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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越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 燃烧的血——柳军访谈
对越自卫反击战 燃烧的血——柳军访谈
作者:中越战争 2007-06-18 13:44:03
标签:军事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山两山轮战战地记者柳军燃烧的血
作者:陈小波的博客.陈小波
陈小波的博客
这个访谈是我做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个访谈。我无论如何想不到和平年代有人会有如此经历,而且这个人是摄影记者。
1986年5月至1987年5月,25岁的柳军作为一个战地摄影记者、突击队员参加了对越防御作战。他没有带枪,只带着相机。“发给我枪,但我没带。为什么?因为相机是我的武器!再说,如果我发现敌人,把相机放下,再拿起枪,我早就被打死了,枪对我——没用。”
柳军最近距离记录了云南前线大搏杀------他在40度的潮湿难当的猫耳洞里等战斗打响;他和第一突击队队员一起清晨偷袭对手阵地;被枪炮击中的那个叫李涛的战士离他只有几米的地方倒下;死里逃生回到工事看到三天前才拍过照的宋建平已经被打成筛子状他终于放声大哭、、、、、、、
战争记实组照《不要忘记他们》记录了战争的残酷,记录了战争中士兵的哀伤。这场战争让柳军坚定了这样的信念:战地摄影最重要的是尊重生命!他要拍对得起良知、对得起战友、对得起战争的照片!
有一个网站叫“燃烧的血”。谈话前,柳军建议我上去先看看。柳军拍摄的那些非凡时刻、那些惨烈瞬间仍在这个网上“燃烧”着。在这个网上伫足和留言的大部分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中年男人。他们说的话我已经很陌生了。
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柳军体面且干净,平静且淡然。只有当他说起老山、说起他的战友、说起他的西部时,那个一年没理发没刮胡子的热血柳军跃身一跳,燃烧了起来。他依然执坳,呼啸着,眼里全是血丝全是泪水、、、、、、
燃烧的血——柳军访谈
一、小时侯上学,我每天会经过西夏王陵
柳:我出生在双军人家庭。母亲是杭州龙井人,家里有茶园。54年杭州女中毕业后,和60多个杭州姑娘志愿支援西北,到了西安四医大的护校。
父亲老家山西,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为了参加革命,从家里出走,参加了解放兰州战役,后随王震一兵团进疆,51年随6军组建西北空军,在兰空一干40年,直到离休。父亲是个工作严谨认真、有计划、有责任心的人,做什么事情不会随意。他见多识广,开明、干炼。
我在四医大出生。小时侯因为父亲工作调来调去,我们家从西安到重庆、从兰州到银川,又从银川到西安,老在搬家。
66年,母亲在四医大参加义务修建游泳池时,把腰扭伤了,两次手术失败,就成了现在的二等乙级残废军人。当时只有5、6岁的我就学会干家务事,尽量不让母亲做事,我们家家务事基本靠我。记得上小学一、二年级,我的大量时间在做家务,暑寒假也如此。一般我作饭妹妹就洗碗,我扫地她就掏炉灰、、、、、、
妈妈是南方人,爸爸北方人,我那时每顿饭还要做两种,米饭和面食。我们家几乎每周都要有开家庭会。很小我就学会了制订每周学习计划、定家庭食谱、、、、、、
我的世界观的形成是在银川。我们的营区就在贺兰山下,戈壁滩上。沙尘暴来的时候象迎面来了整个一面黑色的墙,像我们俩现在这样的距离根本看不见对方。最厉害的沙尘暴都把我们院礼堂顶给掀了。
戈壁滩上种树比养一个孩子还难。我在家门口先试着种菜而后种树,要把戈壁挖下去两米,再从其他地方取土回垫,很不易。20多年后我回去,树有一抱粗了。
我们一排住五户人家,家家都有我这么大的孩子。九岁那年,运来一车冬天取暖煤,5吨,一家1吨。我能一个人拿铁锹把煤卸了,公平分好,还知道把最差的留给我们家自己。下雪了,我天不亮早早起来扫雪,不是光扫自家门口,而是把五家门口都扫了,连通往公用厕所门口的雪都扫干净。
那时我被院里其他家长们当成他们家孩子的榜样。
陈:可我印象中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就知道玩。
柳:父母亲要求我们很严,每天会检查我们做的作业和家务事。父母布置的事情我从来不敢糊弄,会尽量让他们满意甚至让他们吃惊。我基本没有让父母亲烦恼过。从小养成了踏实认真的个性,并有了做事的原则:不做则罢,要做就要做好,做出自己的个性。
陈:那你上学更不要大人操心了?
柳:上学条件非常艰苦。学校离我家7里路。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我每天要在这条路上往返步行4趟。
每天穿过戈壁,天天路过西夏王陵,那几个现在著名的土包我都上去过,掏鸟窝。
小时侯身体不太好,老腰疼。上学的路上,我走着走着腰疼的就躺在戈壁滩上了。“小孩子哪有腰?”妈妈不信。后来一查果然有问题,是“风湿热”,血沉高。休学半年。
陈:是因为小时侯活干太多了吧?
柳:也许是。我现在个头不高,可能与当时干活多有关。我也是个倔强、是个爱冒险的少年。在荒漠上呆的太久,想念绿色。我和同学刘利坚信贺兰山里“一定有绿色”,署假两人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五点起床,就朝山里走去。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山里看到大树、看到人家、、、、、
二、《如此父母官》是我摄影的一个标杆
柳:成长的经历挺艰难。76年高中毕业后插队,又吃了许多苦。77年恢复高考去考试。在宁大附中我是好学生,老师料定我能考上文科。结果我报的第一志愿就是人大新闻系摄影专业。没曾想,虽过了分数线。但人家那年招电视摄影专业,男1.75米、女1.65米,就让我没戏了。
79年参军。本来我分到西安警备区,可以回到向往的大城市,但父亲认为要当兵就去野战军,好好锤炼,在火车站和人家换了挡案,去了47军,当了炮兵。
我的人生一直有目标,虽不会过于远大,但两三年、三五年一个目标我是要定的。我个性鲜明但不张扬,我的认真、坦诚、有毅力在当新兵时起了作用,新兵就成了训练尖子,当上了一炮手也就是瞄准手。一炮手要求反映快,计算数字准确。十组口令规定在一分钟以内完成。为了完成好,80年一年我没睡过一个午觉,不停地练,最后十组口令30秒就能完成并瞄准。当年,全军恢复“三手”-----神枪手、神炮手、技术能手,我们团考上两个神炮手,我是其中之一。
两年后调到团政治处,我当上了战士摄影员,有了一台抗美援朝从美军那里缴获来的“莱卡”相机。摄影报道需要经费支撑,没钱养活报道。我每天白天要给连队战士们拍照,一天拍十个二十个卷,晚上洗,每天要洗一大桶,常常洗到凌晨3、4点。四张三寸收费一毛二。搞报道第一年我的目标是上省报刊,第二年上全国报刊。
那时,我整天泡在基层连队,我就是战士中的一员。那时团里考察基层干部,政治处主任、干部股长必来找我。我基本上可以说出个1、2、3。除了我熟悉基层还因为我客观公正。
陈:上前线之前你默默无闻,但你已经拍摄了《如此父母官》这张在全国首届新闻摄影大赛获银奖的照片。
柳:85年,我刚提干半年,在陕西华阴县,就拍摄了《如此父母官》,抓拍到了一个副乡长对移民百姓的默然和无视。
《如此父母官》是偶然也是必然,这张照片使我在摄影上有了方向,关注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命运。当我把它当成我摄影的一个标杆的时候,上前线的日子来了。
三、要拍对得起良知、对得起战友的照片
陈:拍战地照片以前,你对战地摄影有概念吗?在影像上有过特殊的训练吗?
柳:几乎没有。在那以前,我从来没机会和条件看国外的战地摄影作品。老一辈吴印咸、邹健东、沙飞的照片倒是看过,但留下的印象大都是当年战争的动态和场面,其它的影像很难看到。
要上前线了。我所在的141师没有参战任务。我没有象人家那样写请战书、写血书、立誓言等等,只是很平静的找师政委要求上前线。他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是脚踏实地的干部。这样我就作为师工作组成员派到421团协助工作。
上前线以前,我们几个要上去的摄影干事在一起讨论过怎么拍------有军部的王红、139师的张富汉、梁子,417团战士报道员袁熙和我。我们当时从公开出版物中获取的影像极有限。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已经出现了一些照片,如《攻克凉山》、《拼到底》,我们头脑中也有了想当然的东西。现在我不隐瞒都有想出名的想法。但我们还有最朴素的共同的出发点:为了我们47集团军这支英雄的部队,我们能带回来什么?给历史留下什么?
那时比较封闭没有机会接触摄影圈,更多和圈外的朋友交流。我走时,师政治部一些知心朋友给我送行时说:“希望你拍到的东西和你人一样!希望你拍到比《如此父母官》更好的佳作。”
无论我是否看过战地照片,无论圈子里还是圈子外的探讨,我自有坚定的信念:我从小在军营长大,我要努力做对军人负责任的摄影者。我要拍对得起良知、对得起战友、经得起战争和历史考验的照片。
85年12月20日,我们部队从陕西蒲城乘闷罐车出发,走了7天7夜,来到了云南老山。
四、突击队员2—24号
陈:那一年,你只有25岁,是突击队员,2—24号。
柳:在突击队的花名册上我是战斗队员,而不是摄影师。那个号码用橡皮膏在我身上贴满了200块。每个战士都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当时的战斗双方是非常近的,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要收复的阵地是个小山包,不到300平米。战斗打响,伤、残、死、被俘,可能都是一瞬间的事。如果我被炸碎了,至少通过身体某个部分上这个号知道我的出处,死活均通过2-24号有个交待。(最令我震撼的一段,向英雄致敬!)
在参加收复越军占领的310阵地时,我随身携带的东西有:相机4台、随身听1个、止血带10根、急救包10个,0.7秒的“光荣弹”两枚。
陈:这个光荣弹是你不愿意让敌人活捉用来自杀的?
柳:对!在前线许多人都这样,甚至睡觉的时候,这些东西也是不离身的。我是干部又是突击队员,长短枪都有,但我带枪没用,武器是战士的生命,相机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生命!再说,如果我发现敌人,把相机放下,再拿起枪,我早就被打死了。如果我被活捉,就会拉响光荣弹。
那次战斗我带了4个相机,两架分别装有24毫米镜头,28-100变焦头的理光,手腕上一边挂一个“傻瓜”,因为没有换卷的机会。后来一个傻瓜相机丢了,怎么丢的我都不知道。
陈:你真的不怕死?
柳:不怕死是有条件的。再不怕死,炮火一响,人都会发慌,这是生的本能。战斗打响几分钟后就会冷静下来,一要生存,二要拍片。
我从小就对未知的世界有探索之心,骨子里喜欢冒险、探险。不怕死是嘴上的话,人在战场,身不由己,但我是个胆大心细的人。
整整三个月的战前训练,我不是点个卯,而是天天和战士一样训练。模拟训练,我一场不拉。我对战争的残酷程度、对自己和战友构成的威胁事先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陈:那时在部队的临战训练中,就已经有“抢救伤员”、“坚守哨位”、“跳出战壕”、面对照相机镜头向“敌人”扫射的作品发回来了、、、、、
柳:我在临战训练中几乎没有动相机。面临将要开始的一场生死战斗,我急需知道战斗怎么打、发起攻击的时机、哪个地方有敌人的暗堡、面对自己、战友将构成什么样的死亡威胁、哪个突击队员会在哪个位置、、、、、我在周密思考诸如“受伤怎么办?被敌人俘虏怎么办?失去联系怎么办?对失去战友将如何面对等以前从未遇到的一道道难题,能想到的结果我都想到了。
五、战地摄影最重要的是尊重生命
陈:你大部分时间也呆在猫耳洞?
柳:
86年5月到87年6月,在阵地我呆了整整一年。团里的206个大小阵地、哨位我用双脚一个一个跑遍了。团里的士兵我是一个猫耳洞一个猫耳洞、一个哨位一个哨位认识的,
80%的战士我都能叫上名字。战士们把我当兄弟。他们有什么心思,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我们在对方面前都是最真实的。
陈:当时我们看到的报道大部分表现的是英勇不屈视死如归的大无畏革命英雄主义,可在战场上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吗?
柳:除了大无畏视死如归的革命英雄主义,我看到的还应该有别的。在老山前线没有触及我心灵、灵魂的东西我不按快门。没有感受我不会端相机。
-------1986年10月25日,在三面受敌的左二阵地上,17岁的战士惠帮利表情呆滞、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我:他收到家信,爷爷住院欠债,父亲和叔叔为了承担老人2000元债务而发生口角,母亲被叔叔打伤住院,哥哥为此出走新疆。我拍下这张照片时,分明感到当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冲突时,惠帮利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但他又确实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战士住在猫耳洞,准确地说,就是住在岩石缝里。云南就两个季节,5—10月是雨季,其余是旱季。老山湿热的天气,在洞里几乎不能穿衣服,烂裆,烂胯,周身皮肤发炎长疮,坐不得卧不得,还得应付随时爆发的战斗。我最长在一个哨位里呆过半个月。
86年4月6日,即将要上老山前线的二连副连长林芳来找我:“哥们,给我一台傻瓜相机,咱自己记录自己,也省的你们这些长兔子腿的上去挨枪子。”我说:
“我上去给你们照就行了,要什么照相机?”“什么,你们去?别让人笑掉了大牙。”原来林芳要去的405阵地是前沿上最恐怖的地段,自85年年底被我军收复后,还没有一个正连职的干部上去过,更别说机关干部了。林芳把嘴一撇:“别他妈吹大牛了!”我指着林芳的鼻子大吼:“我柳军要不上你那阵地,就不算一条汉子。要相机,你甭想!”
5月24日,我到了林芳所在的405阵地。8号哨位是一块伫立在山顶上的巨石构成。我方在岩石上部掏的洞里隐进5个战士,越军在岩石下面掏的另一个洞里钻进了6、7个人,上下两个洞仅距六米,堪称世界战场上寸土必争的奇景。不足2.5平方米的洞猫耳洞里,4个战士全都赤条条,一丝不挂,他们耐着40度的高温,难以喘息,不能躺,就面对面坐着,屁股底下就是岩石和水。林芳因为怕敌人听见,把头捂在能挤出水的被子里打电话。
半夜1点,敌人大约觉察出上面洞里有异常情况,便采取了先发制人的行动。我起初还以为是老鼠在洞口折腾发出的声音,要去看看,林芳死命用身子压住我,警告我别动。5个战士全部手持武器,做好最后的准备。后来战士们一拥而上,各种火器向外齐射。紧接着,阵地上枪炮声响成一片。我想钻出洞外拍照,又被一个战士拼命拖住。
3班长李树军右臂被弹片击伤,林芳用镊子给他取弹片时,我拍下了他痛得呲牙咧嘴的照片。接着我又拍下了这个洞穴的裸体官兵。
-------1986年5月19日下午,在南温河第一野战医疗所,战士齐常富被越军地雷炸伤双腿和右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齐常富被抬上手术台时,半昏迷状态中仍大睁双眼向医护人员说:“我能坚持住。”我要求拍摄伤员手术过程,遭到医护人员拒绝,我仍然固执地按下了快门。
-------1987年4月29日下午,一炮连的战士在文山县西山脚下,为1月5日收复310阵地牺牲的12班班长康世彬送行。康世彬所在班的九名幸存战士跪倒在班长的遗像前,行叩重礼。
陈:战争中的死亡和伤残、亲情和友谊、悲伤和痛苦、拼杀和喘息在你的照片中都有。这就是战地生活的原本状态。
柳:人是战争中的主体。战地摄影最重要的是尊重生命。我关注什么?军人!军人首先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有喜怒哀乐。战争永远不会让人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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