大的网络朋友和热心的读者,谢谢大家!
喜欢我的人请到我的博客里来吧,可以在那里给我留言,我将在那里与大家交流,回答《橡胶林的回忆》中的具体问题。也可以给我电邮:fengpai575@sina.com,请大家不要再加我的QQ了,人太多了,请大家原谅,要想联系我还是写信吧。
好了朋友们,再见!
被置顶了,俺仍要顶。
不忘记自己民族的战士,这个民族才令人敬畏。
风牌大哥,给你传上张秀渝烈士的照片。此前你们都找错了,他安葬在云南蒙自烈士陵园。
谢谢西蒙,看到这张照片我的眼睛都湿了,30年了,当年同学将他墓碑的照片拍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块木牌子呢。
西蒙:你是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呢?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他呢?真令我佩服啊!我和他小学就在一起,中学一起毕业后在一个公社下乡,一起入伍,一起到连队,不同的是不在一个陆军师,听战友说,他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就牺牲了。30年了,多次去云南,可没有一次找到他埋在哪里,真的十分谢谢了。
风牌:
谢谢西蒙,看到这张照片我的眼睛都湿了,30年了,当年同学将他墓碑的照片拍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块木牌子呢。
西蒙:你是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呢?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他呢?真令我佩服啊!我和他小学就在一起,中学一起毕业后在一个公社下乡,一起入伍,一起到连队,不同的是不在一个陆军师,听战友说,他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就牺牲了。30年了,多次去云南,可没有一次找到他埋在哪里,真的十分谢谢了。
风牌大哥,您要是早一点找我,那么你们今次应该能找到他拜祭一下了。
这些照片要感谢“luck路客”网友,是他帮助我跑遍了广西和云南26个烈士陵园并拍下了每一个墓碑。回来后我们和一些朋友重新编辑了这些照片和整理好了烈士名录,据此建立了一个可查询的数据库,只要有名字或者部队代号,基本上都可以马上查出来。
现在知道有一些烈士永远也找不到了,他们都永远留在了越南,国内的陵园里面根本就没有他们。
啊,五阿哥你好哦,好久没有见面了,网友们也许不知道,你就是我文中的晶军同学哈,特别说明一下。
[此帖子已被 风牌 在 2009-3-3 11:46:34 编辑过]
楼主辛苦了!
能不能把后续部分写完后出书啊!
为了过去的那些岁月,为了流血牺牲的战友,也为了我们下一代永远不要忘记那段历史,代代相传啊!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楼主功德无量啊!
重庆医学院和原佛图关中学射击队网友向风牌、小五阿哥两位前辈致敬。
看完了,寫得太好了。向風牌及所有參戰老兵致敬!希望國家儘快解禁對這場戰爭宣傳和紀念。讓我們現在的年輕人及後輩了解這場戰爭!永遠牢記在南疆戰鬥中共和國士兵的英勇精神!
写的真好,很真是,很感动,没有出版成书太可惜了
英雄无悔
这是我看过的最真实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文章,为什么呢?就是真实,不是官方的那一种,没有专业的术语。我喜欢这样的描述。看出来一个年轻人是怎么样的,不是电影里面的那个样子!谢谢。我小时我爸爸的同事大部分的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士,我天天听这些故事长大的!想想我们现在的年轻人,不要说去送死,就是吃一点亏都不干。假如是我的话,可能尿都会吓出来。。。谢谢你,向所有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烈士和所有参加战斗的英雄们敬礼。。。英雄永垂不朽!很久没有哭了,今天我流泪了。。。。。祝你新年快乐。祝所有烈士新年快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烈士陵园去看看!我代表湖南人向前辈致敬。。。
<DIV class=ForumPostContentText>写的真好,很真是,很感动,没有出版成书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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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真实,堪称中国版的被遗忘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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