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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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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28 13: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骑友大本营会员群
[这个贴子最后由老山女兵在 2004/03/28 02:38pm 编辑]

                  

                    《姐妹文集》
                                作者:姐妹   
               
                       老山之旅--祭英魂

          后来,我才明白2月17日滇南为什么淫雨霏霏。那实在是祭雨啊!2月17日是开战日,也是烈士的忌日。
     究竟有多少士兵长眠南疆?没有确切的数字。就算谁都忘记了,可是,天没有忘记。2月17日谁都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可是,天却哭了一整天。
   
     2月18日清晨,我拦车去了麻栗坡烈士陵园。
   
     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那是烈士的家。烈士在长眠,烈士需要寂静,永恒的寂静。
     我轻轻地走上陵园的斜坡。门口一树桃花粉扑扑地开放,仿佛是他们生前的笑颜。天空蓝得晶莹透明,那种能溶化一切苦难的蓝。一丝流云浅淡地舒卷着,依然仿佛是他们浅淡而又纯洁的人生。
     是的,浅淡、纯洁而又壮美的人生!他们浅淡的像白纸、透明的像水晶、壮美的像烟花。他们将永恒纯洁的人生应该让所有的人仰视。
     几个人在劈竹子,我朝办公室走去。管理员小张问我:"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烈士。"忽然有些哽咽,这些日子总是这样,喉头一哽咽,鼻子就发酸。”
    “我是否可以先看看烈士的花名册呢。”我小心地问。
     小张给我取出花名册。
     我用双手捧起。
     我的心惊悸了。天哪!这么厚厚的一大本!
     我轻轻地打开花名册,仿佛怕弄疼了他们的伤口。他们在花名册上整齐地排列,排列的方式没有按部队,而是按家乡。可是,这样的排列更让我泪雨涕泗。
   
     我问小张:“我可以抄写他们的名字吗?”
     小张说:“可以。”
     于是,我抄写他们的姓名和简历。我抄写着这个世界上人生最简单的简历。简历惊人地相似,正如他们生前惊人地统一。
     没有个人的性格、没有独自的特征,仿佛浓缩的精华,又仿佛仓猝的忘却。
     我......抄写。
     姓名 编排 编号 生前部队 职务 党团 籍贯 民族 文化程度 出生时间 入伍时间 牺牲时间 荣誉称号
     一共38个字。
     38个字就是人的一生。
     957个烈士,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占有的位置都是38个字,一个厘米宽的一行。二十个站在一页白纸上。一页一页厚厚的一大本。
     我......抄写。
     吕海清 8 31 35207-60 战士      潼南 汉族 高中 65.3   84.1  84.4.29
     邹仁前 8 45 35211-72 战士 团员 潼南 汉族 初中 65.3   84.1  84.4.29  三
     .
     一模一样的人生,一模一样的人生啊!
     我......抄写。
    刘  洪 6 29 35206-66 战士     永善 汉族 初中  64.4   83.1  84.4.28  三
    刘永兵 7 11 35207-71 班长     永善 汉族 高中  64.4   83.1  84.4.28
     .
     一模一样的人生,一模一样的长眠在20岁生日里的人生!
    祖国,我的母亲!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少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
    马成群 7 59  35207-57 战士 团员 定县 回族 初中 64.1   83.1  84.4.28  三
    马占好 8 6   35207-57 班长 党员 定县 回族 初中 64.7   83.1  84.4.28
     .
     一模一样的人生,甚至一模一样的简历!
     祖国啊,我的母亲!你看到北方那同一个村庄里的两个苦难的母亲了吗?两个在同一天里痛失爱子的母亲,两个儿子在同一天被埋葬在南国他乡的母亲!
     两个回族的初中同学,也许是同桌、同用过一本书、同暗恋过坐在前排的小女生!同一天参军,在同一个军营厮守了一年的睡在上下铺的兄弟!
     祖国啊,我亲爱的母亲!你看那个昏死后醒来的母亲的眼神!马占好的母亲总也想不明白儿子是怎样被那罪恶的流弹击中,想不明白处处占好的儿子怎么就连个三等功的荣耀也没有带给母亲。母亲那悲伤、绝望、冰冷的心用什么去安慰?
         
     我......抄写。
     王代亚 2 34 35215-71 战士 团员 衡山 汉族 初中  61.7   80.1  81.5.23  二
     陈立君 3 51 35215-67 战士 团员 衡山 汉族 高中  61.1   80.1  81.5.22  三
     潭秋林 5 36 35215-59 战士 团员 衡山 汉族 高中  61.7   80.1  81.6.11  二
     陶荣华 8 38 35206-64 战士 党员 恒山 汉族 高中  61.1   80.1  84.4.28  二
     周兴生 2 3  35546-14 战士 团员 衡山 汉族 高中  61.1   80.1  81.7.17  三
     .
     喧天的锣鼓啊!
     火红的光荣花!
     .
     年青的清澈的憧憬的眼神、激动的羞涩的稚嫩的孩子的脸庞!
     人武部前欢送的人群,亲人依依惜别的话语,领导充满激情的讲话!
     父亲的叮咛、儿子的豪言壮语!
     母亲和儿子都没有察觉的永远的诀别!
     躲在人群里张望的好姑娘!
      
     我不知道在公元1980年元月,衡山县人民为人民的军队送去了多少齐唰唰61年出生的孩子,我不知道有多少齐唰唰61年出生的孩子在20岁那一年就有了人生永恒的终结,永恒而神圣的终结!
     现在,我只知道在麻栗坡烈士的陵园里沉睡着他们的五个同年出生的优秀儿子!
     衡山,你的人民是否还记得那曾经敲碎了小小县城宁静的锣鼓声,是否还记得为被你们送走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故里的齐唰唰一般大的孩子祭一柱心香!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23年过去了。五个蹦蹦跳跳对世界充满好奇的19岁的孩子留给爹娘的是否只是在每年清明才能收到一张慰问信呢?除了日期其他都一样的公文式的慰问信是否已经被他们收藏了23份?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来自江南、来自高原、来自盆地、来自平原、来自各个民族的多少齐唰唰一般大的孩子的英魂是否被他们的人民所永远的祭念?
     我......抄写。
     泪水老是模糊我的双眼,我像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地用衣袖抹泪。
     泪如泉涌,无法抹尽。
      
     我......抄写。
     我无法再抄写。
     我抑制哭声,握笔的手在颤抖。小张悄然退出,我终于失声痛哭。
     我抱起花名册痛哭。957个,我把他们全部拥进我脆弱的心间。957个,有谁能够一次拥抱那么多人?我为我能够一次拥抱957个如此年青的生命,是的,如此年青的生命而痛哭失声。
     祖国啊,我亲爱的母亲!请你告诉我叫我怎能不伤悲?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手如足?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涓涓心目,寝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
     我......继续抄写。不用再抹泪,泪已在极度的悲哀中干涸了,剩下的只有疼,锥心的疼!
     我......抄写。烈士太多,我又怎能一一抄写。
     我抄写那些18岁和不满18岁的孩子的名字。
     李金平 7  32 35207-60 战士       寻甸 汉族 高中   66.4   84.1   84.4.28 三
     康彦治 12 9  35202-55 战士 团员  路南 汉族 初中   66.6   84.1   84.6.16 三
     .
     18岁的生日,18年的短暂生命中最壮丽的生日,生日和忌日重叠的生日,让母亲肝肠寸断的18岁生日!
     母亲热了又热的寿面、母亲倚门张望的目光、母亲在小村口孤独等待的身影、母亲一夜一夜无眠的长夜、母亲流不出眼泪的昏花老眼......
     .
     梁树云 16 10 35207-57 战士       玉溪 汉族 初中   66.3   84.1   84.4.28
     张  军 15 7  35206-67 战士       龙陵 汉族 初中   66.5   84.1   84.7.13 三
     戴连海 20 37 35207-64 副班长团员 广南 壮族 初中   66.3   83.1   84.12.11
     .
     18岁!像烟花般绚烂、像闪电般壮烈的18岁!化做了山脉的18岁,像星空一样永恒的 18岁!
     .
     韩朝茂 8  15  35206-57 战士     龙陵 汉族 初中   66.9   84.1   84.4.28
     门二柱 6  29  35206-74 战士     定县 汉族 初中   66.9   84.1   84.4.28
     .
     依然是一模一样的人生!两个来自南方和北方的孩子一模一样的人生简历!
     同一天参军、同一个部队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的17岁的人生!
     还差五个月才满18岁的小兵!17岁的小兵!没有军功章的小兵!
     
     我抄写着,我看见两个孩子在炮火中伫立的身影,我不知道他们是被吓坏了,还是被 那炮火绚丽的壮美所迷惑,还是像孩子那样想当然地要去做个孤胆的英雄,我真想跺着脚冲他们大喊:“孩子,快卧倒!”
     然而,我还是看见他们迎向那火光、在那火光中飞上了天,成为瞬间的烟花。
     17岁的孩子!从军三个月的孩子!被死神之花永远地带走了的孩子!
     
     山川哀鸣、大地动容、日月无光、星辉黯然、人民神伤......
     .
     现在,我实在不能再抄写了。
     我快要窒息了。
     战争!我诅咒你!我疯狂地诅咒你!我像疯子那样狂野地诅咒你!
     战争!你TMD是混蛋!!!
      
     我看见老山女兵扭曲的脸,那张人世间最美丽的姑娘被扭曲的恐怖的脸!我看见她的疯狂了,我看见她疯狂地把子弹射向忧伤的天空。
     我看见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叫赵勇。那是她的小兄弟。16岁来到军营的小兄弟,叫赵勇的小兄弟,死在姐姐怀里的小兄弟!
     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弹壳是怎样的像雨点一样从天而降,无穷无尽!
     我还听到她的哭声,不!那不是哭声,那是一个少女的怒吼声,一个美丽的像初开的花朵一样的女孩的令人绝望、叫人心碎的咆哮、怒吼声!
     祖国,我的母亲!请你告诉......告诉我吧,怎样才能叫我不伤悲!
     终于来到你们的身边了,我的沉睡了20载还在沉睡的兄弟姐妹!
     沿着你们整齐的队列我缓缓地走过去,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我的双眼。叫我怎样才能不伤悲呢?我的好兄弟。
     我在你们的队列中伫立,悲伤令我疲倦,我真想坐下来,坐在你们的身旁,听那松涛合着风唱起的阵阵歌声,那是一曲曲无字的哀婉的长歌。是的,是无字的挽歌。你们生而为英、死而为灵、昭如日星、永驻史册的人生过于绚烂夺目,人世间世俗的音律又怎能相合?
     唯有那与你们同样永恒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阳光山川、自然万物才有资格成为歌者,永不停歇地为你们而歌。
     沿着你们整齐的队列我慢慢走过去,我当然看到建军、大虎、二楞和小三子了,只是我再也看不到你们年轻的笑靥,你们呈现给我的依然是统一的。统一的没有墓志铭的墓志铭,没有个性、只有共性的墓志铭:姓名、年龄、生死日期......
     这就是军人。在你们从军的那一刻起你们就选择了生之意气之盛,可谓壮哉;死之其意萧条;可谓寂寥的命运。
     你们沉沉地睡去了。只把回忆留给了生者,让生者的灵魂在你们的墓前、在回忆中、在对回忆的诉说和倾听中一次次被洗礼、被重生。
     我慢慢地走,一个一个地念你们的名字。你们无助地听我念你们的名字,却再也不能顽皮地冲我一笑举起手大声地应答:“来了,到!”
     你们静静地望着我,听我念你们的名字。我相信你们的灵魂有知一定会和我一样泪水纵横。20年了,你们的姐妹来看望你们,20年阴阳相隔的思念纵然是冰冷的石头也会哀戚的。
     我一个一个地念你们的名字,这是怎样一个名字呢?一个令人心碎的名字!我一次次地心碎,我破碎的心仿佛要化成齑粉了。
     叶小乖烈士简介
     生前所在部队:35205部队64分队,职务:排长,政治面貌:党员,籍贯:贵州盘县人,汉族。文化程度:初中。1959年6月出生,1978年3月入伍,牺牲时间:,1984年4月29日。荣立二等功。在1979年二月也曾荣立过二等功。
     起先是这个名字让我留意。透过名字我仿佛看到了他年迈的父母是怎样在绝望中回想提携捧负、畏其不寿、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孩子,回想着不知道该怎么疼爱才好的小儿子在身边成长的日子。
     叶小乖--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让我如此心酸的男孩的名字。
     18岁的小乖像所有的男孩一样向往那身绿色的军装走向军营,小乖和所有的军人一样英勇顽强。1979年2月,19岁的小乖在开战日中荣立二等功。五年后,在老山之战中,25岁的小乖壮烈牺牲,被追记二等功。
     小乖,我来看你。我说。
     我用手指轻轻擦去他墓碑上的灰尘,他应该是我的兄长,然而,他的生命停留在了永恒的25岁。
     我记住了他的名字。
     叶小乖,一个在战火中长大的男孩,一个在枪林弹雨中成长起来的英雄的排长。
     我渴望了解他,非常、非常渴望,这个叫小乖的两次荣立二等功的男孩让我渴望知道他的生平、他的一切。然而,他无言地望着我,只是通过我的手指传达着他冰凉的回答。
     在第8排,我又看到1984年4月28日牺牲的两个睡在上下铺的男孩,他们是35207部队65分队的顾勇和苗族战士韦成学。
     8排2号不满20岁的顾勇牺牲后被追认为共产党员,二等功臣;8排1号18岁的韦成学被追认为共青团员,三等功臣。从军3个月的新兵韦成学的墓碑像他生前一样紧紧地挨在19岁的老兵顾勇的旁边。
     我的心一阵阵紧攫,这是两个在火线中入党入团的士兵吗?不用想,谁都知道战争残酷到什么地步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是看着爱国主义影片长大的,我们都知道什么是火线入党。
     在麻栗坡的烈士陵园,我看到了18、19岁两个贵州孩子紧紧相依的墓碑和他们在匆忙中口述的入党、入团申请书,看到了他们最壮烈的人生答卷!
  
     但,这不是影片,这是残酷的真实。
     残酷到战士自己给自己挖墓坑;残酷到白天推土机来到这里推山头,晚上用电灯照明,学校、机关、居民倾城出动......啊,请原谅,我浑身战栗,没有力量再说下去了。
     这不是影片,这是残酷的真实。我为这残酷的真实在他们的墓前,在长夜里,也将在以后无数个漫漫长夜里痛哭呜咽。
     一个中年男人在烈士的墓前席地而坐默默地给烈士敬烟,许久鞠躬离开,在英雄台,他再次深深地鞠躬而去。
     我猜想他一定是老兵。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叫“兔子”的老兵在战友的墓前憔悴哀伤的眼神。只有老兵才会这样在老兵的墓前慢慢地抽烟。
     然而,在这里神伤的又何尝只有老兵呢?
      
     三千壮士成雄鬼,十万旌旗奏凯回;
     清明白发断肠处,绿满春山啼子规。
     我看到一个白发老人疼痛的眼神,那是1998年元旦云南省委书记令狐安在赴老山前线慰问扫雷部队时来到这里看望他长眠的孩子们,白发祭黑发,怎能不疼?
        
     从登记簿上我看到每年都会有来自不同军区的司令员、政委、将军来这里看望他们的兵。我无法想象他们心中苦涩的滋味,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听到了那松涛阵阵的歌声。
     长歌当哭啊!
     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眩江河,势崩雷电。
     将军一定在这里闭目倾听,他一定听到了隆隆的炮声、听到了他已经化做雄鬼的三千将士厮杀的呐喊声和思乡的哭声。
     一滴清泪不易察觉地从戎马一生的将军脸上悄然掠过。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
     魂魄结兮天沉沉,鬼魂聚兮云冥冥。
     将军的到来,是精魂最好的慰籍。哭泣的英魂一定渴望伏在他父亲一样的肩头痛哭;然后,伸出手渴望能为将军抹去那滴清泪;然后,立正、敬礼;然后......开始真正的长眠。
     还有母亲。肝肠寸断的母亲。
     我看见2003年4月5号35207部队65分队的排长冯利祥和战斗英雄韩跃奎的母亲、杨万边防站孟庆云的母亲那蹒跚、孑然的身影。她们分别从贵州、湖南来。20年、25年过去了,母亲已该有多么苍老了。长达20年、25年的疼痛还将永远地疼痛下去,人世间最悲凉的折磨也莫过于此了。
     然而,让我们为母亲哭,也为母亲骄傲吧!
     母亲,英雄的母亲!中华民族最优秀的母亲,伟大的母亲!
     我看到衰老的、忧伤的、苦难的母亲在儿子的墓前又在演绎着怎样气壮河山的人间真情!
     一位来自昆明的母亲每年清明都要在烈士陵园管理处打听、寻找一位贵州母亲。两位悲伤、贫困的母亲曾在儿子的墓地相遇,她们相伴而哭,相伴为儿子上捧新土,相伴在儿子的身边唠唠叨叨地诉说,又相互搀扶着离去。许多年过去了,昆明母亲家境好转,她忘不了那个贵州母亲,她老是念叨着寻找着想给贵州母亲以帮助。
     20年、25年以后,70岁的母亲,在思念的痛、时光的风中熬干了泪的母亲还在用她们的方式、她们残破的心续写着儿子当年匆匆停止了的战友情。
     两个70岁的老母亲那敢与日月争辉的感天动地的特殊的“战友”情!
     是的,还有我!还有我20年的魂牵梦绕。
     我不是军人,我是他们的姐妹。他们的姐妹成千上万在汹涌的人海中、在世俗的生活中把他们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灵最隐秘的地方,没有人知道,绝不让人碰触。无论生活多么艰辛,现实多么污浊,自己已变的多么卑俗,唯有那一片是永远不为人知的最圣洁的角落。那个角落像洁净的玉兰花陪伴着姐妹们的灵魂直至永远。
     在烈士陵园的花池中,我寻找一块鹅卵石想留下我的哀思。我拿起一块又一块,每一块都已被前面来的人写过了。
     当我找到一块暗红色的鹅卵石举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我来到了这里,终于圆了我15年的梦!署名:俞建华,时间:2004年2月17日。
   
     我的心头涌动起一阵阵热流,我不知道这又将是一段怎样的埋藏了15年的故事,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姐妹或者兄弟在昨天来过了。她像我一样把青春的梦想交给了老山,又像我一样越过万水千山来到这里寻梦。
     我在这块暗红色的鹅卵石的背面以同样的文字留言:我也来到了这里,终于圆了我20年的梦
     老山的老兵啊,请你们一起来高唱那首老歌《怀念战友》,老山的边防军啊,请你们在4月28日像冰山上的那个排长那样:向天空发射三颗照明弹,让它们照亮祖国的山河!老山的烈士啊,请你们安息!那每年在这里握拳宣誓的战士,在这里敬礼入队的孩子,不远万里零散而来的远客,那每一个深深的鞠躬、每一次默默的注视、每一滴凄清的泪水都只是、只是为了告诉你们:
        安息吧,共和国英勇的卫士!
        安息吧,祖国优秀的好儿女!
        安息吧,你们的浩歌与日月同辉、与山河长存!
        你们与人民同在,人民万岁!
        你们与祖国同在,祖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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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给所有的老山老兵

     夜已深,麻栗坡已沉睡,而我无法入眠,沿着畴阳河轻轻地走。月色幽幽,凉风习习,畴阳河水无言地反射着月光,波光鳞鳞。
     我倚着河畔的栏杆看那寂静的路,满街都是士兵的队列。
     我站在路的中央伸开双臂,年青的士兵从我的两臂、手指间穿过,无法停留。他们的眼神警惕而专注,似乎随时在惕听军号的召唤。
     夜风吹起我的头发,我抑制着泪水往招待所走。在街心花园,我停了下来,久久地伫立,白天孝敏没有说出的话在这里我都能想到。
  
     25年前,这里是停车场。就是在这里的上空,那些还没有走远的灵魂曾经俯视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再也无能为力地看那个美丽的女兵是怎样抱着他流泪,为他盖上洁白的被单。
     年轻的身躯第一次被异性相拥,却再也不能感受那份温暖。
     英魂在这里的上空久久徘徊,不肯离去。他们有的一步一回头向东方张望和母亲告别,有的依然担忧地望着老山的方向,那里枪声正浓,刚才还伏在他身上呼唤他名字的战友又投入了新的战斗。
     他活着的战友不知道他已经拥抱着他和他说过最后的再见,那是英魂最后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时光荏苒。逝去的已经远去,活着的还要在时光的路上走下去。
     然而,再也没法完整。
     无论多么美满,心中总有伤悲,无论多么残缺,心中总有愧疚。
     有时一个人的死都能震撼整个世界,何况这么多年青鲜活的生命,何况举起满是战友鲜血的双手时的绝望无助,何况亲亲的弟兄在自己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何况要和弟兄残缺、腐烂的身躯相伴倾诉......何况,昨天11岁的小男孩还赖在小哥哥的背上去看山花,今天就要为小哥哥洗血衣......
  
     所以苍狼在哭、所以女兵在哭,老山兵的哭声仿佛当年撕杀的呐喊,只是因为分散在祖国各地,他们的哭声只有在他们各自的灵魂里孤独地回荡。
     他们的人生注定是要哭泣的了。还有什么比泪水和思念更适合追祭死在自己眼前、怀中的兄弟姐妹的呢?
     所以,我无法安慰那个女兵,她已封闭了他的世界,让自己在疼痛的回忆里哭了又哭,周而复始。她有幸福完整的家庭,但她的心灵将永远的残缺,她就是那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她就是看见亲人的肢体离乱横飞的那双原本温柔多情而后来只有泪水的眼睛。
     所以,我无法安慰苍狼,他就是那个小哥哥,他冲上山头时可能还未满18岁。老山主峰烧焦的暄土埋没了他的双脚,也浸透着战友的鲜血。他提着一杆枪站在弥漫了硝烟的老山主峰,眼里全是迷惘。弟兄?我的弟兄呢!弟兄前赴后继从山下铺到山头。连长在弟兄们的最前列。我猜想苍狼那一刻一定没有哭,因为哭声也会迷惘。我知道苍狼后来老是哭,因为从那巨大的冲击中慢慢地放松了神经。
     因为他是苍狼!我童年时在西北荒凉的草原深夜曾经听到狼的嚎叫,我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寂寞透凉的声音。父亲说:孤狼长嚎,群狼将至。那是旷野里的孤狼对群狼遥远的呼唤。
     因为他是苍狼,他怎么能不哭?他亲身见证了老山是怎样回到祖国怀抱的。他要哭,他用哭声呼唤他逝去的、分别的战友。没有人能够安慰,我真想陪着他哭,但,我不是老山兵,无法相陪。哭也是一种资格。我只好让目光和思绪穿越这夜空去黯然地注视他因恸哭起起伏伏的肩头,听那个已经长大了的成熟男人的哭声。
     然而,苍狼们太多。苍狼们太远。苍狼们分散的哭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无论辉煌还是惨烈都已是往事,好汉并不想提当年勇,只是,当年他们活着离开时太年青,他们还没有学会浮华和虚伪,他们太注重兄弟的情重义深,青春、鲜血和死亡铸就了他们心灵的纯粹,这些古今中外所谓哲学上最重大的命题在他们18岁那一年就全部用灵魂和身躯滚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这些从血与火中冲出来的英雄是如此纯粹、如此郑重地把灵魂交付于老山去陪伴弟兄。所以,他们不得不成为一个残缺的人。
     孤独而残缺了25年的的兵。被人遗忘的老兵。
  
    《圣经》上说:“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忧伤的灵,使骨枯干。”
    《圣经》还说:“人有疾病。心能忍耐。心灵忧伤,谁能承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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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孤独而残缺的被遗忘的老兵啊!
     幸好有网络,网络像无形的线把他们连结起来,要哭大伙儿一起哭感觉会好一些。然后,他们一起回忆,让回忆去看望留在老山的战友和自己的灵魂。
     让回忆去探望麻栗坡吧,弟兄在那里、灵魂在那里,那里是灵魂血泪的故乡啊!
     狼群,旷野里浩荡的狼群,失散的狼群,久别的狼群,重逢的狼群,不知该哭还是该欢喜的狼群!
     每个人都是游子,每个人都在现实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只有在网络里他们才能握手、拥抱、递烟、争吵,所以虚拟的网络才是他们真实的家园。
  
     这是网络世界的神话。
     我总是一个多余的痴情人,静静地守在一旁看他们哭哭笑笑、看他们悲欢离合、看他们谈天说地、我甚至喜欢看他们耍酒疯、看他们为了争一个茶缸闹的不可开交、看他们一脚踹开网站的门以惊魂动魄的声音大吼着叫那个他以为牺牲了20年却还活着的弟兄滚出来。我当时流着泪在笑,我想那双拿惯枪的大手一定没法叉腰,一定是可笑地笨拙地握着小小的鼠标不断颤抖,嘴里还在嘟囔:破鼠标,没有枪好用!而那个被他用脏话臭扁的弟兄在网络的另一端是怎样地浑身乱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支烟,又总也、总也点不着,眼泪却顺着40岁的脸庞滚下来,天天敲键盘的手指久久地敲不出一个字。
     网站的大门快掉下来了,我看见网站站长流着泪在笑。我们都被那不绝于耳的骂声吓坏了,但是我们都流着泪在笑啊!
     我心目中的兄弟姐妹啊,这帮老兵!
     你们都曾亲历了战争,你们都是老山的眼睛、老山的心跳、老山的故事、是老山不死的灵魂!
2月17日,是自卫反击战25周年纪念日,滇南的雨下了一整天。经过长途跋涉我于下午6点多终于到达了令我魂牵梦绕了20年的地方。18日清晨,我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天空是晴朗的蔚蓝,洁白的流云在陵园的上空静静地飘浮,青松苍柏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桃花在报春,烈士们在安睡。
我沿着高高的台阶慢慢地走上去,我泪雨滂沱但是不敢出声,怕惊扰了沉睡的烈士。我在英雄台深深地鞠躬,他们好年轻啊!我沉重的脚步在他们的身边几乎难以挪动。我看到了仅有3个月军龄的英雄代付文,那还是个孩子,我看到烈士余斌的照片模糊不清,我的心被撕扯般的疼。
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一个20多岁女子和几个男子从陵园上边往下走,我恼怒地望着他们。他们走远了,可我又清晰地听到那个女人在说:我在北京毛主席纪念堂看到那些人那么严肃的样子被笑坏了。她妖孽的笑声能扎心。我等了这么多年才来到这里,我知道自己的暴脾气,我实在不能在这里闹起来,我强忍了下来。可是,在我要离开的那天早晨醒来,我突然想起那个女人的笑声,我在小旅馆里呜呜地哭了。我恨自己,我后悔啊,我应该拖着她跪在烈士的坟前的啊!现在我哀怜那个没有灵魂的漂亮的躯壳。
麻栗坡,长达十年的战争,百万的军人来到你的身旁,你曾经目睹了多少孩子的血,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在云南办边防证,女警管不知道你,我在云南问路,年轻的士兵不知道你。我遇到一个文山女孩,她象看猩猩般看我,她说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你家有人埋在那里?我说:是的,957个。
麻栗坡,你不说话,你将要永远的沉默吗?在麻栗坡的日子,我遇见了许多老兵,遇到了79年2月17日参战的士兵,听他讲他所经历的2月17日,我为那战争的惨烈不停地颤抖。可是我想起我的外甥、侄子们在为《兄弟连》的勇士震撼,可那是哪里的士兵呢?
告别麻栗坡,我的眼睛红肿、疼的厉害,可是最疼的还是心。
因为不要骨肉分离、流血牺牲,所以不要战争,
因为不要战争,所以不要忘记战争,
因为不要忘记战争,所以把一切告诉我们的孩子
告诉他们
    --祖国不能不强盛   
向烈士问好!
向老山将士问好!
向寂寞苍狼、老山女兵问好!
向老兵张局、老山之眸、陵园管理小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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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老山
      二月不是雨季,云南很有一些日子没有下过雨了。
      17号,天不亮,我在淅沥的雨声中醒来,有些迟疑,但还是整理好出了门。
      长途车在蜿蜒的山路、在雨中前行。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望,神情和满车的人一样漠然。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心中正澎湃着怎样的冲动,二十年了,我终于踏上了老山之旅。
      与严寒的北方不同,云南的农田一片是成熟的庄稼、一片是收割后的旷野、一片是正在青葱生长的幼苗。大片的甘蔗林中孤独突兀地伫立着怪异的不知名的树,路边是树皮龟裂的桉树、连绵的群山、裸露的岩石、氤氲的大气......
      这就是滇南了吗?这就是当年老山士兵来时的必经之路了吗?
      不知为什么,我老是想起一个老山兵发在血站的帖子,他回忆说“部队整装出发,向西南边陲摩托化开进、开进......”我有严重的健忘症,时常一页文章还没有看到中间就忘记了上半页,但我记住了这句话,因为在我读到这句话时,我仿佛被什么扎在心上疼得抽搐了一下。后来,每当我想到这句话,眼泪就不由地落下来。
      20年前,和我同龄的军人在这条路上开进时,我在读书。我崇拜军人、崇拜在前线战斗的军人。我和全班同学一起给前线写信。我们时常在报纸上看到xx大捷之类的报道,每当这时我们都会一起敲桌子、敲饭碗、大叫着庆贺。在我们心中解放军打越南无异于打狗,你打一下,他叫一声、咬一下而已。在我们的心目中,我们的军队就是这样英勇地挺进、不断地开进的。
      现在我知道对于那场战争,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理解过。振京在猫耳洞里给我写的信中全都是革命的理想和乐观的情怀,他很少提及前方的艰苦。只是不断地鼓励我好好学习,说他们在这里吃苦就是为了我们的幸福。直到17年后,我无意中打开了燃烧的血才知道什么叫战争、什么叫残酷。
      当年老山流传着一个口号“理解万岁!”,我在17岁的时候曾经为后方不理解前线而义愤填膺,可悲的是我真正的理解老山却是在20年后的网络里。“理解万岁!”其实是浴血奋战在老山的百万将士喊出的怎样一句含血带泪的呼号啊!
      雨,狂暴的雨,“吱吱”摆动的大雨刷。
      母亲怀抱中熟睡的婴儿、粉红色的襁褓。
      甜蜜的眼神、一对依偎的新人。
      苍茫中,不顾一切绽放的桃花。
      崎岖的道路。摩托化开进、开进......骨肉的兄妹、铁血的士兵......17岁穿着肥大军装的少年!
      我怎能不伤悲!那雨、那母亲、那婴儿、那情侣、那桃花都叫我心伤。尤其是那网友的帖子令我心碎,他开进、开进,多少意气风发、多少少年春梦、多少热爱、多少誓言、多少豪迈,然而......又有多少悲壮、多少惨烈!他年少的心是否能够体会。
      就在这条路上,我沿着他的足迹追寻、追寻......
      长途车一路颠簸,我始终睁着眼望窗外,不愿漏掉一点点关于老山兵来时的痕迹。其实,除了我内心翻卷的思绪,这沿途哪里又能有战争的痕迹呢?
      我很幸运地坐在18号副驾驶的位上,可以让我饱览祖国西南壮美的河山。只是,我头顶上的电视在放着港片,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强暴时说不清的暧昧声。车上各色人等、包括小学生正在接受另类教育。
      终于港片之后,司机换了歌碟,声音极大。《青藏高原》、《草原之夜》之后是《东方之珠》。我跟随着那旋律轻声唱着,当唱到“浪漫依然、黄色的脸”时,幕然间,我看到了麻栗坡的地界,我的心一阵紧缩,泪水刷地涌了出来。我听到我的心里在说:麻栗坡,我来了。振京,我来了啊!
      可是,我仍然在唱,我大声地唱“让海风吹拂了五千年.....”因为坐在最前面,没有人能看见,我毫不掩饰地让泪水自由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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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山之眸--老山的眼睛

      老山之眸,老山的眼睛。我一直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孝敏骑着摩托到车站来接我,他说“是你吗?”于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温顺、诚恳、善良、智慧的中国男人的眼睛。一双暗藏忧伤的眼睛。
      麻栗坡不大。畴阳河穿城而过,那汩汩的河水不用心听你听不出她的忧伤。
      孝敏指给我看:“那个街心花园以前是停车场,当年停满了军车。他们就是从那里一车车送上去,可是,回来时......”
      孝敏说不下去,停了很久又指着一幢楼说:“那是我们的学校,我们班在四楼,我每天都趴在窗前往外望,正好看到停车场。”
      我忽然心痛。老山之眸--老山的眼睛。
  
      孝敏,11岁正是一个人人格和性格发展的年龄,一个猫狗都嫌的、顽皮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龄。而你却用你的眼睛见证了一段长达10年的血腥的历史,并在这血腥中长大。
      我跟随孝敏走,把目光又一次移到那扇窗子,我分明看到一个孩子的眼眸,那流露着惊恐的眼眸。贴在窗前,惊惶、无助、困惑的眼眸。没有人顾得上照顾孩子的眼神了,战争残酷到连部队的建制都打乱了,谁还能够顾得上管一个孩子的眼神呢?
      通常十四、五岁是孩子叛逆的成长期,此后,才是逐渐走向成熟的青春期。但是,战争让11岁的小男孩跳跃着成熟,孩子不仅不能去烦猫狗,还要为战争去负担,他们要用他们柔嫩的小手在畴阳河清洗纱布上的血迹。
      我听到畴阳河在哭泣。她为不满17岁的、为在18岁生日里的、为还没有初恋的、为留下遗腹子的战士哭泣,为他们的血迹哭泣,为这些11岁在河里漂洗沙带的孩子那懵懵懂懂的眼神、为他们娇柔的小手哭泣。她清楚地记得昨天他们还在河里游泳、摸鱼,用小虫儿吓唬小女孩。可是,今天他们却要在这里为小哥哥洗血衣、甚至挖墓坑。
      呜呼!伤心惨目,有如是耶?
      苍天啊!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加伤心惨目的呢!
      战区的孩子,随着国家的变故而过早地失去了童年,迅速长大。他的眼神又怎么能不暗含忧伤?
      11岁的男孩孝敏的眼睛注视麻栗坡25年了。一个老兵送他网名:老山之眸。
      这是我眼里最好的网名。
      老山之眸惨淡地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照相馆,他拍了大量的老山和烈士的照片,自动地成为百万老兵留在老山的双眸。他贤良的妻子、有病的小儿默默地支持着他,他们在麻栗坡英雄的圣地像贵族一样过着清贫的生活。
      我和老山之眸漂亮的儿子嘉嘉在河畔散步,我问嘉嘉长大了想做什么?嘉嘉说像爸爸一样照相、上网和山外的叔叔、阿姨聊天。
      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我拥住嘉嘉,心想:宝贝啊,但愿你永远也不要像你的爸爸那样和外面的叔叔、阿姨聊战争,但愿你永远、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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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你们整齐的队列走过                    
                --献给战争中长眠在老山的烈士们
“对于世界,你们只是一个士兵。
对于一个母亲,你们是整个世界。”
      --阿拉曼阵亡将士墓地某墓志铭
   
    又是新年。
    我来到你们的身边,沿着你们如当年操练一样整齐的队列缓缓地走过去。我不是军人,我是一个普通的共和国女公民,我与你们是同龄人,也许我可以以你们姐妹的身份代表你们的家人来看望你们。你们寂静无言地排着整齐的队列,一如你们的当年,只是我听不到你们嘹亮的军歌,看不到你们年青的笑颜。
   又是新年。
   沿着你们整齐的队列我缓缓地走过去。我是你们家中那个最普通的姐妹,我相貌平平、心地善良。我来告诉你们在这里不要牵挂,你们应该记得你们还有一个吃苦耐劳的姐妹,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们在20年前的某一天,爹娘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又是新年。
   沿着你们的队列我缓缓地走过去,我来看望你们,你们是否还记得有多少个新年你们没有回过家了。自从你们走后,家中就再也不能团圆。母亲虽然坚强,不言不语甚至不流泪。可是,我的好兄弟啊,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们你已带走了她的整个世界。
   
   兄弟,我从你们的身边走过。
   我那淘气的弟弟,你为什么不拽着我的衣袖,我已在小镇为你买回你渴望已久的口琴,我愿意以一切代价换你回来看一眼那银白色的小小口琴。
   我从你们的身边走过啊!我的兄弟。你们为什么总是望着我,不言又不语。
   我的肩膀宽宽的哥哥,我不能告诉你家里没有了你天是会塌的,但是,我真的、真的怀念你的肩啊!哥,我是你的妹子,我是英雄的妹子。我会撑着,咬破了嘴唇血也会往肚子里咽。
   又是新年。
   我来到你们的身边,沿着你们的队列缓缓地走过去。我看见了你们,眼泪止不住地流。大虎哥,你还记得答应我要为我编个竹蓝吗?二楞,姐给你做的布鞋还在衣柜里,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布鞋吗?小三子,你在军校时给姐买的丝巾姐已放了20年,依然鲜艳如新。噢!等等,这不是小纯妹妹吗?你是姐妹里最开心最漂亮的姑娘,你聪慧美丽在学校你是一枝花,后来听兄弟们说在这里你是战地百灵,妹妹啊,我老是记得20年前你喜欢唱《军港之夜》。
   沿着你们整齐的队列我缓缓地走过去,又是新年,我的一别20年的兄弟姐妹啊,我的亲亲的亲人,此刻你们知道我是怎样隐忍着持续了20年还将永远持续下去的痛来看望你们的吗?
   我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地触摸你们的额头,那是冰冷冰冷的墓碑,我呼唤你们的名字,回忆母亲当年是以怎样慈爱的眼神望着你。父亲在新年里先是用筷子沾酒让你品尝,后来会和你商量能少喝点吗?再后来是两个男人式的对话,父亲的嗓门又粗又硬“建军,来!咱爷俩干一杯!”我和母亲在厨房里偷着笑,家中有儿初长成,母亲是多了一份幸福成就感,姐妹是多了一份安全依赖感。
  我用手指轻轻地触摸你们的额头,那是冰冷冰冷的墓碑,我的亲亲的兄弟姐妹,你们冷了吗?寒来暑往,20个春秋过去了,你们年迈的双亲从来都不敢再提你们的名字。但是,谁都知道你们是渗透在他们血液里的一部分,失去了你们,他们是残缺的。他们老眼昏花、他们生活艰辛、他们心灵破碎,他们闷声不响并不表示他们不疼痛,不牵挂。
   然而,山高路远。有时,他们是生活艰难实在是难凑盘缠,只好任你和兄弟们躺在这儿,不能为你的坟头添捧新土。有时是因为他们年迈体衰,不能长途颠簸了。每当万家团圆时,母亲只有对着祖国西南的方向呆呆地遥望,没有人知道母亲心里在对她曾经的整个世界在诉说着什么。父亲总是给你斟满一杯酒,又替你一饮而尽。他的孙子辈的孩子们不大知道自己的生命里原本是有一个与他们有着相同血脉的叔叔、姑姑、舅舅和小姨的,不知道他们这些血亲在像他们一般大时就长眠在祖国的南疆。他们更多的知道的是哈利波特和F4,他们喜欢《大话西游》、喜欢追韩流、20岁了还喜欢抱着流氓兔睡觉、花父母的钱从不眨眼,他们穿名牌比酷比小资动不动“哇噻、耶”离家出走。
   又是新年。
   在麻栗坡烈士陵园,我沿着烈士们一排一排的墓碑缓缓地走,我是他们的姐妹,我的兄弟们躺在这冰冷的墓中已经20年了。20 年前,我的平凡的母亲为了祖国把她的孩子们送到了这里,我成千上万的花蕾初绽的兄弟姐妹在这里集结。他们集结在这里,大虎、二楞、建军的名字统统合称一个强大、坚定的名字叫--军队,而把他们分开称呼时,他们又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士兵。
   一个士兵后面站着一个家庭、一个世界。在公元1979年,我们祖国的边疆发生了一场战争叫对越自卫反击战,为了祖国的尊严和安宁,我的叫做士兵的兄弟姐妹在这里度过了他们最壮丽的青春年华。
   我在2004年的新春来到了烈士陵园,在这里埋葬着957个曾经年轻鲜活的生命。还有多少年青的士兵在哪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我不知道。比方说,我再也找不到和我通了一年信的哥哥冯振京,有人说他已阵亡、有人说他失踪了。
   我从小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但我老师的教育是那么失败。因为我坚信这个世界除了人间一定还有天堂,我知道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一定会在那个世界里聚会。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会不会有挂牵,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附在天堂的栏杆上凭栏眺望,不知道那万水千山、那浓重的云层是不是会阻隔他们张望的目光,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不是也会有望穿秋水!
   又是新年。
   我来到你们的身边,沿着你们如当年操练一样整齐的队列缓缓地走过去。我不是军人,我是一个普通的共和国女公民。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凭吊和追忆你们这些在花样年华里为了共和国奉献了生命的英烈们。
   如今,南中国硝烟散尽,芳草萋萋。只有你们成为战争的痕迹,成为一个令我们心中伤感的旅游附带称呼--游老山,凭吊烈士陵园。
   兄弟啊,20年不长,你们还是那么年青,20年不短,我已是人到中年,还是给你们讲讲咱的爹娘吧。有一天,我问衰老的爹娘是不是又在想念我的兄弟,他们说是。 我又问:“后悔当年让我兄弟参军了吗?”
   “傻闺女,那怎么能后悔呢?国家是大家,大家有事,他们不去谁去!”
   “以后大家有事,您还让俺兄弟上吗?”
   “不,那该是你的儿子,我的外孙去了。”
      爹娘下岗了,在街头卖烧饼。风里来雨里去,娘的吆喝声沙哑而苍凉。
   爹娘退休了,时常守在老阳台上看着黄昏的云朵慢慢地向南方飘移。
   爹娘没有文化,一生没有进过城。牙掉完了,只咬得动豆腐。
   爹娘驼着背蹒跚在茫茫的人海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有一个英雄的儿子,也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心中交织的骄傲和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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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女兵,我想说我爱你
       从麻栗坡回来,我给一个老山老兵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去过老山了,然后我把笔扔了。这笨拙的笔不能描述我被伤悲洞穿的心。那么悲壮惨烈的战争只有让作家的大手笔去把握,只有让亲历者的回忆去诉说。就算没有一个作家再把目光投向那里,我平庸的笔也不敢碰触。
   我在街头流连,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逃避着那被震撼涌满心灵想哭诉却又无从说起的巨大冲突。
   有时需要的仅仅是一把枪!
   文字和语言如此苍白。眼泪也是。
   扣动扳机怒吼着打空弹夹、打红抢管。让子弹飞出的回声“嗡嗡”作响,让弹壳象雨点般从天而降。
   然后......才是花瓣雨,弥漫着覆盖英雄的墓地......
   像20年前那个女兵那样,管他复不复员。
   像20年前那个排长那样,管他是否被降为战士、又战死沙场。
   
   我不是军人。
   我没有枪。我还没有见过真的枪。
   我甚至根本就不敢在人群中大喊一声。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老山女兵。我给女兵发去消息说“姐姐,我爱你。”
   然后,我离开城市。去了那些荒山野岭、那些偏僻山寨。没有带书、笔和纸,只带了许多药片。
   我们收复了老山,我们是胜利的一方。25年过去了,谁还记得那场战争、谁还知道老山?可我为什么老是想起老山,想起老山就心头发堵。我们是胜利的一方,为什么想起老山我最多的还是眼泪?
   我生活在一个美丽的国度,我深爱我的祖国。
   我生活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国度,我深爱我的贫穷的祖国。
   我在祖国美丽的怀抱里自由地行走。可是,我为什么依然心怀伤悲?
   如果首都是祖国的大客厅,城市是祖国的小客厅,那么现在我正行走在祖国的厨房、卧室和后院。
   为什么会想起某些黑加工厂制作火腿、注水猪肉的污秽厂房?
   在我看到祖国浮华背后荒凉、贫瘠的山村时,这样想真让我心怀愧疚。
   我完了。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吗?我多么希望为我的祖国讴歌。可是,为什么我的眼里总是看到那残破的民居、贫苦的山民、蒙昧的眼神。一个自己打工挣学费的14岁小女孩对我说她每周有5元生活费就够了,有时,这5元钱里还可以挤出一点来吃零食。她知足的神情让人心碎。
   我完了。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吗?否则为什么我的眼里总是透过繁华看到疮痍:山岩间贫瘠的土地、冒着绿泡的污染了的河水、怪异的空气、没有尊严的乞丐的哀求、那些让我悲悯的故事......
   
   我不能再行走了。
   我被晒得黝黑,带着山里的日光我回到南方的出租屋。泡个热水澡去掉旅尘和疲惫,把内容沉重的书扔进柜子里,读《小王子》、看漫画《唐。吉坷德》、《脑筋急转弯》。
   北方的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城市最高的旋转餐厅喝茶、看夜景,劝我早日回到他们身边去。我说我想和你们去迪厅、去驾车远游,我想一醉方休。

   我终于不再时刻想到老山了,那种沉浸让我的身体和心灵都受不了。我才难过了几天,就不能忍受。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老山女兵哭了25年还要哭。
   老山女兵啊!
   把子弹射向天空的老山女兵!
   我的苦难的姐姐!

   我在南方又交上了新的朋友,那是三个10岁的小女孩。她们有时来和我打牌,有时带我到院子里去看花。我惊奇地知道了每天在我窗前摇曳的树原来有芒果、龙眼、荔枝、无花果、桑梓、咖啡、桂花树......我来自西北,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树。原来,我生活在如此美丽的院落里。
   还有一个纯洁的还没学会设防的16岁中学生吴红燕,小姑娘没有经验以为我22岁了,她热情地喊我姐姐,告诉我她的同学叫她兵迷,她的梦想是当文艺女兵,专门去边防哨所演唱、去那冰雪中只有一个兵的哨所演唱。她交了很多兵哥哥。她问我是否喜欢军人有没有军友,我说有的。她兴奋地喊有他们的信吗?快拿照片来看看!
   我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就像我17岁时的翻版。而我把振京弄丢已经17年了,比她的年龄还长1年。
   上午,燕子打电话来约我和他的小兵哥哥一起玩,周末,她的兵哥哥难得出趟军营。这倒真让我有些好笑、有些惆怅了......
    我很久不去想老山、不去想那些躺在冰冷的墓中的士兵了。我尽量不去想。因为我的眼睛不可以再流泪了。我觉得会哭瞎的。
    然而,我又翻到了我从麻栗坡烈士陵园抄回来的烈士花名册。我楞了很久,我看到那些名字哀怨无助地躺在我的书中。我从老山回来半个月了,半个月就仿佛半个世纪,有那么久远的歌声从我的心底弥漫着涌上来,久久不散。
    “月亮,我的月亮,他是我的好朋友......月亮,我的月亮,请你夜夜陪伴我......”那是80年代流行的歌曲,只是这时我才理解它的内涵。
     孤寂的麻栗坡、孤寂的老山、孤寂的老山兵、孤寂的墓地、孤寂的英魂......同样孤寂的月亮......忠诚的月亮!
     我又一次泪雨滂沱。心中再一次纠结地疼,大脑却一片空白。我想都没想就冲动地拿起电话拨那个老山兵的号码,居然通了。我一顿痛哭、挂了电话。他在湖南出差,一定莫名其妙。
     老山老兵,但愿你不要怨我。我不是精神错乱、也不是太多情。只是你们曾经经历的苦难我才开始体会,而你们已承受了25年。你们是沉稳、庄重的,你们是山,山的情感不外露。
     可是,我是风。我是那飘忽的风。我仇恨风!
     如果谁的笔在纸上游走都算写作,那么,我还仇恨写作!
  
     我还是找来了纸和笔。
     因为与写字相比,我更恨故意让自己的心变得麻木冷漠远离血性和正直的念头。
     我怎么可以假装不知道,在我知道了以后。我怎么可以不说,在我听说了以后。我怎么可以忘记,在那浩浩荡荡的墓地被死亡震撼了以后。
     就是这样,我不能不拿起笔。
     就让我诉说,哪怕是自言自语。就让我诉说,我不是军人,让我用老百姓的语言去诉说。就让我诉说吧,纵然你们已经说过千万遍,我还是想说啊!
     我知道这里来的大都是兵,军旅的生涯让他们成为雷厉风行的兵。如果嫌我太唠叨,那么我真希望他们可以看到这一句:我是你们的姐妹,当你们的青春在血与火中燃烧时,我曾经把青春的梦想给了你们,我亲爱的老山老兵!
   
   :em24:  :em24:  :em24:  :em24:  :em24:  :em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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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文集》

希望你多写点。我有拍摄了好多照片。在这里:http://www.laoshanlan.com/club/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113&ID=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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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文集》

怎么好的文章怎么没有人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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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文集》

别看老山女兵平时嬉皮笑脸,没大没小的,有时还真做点积德的事情。将姐妹的文章汇集起来,就是功德一件。还有帮云云上大学等,哈哈,当然还有其它的功德。还真有点基督教徒的味道。
老山女兵,好样的!
有姐妹这样的理解军人的朋友,当兵不亏!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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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31 21:2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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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文集》

嘿嘿
还是在兰州呆过的妹子厉害!
都快赶上老山女兵了,您服不?
谢谢您,姐妹
为我们西北人争光了!!!!!
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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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31 21:24 |只看该作者
骑友大本营会员群

《姐妹文集》

迂腐?您好
您真的会画龙点睛哦,佩服佩服
忠实的追随着:拐杖 :em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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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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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31 23:2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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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文集》

好文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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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 10:22 |只看该作者
骑友大本营会员群

《姐妹文集》

感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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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1 22:21 |只看该作者
骑友大本营会员群

《姐妹文集》

向烈士问好!
向老山将士问好!
向寂寞苍狼、老山女兵问好!
向老兵张局、老山之眸、陵园管理小张问好!
也向我们的姐妹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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