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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坚强女性的双肩到底能承受多重?
──记特等残退军人李固国的妻子杨秀辉
作者﹕163師政治部 罗良伟
巍峨的凤山静静地枕卧在韩江岸边，日夜倾听着波涛的江水在述说着一个感人的故事：在极其艰苦的生活条件下，一位普通的壮族妇女十四年来，克服重重困难，任劳任怨地护理着生活不能自理的特等战残的丈夫，精心抚养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以纤弱的双手托起了一个幸福的家。
她就是广州军区某部特等战残退休军人李固国的妻子杨秀辉。
（一）
李固国原是广州军区53506(163師489团)部队六连二排长，七九年参加自卫还击作战中， 一发炮弹无情地夺去了他的左眼球、左大腿。全身有26多处受伤,，至今仍有数十粒弹片嵌在他心脏、大脑等部位，随时都有可能危及他的生命，被广州军区评为特等级战残军人。
杨秀辉是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地区兴安县人。一九七九年三月，年仅二十一岁的杨秀辉在某野战医院义务帮助工作，遇见了刚从战场上转运下来、生命垂危的李固国。李固国在战场上是个不怕死的汉子，在医院抢救期间也是一条硬汉，摘左眼球、截去左大腿、各部位动大手术，他没吭一声。杨秀辉从前来探望李固国的战友们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情况，深深地被他的事迹所感动。在长达三个月的特级护理期间，杨秀辉对李固国的品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产生了敬仰、爱慕之情。经过一番考虑，她勇敢地向英雄表达了爱意。
杨秀辉的决定在家乡掀起了“千重浪”。她在家乡是出了名的贤慧和漂亮，家乡有许多小伙子都向她表达爱意。对她的选择，许多人感到不可理解，双亲也为她可惜：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那么多五肢健全的汉子不嫁，为何要嫁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特等残疾人，这是吃错了哪门子药？曾随父母下放在杨秀辉家乡已在广州中山大学读书的小张，多次来信向她射出丘比特之箭。当听说她将嫁给一个特等残疾军人时，他急忙从广州赶到桂林，劝她冷静考虑，并发誓：他这一辈子非她莫娶。有人也劝她，感情代替不了生活，千万别凭三分钟热气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来。李固国知道后，也不答应，他坚定地说：“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祈求什么，再说像我这样一个残疾人是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幸福的，只能拖累你一辈子。”杨秀辉说：“你为保卫祖国在战场上受伤致残，是光荣的，照料你一辈子，我愿意，决不后悔。”
倔犟的杨秀辉只要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一九八０年六月，她力排众议，毅然从千里迢迢的桂林赶到驻潮某部，和李固国在病房里举行了婚礼。
（二）
健康的夫妇在一起生活久了都难免会磕磕碰碰。要长年累月地护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谈何容易。
一九八二年李固国思乡心切，组织上批准了他回湖南湘西老家疗养。 为了更好地照侠罟坦退乃祝钚慊砸闳淮庸阄鞅冉细辉５募蚁绲鞯嚼罟坦募蚁绌ぉ?一个暂时还比较贫穷、落后的山区。 在那儿， 每天她除了上班就是围着李固国忙，帮他穿衣、换药、喂饭、擦澡；背他到屋外“散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还要给他读报、讲述外面的新鲜事。
贫困山区的生活和医疗条件，给李固国养伤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他被锯掉的左大腿、摘掉的左眼眶时常发炎，流脓流血，还有身上的26处伤口，需要不断地服用或注射抗生素，但就连这些最普通的药当地都非常缺乏。为克服缺医少药的问题，杨秀辉一方面从书店购回许多有关医学书，自己学着干，另一方面她到民间收集偏方，采集中草药给李固国治疗。
一天清晨，杨秀辉到深山采药，不慎踏空，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头破血流，当场休克过去。四周狼嚎兽叫。当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提醒自已：不能倒下！要活着回去！如一倒下，固国和孩子们就活不下去了。当杨秀辉不顾痛疼挣扎着一米一米地爬出深山沟时，已是明月高挂。
一九八九年三月，李固国伤口发炎引起诸多并发症，生命垂危。杨秀辉背着他跑了好几家医院，都说没治了。李固国也对杨秀辉说：“这回看来是挺不过去了，你别再去花这个精力，就让我‘去’吧。”杨秀辉对李固国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把你救活。我有信心，你别悲观。固国，你不是天天唠叨想回老部队看看，咱们回老部队去，部队医院对治疗伤口炎症也许有丰富的经验，再说他们也熟知你的病情，到那儿治疗说不定有希望。”
三月下旬，杨秀辉背着丈夫，提着行李，从湖南湘西爬列车、挤班车，风餐露宿几千里，硬是把李固国背到了潮州某驻军医院。在部队医院全力抢救下，李固国再次获得了新生。
李固国致残后，心理上发生了许多变化，性格趋于内向，易怒、自弃、多疑，很难相处，特别是看见全家人跟着自已吃苦，感到活着对全家是个负担，时常流露出想自杀的念头。
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李固国听到家家户户都在喜喜洋洋迎新年鸣鞭炮，而自己一家却咽着地瓜当年饭时，他一气之下就爬出家门朝屋前的池塘里跳。杨秀辉发现后，也奋不顾身地跟着往下跳，她紧紧抓住迅速往下沉的丈夫，把丈夫拖上了岸，李固国哭着说：“你救我干什么，我养不活你们，反而拖累你们，还不如让我死了好。”杨秀辉搂着冻得发抖的丈夫流着泪说：“固国，你想想，你这样去死能对得起谁，对得起你当年牺牲了的战友吗？对得起组织和社会对你的关心吗？对得起孩子和我对你的期望吗？你这样做，叫我怎么向你的部队交待？向孩子们交待？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只要你平安，再大的困难有我顶着。”
（三）
做一个军人的妻子不易，做一个特等残疾退休军人的妻子更不易。
这些年来，为了照顾丈夫和孩子，杨秀辉费尽了心血，沉重的生活负担和过度的操劳使得她过早地衰老了。为了给李固国治病，她先后背他5 次回老部队，7次背他回广西老家过春节。家里仅有的一点钱都花在李固国治病上， 还举债近万元。八八年以来，杨秀辉所在的单位因她误工较多一直没有给她调升过工资，到九三年初，她的基本工资仍为39.5元。九三年三月，当她再次送丈夫到老部队看病时，单位上干脆把她开除了。面对这一切，杨秀辉一声不吭埋在心底。如今，失业的杨秀辉带着孩子仅仅依靠丈夫那180元的残废优抚金过活（每月还须扣 30 元的债务）。在九Ｏ年代的今天，许多人过着“食不厌精”、“住不厌侈”的生活，动不动就挥金如土。杨秀辉却在为一家大小一天三餐的下落而苦恼。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她家有一百多天是靠吃地瓜和其它杂粮度日。已到学龄的孩子因缴不起学费而辍学多时。为给固国治病、帮孩子积攒学费、调济家里的生活，杨秀辉开荒种地、上街拉板车、捡破烂、帮人做小工……。为解决口粮短缺的问题，每年她都要搭顺路的货车回娘家几次背大米和地瓜；年年的春节，杨秀辉都带全家回娘家过。面对这一切，杨秀辉从无怨言。
在世俗人的眼中，杨秀辉的婚姻是不幸的，有不少人劝她趁早改嫁算了。在物资和金钱利益的驱动下，社会上也确实存在着伤残军人的家庭出现离异现象。但杨秀辉对亲友们说，“老李是为国致残的，是光荣的，我崇敬这样的英雄，永不后悔。现在的日子虽然苦点、穷点，但我不怕。能侍候为了国家和人民利益而献出一切的英雄，我感到无尚光荣。”还有人说：“老李是为国受伤致残的，理应得到国家的照顾，你们生活这么困难，应当向有关部门反映反映。”杨秀辉却认为，“现在各级政府搞经济建设，牵扯的精力和资金很多，我们是军属，应顾全大局、考虑影响，再说这点困难我们能克服。”
党和政府历来对残疾人特别是对国家做出了特殊贡献的残疾人十分关心。当地人民政府、社会各界以及军队的有关部门，也经常派人到李固国家慰问，了解他们的困难，征求他们的意见。杨秀辉每次都说没问题，日子过的挺好的，送来的救济款，杨秀辉都婉言谢绝。她说：“党和人民已经给了固国那么多荣誉和关怀，我们很满足了。比我们困难的还很多，钱还是用在刀刃上吧！”曾追求过她、已侨居国外的小张知道她的困难后，多次给她来信，表示愿从经济上帮助他们，杨秀辉回绝了，她说：“你现在虽说是百万富翁，但你的钱，我不能收，在国内，我们代表着千百万残退军人的家庭，在国外，则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
（四）
十多年来，李固国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不但养好了伤口，如今已能下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孩子们也茁壮成长，小家庭的日子过得一年比一年好。春节前夕，笔者随慰问团来到李固国在潮州临时的家。李固国正在和孩子们玩耍着，杨秀辉坐一旁，边补衣服边安祥地凝视着固国和她的孩子们。李固国的家虽然简陋，但从那充满热情洋溢的氛围中，我们不难发现，李固国一家是幸福、和睦的。李固国一说起杨秀辉，就止不住地鸣咽起来。一个铮铮的汉子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对妻子多年来辛劳的感激之情。老李十三岁的大女儿天真活泼给我们表演了她在家乡学到的土家族舞蹈。她在湖南家乡读书，刚从老家回来。我们看到，在她的学习成绩报告单上，门门功课都是优秀。全国优秀教师、潮州市湘桥区八一学校校长卢秀梅告诉笔者，李固国的另一个孩子在学校年年也是“三好学生”。
杨秀辉说：“虽然生活给了我一些坎坎坷坷，但我不后悔自已的选择，能得到社会的理解和支持，能和自已所崇敬、爱慕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是我最大的满足和幸福，多年来所做的一切、所受的一切都是值得。”
云雾欲笼罩山峰，不料却点缀了山峰。一个坚强女性的双肩到底能承受多重？从杨秀辉身上我们感到很难说！
(写于1994年8月，被收入解放军报社出版的《永不消失的军号声》一书。)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2 12:19:14编辑过] | 
发表于 2008-1-22 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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