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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打印本页]

作者: 广西神勇战士    时间: 2006-9-15 02:16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原创)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 於: 六月 01, 2006, 08:52:18 pm »  

  看到大家都那么喜欢军事文学,经父亲的同意,将他回忆录<足迹>中的第六章节刊载在搜途的(水淹七军)版块。希望大家喜欢。
1979年的2月,父亲时任20军58师172团团参谋长。年仅36岁。英姿勃发,率领3000精兵鏖战岭南。(我今年也36了,惭愧啊!!)

第六章 铁血男儿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我广西、云南边界线上万炮齐吼,一场针对越南地区霸权主义的自卫还击战打响。那几天,我正在军部出席军党代会。是日下午三时,军首长在大会上宣读了中共中央关于自卫还击的通知,会议提前结束,我们连夜赶回部队,进一步做好参战的准备。
二月十九日晚六时,我们几个领导在宿舍前议论前方战事,警卫员要我接电话,我一听是李振国副师长的声音,他要团长讲话。直觉告诉我,任务来了!不出所料,电话中传达了军委要我师参战的预先号令。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最神圣最崇高的任务,莫过于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以报效祖国。我能摊上这一场战争,也无愧于这套穿了十几年的军装了。对于我来说,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多年来,一些人总有一种偏见,“知识分子讲一套做一套,上了战场往后跑”。我倒要让他们看看,究竟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战 争 终 于 来 临
团长一放下电话,我们几个立即进行研究。师的预先号令特别强调,时间紧迫,要准备立即行动。因为团长政委要去师部,家里一摊都交给我了。我要管理股长吹哨,通知司政后机关干部立即到会议室集中。几分钟后,我向大家传达了师的预先号令。干部们听说要打仗,群情振奋。会议一结束,司令部这台机器在我这个参谋长的总指挥下高速运转起来了。大院里人声鼎沸,办公室灯火通明,整个营区一片紧张忙碌景象。
作训股一边向各营连下达预先号令,向开封、平顶山、许昌发出一个个紧急收拢部队的电话,把在师农场执行生产任务的三营机枪连和在军师教导队集训的骨干紧急召回;一边搬出向南铁路输送的相关资料,研究沿途的供水供饭地点,修改全团的输送方案,对长葛、官亭两个装载站进行现场勘察;
军务股把全团请假外出的战士名单迅速拿了出来,两百多份“接电火速归队”的特急电报通过长葛邮电局发向祖国各地;同时,迅速组建起担架排和勤务排,连夜接收了从其它部队补充来的二百多个兵员;
通信股、炮兵股一丝不苟地统计着本兵种的武器装备缺损情况,调整各种专业技术人员;
机要股忙着清理密码文件;
管理股不断来请示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事。
我作为参谋长,一方面要直接领导司令部的各项工作,另一方面要指挥全团的行动,还要协调政治处、后勤部处的工作,其紧张程度不言而喻,个人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这时,正好特务连指导员来告诉我:考虑到参谋长在作战中的事情最多,准备派身体特别棒一点的张慧明给你当警卫员,不过他还在平顶山集训,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回来。我对他说:“不行,我今天夜里就要住到办公室去,另换一个,马上来报到”。不一会,一个眉清目秀、反应机敏的战士跑步来到我办公室报到。他叫邹为民,四川泸州人,1978年入伍。从这天起,我和他渡过了令人难忘的一段时间,患难与共,生死与共。后来我们又保持了很长时间的联系,感情不可谓不深。当时,我要他把我们两个人的被子都拿到办公室,我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昼夜不停地指挥着(团长、政委已去师部受领任务,副团长、副政委到各营去检查,面上工作统统由我负责)。
我的电话机几乎没有停过,各营的请示、师部的指示,都是“十万火急”,都要“立即答复”或“立即办理”,担任那天晚上总机值班的两个通信员后来对我说:“那时,其它首长都找不到了,上面下面来找团首长的,只好都往你这里接。可实在是太忙了,许多电话无法马上接通。为此,我们挨了不少骂,有的还说要枪毙我们!”
我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批进来,一批出去,有时几个人一起报告情况请示问题,我真不知道先听谁的。好在大家都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一句客套,没有一句废话,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什么问题,怎么解决,明确就走。工作效率之高,简直不可想象!
我的大脑神经完全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我一向办事干脆利索的特点,此时得到充分发挥。从十九时到二十四时的六七小时内,我自己也说不清处理了多少个问题,发出了多少个指令,也弄不清有多少个电话、多少个干部来找我。反正感到时间过得特别快。平时我有记录工作内容的习惯,这时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再作记录了,全凭脑子记。
半夜里,团长、政委从师部返回,立即召开常委会,正式传达作战命令,并重点研究干部调配。因为已是战时,干部任免权限适当放宽,我们可以决定连排干部,所以方便多了。我已记不清当时决定了多少干部,大概有五、六十人吧。涉及司令部的,我也讲了自己的意见:保密员王新敏提为军务参谋、打字员张立国提为保密员、二营号目钱浩祥提为号长、五连排长张方舟提为作训股参谋,调轮训队长朱土良到作训股帮助工作(此人犯了点错误,但现在是打仗,顾不得那么多了)。干部股长又向我推荐了一个炮兵参谋。这些都很快通过了。这时的工作效率,可以说是达到了最佳状态,短短的一个小时,把全团的缺职干部全部配齐。我们刚刚配好,师里来电调我们六个干部,天亮前到师部报到,我们只得再作调整,反正把能用的干部苗子都用了,最后把一些年龄偏大、文化偏低、在正常情况下难以提升的也提了。一切服从打仗需要!
二十日凌晨二时,武汉军区政治部主任谢镗忠赶到团里,给我们全团排以上干部作动员。我整理好队伍向他报告后,就继续思考自己的工作。因为第一列车要争取在二十日下午三时发出,我觉得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安排。所以谢主任讲了些什么,我基本上没听见,无非是如何看待这次作战的意义、如何发扬红军团的光荣传统等等。最后几句,我倒是听清了:“我这次匆匆忙忙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只带了几部电影片,大家抽空看看。等同志们打了胜仗回来,我们在武汉扎起彩楼迎接你们!”他到底带了几部什么片子来,我反正一部也没开,大概都是宣传革命英雄主义的吧。
把谢主任送走后,我继续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时主要是领发各种作战物资,大小铁锹、防毒面具、武器弹药等等。据统计,在短短的几十小时内,司令部会同有关部门调拨下发了冲锋枪271支、步枪87支、60迫击炮18门、运输车4台、防毒面具2610个、小铁锹789把、大铁锹82把、大小十字镐157把。针对越南多丛林的特点,上级要求每个班要有一把大砍刀,全团一下子配备了240多把,简直象抗日游击队一样。
大约九时左右,师部来电第一列车推迟到二十三日发。我想这一下可以松口气了,还有一天多时间,可以把各项工作做得更周密些。神经一放松,头脑就有点昏了,瞌睡也来了。突然间,我猛地震了一下:这么大的事,还没有给家里作个交待。我也知道长葛邮电局已经接到命令,凡是部队信件一律停发。但此去生死未卜,万一真的回不来了,岂不是没有留下一句话?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我的脑子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急急忙忙地给妻子和岳父母写了一封信,要警卫员寄出。事后知道,这封信在长葛压了有半个多月,等家里收到时,我已回到广西了。
二十一日下午,师里又来通知,由于铁路上的原因,部队可能要到二十五日装车,要抓紧时间进行组织临战训练,团长、参谋长于二十三日六时前到达漯河车站,准备乘五次特快先去广西受领任务,制定作战方案。二十二日,河南地区大雪纷飞。我召开了营连长会议,布置了临战训练的内容和要求。我根据兄弟部队的作战经验,要求部队着重训练班组战斗动作和战斗勤务课目,要求所有参战人员都打一次实弹射击,新兵必须投掷一枚手榴弹,对新装备的18门60迫击炮进行集中训练和体会射击。我还亲自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组织司政后机关进行开设指挥所和自救互救的训练。也算是“临阵磨刀,不快也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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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文章 #1 於: 六月 01, 2006, 08:53:59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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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 境 线 上
二十三日零点,我和团长顾不上天寒路滑,乘坐一辆“东风”牵引车,套上防滑链,离开长葛,直奔六十公里以外的漯河车站。同行的还有一个参谋、一个干事、两个助理员,以及我们的警卫员。六时,我们登上五次特快南下广西。我估计铁路上也接到指示,要特别照顾好去前方的作战人员:全部进卧铺车厢,硬卧不够就开软卧,每餐都有酒菜招待,想吃什么就提出来,只要车上有都可以拿出来。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不吃白不吃!此一去谁能保证活着回来,说不定“光荣”在异国他乡了。
二十五日八时许,我们到达南宁。这里已经充满浓厚的战争气氛:大街上军车飞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人来去匆匆,工厂、学校、居民住房的窗上都贴了“米”字型的白纸条,直升飞机不停地起飞降落,高大建筑物的平台上架着一挺挺高射机枪,车站旁的一个八五高炮营昂着炮口严阵以待。我们离开河南时,还是寒风刺骨、冰天雪地,而这里已是阳光明媚、春意融融。当地人穿着短袖衬衣,我们却穿着棉衣棉裤,有的还披着大衣。街上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我们。当然,他们很快就表示了理解:又是从北边很远地方来打仗的部队。我们顾不上看一看南宁这个美丽的城市,换装后就开始熟悉情况,由先到的张承阁师长作介绍。他特别强调,越南人把我们的游击战一套学的很好,男女老少几乎都可以打,有个老太婆用火箭筒打了我们两辆坦克。所以,进去以后不能手软。他还告诉我们,谅山战斗已经开始,许世友司令员就在南宁指挥,他要求把谅山彻底炸平,不给它留一块完整的瓦片。我师准备在谅山附近投入战斗。
二十七日上午,我们乘坐一辆卡车离开南宁,沿南(宁)凭(祥)公路向边境开进。车过邕江大桥后不久,就全是沙石路了。这条公路又叫友谊公路,据说是抗美援越时专为运送作战物资修筑的,没想到几年后在同一条公路上运送的,却是去惩罚他们的部队。大约走了一百多公里,我们在一个叫板利的小村子住了下来,离边境还有一百来公里。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壮族人。我也来不及了解他们的风俗民情和生活习惯,就和团长在地图上研究开了。按在南宁确定的方案,我师放在友谊关以东,从板烂一带打出去,直插越南的亭立县,切断谅山至先安的4号公路,阻敌增援,断敌退路,确保谅山战斗的全胜。谅山至首都河内仅160来公里,而且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越南丢掉了谅山,就等于大门洞开,它意味着什么是再也清楚不过了。我们详细研究了从板烂到亭立的道路地形情况,设想了几种可能担负的任务和方案。
二十八日,我们又向前推进了四十公里。在宁明县的北江镇作了短暂停留。从师指人员那里,我了解到部队是二十五日离开河南许昌地区的,今明两天可到达这里,在这里轻装后立即投入战斗。当天夜里,师命令我们到边界勘察地形。我们到达板烂附近,已是一日凌晨一点,,车子无法再向前了。板烂是个小村子,离边界线二、三里地。两天前,遭到越军一个连的袭击,房屋被烧,群众死伤甚多,大队支部书记也被杀害。越军撤走时,把村里的牛羊全部驱入越境,并把板烂大桥炸毁。我们去时,还能闻到呛人的焦臭味。我们正准备继续向前运动时,电台收到师的信号,说是情况有变,立即撤回。难道是敌人发现了我们?如果真是那样,还真有点麻烦,因为我们没有带部队,只有少量警卫人员和几支冲锋枪。一定要尽快脱离这个地区!但汽车无法走快。一是道路不熟,又不能开大灯,只能开防空灯;二是雾特别浓,二、三米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三是路弯坡陡,十分难走。我一面帮助司机观察道路,一面鼓励他大胆开。反正豁出去了,大不了是为国捐躯。
这次现地勘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即使不是情况有变,又能有什么结果呢?连前沿的一些高地都无法看清,对战斗决心的形成能有多少帮助?过去,我军把现地勘察作为指挥员定下战斗决心的不可缺少的步骤,有的材料上还强调要“三到”:指挥员对自己的突破地段,眼要看到、手要指到、脚要走到。这在观察器材不发达、使用火力不迅速的情况下或许做得到。但在现代条件下组织战斗,仍然把许多指挥员弄到前沿去,钻到对方的火力控制区内进行勘察,恐怕行不通了。我们应当学会利用地图、航空照片、卫星照片等各种资料,作出正确的判断。
我们回到北江不久,大部队到了,上百辆汽车一波接一波地涌进来,把小镇挤得水泄不通。按师指要求,部队到达这里立即进行轻装,并向边界开进。我和大家几天不见,觉得都有许多话要说,但时间紧迫,我们顾不上寒喧、顾不上问候,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我给副团长、副参谋长简单介绍了当前的情况,明确了轻装的要求,以及继续开进的路线、集结部署后,就同团长政委先于部队出发,到一个叫派时的地方去开设指挥所。部队开始轻装,要求每人只穿一套军装、带一件雨衣及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余东西全部留在北江。身上的人民币、粮票及所有能反映中国军队的东西全部留下。北江镇上人叫马嘶,车来车往,开箱的、打包的、换衣的、装车的、甩盆的,什么都有,乱作一团。
在派时,我们在紧张的气氛中待命。第二天,五十军一四九师穿越我们的驻地,在板烂一带打响了战斗。这时我明白了,所谓“情况有变”指的就是这个,原定给我师的任务交给一四九师了,要把我们师使用到其它方向去了。我们一面了解前面的战况,一面组织临战训练。我向部队发出通知,要求部队每天早上带上防毒面具跑步爬山,干部要熟悉丛林地区使用地图的要领,要训练夜间放哨等战场勤务。同时,我亲自组织了两次指挥所的开设、防卫和转移训练,熟悉各自的配置位置,明确各种情况的处置方法,改变机关人员喜欢“扎堆”的坏习惯。由于离边界很近,部队的紧张心理比较突出,特别是对越军的特工队,几乎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谈特色变”的程度。一会儿这里报告“发现特工队”,一会儿那里报告“特工队袭击了我哨兵”,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作训股侦察参谋周茂能还做了六连的“俘虏”。那天清晨,周参谋在山上解完手下山,被六连的哨兵截住了,两把刺刀直抵他的胸前,把他押下山来。因为他的个子高,鼻子也高,加上他来团时间不长,许多人不认识他,以为他是越军的苏联顾问,就把他扣押起来了。周参谋一再解释,还是不行,硬是把他押到连部和营部。
在待命期间,我们又组建了一个担架连,一百三十余人,都是就地征集的民兵。上级配给我们的两个越语翻译也到了团里(是被越南当局驱赶回来的华侨),其中一个随我行动。这样,全团的参战兵力达到三千三百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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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文章 #2 於: 六月 01, 2006, 08:54:52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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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 入 越 境
三月五日,我们几个领导奉命去师部。师首长叫我们传阅了中央军委关于作战部队分批撤回国内的命令,并要我们发表看法。我说了自己的意见:已经进去的要准备撤,我们要准备进,上级决不会让五十八师来白跑一趟,从军事上说有一个扩张战果和掩护后撤的问题。我的看法得到了师首长的赞许,事后证明也是对的。
三月七日,向越南开进的命令正式下达,广州军区前指要我师沿宁明、凭祥、龙州路线开进,在水口关入越,归五十军前指指挥,遂行作战任务。傍晚,部队加大了一个基数的弹药,乘车出发。输送途中,大多数人都呼呼入睡了(养精蓄锐,睡吧),可我睡不着,也不能睡。全团三千多人的安危在我肩上,容不得半点疏漏。我必需紧紧地把部队抓住,保持不间断的联系。开进中的组织指挥,我是这样安排的:一营为前卫,团部率二营为本队,三营为后卫(也是师的后卫);团长政委坐一号指挥车,在我前面,我带作训、通信参谋、翻译各一、一部对下电台及警卫员坐二号指挥车,各营的一般情况都由我处理;在我后面是两辆摩托车,作为前后联络;再后面是基本指挥所人员,由作训股长负责,对上的电台在他的车上,如果接到上面的命令,他就告诉摩托通信员上来向我报告。在当时通信条件比较落后的情况下,我这样的组织还是不错的,基本上保持了对上对下的不间断指挥。
三月八日八时许,我们越过水口关大桥,踏进越南领土。界河两侧,弹坑遍地,断壁残垣,满目焦土,一副战争景象。越南的公路质量极差,大多是单行道,加上遭到严重破坏,车队行进十分困难,有时一小时走不了十公里。中间还发生几次抢路纠纷,前送的几支部队之间互相抢路、前送的与后运伤员的车队互相抢路。到下午三、四点钟时,部队已一天一夜没吃热食(我还没合过眼),疲劳情绪极大。过了复和县(县城已是一片废墟),我要部队抓紧时间吃餐饭,继续向前推进。这时我的指挥车出了故障,驾驶员解明急得满头是汗。我也着急,对下的电台在我这里,我不上去,指挥就要中断。这还得了!我看到后勤的车队上来了,赶紧上了后勤处长的车继续往前赶。
在离广渊约一公里处我们遇到了意外情况,正前方正在进行对空作战:大约有两个高炮营正向一架敌机进行射击,一串串炮弹象泼水一样射向空中,爆炸开来又好似一束束礼花,那架敌机在我绵密的火网中左盘右旋,转到山背后消失了。我团的高机连和几挺重机枪也参加了对空作战,结果飞机没打到,倒把站在车上的一个战士打死了。战后,我看到军委炮兵的一份作战总结,讲到自卫还击战中唯一的一次对空作战未能击落敌机,指的就是这一次了。当时,我确实有些紧张。因为根据我的判断,这是越军的一架侦察机,在它的后面很可能有大批的轰炸机群出现。而我们部队就象一条长龙僵卧在一条傍山公路上,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成了敌人轰炸的极好目标。这太危险了!搞不好,仗还未打就死伤过半。我命令部队立即离开汽车,离开公路,加强防空。
我见到车队一时无法开进,果断地带着有关人员弃车步行,终于在广渊的一个小山边上与团长政委会合。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在微弱的月光下,我见部队乱成一团,机关和分队相互交叉,挤成一团,其密集程度令人吃惊。我和团长政委简单碰头后,决定就地疏散待命,但必须尽快改变目前这种混乱状况。我带着作训股长、军务股长把周围地形道路察看了一遍,重新调整了部署,布置了警戒,向有关人员交待了迂敌袭击时的应对措施。同时,我要工兵排为我们构筑简易指挥所。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已经过了半夜,我抓紧时间打了个盹。谢天谢地,我们在越南的第一个晚上,越军既未来轰炸,也没来袭击,可以说是相安无事。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那么多部队堆在一起,只要掉下一颗炮弹,就可能死伤一片。兄弟部队不就有这样的惨痛教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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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文章 #3 於: 六月 01, 2006, 08:56:17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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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 望 河 边
第二天(九日)上午,张承阁师长来我团,下达战斗任务:五十军首长赋予我师的任务是,在广渊一带展开,歼灭重庆县及以南地区之敌,得手后,打通回撤的道路,三月十六日之前撤回国内。师确定一七三团首先展开,边打边推进,向重庆逼近。我团是军和师的预备队,在一七四团后跟进,随时准备加入战斗。重庆,是越南高平省的一个县,扼南北、东西交通之要冲,距我边境约二十多公里。县城四周峰峦叠障,地势险要。根据敌情通报,重庆守敌为越军五六七团一个营以及已遭我重创的原驻茶陵的五七六团一部、重庆独立团四个大队和公安边防部队,总兵力为一个多团。守敌占领了重庆四周各要点,依托山洞、工事,采取阵地防御和游击战术相结合的手段,凭险据守,阻我前进。迅速夺取重庆,对于我军顺利回撤具有重要意义。
根据师的指示,团下达了重庆地区进攻战斗命令:二营加强团属82无炮一个排,为团第一梯队,在7号高地占领进攻出发阵地,攻占8号、17号、16号、19号高地,掩护团二梯级加入战斗;三营加强团属无炮一个排,为团二梯级,随二营跟进,准备在17号、18号高地附近加入战斗,攻占21号、22号、23号、24号高地,协同友邻围歼重庆之敌;一营加强喷火两个班、防化一个班,为团预备队,随三营跟进,随时准备加入战斗。命令要求各分队在三月十二日六时前完成一切进攻准备。命令下达后,我立即召集作训、炮兵和通信三个股长开会,形成步炮协同计划和通信保障计划。不久,师又赋予我团担任广(渊)邦(郎)公路安全的任务,并把我团三营抽出去负责军师指挥所及师后方的警戒。
九日、十日两天,友邻团在前面与敌人交了火,我们在楠板一带控制公路两侧的制高地,确保广邦公路的安全。十一日十八时,我们将警戒任务移交给一七三团。当天夜里,我率领全团(三营已归建)在淡淡的月光下向前推进(团长已随师长到前面去了)。行至巴望河南侧,部队停了下来。我问前卫营营长李雨,他说前面有部队把我们堵住了,无法前进。我想起师命令我们必须在拂晓前占领巴望河北侧的七号高地,老趴在这里怎么行!于是,我给作训股长交待了几句,就带领少量人员往前赶去。我走路本来就快,这时就更快了,一会儿就超越了二营的队形。突然,从公路边蹿出两个人来,两把刺刀直逼我胸前,大声问我要口令。我真被他们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如果一慌乱,他们肯定会开枪)。我知道在我二营前面应该是一七四团,我还知道他们把今晚的口令搞错了。我很冷静地回答了第一个字,并反要“回令”。这下把他们弄懵了,连声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用严厉的口气对他们说:“你们是一七四团的吧,我是一七二团参谋长。你们简直胡闹,把口令都搞错了!走开,我们要上去!”两个人大概被我的严厉训斥震住了,收回了刺刀,让开了路。还好,这两个战士不是冒失鬼,不然的话,只要他们的食指一勾,我这条命也就报销了。这次还击战中由于惊慌失措而自己打自己的事,屡屡发生。我们团就发生过好几起(如:九日晚上,五连哨兵何文祥将查哨的班长林建成打成重伤;十日夜里,二连战士陈克林站哨时,连口令都不问,就开枪射击,将一炮连排长朱扣宝及副班长打伤;等等)。我祘是捡了一条命。
巴望河上的桥梁已被炸毁,师工兵营正在实施定向爆破,准备把山上的石头抛掷到河里,为部队铺出一条可淌水的路来。我们摸到河边时,正好爆破开始,随着几声巨大的爆炸声,石头乱滚,石子乱蹦。落下的石子打在芭蕉叶上,“啪啪”直响。有两块打在我的头上,幸好我戴着钢盔,才没有被打伤。否则的话,真要“杠头开花”了。顺便说一句,在一些反映自卫还击战的电影电视上,我军干部战士一人一顶钢盔,哪有这回事?我们全团三千多人只发了七顶钢盔,只够我们七个团领导使用。保卫干事曾劝我不要戴,因为目标太明显了。我没有听他的,照戴不误,还真派上了用场。
在河边一间被烧毁的小屋里,我找到团长。我们把当面情况又作了分析,并通知二营营长来受领任务。李营长见面的第一句话,让我们吃了一惊:“后面打起来了。山上火力很猛,部队被压在公路上抬不起头来。”团长讲完二营的任务后,对我说:“你回去一下,弄几门无炮,把敌人压下去。天亮时把部队带到这里来。”
我们离开破屋,顺着原路往回走。没多久,就听到稀里滑啦的枪声,山上火星直冒。我观察了一阵,发觉火力都是山下对山上,可以肯定是我们部队在放枪。这时,我身边只有周朋元一个参谋。我要他立即去一营传达命令:部队停止射击,沿公路两侧疏散隐蔽。直政股长邱连同爬了过来。我要他到通信连、特务连传达同样的命令。枪声还在继续。我知道我的命令还来不及生效。这时候,我身边只剩一个警卫员了。不管它,先歇一口气。我在一条田埂上坐下来,刚掏出一支烟,只见一支部队象潮水一样从后面涌了过来。月光下,我见到了三营营长。我大声把他喊住,质问他为什么如此惊慌。他向我解释“后面火力太猛,没办法”。我严肃地对他说:“别瞎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敌人?你呼呼啦啦一撤,前面部队怎么办?即使要转移,也要一个连一个连地行动,一窝蜂怎么行?怎么能这样带兵?”我当即给他划了一块地方,要他把各连带开,利用土坎挖猫儿洞,隐蔽待命。一二十分钟后,枪声停了下来,各分队也疏散开了。这时,东方开始发白。事后查明,当时确实没有多大情况,即使有敌人,充其量也只是少数散兵游勇罢了。而我们的部队却慌成那样,甚至一些营连干部也到了惊慌失措的地步,真是太不应该了!要说紧张,我也有一点,毕竟是初次上战场嘛!但作为一个指挥员,任何时候不能慌张,一慌张就无法准确判断情况,当然也就无法进行正确的指挥,那将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採取果断的措施,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如果我再把无助力炮调来参加一起打,那就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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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 取 重 庆
三月十二日晨,团指挥二营首先越过巴望河,在7号高地展开,向8号高地发起攻击。二营夺取8号高地后,团指迅速转移至7号高地。八时,攻取重庆的战斗打响了。师炮兵群以猛烈的炮火对县城等目标实施了半个小时的袭击。我进攻部队在炮火掩护下,边打边推进。团长在指挥所没呆多久,就到二营去了(当时特别强调各级指挥员要靠前指挥),指挥所里就剩我和政委俩人。九时许,我接到张福钰副军长的电活:“重庆守敌已经没有多大的抵抗力了。友邻部队正由西向东乘车攻击重庆。我们部队的进攻速度要加快,越快越好!你懂我的意思没有?”我说“懂了”。“那就立即执行吧!”紧接着,师长又来命令:“重庆必须在今天解决!”放下电活,我同政委商量,决定立即改变计划,把原定的沿山间小路穿插,改为沿公路快速奔袭。这时,前卫营二营正在逐山争夺,把它拉出来势必贻误战机,于是把沿公路突击的任务交给三营。我把三营营长叫到跟前,向他作了简单的布置,特别强调行动要快。我的这些处置当时作为阵中日记记了下来,战斗结束后,整理成重庆地区进攻战斗的补充命令。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阵中日记问题。战斗过程中,情况千变万化。作为指挥员,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把战场上的情况记下来。这就需要有个人自始至终地记下战斗过程的各种情况,尤其是指挥员对各种情况的处置。否则,战斗情况很可能成为一笔糊涂账,甚至出现难以追究责任、互相扯皮的后果。我长期在司令部工作,深知记好阵中日记的重要性。所以,我在战前就给作训股交代,要陈执和参谋跟着我,完整无缺地记录战斗经过。我还对他说:“你必须聚精会神地做这件事,尽可能地把我和各营之间、师之间的来往电话记录下来,不能出现重大遗漏。再抽空拍一些战场照片作资料。这两件事做好了,你就是有功之臣,我给你记功。”这个参谋干得很好,为一七二团留下一本完整的参战记录,还留下几张珍贵的照片。我带领部队向战场开进、在8号高地上指挥战斗、与警卫员的合影等照片,都是他抽空抢拍下来的,弥足珍贵,好几张照片进了团荣誉室。我也没有食言,让他立了三等功。
三营营长从我这里离开后,即向所属各连下达了沿公路攻击重庆的命令。我又把炮兵股长找来,要他立即调整火力计划,支援三营战斗。不一会,七连从我面前快速通过了。正在这时,“咣咣咣”一阵炮响,部队都趴在了公路边。我火了!对七连连长郑光标大声说:“那是我们的炮!都趴下干什么?还不赶快行动?耽误了时间我处分你!”经我一喊,七连和三营的其它连,以猛虎下山之势向重庆扑去。与此同时,师长越级指挥我一连,乘车攻击前进,以此加快进攻速度(在快接近重庆时遇敌设置的雷区,一连被迫下车,未能抢在三营前面向重庆发起攻击)。
待三营全部通过后,我命令指挥所也向前转移。这时,前面不时传来阵阵枪声和炮弹的爆炸声。我一面急速行进,一面与三营保持联络,指挥团的炮兵支援三营战斗。同时命令一营紧跟团指,随时准备在三营方向加入战斗。十三点十分,作训股长接到三营报告,先头七连已攻占重庆城南侧,正向中心城区攻击前进。我要他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师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师派给我的一个电话班。战斗中,他们一直跟着我行动,我走到那里,电话就拉到那里,那怕我在行进过程中,他们也边走边放线(在通信兵专业术语中称为“跟进架设”),从不中断。在几个紧要关头,都没有耽误事情。战斗快结束时,我给师王参谋长去电为他们请功,师为他们记了集体三等功。
下午三时,团指进到汤岗(重庆南侧)的一个无名高地上,这里距重庆县城约一里多路,用望远镜可以观察到城里情况,而且还有越军修的工事可供利用。我决定把指挥所开在这里。对下的电话架通后,我要作训股赶快了解一、三营的情况,他们分别报告了战果和伤亡情况。我根据师的命令,调整了一、三营的部署,牢牢控制重庆城的东、东南、东北三个方向,以防止敌人反扑和火力报复。二营还在与敌人争夺几个高地。这时,各单位把战利品的收缴情况也报到我这里来。这怎么能行?我的电话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占了,还怎么指挥?我即向团长政委建议,应当组织一个专门小组来负责战利品的收缴、鉴别、统计和保管。于是,一个由政治处副主任为组长的小组成立了,我的电话清静了一些。重庆周围确有大批军用物资存放,由于时间紧迫,加上师不断赋予新的任务,我们未能作彻底的收缴或销毁。所以当广西军区近百辆汽车来拉战利品时,我们能提供给他们的情报不多,我们自己更没有很好收缴。
由于敌人已大部潰散,没有进行有组织的顽强抵抗,所以夺取重庆没费多大的力气。当天,新华社发的电稿还是给了很高的评价,说是“我军用小的代价取得了大的胜利”。不管怎么说,我们师、我们团赢得了胜利,赢得了攻克重庆的头功。说到“头功”的问题,还有一段小故事,挺有意思。战斗过程中,大家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完成任务,除此以外别无他念。战斗结束了,想法就多了。就拿攻占重庆来说,几个部队都参与了,而且都占领了重庆,那么谁为先、谁其次?这可涉及到谁立头功的大问题了!有关部队争论激烈,各不相让。与我团并肩突击重庆的一七四团团长张友成(我同他挺熟的),坚持由他们先攻占的观点,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当然也要据理力争,不能把头功拱手相让会退让。两家争得不可开交。最后,师首长拍了板:“别争了!我们以文字为准。一七二团司令部向师报告的时间是十三时十二分,其它部队都在他们之后。这都有记录在案。头功属一七二团。”没想到我的一个细小动作,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可见参谋长的工作是何等重要!大前提定了,小问题也好办了。我们给七连记了集体三等功,以表彰他们首先攻占重庆之举。这个连队历史上从未立过集体功,这次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当时我朝他们发火,看来没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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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文章 #5 於: 六月 01, 2006, 08:58:35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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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 占 博 斗
十二日深夜,师部署了第二天的任务:部队向东发展进攻,打通回国的道路。等我把给各营的命令发完,天已渐亮,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十三日上午,我一、三营在炮兵掩护下,沿公路两侧向东攻击前进,二营随团指行动。中午,我在开进途中接到师参谋长王善芾的电话:在你部前方有一座一百多米长的大桥,是我们回撤的必经之地,你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它,并切实加以保护,无论如何不能被敌破坏。我放下电话,在图上计算了一下,立即向各营发出命令,加快进攻速度,尽快拿下博斗。我处置这一情况,只用了短短的九分钟,够快的!
为了争取时间,我要团指搭乘高机连、100迫击炮连的车辆向前开进。刚开出二、三公里,前面响起密集的枪声,作训股长向我报告,前面遭到阻击,第一辆车被打坏!我立即指挥人员下车,在路边的一条干水沟里把指挥所开起来。这时部队尚未赶上来,我身边只有高机连和迫击炮连,他们只有火力而没有地面战斗力,情况十分危急!我当即命令高机连一排推枪前出,用平射方法压制敌人火力,掩护迫击炮连展开;命令一、三营火速向团部靠拢;最后,我把身边仅有的几个干部战士组织起来,命令他们去占领几个要点,担任团指周围的警戒。
几分钟后,高机连在前面打响了,猛烈的火力一下子把敌人压了下去。高机连装备的是14、5毫米四联机枪,每排三挺,每挺四管,全排齐射就相当于12挺重机枪的火力,威力巨大。迫击炮连在高机连的有效掩护下,迅速就地展开,用放列观察射击向敌人阵地开了炮。局面很快得到控制,战场主动权又重操我手。但手头缺少突击对方的兵力,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真急人!要是敌人来个出击,那就相当危险!团指的安全仍然受到很大威胁!正在这紧要关头,英雄的杨根思连(三连)赶到了!前卫排在副连长李洪振的率领下飞快跑到我跟前,“报告参谋长,三连一排奉命来到!”战士们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嘘嘘,他们是奉营的命令前来“救驾”的!我赶紧对李副连长作了简短交待,要他坚决拿下博斗,确保团指的安全,并掩护团指向前开进。我要团的100迫击炮连支援三连战斗。三连是有名的英雄连队,战斗作风相当顽强,我曾在那里代理过一段副连长,对此十分了解。十几分钟后,三连占领了前方阵地,向博斗发起猛烈的攻击,我悬着的心也落了地。战后,我们给三连记了集体二等功。英雄连队又增添了新的荣誉。
俗话说,狗急要跳墙,我说人急要骂娘。我参加工作后,好像从未骂过人,但那天我骂人了。急啊!团指挥所遭敌火力袭击,手头又没有兵,你说急不急?局面刚被我控制,高机连却给我出洋相了:一挺高机枪在连续射击后失去了控制,使机枪枪身向右旋转了七八十度,一串串子弹不是射向前方,而是射向侧方,而且就打在我的面前,打得尘土飞扬。我又气又火,大声喊了一声:“田麻子,你这个混蛋!你往哪里打?你要把我打死啊!”田麻子是高机连连长田运高,比我大三岁,也是三连出来的兵,我任三连副连长时,他是三排机枪班班长,麻脸,熟人都叫他田麻子。由于枪声太响,他听不到我的喊声,还在指挥射击,一边挥舞小红旗,一边喊“放”、“放”。我见还在打,又骂了一句:“放你妈的屁!还不给我停下来!”仍然没听见,还在放!警卫员、通信员纷纷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做篮球比赛中“暂停”的手势。当他知道我在发火时,赶快命令部队停止射击,跑到我面前,连连检讨。到了晚上,又嘻皮笑脸地跑来要烟抽,还把我一件短雨衣捞了去。部队这一点是很好的,相互不记仇,特别是在战场上,即使骂几句也无所谓。因为彼此都清楚,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部队继续向前发展进攻。一路上,到处可见敌人尸体。十八时三十分,一营攻占了41号、43号高地,控制了博斗两侧的公路桥,并向东派出了警戒。三营走错了道路,未能按师团要求攻占50号高地,博斗北侧的桥梁也未能控制(幸亏未被敌破坏)。
在向博斗进攻的路上,我亲自指挥八连摧毁了越军的一个洞库。当时,八连连长对我说,前面有个山洞,洞口很大,有好几股电缆通进去,很可能藏有敌人和重要装备,是不是派人进去搜。我对他说,用82无后座力炮打。我先命令工兵排除洞口周围的地雷(起了十二个),而后要炮兵上来。三炮连八班副班长戴元桥扛着无炮上来了,但没有合适的地形可利用,他毅然决然地实施肩炮射击,首发命中!只听得一声炮响后,接连几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山体塌了一大块,我估计是炮弹引爆了里面的爆炸物。巨大的烟雾把八连连长和炮手的脸都熏黑了,简直跟“黑旋风”、“黑张飞”一样。营部步谈机通信员李瑞桥的右臂被飞起的石头砸出了四公分的伤口,我的身上也掉了厚厚的一层灰土。战后,在三营上报的立功名单中,戴元桥是三等功,我把当时的经过描述了一番后,大家同意给他提高一个等级,记二等功。
博斗占领了,但没有见到师里讲的大桥。我要三营查找,并派出三个偵察小组进行侦察,均未找到。我即同师作训科长联系,开始他还说我们查找不仔细,后来他赶紧说:“别找了,别找了。我们弄错了。这座大桥不在我们的回撤路上。”天哪,为了它,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劲,到头来白忙一阵!这也再一次告诫我们,司令部工作来不得一点马虎。第二天,我看到离我们约三公里的一座大桥被友协部队炸毁了。
破坏越南的一些设施,也是我们作战部队的一项任务。总参在一分电报上指出,作战部队在撤回前,要把越南军队及政府机关的重要设施统统加以摧毁,并在山垭口、交通要道埋没地雷。要部队搞破坏,用不着动员,起劲得很。重庆县政府,一个两层楼的房子,十公斤炸药在几个角上一炸,顷刻之间夷为平地。钢筋水泥的高压输电塔,用五公斤炸药,也就解决了(我还亲自拉了一包)。当然,有些破坏行动要掌握好时机,免得自找麻烦。博斗西北侧有个小水库,三营营长请示是否炸。我答复他炸掉。刚放下电话,我叫了起来:“不好!赶快要三营!”因为我从图上看到,我们回撤的道路正好在水库的下游,水库一炸,势必淹没我们的回撤道路,那不成了作茧自缚了!我当即告诉三营:“安好炸药,留一个爆破组。什么时候炸,听我命令。要炸机房,不要炸大坝。”待部队全部通过后,我下令把它炸了。据战后统计,我们共摧毁、破坏了2座营房、130个山洞、2座工厂、1个变电所、2座军用仓库、2座发电站,以及几公里高压电线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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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覆文章 #6 於: 六月 01, 2006, 08:59:31 p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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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 护 回 撤
越北山区的气候,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白天很热,太阳下可以达到四十多度,到半夜里就降到十二、三度。身上的衣服,白天全部湿透,晚上冰凉,靠体温焐干它。我在前面讲过,部队入越只能穿一件衣服,带一件雨衣。我知道自己患过胃病,就要警卫员多带了一条毛毯。由于连日紧张,加上又冷又饿,我的胃病发了。一阵阵疼痛,一口口酸水,搅得我心烦意乱。我暗暗给自己说,挺住,无论如何不能倒下!这天夜里,我一手拿毛毯捂着肚子,一手拿着地图,给参谋们明确第二天的任务。副参谋长和一个参谋拿着手电给我照地图,手电晃个不停。我对他们说:“你们别晃行不行?我一点都看不清。”副参谋长说:“不晃不行啊!”原来他们都冻得在发抖。部署完毕,我就倒在草堆上稍事休息。周围山上不停地朝我们开枪。让他去打吧,漆黑一团的,只能瞎打一气。我告诉部队,不要盲目还击,天亮再收拾他们。
这天夜里,二营机枪连战士意外地抓了两个俘虏,其中一个还是少尉军官。我命令他们派一个加强班把俘虏押到团部来。天刚亮,我就带上翻译对俘虏进行审问。少尉军官的右脚被我炮火炸伤了,用一块布包着,两眼被我战士用黑布蒙着,躺在担架上。我要战士把黑布拿掉,问了他几个问题。他说的情况,证实了我们原先获得的情报,说明他没有撒谎。我又进一步问了几件事,特别是附近哪些地方藏有越军。他要了一份地图,又向我要指北针,很快标定了地图,交代了几个地点。我把情况立即报告了师部。师很重视,要我们把他马上押送师部,因为他是我师迄今为止抓到的唯一一个军官。这个人后来进了我军的战俘营,在谴返战俘的新闻纪录片上,我和司令部几个干部一下子把他认了出来,养得白白胖胖的,与我们审问他时简直判若两人,受伤的右脚似乎还没有全好,走路一瘸一瘸的。
俘虏走后,我对有关营下达命令,对俘虏交代的几个地点进行搜剿。不错,搜剿分队基本上没有扑空,消灭了一部分敌人,扩大了我们的战果。我又把配属给我团的八五加农炮连连长找来,命令他把周围的山洞摧毁掉。这种炮的直射距离很长,对1500米范围内的目标射击,可以做到指哪打哪,每发必中。连长是个四川人,矮小的个子,却很精干。听了我的命令,把袖子一撸,就指挥开了。我要他向每个洞打三发,他说:“不行!打六发。”六发就六发,反正炮弹有的是。几分钟后,6门加农炮开始发威,很快把几个山洞轰塌了。不过,这傢伙的声音实在太响了,把我们这些人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叫,很长时间恢复不过来。后来,他告诉我,他的上级有指示,作战快结束了,炮弹要尽量打掉,拉回去又不能当饭吃。怪不得,他把发射数量给我翻了一番。那天,团长率领二营回师西去,对32号、33号高地再次进行清剿,毙敌十余人。
十四日下午,我们向边界进发。在过了博斗后,侦察排带错了道路,被我很快发现。我立即赶到前面,把侦察排长找来,狠狠训了一顿,命令他们立即改道,告诉他们:“沿着这条傍山小路走,饶过这座山,看到两条河流汇合处的村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约郊!”侦察员们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因为他们的排长曾参加过军的识图用图比赛,得过第一名,人称“活地图”。而对我这个参谋长,他们就不太了解了,还以为我是个不会识图用图的“二百五”。殊不知我当了十多年的作战参谋,玩地图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管在多生疏的地方,只要给我一张1∶50000的地形图和一个指北针,我就能很快确立自己的站立点,并识别出周围的一切。讲到地图,我要讲几句题外话。军事行动离不开地图,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地图有各种比例。对于团以下指挥员来说,最适用的是1∶50000的地形图。在中越关系处于“同志加兄弟”的时候,我军測绘大队曾帮助越军搞过一次越北地区的地形測绘,制成1∶50000的彩色图。全部完成后,连图带版全部移送给越军。要打仗,地图没有了。怎么办?无奈之下,找出法国人制的一张版,时间是一九三八年,比例是1∶100000!这样的地图叫我们怎么用?我师攻打重庆时,师炮兵群(一个榴炮营、两个加农炮营,以及各团的炮兵)炮轰了半个小时,按理说足可把小小的一个县城炸个底朝天。而实际上大部分炮弹都落在城的西北角。什么原因?地图太旧了,四十年过去了,县城位置已经发生很大变化。这种因地图太老而造成失误的例子在这次作战中屡见不鲜。正因为如此,我在作战过程中,特别注意对地形、道路的判别。当时我确实担心因走错道路而招致不应有的损失,那我这个参谋长的责任就大了。我见偵察兵还踌躇不前,真有些火了,大声说:“快执行命令!谁不听指挥我就执行纪律!”这一下,一个侦察班才在我前方展开,按照我指定的路线搜索前进。大约四十分钟后,山饶过了,两条河流的汇合处也见到了,大家对我的识图能力也表现出口服心服的神态。侦察排长朝我笑笑:“参谋长,你真厉害。要不是你,我们今天不知走哪去了。”我说:“少噜唆!看到前面村庄没有?那就是我们的预定指挥所位置。你们两个班掩护,一个班进去搜索。搜索情况向我报告!”进去搜索的战士很快抓了一个俘虏出来,经我审问,证实了这个村庄就是约郊。在约郊,我们缴获了一批越北地区的地图,1∶50000,彩色的,实际上就是我军帮他们測的。我要司令部留了一些下来,其余上缴给师部。
离开约郊后,我们边搜索边开进,继续向边界接近。三月十五日下午三时许,我们终于抵达边界线,打通了我军回撤的一条通道。在这条通道上,将有一个多师通过。在中外战争史上,胜利之师不能胜利而归的事,可以说不乏其例。就在我们回撤的过程中,传来一个通报,兄弟部队一个加强营在回撤途中被“包了饺子”,损失惨重,影响很大。所以,我对我团担负的任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牢记一条,越是到最后关头,就越要谨慎从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在没有回到国内之前,就不能讲最后胜利。一到边界,我就对周围的地形道路作了了解,下达了占领几个要点、控制交通要道、加强桥梁警戒的各项命令。同时,要前卫营派出干部进入我国境内,与当地有关部门取得联系。按照军委的命令,我们必须在十六日十八时前全部撤回国内,不能留下一兵一卒。也就是说,我团要在这里坚守二十七个小时,待所有人员都通过后我们能撤回国内。
团指挥所开设在一间稍微象样一点的房子里,可能是一间校舍。把工作安排妥当后,我告诉作训股长,我到前面去看看。经过八连防地时,警卫员闻到一股香味,原来他们正在煮牛肉,满满的两大锅。我告诉八连连长,留两块,我回来拿。我到了边界线上,见到了六十二号界碑,拍了几张照片。返回时,八连连长塞给我两大块牛肉。回到团部,把团长政委叫来,大家扯一块拿在手里,蘸点盐吃开了。真香啊!整整八天八夜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我们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附近响起枪声,而且越来越密集。我观察了一下,好象是后勤方向。我要参谋问后勤,发生了什么情况。后勤值班人员回答:“好象没有什么情况”。我要参谋告诉他:“是不是部队在乱放枪?立即停止!”枪声没有停下来。我要作训股长再次下达停止射击的命令。还是无效。团长要我去处理一下。我带上警卫员拔腿向后勤方向跑去。我军入越作战以来,乱放枪是一个普遍的、突出的问题,严重影响了部队任务的完成。为此,师首长专门发出电报,把乱放枪作为破坏战斗任务完成的重大问题,应执行最高战场纪律。所谓最高战场纪律,就是枪毙!这个电报,我在五天前转发给了全团。没想到有的人还置若罔闻!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枪,火气直往上冒!跑到后勤驻地一看,果然是后勤的干部战士在对着一个小山包放枪,打得山上火星直冒。我真气啊!站在他们背后大吼一声:“停止射击!统统把枪放下!”听到我的喊声,大家一个个回过头来,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怒冲冲地说:“没有敌情乱放枪,这是什么行为?师首长的命令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说该怎么处理?”我当时的“吃象”肯定是很吓人的,手里又提着手枪,确实把他们吓坏了。后勤处长首先向我检讨:“我们错了。马上纠正。参谋长请回去吧。”还好,他给了个台阶,否则僵下去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局面。为了纠正乱放枪这个问题,我生了不少气,发了不少火,也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还受到师长的批评。在回国后的一次庆功宴上,师长对我们几个团的领导说:“你们一七二团其它都很好,就是乱放枪没有很好制止!你小陈为什么不给我枪毙几个?师里给了你们权力,为什么不用?”我想解释几句,团长把我拉住,他应付了师长几句算过去了。事后,团长政委对我说,算了,别往心里去,他XX的真枪毙几个回去怎么向他们的老婆孩子交代。乱打枪、乱丢东西,这是此次作战中暴露出的两大问题。我们的战果是:毙敌158人、伤敌3人、俘敌2人。而我们的战争消耗是:各种枪弹11万发、各种炮弹1800余发。代价够高的!说实在的,很多弹药是乱放枪放掉的!丢掉的作战物资也十分惊人。全团共丢掉武器及配件811件、各种被装物资3714件。“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军队之大忌也!我在回国后的部队建设中,不遗余力地狠抓部队的作风纪律,有的可能过头了一点,也是事出有因吧。
三月十六日,师部、一七三团、一七四团,以及另一支部队,陆续从我们防区通过。我们的两个营牢牢地控制着两侧的制高地。下午,我请团长政委率领机关和一、二营先回国,由我率三营留到最后一刻。他们嘱咐了几句就先走了。十七时三十分,我率少量人员和一部电台到了界碑旁边。三营按照我的命令用交替掩护的办法逐次撤出阵地,回到国内,最后一个排负责埋没地雷。我站在62号界碑旁边,一只脚踏在越南国土上,另一只脚踏在祖国的国土上,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此时此刻,我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国家主权、什么是神圣领土,真正体会到“自豪”、“伟大”、“光荣”的深刻含义。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七时五十九分。再坚守最后的一分钟┄┄当我手表上时针、分针、秒针完全成为一条直线时,我再一次回头看了看,再也没有一个中国军人了。我向师指和军区前指发出信号:“我团已完成掩护任务,全部撤回国内。”尔后,我把留在越南国土上的那条腿跨了过来。
我是我们这条通道上最后一个离开越境的中国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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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 师 还 朝”
部队撤出越南后,我团奉命在广西宁明县海渊地区休整待命。有两项任务:一是恢复体力,调整组织,准备再战;二是进行战斗总结。为了准备再打一仗,我曾带领各营营长和有关股长两次深入到边境地区,侦察敌情,勘察地形,拟定预案。为了搞好总结,我把八天八夜的战斗情况作了认真的梳理,作了实事求是的总结报告,并亲自起草了作战总结和几份典型材料。
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慰问活动真让人受不了。到我们部队的中央慰问团是由王震、曾志带领的一个分团,主要演员有郭兰英、赵青等。他们给每一个参战人员颁发了纪念章,还有一对枕巾、一个茶杯。广西自治区、宁明县,以及驻地的各种单位,也纷纷前来慰问。全国各地的慰问品源源不断地送到部队,有山东的大花生仁,四川的绣花鞋垫┄┄。要求我们去作报告的,每天都有好几批。我们几个领导常常疲于奔命。
四月中旬,部队结束休整准备返营。我们特地去了修建在龙州的烈士墓,向为了祖国安宁而牺牲的战友们告别。看着那一排排灰白色的水泥坟莹,我思绪万千。我们团入越较晚,伤亡较小,仅数百人,先进去的部队伤亡就大了,仅在龙州一地就埋了几千人。由于我到任时间不长,对牺牲的这些同志,我都不认识,但可以这样说,他们都是祖国的优秀儿女。为了祖国的安宁,他们勇敢地献出了最宝贵的生命。养育了他们二十来年的父母亲得到了什么?一张革命烈士证书、一笔少得可怜的抚恤金。按照当时的财务规定,一个战士牺牲只有三百多元钱,象我这样的团职干部也仅仅七百来元。自卫还击战后出现的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为什么能让那么多读者(其中包括不少老将军)感动得流泪?就是因为它真实地反映了现实,也为军人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鸣了不平。古人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我们的烈士就这样牺牲在异国、长眠于他乡。他们永远回不了自己的家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我们这些能活着回去的幸存者,怎能忘记他们啊!现在,中越两国又握手言好了,不知还有没有人记着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们!每年清明节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他们烧一陌纸钱、焚几柱清香?
“班师还朝”,少不了要出席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为此,我在出发前的一段时间,狠抓了部队的军容风纪,还利用看电影的机会训练鼓掌和呼口号。经过整顿和训练,部队面貌大不一样,有点胜利之师、威武之师的样子。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一只黄蜂无意之中治好了我的肩周炎。从一九七七年开始,我的右肩经常疼痛,经多次检查,诊断为肩胛骨周围炎,此病无特效药物治愈。真难受啊!疼得历害时,右手只能抬到颈部位置,无法脱下套装的毛衣,连握笔都很困难。伤膏随身带,贴得皮肤过敏、发炎、溃烂。四月上旬的一天,我带领各营及有关人员坐一台大车去联系返营的车辆,我坐在驾驶室靠门的位置。广西的四月天气已经很热,我把车门玻璃摇下来,右手臂搁在车门上。车速挺快。突然,我的右肩肩部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我一边用左手紧紧捂住右肩,一边要车辆靠边停下。打开车门下来后,警卫员帮我解开衣扣,翻开一看,原来是一只很大的黄蜂把我蛰了。它是顺着风进了我的衣袖,到了肩部无路可走了,就狠狠地给了我一下。这只蜂真大,黄黄的,还没有完全死。我的手一松,它又在我手指上蛰了一下。警卫员小邹见自己的首长被蛰成这样,很紧张,想用嘴把毒汁吸出来。正在这时,随我来的卫生队长说话了:“别吸,别吸。参谋长不是有肩周炎吗?把毒汁留在里面,很可能把肩周炎治好了。不过相当痛。”我想只要能治好这讨厌的肩周炎,痛就痛吧!当天夜里,右肩开始红肿。第二天,肿得象个馒头,真痛啊!到第四天,红肿开始消退。第五天,红肿完全消失,困扰了两年多的肩周炎也随之无影无踪,而且从此再也没有发过。真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一九八七年,我在吴淞中心医院任党委书记,曾求教过几位主任医师,是何原因。内科主任认为是“以毒攻毒”之效。而针灸科主任认为是“强刺激”之功。究竟作何解释,让医学专家去研究吧。反正我彻底摆脱了肩周炎的痛苦。
四月下旬,我们顾不上去观赏那充满情趣的壮族青年对歌求爱活动,全团分乘三个列车梯队,从广西崇左车站出发,经南宁、柳州、桂林、衡阳、长沙、岳阳,进入武汉军区辖区湖北省。在蒲圻车站,军区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用好饭好菜招待部队,营以上干部免不了痛饮一番。到了长葛县,我们的父母官们一个个出来接待。反正这么说,那段时间部队都在鲜花和掌声中过日子。没过几天,武汉军区王必成司令员来部队看望我们,总政治部歌舞团也来部队慰问。我们几个领导更是忙着应付大大小小的“庆功宴”、“接风酒”。
当然,我没有忘记一项重要工作,那就是总结好此次作战的经验教训。这次作战中暴露的问题太多了,留给我们的教训太深刻了!上面的事我们管不了,我们就抓好自己。我根据团的决定,先后在营连干部会、排以上干部会上作了几次比较系统的发言,提出了一些值得大家认真反思的问题。我的几次报告,在干部中引起很大的反响,但也不可避免地触痛了一些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个人在这次作战中的表现,师首长给了我四句话的评价:“作战勇敢,指挥果断,组织周密,是几个司令部中组织得最好的一个司令部”。够了,还有什么比这几句话更高的荣誉?
我在战斗中的表现得到普遍肯定,遗憾的是,我在评功中犯了个“错误”。当时,在讨论谁可以立功时,大家一致意见我是第一人选,有的说:“我们团这次作战完成这么好,一大半是陈参谋长的功劳。参谋长不立功,别人都别想”。但是由于我的欠考虑,一下子否定了大家的意见,最后好中选好,只报了三个上去。师和军发现不对头,怎么搞的?一七二团司令部是最好的司令部,立功人数却比人家少了好多。不行,要重评。此时我已回杭休假。回队后,政委告诉我又补报了几个人上去。这事我的确办得很蠢,自己的谦逊并没有产生好的结果。有一次,带领我们去越南作战的张福鈺副军长(此时已是军政委)对我说:“你小陈在评功时处理得很不聪明。当大家提到你的时候,你就说我就算一个,让上面去衡量,大家继续提。这样大家的积极性就不会被挫伤嘛!”唉!还是不够老练。
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许多人已经渐渐地淡忘了。对我来说,那是永远不会忘却的。我家里有三样越南东西(也可以说是战利品),已经用(玩)了二十多年,至今还在用(玩):一把止血钳,是我在越军的一个野战医院里检的,用它拔拔细小东西挺好,现在我的小孙子拿它作玩具;一块菜板,战后用五角钱买的,真正的铁树材料,怎么用都用不坏;一把饭勺,全部是生铝的,五分钱价拨给我,也用不坏。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舍不得丢掉。大概也是一种怀旧情愫的寄托吧!
近日重看电视剧《三国演义》,听毛阿敏唱的片尾歌曲,不由得勾起我对那段经历的回忆。歌词是这样说的: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淹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关,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
长江有意化作泪,
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着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战争是残酷的。
战争是政治的继续。
人们希望在没有硝烟、没有死亡的和平环境中生活。但是,当战争不可避免的时候,每一个热血男儿只能是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用战争消灭战争,以谋求和平。是不是这个理?我看是这个理。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三国时的曹植有首《白马篇》诗,说得真好:“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没有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还谈得上是一个军人?

            ————转自搜途在线网站
作者: sanny777    时间: 2006-9-15 02:53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比较真实,敬礼!
作者: hjf1390    时间: 2006-9-15 03:53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参谋长回忆录,真是精品呀!到底能当上参谋长的都是很有两下子的人物,那么忙乱的情况还能写得有条有理的.
小时候老在电影里看敌人参谋长直冒鬼主意,遂对参谋长有点看法,感觉象特务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该文给拨乱反正,把参谋长一职中性化了.参谋长该是诸葛亮似的能人,各为其主而已.
作者: sanny777    时间: 2006-9-15 13:10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呵呵,革命电影看多了的结果.确实有这种感觉!
作者: 南宁人    时间: 2006-9-15 17:20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又见到关于58师的介绍了!
作者: 中国战神    时间: 2006-9-15 19:23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42师125团    时间: 2006-9-16 04:21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向老英雄致敬!作者的文笔相当好,不知道作者的这部回忆录完整版有没有出版?真希望能看到这部完整的回忆录!
作者: 南宁人    时间: 2006-9-22 17:51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当时外出请假的战士干部是全部回部队后,172团才从河南出发的吗?
作者: 162s486t    时间: 2006-9-24 22:07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三月十一日我们162师二次进越南,由里向外配合58师攻打重庆。此次战斗我们连侦察排又牺牲一个战士。
作者: 好战友    时间: 2006-10-1 17:15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好战友    时间: 2006-10-1 17:33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adb7019    时间: 2006-10-3 00:40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50军149师怎么跑到广西方向了?这个不对!
作者: 广西神勇战士    时间: 2006-10-3 23:41
标题: [转帖]铁血男儿---节选自父亲的回忆录《足迹》
下面引用由好战友2006/10/01 05:33pm 发表的内容:
如果您看见我的回复,请联系我好吗?我的爸爸也是越南反击战的战士,就是那部
《高山下的花环》靳开来的原型——王锦社!他看见您父亲的回忆录之后就特别激动,很想找到这位老首长!我也是一名军人,而且就是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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