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行——记广西参加自卫还击作战胜利35周年纪念活动

老勇子

3月13日下午，我们郑州的战友一行九人，相约一起踏上了南下的客车。
这是我第二次、专程的祭扫之旅。五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万木复苏、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是乘坐着K1627——这趟郑州始发南宁的车次，也是有上次一同前往的几个战友，而且还是去那个日思夜想、梦牵魂绕的地方——广西龙州水口。那是一个在我们心中，曾经飘荡过硝烟，浸染过血雾，激扬过青春，燃烧过岁月的地方，也是多少个稚气的脸庞、熟悉的笑靥、血性的体魄、绿色的身影曾经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的地方，更是我们那些亲如手足的战友冲锋陷阵为国捐躯的地方，时隔五年，我们又去了！
车行南下，风驰电掣，而我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南疆。我默默地坐在车窗旁，看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田畴、山峦、河流，任思绪去翻腾，任记忆去追寻。那过往的一幕幕，就如同乘坐的列车，脱缰的野马，向前急进、奔突、回放、闪现，……
从79年至今，三十五年了，往事如烟，恍若隔天，百感交集，浮想联翩。回首当年，谁能想过要会打仗？谁能想过当兵要上前线？更不会想到打仗会是怎样的情境和惨状？尤其是我们，已是入伍第四年，或将退出现役，可咋就这么巧呢！再说啦，那时的我们，对即将面对的血与火、生与死有准备吗？对战争的认识及残酷有准备吗？那些过去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将呈现在眼前，将变成现实的时候有准备吗？这一切的一切，来的那么突然，是啊！在和平的环境和安宁的生活中，有谁会去“杞人忧天”呢！话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就会轮到我们呢！可就是我们，确确实实地撞上了，经历了。当那一天，我们踏上了南下的专列，开始这次人生的、难忘的远征，那是参战的兴奋和激昂呢，还是参战的好奇和新鲜，是跃跃欲试，还是一腔热血，现在想一想，似乎这些都有。身为一个战士，服从是天职，是使命，尤其在祖国需要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当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的时候，当整装待发奔赴南疆的时候，所有出征的将士无不憋足了一股劲，恨不得立刻踏上保卫边疆杀敌立功的战场。
我现在想，肯定也会有人问：当时怕不怕？细回忆，真没有。也许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更没有感受到。尽管也经常在老电影中看到过战争、冲杀、流血、死人，但那似乎都是“过去式”，与己无关，怎么也不会和自己联系起来。坐在车上，我没有就此想法去征询身边的同行战友。虽然那时候我们都是老兵，至少也都是个兵头将尾的班长，但是我知道，这一切只有身临其境，闻到了血腥的空气，见到了真实的场景，才会有置身其中、必须去正视的感受。而我的这种感受是在前往水口关的路上才有的。当回送伤员的战车交汇时，我看到了包扎着缠绕着白色绷带的战士，其中轻伤的还招手向我们示意。只有到这时，我们才些许感觉到了战场上的氛围，嗅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但仍不是那么的强烈、震撼，还是有点满不在乎，还是没有想的那么多，这是真的。至于会死吗？那真是意想不到，这个谁能说了算呢？你所有的战场行为表现，或进或退，或冲锋在前，或犹豫不前，能决定生死吗？现在活着回来了，想一想，实际上前进不一定会死，后退不一定会活，所谓：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这是一种精神，一种视死如归勇于献身的精神，是每个战士所应具备的并身体力行的大无畏精神。而直面战斗的时候，想不到死，也没有怕，死当如何，怕有何用！而应有的就是服从命令，机智果敢，大脑清醒，临危不惧。
现在回想，能够说句实在的大话，那时的我们个个都是身强力壮，血气方刚，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只要祖国一声令下，我们就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义无反顾地去保卫祖国的疆土不受侵犯。
一路上，同行的战友免不了提起那场对越的自卫还击战，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经历和战斗故事，只要这个话题一打开，都会滔滔不绝地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和讲述中。在这个过程中，让我十分感动的是，现仍在郑州烟厂担任党委副书记的鲁建新战友，他从旅行包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他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揭开几层绵软的白色细纸，取出了一个烤瓷的黑白照片，接着又掀起几层垫铺在下面的细纸，又拿出了另一个的烤瓷照片，那个轻取轻放的举止好像怕惊动了安详的、英俊的、安睡在照片上的人。我们太熟悉不过了，那是和我们同年入伍的郑州知青戴苏建，还有一个是杨国舟烈士。戴苏建，我们都习惯地叫他戴三，他在家里排行老三，和建新战友是发小、同学、室友，他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入学，一起下乡，一起当兵，宛若一对亲兄弟。当我看到戴三的照片，浑身一阵悸颤，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建新哽咽着回顾他和戴三在一起的过往，声声含情，句句带泪。戴苏建是空瓦战斗中牺牲的，当时他在敌人密集的扫射中，不幸被一颗罪恶的子弹打在了肚子上。他是我们这批郑州兵里唯一一个留在了南疆的战友，那时的我们在战场上得知了这个消息，都万分悲痛。这次鲁建新特意制作了两人的陶瓷照片，买了胶水，准备贴在他们的墓碑上。建新的用心动情，实意真情，的确让我们在场的每一个战友感动不已。
车上的一天一夜里，追忆往事，辗转反侧，仿佛又是一次亲历。3月14日傍晚，南宁到了，我们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酒店住下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次次久违的拥抱，让人感慨万千，心潮难平。
这次三十五周年纪念活动，前后大概酝酿了近一年的时间，在几位发起人和组委会辛勤又周密的组织下，终于如期举办。活动的进行紧凑而有序，印发了会议须知，提出了注意事项，详细地安排了时间。
3月15日上午是集体照相，呵！六百五十多人齐聚运德大酒店的后院停车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搭起的排架有六、七个台阶，一溜儿几十米长。战友们以营连为单位，在召集人的组织下一层层站齐，形成了一堵长长的、高高的、厚厚的人墙，如同当年啊！那就是一支不畏艰险、勇猛穿插的劲旅。全体照完了，分营照，各连照，个人自行组合也在照，好是一阵子热闹，大家都想借着相聚的机会留下这难得的瞬间。下午，是纪念大会，地点设在南宁恒生大酒店4楼会议大厅，正台上方一条横幅开宗明义，一对条幅悬挂两边。两点三十分，纪念会在主持人的宣布声中开始，全体起立，大厅里响起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那节奏鲜明，雄壮有力的旋律在环绕回荡，我心血上涌，情不自禁的触景生情，热泪盈眶。我真不知道我那来的、那么轻易的感情冲动，这是我出来后的第二次了，我仿佛是踏着节拍回到了训练场。议程逐项进行，我们向牺牲的战友默哀，战时的几位团首长致词、讲话、发言，并介绍了我们团在越的战斗经过。在到会的代表发言中，还有烈士的儿子、配属我团的民兵指导员、现任486团政治部副主任。他们每个人的发言都充满着实感真情、豪迈激情、和感人至深的热情，令人感慨、感奋和感动。战时54军军长的儿子，曾在484团的韩志军简介了54军的参战概况，使我们获知了一些战前战后都难以知晓的部队动向。整整一个下午，会议在全体高唱《战友之歌》中结束。当晚举行了集体会餐。
3月16日，是我们这次活动的重头戏。三十五年前的这一天，是我们自卫还击凯旋的日子，所以后来就把这一天作为纪念和祭奠的日子。六点起床，七点出发，大客小车近三十辆，浩浩荡荡、蔚为壮观向龙州开进。眼望着窗外的、熟悉的山势、树木、草丛，故地重来，心潮起伏。约在十一点钟，我们乘坐的大巴先行到达龙州烈士陵园，这里安葬了一千九百余名自卫还击牺牲的英烈。在等待后续车辆时，我和同车的几个战友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快步走入墓地，按照须知中提示的排位，寻找那些久别的、长眠于此的、曾经并肩战斗的、自己连队的战友。我和佛山来的陈质其、信阳来的孙键一起，给我们当时所在八连牺牲的战友献花、点烟、默哀、鞠躬并拍照留念。睹墓思人，悲从中来，我们看你们来啦！这时，车辆陆续到齐了，正式的悼念活动开始了。迎面是一尊高耸威严、目视远方、手持钢枪的战士石雕塑像，所有参加的人员聚拢在石台阶下。哀乐轻绕，宣布祭拜，首先鸣炮。接着是揭牌宣读这次特意雕刻的石碑，碑文是“虎啸南疆 丛林留壮迹；气冲霄汉 绿水吊忠魂”，再下来是献花圈花篮，肃立默哀。祭文是由我们当时的原八连指导员蓝海宣读的，他表情凝重，语气深沉，满腔悲怆，饱含深情，字字壮怀激烈，句句荡气回肠，寄托了我们对烈士的沉痛追思和无限哀思。更令人牵情动容是，烈士女儿胡莉莉读给父亲的一封信。三十五年前，还在襁褓中的她世事未闻，而她的父亲、原二机连副连长胡德山却在一次战斗中永远地离开了她们。如今的她已成家，已立业，站在父亲的墓前，那是怎样的一种心语交流和情感交汇，那是怎样的一种血脉相通和骨肉相连。听着她从心底里流出来的那封凄婉悲壮的信，浸满了沉甸甸的泪水和思念，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潸然泪下，感同身受。这也是我南行以来的第三次啦。仪式后，扫墓开始，前来者都奔向了自己的战友。我又一次走过他们的身边，体味着他们经年累月、栉风沐雨的岁月，并且再次找到郭蓉蓉烈士，她是我们师唯一牺牲的女兵，生前是师电影队长，我曾与她在师部宣传队相处共事了两年。她的碑前摆满了各色鲜花，几位从北京赶来的女战友正在为她点香扫墓祭拜，其中有我早就熟识的耿丽亚和焦卫。我又来到全国战斗英雄王息坤烈士的碑前，为他祭拜。他也是我在师宣传队时曾朝夕相处过的老战友，他的勇猛、机智和壮烈，闻名全军。时间过得真快，已是下午一点多钟，我们吃过盒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陵园。
下一站是乘车去水口关，也是这次来的最后一项活动。水口关，是我们必去的地方，那年的2月19日，我们就是从这里出战杀向敌阵的，枪林弹雨、生与死的考验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如今这里早已硝烟散尽，安泰平祥。下车后，经与守备的边防哨兵沟通，我们排成两队步入口岸大桥。顿时，我方一侧的桥头一下被几百人挤了个满满登登。大家纷纷举起镜头在943号界碑留影，向周围的群山绿树取景，向越南一方的景物拍摄，战友们的心情是兴奋的、复杂的、难以掩饰的。翻找记忆，在我的印象中，当年那是一条仅能通过一辆汽车的铺垫着木板的窄桥，对方的桥头有一个哨棚，上面弹痕清晰可见，斑斑点点，河水暗绿，离桥很近，从下面穿过。而如今，一座宽阔壮观的水泥大桥横跨两岸，中越两边的口岸建筑楼都是那么高大气派，国徽鲜明，国旗飘扬，此时此刻，站在桥上，激奋感叹！我举目远眺，对面就是我和我的战友们曾经战斗过、抛洒过热血的地方，连绵的山体、馒头状的山头凸起兀立，林深幽幽；近处的绿丛密草，竹影憧憧，红黄绿色的房子隐现其中，看着这些怎能不使我们沉思回味，思绪万千呢！是啊！这里的一切都已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啦！但是不管多少年过去，将来发生多么大的变化，我们都会永远地记住这个地方。
时间不早啦，活动到此为止啦，相聚是短暂的，水口关又要分手啦！车队分成了两路，一路回南宁，一路转向友谊关。大概近八十人，参加了会务组联系的旅行社，他们将从凭祥出关，游览越南。是啊，走到了人家门口为何不进去看看呢 。
我们几人也是这个打算，想借此机会，到越南走一趟，因而事先办理了护照。但是，去越观光，并不完全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当初的想法是走一走曾经去过的地方——所谓那次跋山涉水近一个月，曾流过汗、洒过血的地方，因为我们这些人对那里有着一种难以忘怀的情结。可是，经反复打听，那些偏僻的地方没有旅游线路是其一，单独雇车雇人不容易是其二，当然主要还是不言而喻的安全原因，所以，不能独往独来，只好忍痛放弃，还是去参加人多势众的集体行动。
我们几人先是回了南宁，然后一不做二不休，随团用了四天三夜的时间从东兴口岸出关，游览了下龙湾和河内，欣赏了越南宣传的顶级自然风光，尤其是他们夸赞的海上桂林。两次去越南，境况、情形、感受和结果，的确是天壤之别，在这里我不想浓墨重彩、喧宾夺主地写什么游记。但是，也正是这些体验，使我们更加理解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和平，而这些只有经历了，亲历了，有了这样的阅历和资历，你才会真实的感受到。
不知不觉中越写越多，太拉杂啦，算了，就此打住吧。但是，我仍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意犹未尽啊！是啊！时隔三十五年啦，的确不易。感谢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感谢辛劳忙碌的组委会的首长战友，感谢给予活动大力支持的志愿人士和地方政府，感谢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的战友们。同时，我相信那些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受到我们的思念之情和真心祝愿。
多少个日日月月，寒来暑往；多少年风风雨雨，时光流淌；但是“南疆”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却在我们每个经历者的心目中犹如石刻刀琢，终身难忘。
3月22日，我们乘车离开南宁返郑。
写于二零一四年三月二十六日

鸣鹤在阴

如能谅山——东溪——复和——广渊——高平——朔江一趟也不错。

梦幻之旅是克马诺。

桑浦山

字迹太小，看着太累……。顶一下。

炎黄子孙

善忘的民族，不负责责任的ZF，ZF令人心寒的所为。
强烈要求当今ZF不再继续打压参战退伍军人的各种权益争取活动！否则，说句不好听的，国家一旦有战事，军人们可以权衡ZF所为后再做选择的！

老哥哥

炎黄子孙:
善忘的民族，不负责责任的ZF，ZF令人心寒的所为。
强烈要求当今ZF不再继续打压参战退伍军人的各种权益争取活动！否则，说句不好听的，国家一旦有战事，军人们可以权衡ZF所为后再做选择的！

热爱祖国、报效祖国、保卫祖国，这和向政府争取权益完全是两回事，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有谁会因为父母打骂过自己和少给了一些零花钱，而发誓离开家庭和抛弃父母的呢？

农夫之子

老哥哥:

炎黄子孙:
善忘的民族，不负责责任的ZF，ZF令人心寒的所为。
强烈要求当今ZF不再继续打压参战退伍军人的各种权益争取活动！否则，说句不好听的，国家一旦有战事，军人们可以权衡ZF所为后再做选择的！

热爱祖国、报效祖国、保卫祖国，这和向政府争取权益完全是两回事，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有谁会因为父母打骂过自己和少给了一些零花钱，而发誓离开家庭和抛弃父母的呢？

县长讲得有道理，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