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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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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7 16: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骑友大本营会员群
[这个贴子最后由射天狼在 2006/03/17 10:59am 第 9 次编辑]

[watermark]采访了几位老兵。有些已发表。这次首次发表的是完整的作品。

对越自卫还击战老兵回忆录之一

                      青 春 献 国 防
     广西边境自卫反击战二等功臣127师381团温兆均同志简介
  温兆均同志,福建省永定县人。1976年2月入伍,服役于福州军区二十九军守备二师八团一营三连。服役期间曾参加团和军教导队的集训。1979年1月报名参加中越边境作战。随中国人民解放军43军127师381团4连在那次战斗中经历了强渡奇穷河、攻占迷迈山、打禄平、克谅山等大小十几次战斗。由于作战勇敢,机智灵活,特别是在攻打班快山510(此战后被列入军科战例选编)及后来的550高地的的二次战斗中,冲锋在前,战绩突出。荣立二等战功,战后被保送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南昌陆军学校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
                                                      -编者
            参军与请战
   1976年2月,我在家乡福建省永定县城关报名参军,经体检政审合格后批准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然后服役于福建长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二十九军守备二师八团。分配在一营三连。
  说起我参军的动机,简单又复杂。当年能够当上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是绝大部分农村青年的最大愿望。这种愿望有社会和政治环境的影响,但竞争非常激烈,想参军的人太多了,一般都要各方面比较优秀的人才有机会。作为我个人,在众多优秀青年中能被挑选入伍,当然有一种光荣和自豪感。可我的一个姑姑却劝我不要当兵,认为当兵虽光荣体面,却有生命危险;而我另一个姐姐听说我被批准入伍,却大大松了一口气说:这下可好了,有大锅饭吃了 。。。。。。。她所谓的“大锅饭”,是指能在部队吃饱饭了。现在的很多青少年根本不知道七十年代,我们国家的很多农村都严重缺粮,很多人吃不饱饭,尤其是我这个居委会,是缺粮最严重的一个队,这个姐姐说的话,倒也不能不说是不少参军青年的一个实际动机。从参军退伍的老兵那里,我们知道,尽管当时整个国家的生活水平都很低,各种物资的供应很缺乏,什么都要凭票供应,但部队的伙食和各种物资的保障,相对民间,还是好得多的。  
  部队的伙食倒是没说的,餐餐新鲜,天天有肉,但作为我个人,老实说参军的目的却不是为那“大锅饭”而来的,尽管当时参军确实是中国青年尤其是农村青年的一个最佳出路,但我主要还是认为自已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身体素质都很适合当兵,很想到部队锻炼一番,看看自已能不能经得起各种严峻的考验,尤其是战争的考验。正因为有这些原因,我们这些从农村吃过苦来到部队的战士,对部队有很深的向往和好感。别人当兵觉得苦,我却感到当兵甜。
  既然有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和环境,加上我本人生性好动,比较喜欢体育,身体和文化基础也较好,训练中非常投入和吃苦,练投弹,刚开始我的成绩并不好,才扔了28米,为了提高投弹水平,中午别人休息,我还在山上甩,也没什么诀窍,就是苦练;八个月后,按当时部队的投弹单项成绩,我是第一个投弹甩过了50米的新兵,最好成绩是52米,称之为“投弹能手”,一年后达到了投弹60米,评为“投弹标兵”。(后在保卫边疆的战斗中,我就得益于当年投弹技巧,以三枚手榴弹只身炸毁敌人的一个暗堡,荣立二等功,详情后面细说。)经过刻苦磨炼,我对步兵的各项军事技术的掌握,很快就崭露头角。参军一年后就担任了副班长,而且还调到了“先行班”。
  入伍的第一年冬,我就参加了守备二师八团的集训队,主要学习队列和战术,三个月后又送到二十九军教导大队参加培训。当时团里只抽调了十个最优秀的战士编成一个班到军里参训,并由我担任这个班的班长。这些锻炼和学习对我的军事技术的提高获益菲浅,尤其是参加二十九军教导大队集训这次,对我整体的的军事技术的提高,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因为29军这个教导大队是解放军体育学院“开门办学”的挂钩集训点,队里集中了很多军内院校的专家,科学地指导我们进行身体体能和军事技巧的提高。当年学习的军体训练技巧,让我受益终生,直到今天,我的体能素质仍然保留着很好的状态,并且我还把这些科学的训练方式方法传教于后代和青年。我女儿在我的培养下,考取了上海体育学院。
  经过三年的摔打和磨炼,我炼成了一身过硬军事技术,当时我的军事技术在全连综合指标中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军体项目,是很拔尖的。
  1978年参加了晋江“将军山”渡海登陆作战训练后;12月,我在八团新兵连带新兵,当新兵班长。当时,中越关系已出现裂痕,尤其是出现了越南开始驱赶华侨并且杀害在友谊关滞留的华侨事件后,我就感到问题严重了。因为七八月份开始,就听到传闻有些部队正在调动,可能会抽人打仗。因此,也比较留意和关心报纸、广播中的时事、新闻。渐渐的,战争的苗头越来越明显,已经隐隐约约听到边境上爆发了一些武装冲突的事。从广播、报纸报道的导向看,一场战争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在“同志加兄弟”之间爆发!
  因为我在团部,消息比较灵通。有一天,终于得到我们部队奉命要抽调一部份战斗骨干前往云南广西边境参加自卫还击作战的消息,当时我就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国家召唤战士保卫边疆,正需要我们这些人民战士、热血男儿挺身而出到前线去浴血奋战、英勇杀敌,为保卫我们的国防奉献自已的力量。于是,我就请假赶回自已的连队第一个向连领导递交了我的一份意志坚定且言词激烈的请战书。坚决要求到前线去,到战场上去。当连队领导接到我的请战书时,连长指导员还挺纳闷,因为那时有关的参战命令还没有传达到连队一级呢。我的请战书一递到连里,在连里就引起了激烈的反响:要打仗了!战友们议论纷纷。

  这里有个小插曲,当时与我私交甚好的的副连长,特地把我叫到连队附近的一座小山上谈心。期间,他出于好意,劝我不要去,留在连队好好干,凭我一身过硬的军事技术和当时在部队的影响,一定会有前途。因当时部队提干是从战士中提拨的,而这位副连长当时已知不久要提为连长(我上前线后不久他就提为连长,这是后话)连队当然也希望有军事技术好的“尖子”留队,这样各项工作和评比都比较有利,我留在连里,提干的希望很大。但是我坚决拒绝了。我认为,这些年来国家和部队不惜代价,给了我很多锻炼和提高的机会,使我从一个连饭都常吃不饱的农村青年成为部队的军事骨干,正愁没有机会施展和报答,现在要打仗了,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把自已多年来练成的一身好本领到战场上去检验一番,去拼搏一番,既可报效祖国和人民的支持栽培,也能为自已的人生增添一个光彩和自豪的经历。至于说当时有没有想到有可能付出血和生命的代价,也不能说一点顾虑也没有,只要是人,说不怕死那绝对是吹牛;但作为一个战士,既然自愿当兵,就意味着有可能参战,打仗就要死人,但即便牺牲,我也认为死得其所。我参战决心如此强烈和坚决,最主要的还是对自已的军事技术相当自信。
  说到写请战书,连里我是第一份,然后也有一些战士向连领导递交了请战书,虽然大家写的请战书其内容几乎都差不多是格式化的,但真实的想法就复杂了。有些人是被形势所迫交的,有的人是随大流交的,实际希望不被批准;还有的人既不能不交,又不想被挑上,就选择最后一天交,但据我所知,即便你是最后一份上交的人,也有的照样被送上前线。 
  我的请战要求被批准了,我赶回新兵连,向班里的新兵们告别。我说我要上前线了,这回要玩的可不是平时的模拟训练,是去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真刀实枪去干了。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是:当班里的新兵们听说班长要参加边境自卫反击战去了,都依依不舍。这批从江西九江来的新兵们私下里一人三十五十地主动捐赠了一笔钱,大约有五六百块钱,送给我上前线,说是烟钱。因为他们知道我抽烟抽得凶,当兵三年的津贴费全抽烟抽光了,还从家里寄过50多斤烟丝补充。要打仗时我是身无分文呀!这些钱是让我买烟抽的,他们不知道这次去战场前的告别,是否是我与他们的最后一面?以当时的国民收入水平,这笔钱数额不小的。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战友情。
  1979年1月份,带着战友和领导的关爱及嘱托,我和二十九军的第一批战斗骨干(一共去了四批)毅然踏上了到前线去作战的征途

                     补训和参战
  坐了多日的火车汽车,我们终于来到广西前线。首先我们来到了为边境作战而临时组建的补训一团。在那里我也认识了另外四个永定籍参加反击作战的战友,他们是我县下洋镇的黄洪华、大溪乡的苏再章、金砂乡的张福源、锋市镇的廖文庆等四人。在补训一团只呆了5天,我们就都奉调分手了。离开补训团补充到参战部队那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就是当年的农历大年三十。那个除夕之夜,我在火车车箱里和一大批原本素不相识的战友们拿出军用口杯倒上白开水,用此作酒,用面包当年糕,我们一起干杯,一起祝福,共同度过了一个远离亲人又即将杀上战场的大年三十。
  这是一个极有特殊意义的纯军人式的大年三十!
  随后,我被分配到了参战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43军127师381团4连。连队任命我为2班的副班长,班里有11个人,班长是一位湖北人。那里已经是在中越边境线上了,我们时常可看到我们的广西人民群众被越南军民用枪用炮打死打伤的情景。这些都激发了我们的斗志,我更加刻苦地进行战前训练,一心盼着早日上前线英勇杀敌,为那些广西边民报仇雪恨。
  在训练中,战友们很快就发现我的军事技术很强,因此对我也比较尊重。有一次,训练中休息时,班里一位湖北籍战士问我:副班长,你头尾当了四年兵,军事技术这么棒,得过什么奖呀?我说我得过很多军事项目的名次,却从没得到过上级正式的嘉奖。他说不信。其实我真的没有得到过什么正式的嘉奖。这个原因我想与我的个性有关,我是个直爽的人,爱直来直去,敢说敢做,看不惯的就要讲,也从不为个人利益给领导拍马屁,不但不怕得罪他们,还敢给他们提意见,加上军事技术过硬,是那种不大听话、不大好管又不能不留着的剌头兵,这种兵,在我们部队常被叫做“刁兵”。这种所谓的“刁兵”在我们的部队有相当数量,平时不好管,但大都有军事技术好,兵龄长、勇敢耿直的特点,打起仗来却屡建奇功或起战斗核心作用。关于这个话题,后面还要谈谈。
  在这个期间,我偷偷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已到了广西边境,不久就要参加自卫反击作战。按部队规定,这时是不得与外界包括家中联系的,当时,我们也被控制的很严,我的信是通过认识的当地边境群众帮助发出去的。我在信中告诉家里的亲人:我已到了广西边境参战部队,不久就要参加作战,在这里,我已经能听到边境上的枪炮声了......
  大家都知道,很快就要打仗了,那些天,白天我们一身大汗的拼命进行适应性训练,研究战术配合,体验各种火器的效果和技术特征,晚上则集合在一起观看战斗影片。战士们的情绪一般还是相当稳定的,没有出现严重的畏战情绪。但是,由于当年双方友好的时候,我方过多地渲染了对方的作战技能,对于这样一支打了几十年仗、打败过世界头号强国美国又全民皆兵、极富作战经验的对手,加上由当年对他们高调吹捧到低调处理的过渡时间太短,对一些见多识广的城市兵有一定的压抑,意识和对胜利的心态上有点转不弯来,这种时候,老兵和干部的情绪其实是有决定性影响的。如果干部和老兵骨干这时有怕死、慌乱、畏敌的言谈或举止,或有《高山下的花环》里说的那些临战调离一线的军内腐败情况出现的话,对新兵和一般战士的打击和负面影响将是致命的。也许是我的战斗意志较强和自信的精神面貌影响了战友,我们班的战前情绪是稳定的。
  这时,我们连队增加了一个机枪排和一个八二迫击炮排。一个连有150多人,是一个加强连了。我们班也由原来的11个人加强到了16个人。
  终于,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下来了。我们师将执行穿插任务,为主攻同登谅山一线的55军等主攻部队提供侧翼保障。
  当年的边境作战,分东西二线,云南为西线,由杨得志司令员挂帅;广西一带为东线,由极具个性和独特个人经历的许世友司令员挂帅。我们43军127、128、129三个师,被分成二部分,各有任务,129师协助41、42军负责高平方向的作战任务。而我们127、128师则从侧翼协助攻击同登和谅山一线的55军。师长是张万年。
 
  众所周知,这场边境战争的开始日期在官方和军史中一般确定为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但是,我们部队的行动和开战却比这个日期要早一点。
  1979年2月16日晚饭后,我们头上是一色剃得锃光瓦亮的光头,手里握着的是一支支压满子弹随时要喷出死亡之火的各种枪支,脚上则穿上了加上钢片的防剌鞋。收拾好了行装,一声令下,便开始向边境出击。一场激烈而短暂的交锋、二支都极负自信又互不买账的军队,拉开了其演绎着二十世纪世界最惨烈的一场边境战争的序幕。
  我随部队从当时的2月16日一直打到3月11日,参加了为时24天的战斗,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十几场。

                       受挫公母山
 摘自战斗日记:
                     二月十七日
   昨天晚上黄昏六时,从我国边境某村庄出发。凌晨七时伟大的反击战总攻开始,猛烈的炮火轰击达十分钟。我连在公母山上奔跑了整整一个上午,敌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下午攻打400高地。。。。。。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十七日,当广西、云南边境万炮齐轰,千军万马奋勇向前,边境战争全线打响之时,我们的部队已经深入敌方十几公里了。
  这最初的十几里进展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这恐怕要归功于侦察分队对穿插的线路前期侦察工作做得好。另外,我们还有当地的向导,这向导对当地的情况极熟悉,曾有段时间,他突然失踪了,不知跑到那去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这说明他藏得很深,然后他又不声不响地冒了出来。我们当时还怀疑他是不是乘乱捞了什么东西回家了。
  当日,我们部队来到了公母山。公母山是座大山,远远的有二座相对着突兀而起的山头,很陡峭。我们在公母山跑了一上午,还只算在边上。他们在各个要点都有设防。部队前进中被占据着有利地形的敌军400高地所阻,遂向400高地发起攻击,这是我们与敌人打的第一场战斗。
  这次战斗,打得很不理想,我们攻击了几个小时,都没能攻下敌人的阵地,一直打到黄昏仍未得手。
  敌人的高射机枪居高临下,远远就冲我们开火,被高机子弹扫过的地方,看得见一排排可怕的弹孔和击倒的树枝,我们的部队因是初次实战,战斗经验和队型及步炮协同方面看来都有些问题,高地没拿下,还伤了一些同志。敌人的一发炮弹竟然打伤了我们八位同志:伤了六个,牺牲二个。其中还有我们的排长,也是被这发炮弹打伤。敌人一发炮弹几乎打掉我们一个班!自吹“第三军事强国”的老兵油子们看来还是真有二下子。
  这场战斗,让大家也看到了自身的不足,于是开展了讨论,大家分析,这次损失比较可能的是队型和地形问题,一接敌,由于敌人占据的地形非常有利,工事又隐蔽,我们比较难以发现他们的位置,而他们却能看见我们,开火后,我们的进攻分队很容易被敌人的火力所压制,由于没有经验,一旦被敌火力压制,加上不知敌人藏在何处,为了壮胆,战士必然会抱团靠近,以求得心理上和火力上的互相支持,这就给敌人的炮击创造了机会。
  公母山400高地攻击未果,黄昏后攻击分队只好撤退。我当时的位置离400高地靠得很近,也就是说我的进攻位置是比较靠前的,当撤退命令下来时,我竟然没有得到通知,当我附近侧翼的战友都撤走后,我还留在前面,只是后来我发现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时,才感到不妙,然后才靠自已对地形的记忆回到连队。当晚仅我们连队就有二十几个人未归队。都留在400附近了。一个一百多人的加强连当晚看起来不过八九十个人。
  第二天,这些走散或没接到撤退通知的二十几个战士才陆续归队。他们中的一些人竟然跑到了另一个团379团去了。问了人家才知道白跑了许多冤枉路。还因此给自已增加了许多危险。
  初战公母山的失利,暴露了我军多年未战导致的一系列问题。这里的地形都不够开阔,在热带植物遮天蔽日的地形条件下,因受地理条件的限制,战士进攻和搜索中常会散失和迷路,散出去的战士和小分队之间如何保证互相之间的可靠通讯?又如何提高和保证战士本身的地形认知能力和合作协助能力?基层干部又应如何掌握指挥进攻队型,在狭窄的地形上避免出现过于密集的冲锋队型?敌人采用机枪和高射机枪远距离压制牵制住对方后,再用炮火给予集团歼灭的战术该如何破解?征对这些实战中碰到的问题,我们大家开动脑筋,认真地进行了思索和检讨。提出了一些解决办法。准备第二天再战。
  一支军队,不管其曾有如何辉煌的历史,如果经久未战,面对的又是身经百战的对手,一经交手,同样也难免要洋相百出。我军在这场边境战争中,最初几天的战果比较不尽人意,既有对敌的了解不多也有与对已的了解不足有关,最初交战的迟疑和受挫其实在大部分部队的行动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现,这是那场战争的一个重要特点。“刀需常磨方显利”如果是一把质地良好的快刀,尽管其一时会生点锈,但只要一经磨砺,就必然重现锋芒!我军毕竟是一支后劲极强的军队,就是这样一把质地良好的快刀。后继的战斗证明了这点。
战斗日记:  
            二月十八日
  今天,我连继续向公母山400高地发起攻击。从十时三十分起,经炮火充分准备,我连二、三排分别从400高地左右二
侧搜索敌残余火力点,最终攻占了400高地,敌抵抗远不如昨日。我班为连预备队。我率三小组接管二排已占阵地。获电线等。
  400高地曾经给我们制造了一个越军难打的神话,但从过后来看,只要我们戒骄戒躁,不轻视,也不畏惧,敌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当晚驻扎团部附近一高地,布置防御,挖洞砍树,一夜未睡。  
     
           二月十九日
  上午继续构筑工事,下午奉命向825高地开进,准备打守敌,但此高地之敌已跑。
  
  挖洞至二时左右。
  一夜无战事。
  
           二月二十日
  
  上午前二个小时继续修筑工事、防炮洞。后二个小时到营部去扛干粮。
  下午奉命留守营部接补充兵。险些误走路途。
  本日阵地附近发现敌一特工队员,未获。

           二月二十一日
 
  奉命从825高地转移,接管另一高地。还好,兄弟部队已在这个阵地修好了工事及掩体,稍舒服一些。
          二月二十二日
  继续固守。当夜与二班长、二班一名战士担任潜伏小组,三人防御一高地。一夜提心吊胆,实系责任重大。
           二月二十三日
  继续固守,白天休息,晚上继续担任潜伏哨。
           二月二十四日
  任务同昨日。潜伏未发现情况。
  
           二月二十五日
  任务同二十三日,仍为担任潜伏任务。
          
           二月二十六日
  按原安排,原任务未变,潜伏。晚上上半夜突然开拨,急行军半夜。目标是班快山守敌。

                    再战班快山
  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辑出版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保卫边疆作战战例选编》中有这样一个战例描述: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七日,广西方向陆军第某某某师第三团一营和二营四连,在班快山进攻战斗中,全歼守敌一个连(越谅山省独立第123团3营11连)毙敌107名,俘敌1名,缴获高射机枪5挺,重机枪7挺、步枪、冲锋枪20支、手枪二支、步谈机1部和弹药一批。为大部队向敌人纵深发展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
  上述战例便取自于我团一营和我连参加的班快山战斗。班快山是禄平附近的一座山。由八个高地组成。最高的高地海拔510米。所以我们参战部队当时习惯称为510高地。
战斗日记:
           二月二十七日
  早晨七时战斗打响,第二波总攻击开始,我军强大的炮火轰击敌阵地达十分钟。 我连奉命攻打敌510高地;二、三排分别从左右二侧进攻,我排作预备队。 
  八时余,连指挥所命令我班以最快速度经三排已占阵地向510高地主峰6号阵地发起攻击,力求彻底歼灭510主峰守敌,并占领510高地主峰。。。。。
  让我们回到当年的时光吧。1979年2月26日,我连经半夜强行军赶到班快山。配合兄弟连队,准备向班快山守敌发起进攻。班快山是敌
人的一个支撑点,是一个连级的防御体系,上级分配给我连的攻击任务是510高地的6、7、8号阵地。要求在2月27日零时前完成所有进攻准备。同时参与攻击还有我三团的一营。
  我全连战士在26日晚饭后稍作准备便向战斗的预定进攻出发阵地出发,这里有个插曲,在行进过程中,大概在半夜时分,经过一个窄长山道时,我不小心被石块滑倒掉下三米多高的土坎下,被战友们用绳索拉起后就感到腰底部有一阵阵钻心的痛(就是这次摔伤在我身上留下了腰伤的隐患),但我还是强忍着疼痛和大部队一起前进。全连提前到达上级指定的进攻出发阵地。
  2月27日早上7时,对班快山的进攻按预定方案预定时间打响。师属炮兵群和我团一营、二营所属各种口径的火炮同时向班快山发起猛烈的炮击。主攻目标是1号高地和6号高地。我们在震耳欲聋的炮火掩护下继续前进。15分钟的炮火准备结束时,我们全连就到达了冲击出发阵地,准备发起冲击。
  当时,我们连队向各排下达的任务是:由三排担任主攻,二排担任助攻,我们一排做预备队。炮火准备结束后,我连二、三排便分别向预定的路线发起冲击。一场激烈的战斗开始在这个方向打响。
      510高地约有敌一个排的兵力,高射机枪打得很凶......
      大概八时左右,连长命令我们班,立即投入战斗,以最快速度经承担主攻任务的三排阵地向510高地的主峰----6号阵地,发起攻击。
  当我们来到三排战友的阵地时,我们看到到了战争的残酷,当时三排一半左右的战士伤亡,战斗力大减;有位湖北武汉籍的城市兵,父亲还是高干,一条大腿上被敌人的高射机枪打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整条腿都被血浸湿了,战友没有经验,不懂用带子扎住大腿根止血,只用了三个急救包堵血口,但还是没能堵住,最后失血过多牺牲在阵地上:煞白的脸,一地的血......
  看到昔日同甘共苦的战友倒在血泊中,我们不禁怒火中烧,暗中发誓血债要用血来还。当时三排还有十几个战士能参加战斗,于是他们也加入我们的队伍,在后面担任火力掩护和协助进攻。我们集中了三排原有的三挺机枪和我们带来的一挺机枪,一共四挺机枪,加上十几支冲锋枪,构成了一个强大的火力支援系统。在他们的支持下,我们班沿着堑壕向510号高地主峰----敌人的最后一个阵地6号高地发起了冲击。
  从三排阵地向6号阵地发起冲击,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左右,敌人在6号阵地上的二个火力点就开始吼叫了,从6号高地的山顶和山腰的两个暗堡吐出两条火龙,把我们压在原地不能动弹。这二个暗堡,山腰那个,角度构建的很刁,用直瞄火器难以击毁,而山顶那个暗堡,只要有办法前进到山腰,倒是有条件用40火箭筒或82无后座力炮等直瞄火器干掉。但要打掉这二个火力点,关键是要先干掉山腰的那个。我观察
了一下地形,看到了山腰那个火力点旁边有一块小平地,是敌人二个暗堡的射击死角。心里就有了数,当时大家都趴在地上想办法,我转身对班长说:
  “你组织火力掩护我,我上去把山腰那个暗堡打掉。”顺手指了指那块暗堡边我看上的小平地,班长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还交代他,准备好火箭筒手,待我一打掉山腰的暗堡,立即利用这个机会轰掉山顶的那个暗堡。
  班长向后一挥手,四挺机枪和十几支冲锋枪立即刮风般的响起,密集的火力射向暗堡,对暗堡的敌人进行了有力的压制,暗堡射击没那么凶了,乘这机会,我飞身窜出,按选定的有利地形迅速向目标接近,很快就来到选定的那块小平地。这里是敌人火力射击的死角,距山腰火力点约25米左右,正是投弹的的好地方。这个暗堡有二个射孔,一个正面,一个侧面,侧面这个射孔与我比较接近。当时,我身上有4枚手榴弹,首先掏出一枚手榴弹,拉了弦,向暗堡扔了出去,但由于我的位置在高度上仍受敌人火力压制和地形限制,不能站立,无法保持最佳体态,是躺着扔的,手臂臂力受限制,这枚手榴弹因此没有扔到理想的位置,爆炸硝烟散尽,暗堡的机枪仍在狂叫。
  随后我便把剩下的三枚手榴弹全掏出来,撕破防潮纸,把拉火环拉出一节,做好一切准备后,向后面的班长再一次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组织火力压住敌人。班长看见我挥手,不一会后面便又一次响起更加密集的机枪和冲锋枪声。暗堡里的敌人显然受到了我方强大火力的有效压制,出现了一个火力射击短暂停止的瞬间,机会难得,我抓住时机,用单腿半跪,迅速抬起上半身,这回好扔多了,以最快的速度将三枚手榴弹依次扔了出去,然后迅速卧倒......
  这三枚手榴弹效果好极了,三枚全中!二枚在暗堡的顶部爆炸,其中一枚还非常凑巧地从敌暗堡面向我这边的那个射孔中钻进去爆炸了!爆炸过后,射孔里很快冒出浓浓的硝烟......
  这个对我军威胁极大的暗火力点被我用步兵武器消灭了。与此同时,山顶的那个暗堡也被配属我班的40火箭筒手打掉。 于是我们班和三排的部分战友便迅速地冲上阵地,攻占了510高地的主峰----6号高地。二排也从另一侧进攻上来了,整个510高地进攻战斗就这样胜利结束。而我本人也就是主要凭着这一次的英勇战斗和对战斗胜利的重要作用而被荣立二等战功。
 
当日日记后半部分:
  
  ......我班全体战士打得英勇顽强,我带第三小组最先冲上敌阵地,缴获敌100迫击炮一门,高射机枪弹三箱、普通弹十余箱、信号弹二箱,冲锋枪一支(木把已断)。全班荣立集体三等功。六名战士立个人三等功。
  那个被我用手榴弹炸毁的山腰暗堡,里面有三个敌人被炸死,敌人长得很普通,其中一个面部炸得很烂,基本无法辩认;另二个敌人也有明显的炸伤。但肢体基本还保留完整。
  上午后半部时间奉命转移搜山,搜索中,张小明打死越士兵一名。郑柏林缴获敌冲锋枪一支、手表一块及弹药等。一名越军士兵无法判断被谁打死。
  下午,我连与五、六连同时向敌550高地发起攻击。550高地离510高地五公里左右。
  我排担任主攻。一班为主攻班,战斗异常激烈,打至五时左右,最高峰仍未夺取,后来副连长亲自上一线指挥,机枪掩护,全排发起冲击。我班董小峰同志最先冲上山顶,我为第二,其次是一班副、朱尽用、刘宝村共五人;营长当即表示要为我们五位同志请功。
  整整一天激烈的战斗,我班无一伤亡。晚上走了不少不应走的路。
  一班二名负伤。我获弹药等。丢失挎包,防毒面具。
  510高地进攻战,歼灭敌人一个排,我连也有三十多人伤亡,双方伤亡对比粗看似乎等于1:1.我们没有什么赢手,其实不然,与这次边境战争的一个重要特点一致的是,敌人亡多伤少,我方亡少伤多,敌人作为守方,要承受炮击和受伤后无后勤医疗保障等不利,伤亦等于亡。再加上连长曾有意无意表露过的“尽量不要俘虏”的暗示,与我连交手的敌人,死亡率非常高,几乎全是死亡。(我43军七九年对越作战的战绩是:毙4991人 、伤177人。可见我连与其它部队的毙伤敌比例基本一致。
摘自战斗日记
          二月二十八日
  奉命向越禄平县城方向运动,行军一天,晚上驻扎山头,一夜大雨,浑身湿透。三餐无粮,又饥又寒。
  
             三月一日
 
    驻扎山头
           三月二日
    搜索村庄,获衣物等。
           三月三日
  向越谅山方向开进,走路挖洞,停停走走一天,又撤回配合五连攻打835高地,我连主要是准备防御。
           三月四日
  上、下山接管五连已占的835高地,走路近一天,捡越军背包一个。
 
                            越 军 印 象

  回国后,别人问得最多的是,你打仗怕不怕死?还有就是越南兵会打仗吗?有关前一个问题,说不怕死,那是假话。我这个人可能比较好战,喜欢挑战,从参军那天起就渴望着战斗。所以,才会听到参战消息后第一个递交请战书。第一仗攻击公母山400高地,客观地说我们败下阵来,但这也没有让我太悲观,我认为400高地的失利,不是我们战士的问题,而是指挥方面的问题,战术意识太差,枪一响,全乱了,一窝蜂地冲,吃了亏。第二天我们总结了经验教训,加强了步炮协同,400高地很快就打下来了,尽管敌人一炮打倒了包括我们排长在内的八个人,但也没有让我感到印象中的那种惨烈。倒是从班快山510高地那场战斗及以后的几场战斗,才让我感到越军打得较象样,还是能抵挡一二下的。
   战场上运气是有的,我从2月16日开始走上战场,到3月11日回国,参战24天,经历了打禄平、克谅山,强渡奇穷河、攻占迷迈山等大小战斗十几次,保守估计至少打死八九个敌人,几乎每次作战都是冲锋在前,退却在后,承担最艰巨和危险的任务,对于上级的命令从不讲价钱。除了在攻打班快山510高地的行军中掉下三米多的土坎腰部留下暗伤外,可以说毫发无损。这除了运气的成份外,个人的军事素质的高低也有很大关系。常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并非是一句口号,这是用生命和鲜血验证来的真理。
  现在一些人看了一点我军七九年战争中受挫的战例后,就认为越军如何厉害,其实并非如此。无论那支军队,都有好、中、差。包括我们解放军在内,都是如此。战场环境和情况千差万别,战斗的结果也就非常复杂。好的部队如果碰到糟糕的地形,照样会被一般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当然也有一些平时并不被看好的单位和个人,实战中却打得十分漂亮。
  这场战争,细节上,无论是对战士的培训和评价标准及战场的灵活处理能力方面的培养,都确实暴露了我军平时训练的一些不足,就说有关对“刁兵”的认识吧,当年有个湖北“刁兵”当兵四年,连个团员也不是。这次战斗却是个二级战斗英雄。战后《解放军报》曾对此进行过报道和争论,曾经提出来一个问题:这样的战士为什么不能入党?要不是这场战争,这个战士很可能就连个团员都不是而退伍回乡,但就是这样一个被一些人认为是“刁兵”的战士,却在战场上成了二级战斗英雄。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基层指挥员素质较差的问题暴露得就更充分一些。战争我们最终胜利了,但也给我们带来了许多血的教训,其中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知识的力量无处不在,没有知识就会吃亏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战斗中就出现过我们的基层指挥员不会识图用图,不能按图行军,致使部队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而贻误战机,更出现过由于前线指挥员报错座标,使我炮兵误伤了战友的情况。
  由于这是一场现代化技术含量不高的常规战争,至于越军,也因此发挥了他们战争经验丰富、军民结合、地形熟悉、战术灵活的优势,结合了这些优势的越军单兵作战能力是相当强的。就连我们自已,以前不也把他们捧得很高?有些战斗也给我们造成重大伤亡;在步兵武器的配备上,明显的比我们强些。比如,我们的战士那时还配用半自动步枪,而他们的冲锋枪和高射机枪配备得很普遍。实战证明,半自动步枪确实已不能适应山地作战,所以,我们一打完仗,就用缴获的越军冲锋枪装备自已。等到回国时,我们连85%以上的战士都背着冲锋枪了。  
   从我的实战经历看,以总体战斗能力而言,越军还算是不错的。但也没有一些人认为的那么神。在整个边境战争中,我军的士气总体上还是压倒对方。当然也不能掩盖有些部队有畏敌的表现,但很少。面对一个战争经验极丰富的对手,有这点情况也不足为奇。   
     另外,由于越军有屡挫世界强敌的历史,也难免让其产生某些骄傲和狂妄,特别是那些还未与我军交手的部队。
      127师是从南昌起义一直到现在我军保存最完整的部队,我军历史上的一些顶级名将都是出自该师或在该师任职,如林彪、粟裕、徐海东、黄克诚等,军委副主席张万年曾在127师担任师长长达10年。该师除了朝鲜、印度之外几乎无役不与,可以说该师的团史可与人民解放军军史相当。战功赫赫、猛将如云,从建师起获得的功勋多不胜数,从未打过败仗,可以说127师打过的仗比一般的师去过的地方还多,战斗经验之丰富、战斗素质之高、战斗作风之英勇都是冠盖全军。以历史和功绩论应为中国第一师,大概将军不下180人。
  我们127师当年参加自卫还击战时的师长是张万年,越南抗美援越时,据说他曾经作过越军的顾问,因此越军对他和我们这支部队都不陌生,我们127师的很多战士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战场上捡到过越军的传单,传单是用普通白纸印的,上面用中国字
印着:
  “打垮127,活捉张万年!”
     据战史材料,43军七九年对越战绩为毙、伤、俘虏敌5269人 ,毙4991人, 伤177人 ,俘虏101人。缴获步枪1297支 、火炮65门、 40火箭筒180具、 车辆25台、 电台27部、 子弹190余万发、炮弹1万余发 、地雷近2万个。127师应是43军三个师中作战歼敌数量最大的一个师。
  就这样一支威名赫赫的“铁军”他们也能喊出这样的口号,可见还是相当狂的。可是,127师毕竟是一支将良兵精的劲旅,想打垮127,越军完全是不自量力。在这次边境自卫反击战中,127师应该是一支打得相当好的师级单位,我们经历了打禄平、克谅山(外围),强渡奇穷河、攻占迷迈山等一系列战斗,打得仗多,消灭的敌人数量多,但我们牺牲却比较小。撤退过程中,有些部队吃了敌人的埋伏,我们却反而为敌人设了一个大埋伏,来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狠狠地杀了一下敌人的锐气。整个撤退都没让敌人占什么便宜。

                    撤 退 回 国
摘自战斗日记
           三月五日
  下午四时左右,开始撤退。至桥头附近。我班开始跟随营部指挥所,以保卫营部。驻扎越民房,参战以来是比较舒服的。
           三月六日
  继续跟随营部,住民房。从收音机里听到我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我军作战,以及将开始撤退的消息,心情兴奋。
           三月七日
  继续跟随营部,住民房,休息洗了一个脚,太舒服了。晚上七时开始后撤。行军近一夜,至550高地。
           三月八日
  驻扎550高地,掩护大部队后撤。
           三月九日
  继续驻扎550高地。晚上十一时半,我带第三小组奉命加强一班在排长带领下配合七九一个连围歼越军狂妄反扑的孤单一个排。至550高地山脚村庄打阻击,确保部队安全,起哨兵作用,一夜紧张。
           三月十日
  驻扎村庄右侧山脚小高地。无粮,啃地瓜,煮鸡肉,炒肉片。当晚我排与我汇合一处共守小高地。
           三月十一日
  凌晨三时左右,我部队奉命开始撤退。我营担任此一线作战总队的后卫,我连作营后卫,我班作连后卫。为全线部队后卫的后卫。
  六时左右到达伟大祖国的第一个边防检查站。回到了祖国
的怀抱。
  当天住在宁明县火车站,沿途群众夹道欢迎,场面激动人心。
  胜利啦!
         三月十二日
  下午七时火车开始向南宁开进。乘汽车至南宁附近邕宁县良庆公社新园小学,我排与连部住学校,群众非常热情。
         三月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日
 
  继续住在学校,休息、教育、整理内务等。
         三月十七日
  战斗总结,写材料。

         三月十八日
  战斗总结。
 
            三月十九日
  战斗总结。
           三月二十四日
 
  参加追悼大会。
            四月三日
  参加庆功大会。
 
                战 场 轶 事
  这里记下的是战场上发生的也是我本人亲身经历的一些轶事。
  一、这辈子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肉。
  曾经有朋友开玩笑的问我,到了那边,你们有没有象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一样搞“三光”政策,我非常明确的说,我们部队是不会!但是我们实事求是地说,因为战争需要,以战养战,在战场上取些吃的东西那是有的。在日记中我们记载过。三月十日,我们守在550高地边上一个村庄旁的小高地,有一天,我们在这个村庄的一个草屋旁边抓到两头小母鸡,找到一些地瓜、猪油、盐巴等物件,我们就把鸡杀了,用军用干粮桶来清水煮活鸡,汤中只放点儿盐巴。 也许是在战场上,也许是饥饿所致,我始终觉得那次清水煮鸡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鸡肉!
  二、与越军士兵尸体同眠半夜。
 
  有一天半夜,我们连奉命驻扎某高地,在经过了长时间奔跑,到达指定山头后,连长安排了哨兵后便命令我们就地休息。我当时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死角的一块小平地,一看有一个人已经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心里想:这位弟兄动作挺快的,比我还利索,一夜行军已够辛苦了,我不管多么多,就在他旁边铺下雨衣倒头便睡,一觉到天亮,起身一看,和我同头共眠了半夜的,竟是一具越军士兵尸体!
  三、躺在坟墓里睡了一夜还很高兴
 
  某一天在一个山坡上,连长说,今天我们没有战斗任务,好好休息,但为了防止敌人炮击,大家要挖好洞(猫儿洞)保护好自已。于是战友们都开始挖洞。我挖着挖着,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旧洞,扒开一看,原来是一个旧坟墓,里面还有死人骨头,我把死人骨头清理后拔了一些干草铺上就在那睡了一个晚上,由于洞大而宽,我可以完全伸展开手脚休息,那晚我睡得舒服极了;而战友们都只能抱着枪绻缩着身子在猫儿洞内打盹。第二天大家还挺羡慕我的。  
  战后有个小插曲,部队回国,归到驻地后,我提出探家的要求,当兵四年了,又经历这场惨烈的生死考验,特别想家,于是向连队领导提出这个要求。指导员看了报告,态度很暧昧,不同意我去探亲,理由是,我是七六年的兵,连队里还有些七四年、七五年的老兵都还没有探家,我一听,心里就窜上一股火,那“刁”劲忍不住就又上来了,我顶撞他道:那打仗的时候,怎么就不分那年的兵?冲锋炸碉堡怎么不叫老兵先上去?指导员被我噎住了,脸红耳赤的,倒是连长爽快,大手一挥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我批准。
  当兵已四年,我才在参加完边境自卫还击战后第一次探家。回部队后被保送到南昌陆军学校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战术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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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这个贴子最后由simonchan在 2005/11/29 11:40pm 第 1 次编辑]

天狼兄,如果您的采访能配上老兵的旧照或者近照,则能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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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自卫还击战老兵回忆之二
          南 疆 侦 察 记
         二等功臣胡亮金
  说起我的南疆侦察轶事,就情不自禁地会想到我的步兵老班长魏文祥。因为我认为我所以会在中越边境作为一个侦察兵作战了头尾二年多,经历了七九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和战后的边境侦察作战,就不能不提到他。
  我一九七七年从家乡应征入伍,当时服役于驻福建连江的29军86师258团3营7连。在新兵连的时候,就听说这个部队里有个挺厉害的班长,叫魏文祥,他是个归侨,是团里的军事尖子,各项军事科目都很拔尖,平常一个人总是绷着脸,不苟言笑,严肃的很,分到他班里的兵没有一个不叫苦的,因为他要求极严。每个新兵都希望自已不要分到他的班里,可是,世上的事有时可真怪,越怕他,越是碰上他。新兵连三个月训练结束后,我就刚好分到了他班里
  来到魏班长的班里当兵,我才知道,在他手下当兵,真叫苦,绝不要想偷懒,每个科目不过关的话,他就是活“包公”,铁面无私,是绝不会给你讲人情的。当时,因排长身体一直不好住院,他这个班长还要代理排长的工作。在训练上,他的要求相当苛刻,但在生活上,他非常关心战士的伤痛,就象大哥一样。就是在他的严格调教和示范下,我们班的兵一个个都是军事技术的好手:我入伍的当年,就考上了“特等射手”,刺杀方面,本连曾因要抽调二名战士到地方武装部训练民兵刺杀,结果经过全连比武,我又作为其中一个入选!体操战术方面,经常被当作连的示范标兵。就连最弱的投弹项目,也从刚开始的20、30米,最后练到40多米。严师出高徒,在魏班长的培养带领下,我在部队进步很快。第二年我就入了党,这是比较罕见的,令许多老 兵羡慕不已。当年我体质不错,但就是个子偏矮点,在连队里也算是矮个子。班里还有一个江西兵,个子也与我一样矮小,我们二个人算是连里最矮小的新兵。但就包含这二个全连最矮小新兵的班,在魏班长的严格要求和刻苦训练下,各个科目的成绩仍面列前茅,尤其在77年的一次野营拉练中,每 天要跑30-40公里,最后五公里阶段为“敌炮火封锁线”,要求强行军五公里,通过这段“封锁线”,在这最考验体质和意志的“五公里武装越野”中,我们班也跑在了最前面。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我奉命抽调到中越边境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魏班长因为华侨背景,尽管连长极力保荐这个军事尖子,最后政审仍然没过,提干无望,已经在我离开29军之前退伍了。离别时,我们都掉下了眼泪。他回家不久,我就与29军的一批战斗骨干奔赴广西贵县。进入了贵县的临战补训团。临战补训结束后,我接到通知,被分配到123师侦察连去当侦察兵。

  这个分配决定让我大吃一惊,我压根儿没想到我会分配到侦察连!我个子偏矮,又没武功,也从来没有受过侦察训练,眼看就要打仗,现在却让我去从事一个完全陌生的兵种,是否是上级把名单搞错了?我专门去给领导提醒,一个参谋却说,没错,人家侦察连就是看了你的档案专门要上你的。我说,为什么会看上我?那个参谋说,他们看你有高中学历,又是党员,还是';特等射手';,他们正需要一个狙击手,还有就是你的各项军事科目的成绩也很好,可就不知道你的个子,一下就要了。要了你就去吧。

  这样,我只好服从命令,从一个纯粹的步兵变成了一个侦察兵。其实我在即将冲上战场的时候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兵种单位作战,对于我本人相当不利,对此我缺乏信心和非常失望。叫我这个老步兵临战改行当侦察兵,这就如同一个使惯了快刀的古代武将,在临敌的阵前突然换给他一把铁锤上阵一样的别扭。这个结果我认为与魏班长的严格要求分不开,如果不是他要求那么严格,我的各项军事科目就不会那么优秀,也就不会被侦察连的领导看上。这就是我一提到自已的侦察生涯就不禁会想到魏班长的原因。

  来到123师侦察连,我发现侦察兵并非都是大个子,征对不同的侦察任务,需要不同的个体特征的侦察兵,与我身高差不多的战士也有一些,但总体来说,侦察部队里,大个子偏多,在这些身高体壮的侦察兵面前,我只能比到他们的肩膀。侦察连里,人人都有绝技,有的善攀爬,二三层的楼房,三窜二跳就翻上房顶;有的会口技,学得各种动物鸣叫维妙维肖;有人善擒拿,七八个人也无法近他的身,至于那些劈砖开石的小把戏,就不算什么套路了!各种特技比较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高招。我刚到侦察连,也一下子被他们的各种高超技艺给震撼住了,我的强项是射击,无论在固定目标还是活动目标的射击考核中我都一鸣惊人,技压群雄,打了一个头名。老侦察兵们对我刮目相看,竖起了大拇指:
  “神枪手!老兵,以后我们捕俘。就让你当我们火力组。”

  部队就这样,虽然有各种山头地方主义,但一个技术高超的战士不管有没有背景,在战士中间是绝对有威望的。在这个侦察连里,不象在步兵团里有那么多老部队的老乡,一个连里,只有我一个是福建人,是29军的兵。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里干,你将没有任何靠山和地方主义的保护,要完全靠自已的实力奠定在这个专业性相当强的特种兵连的地位。

  由于我的特长和综合实力,加上是党员,临战前,连里任我为战斗小组组长。分给我的是二个身高马大的广西和山东兵。当我与他们站在一起,我在中间的时候,他们都高过我一个头,别人都形象的称我们为---“凹组”

              路  遇
  1979年2月16日下午,我们123师侦察大队的指战员们,全部穿上了越军的服装,装扮成越南兵,将从广西那坡方向入境。执行为大部队开辟通路和穿插迂回,包抄敌人后路的艰巨任务。

  我们这个侦察大队,是由师侦察连和所属各个团的侦察排集体组成的,加上一些配属分队和兵种,一共有二百多人。队里有三个越语翻译。

      当时的任务竟要求我们要插入敌境七八十华里,直到高平附近2公里左右的一条主道边。阻击越346师,师长叫黄扁山,防止他们在总攻开始后逃跑。从图上看这段距离直线只有十多公里,可实际走起来就要30-40公里。全线总攻时间是十七日凌晨4点30分左右,要求17日下午要到达指定位置,任务够艰巨的,但我们当时却没想到这要求在实际行动中意味着什么!从16日下午我们就开始准备行装。

       中午1点多钟,我们大队就到了指定的那坡方向边境线的一个山沟里,等候越境穿插的命令。

       到了那坡边境,我们的心情就开始有点紧张起来,从来没打过仗,只有电影上看过打仗,那是电影,不知道打起来后会怎么样?出发时,我们每个人只带9包(每包约0.5公斤)的压缩干粮和半斤大米。还有一块象火柴盒大小的燃火用燃料。在等候越境命令时就用这块燃料来做饭。有的同志饭煮好吃完了,有的同志连饭都煮不熟。又不敢用木材来烧,因为那样火烟太大容易暴露目标。他们只好吃干粮了。

    太阳终于落山了,天渐渐暗了下来,越境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们的心情也越发紧张起来。

  八点钟,电台开通了,命令也下来了,我们跨过边境线,进入了越南境内。

  过境以后,我们沿着向导带的路,走得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那山路太难走了,又窄又滑,简直就不是路,看样子多年没人行走了,不断的有人掉下山去,也不知他们如何再爬上来,走几步就摔倒,再走再摔倒,因要防他们埋设的竹签,我们穿的是加了钢板的防刺鞋,这鞋加了钢板后,防刺功能提高了,但也显得比较滑,加大了行走的困难。

      走了二公里多后,才走到一条较大的路。这时,天完全黑了,快接近九点。

  路上,突然发现一个越南士兵迎面走来,他背着背包,拖拉着枪,独自一人不知去那里。翻译上前,与他对话,咕噜着说了一阵,我们都听不懂,好象是说我们是什么什么部队,要去那里,问他怎么走。他指了指方向,侦察大队便继续向前。

  这个越南兵与我们相对而行,200人的侦察大队排成一路纵队走起来也是有很长的一节,我们都一声不吭地站在路边让他走,等他过去,可这家伙刚开始走还没怎么样,越走越生疑的样子,不断地回头打量我们的人。他的这种有疑的样子被连长觉察了,他偷偷地捅了一位排长一下,意思是要注意他,如有什么不对劲,就要解决他。那位排长于是走出队伍,从后面悄悄地跟上了他。这位越南兵看见排长从后面追他而来,一时也慌了,就撒开步子跑了起来,显然,他觉察出这支队伍的危险了,排长见他跑,急赶几步,一个锁喉,抱住了他,这位排长是武术世家出身,拿个把人简直是小菜一碟。可对付这个普通的越南兵,他这回却出了洋相,按说如果要把俘虏扣死,是很快可以让其窒息的。可他扣是扣住了,却不知为什么,竟然不能扣紧敌人的脖子,那名越军竟然尖声大叫起来。这还了得?要是周围有越军或他们的人,侦察大队不是一出门就要遭殃?

  听见后面敌人惊恐又惨声的喊叫,大家都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向那里看着。连长也从前头赶回来,问道:
  “怎么回事?”
  那位排长一边扣着这位越南兵,一边抽出匕首,一刀捅进这个越南兵的心脏,他闷叫了一声,就倒地死了。
  排长抽出带血的匕首,一边在敌人身上擦试着,一边向后面赶上来的连长解释道:
  “让这家伙的背包给碍事了。贴不上,没想到锁喉竟锁不紧。”
  连长看人已杀了,赶路要紧,对排长说:
  “处理好,不要留下痕迹。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弄好了继续走。”
  排长答应着,又从队伍中叫了一二个战士,在这个死了的越南兵的身上和背包里搜了搜,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证件物件。看见他们拿出了几件东西,塞进自已的口袋里,然后就把他拖到路边,找了个草木比较密集的地方扔了。又把路上的血迹用土盖上,然后大家才继续赶路。就这么一个小遭遇,就又给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这个越南士兵曾从我的身边经过,身材比我要高。其他看不大清楚。因从来没有看到杀人的场面,而且又在别人的国土上,还是晚上,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瞬间消失,心里不禁发着抖,这才深深体会到战场的残酷!当时我脑子里为此曾闪过很多念头,为什么要来当兵?为什么要报名来打仗?万一牺牲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战士在战场上生与死竟是这样的难料和快速,多少有点后悔的想法。
  多年后,我没事的时候,对这个半路上出现的越南士兵的来由,一直想不透。事发的那晚当然没有心思去想这个兵为什么会独自一个走在这个荒山路上。现在想起来,我想一个可能是越军的一个逃兵。可能他事先知道了我军要大举进攻,家中也许有妻儿老小,于是逃跑了,可作为一个逃兵,又为何背着背包,带着枪呢?莫非是某个越军部队的掉队士兵吧。看他很疲倦的样子,枪也半拖半拉的搭拉着,象是一个刚从这里通过的一队越军里的掉队士兵。否则,一个在九点钟左右仍在黑暗的夜路上独自行走的人也太大胆太吊儿浪当的了。这也就是说,当我们到达那条路时,有可能一队越军刚通过不久。差点打了个照面。
  侦察大队继续向越南境内的目标行进。翻过了几座山,时间已经快过子夜。我们这支侦察大队这时刚好走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大家上得山来,早已大汗漓淋,气喘吁吁。于是,就地休息,吃了干粮和水。检查一下自已的装备,把人员也收拢一番。

  休息了一会,我们继续在密林中艰难地前进。开路的战士要挥着砍刀开路,侦察大队进展因此很迟缓。
  突然,北方传来闷雷一般地震响,祖国上空通红一片。看看表,已是凌晨四点半左右,我方攻击的炮火打响了。各种炮弹在夜空划过,弹道弯曲着伸向越南境内的各个目标,然后落地爆炸,爆出一朵朵或红或兰或红兰相间的火树银花,大炮越打越密集,轰击的目标由原来的一二个点,最后汇成了银河一般的带状爆点,构成一幅壮丽无比的战争画卷。
  
  随着炮火的延伸,炮弹由身后打到了身边,也打到了侦察大队的位置附近,而且越来越密,侦察大队赶忙呼叫后方指挥部,电台沟通后,侦察队报告了自已的位置,说周围落了不少炮弹,让炮兵不要打了自已人。侦察队暂停前进。就地隐蔽。
  约二十分钟后,落在侦察队附近的我方的炮弹才停止。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从那座山顶下来,对照地图一看,糟糕,路走错了,跑到了半山上,而我们这会儿的目标应该是能看见一条大路。天亮后下山,看见了一条路,走了一段,发现又错了,不是这条路。快到中午,又走到一个半山坡,看见前面有村庄,村庄旁边有条小河,这与地图上的标示相符,但却找不到图上那条大路。要走到那个村庄,前面却有一个悬崖,寻找下山的道路,发现一处象是砍倒的树木从山上翻滚下山时留下的泥坡,可通向村庄,正要往下滑,却突然不知从那里向侦察队的位置打来一阵密集的射击。只隔一分钟左右,接着,又是一阵射击。对手相当有经验,并不连续射击,暴露其位置,一共只是二次短促又密集的射击,然后就停了,再没放一枪,可那二阵射击就当场打倒了十几个侦察兵。我们班里有一个人牺牲,一个受伤。我听见枪声就趴在地上,从对面射来的子弹辟里拍拉地打在树枝上,看见子弹的弹道很平,从头顶穿过,打断了许多树枝。
  朝这里射击的敌人应该就在对面的山上。可侦察队却不知那里打来的枪,也不敢还击,怕暴露自已的位置。侦察兵总体而言在战场上一般都处于主动地位,却不知有很多时候为了更大的目标常常不得不忍气吞声,受着些窝囊小气。

       这次作战,那张地图给我们带了不小麻烦,从我们实际按图行走的情况看,实际地形路线与地图比较有了较大的不同,才使我们经常走错路或迷路。这张地图显然太老了。

  其实,那条大路就在我们侧旁,我们只要再走几十米就可看见大路了,当我们遭到敌人的射击出现伤亡之时,我们突然听到坦克的轰鸣,顺着马达声一看,发现是我们的一队坦克正在这条路上通过。也就看见了那条大路就在我们脚下。但由于我们当时的通讯手段比较差,以及各兵种间的协调能力不行,我们竟无法与近在咫尺的坦克部队联系。也就无法指引他们向敌人射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坦克渐渐远去。

  因为我们是担负深度穿插任务的侦察大队,没有后勤保障,为了完成艰巨的穿插任务,路上牺牲的战士只好都放在原地,待后来再收拾,这也是我们侦察部队的特情之一。一旦牺牲或重伤,基本就无法带走,只能就地处理或自行求生。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尤其是侦察兵的命运,并不象电影上表现得尽是传奇和潇洒。

  亲眼看见自已的战友倒在身边牺牲,短短的一天时间,心理上发生了很大变化,对敌人就已没有任何的怜悯,心里蓄满了仇恨和复仇的冲动。

  我们下到公路,队伍继续前进。也许是牺牲的战友让我们伤心,也许是初上战场就受到挫折,大家象被打了一闷棍,心情都不好,一个个默默地想着心事,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着。没人再说话,队伍里只听见踩在沙石上的沙沙声。

                机   动 

  侦察大队这次的任务,除了先行开路以外,还有穿插任务。当时我们的穿插到位的位置要求插入七八十里,这应该是图上距离。实际走了以后,才知道如果按头天晚上这个速度行走,不知要走到那年那月才能到达这个位置?因为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行走在这样茂密的丛林,会遇到很多情况,比如我们前面遇到那个越南兵,处理清楚就用了半个小时;遭遇袭击、迷路又用掉几个小时。就这么十公里距离就走了一天,要到达位置,我们都清楚是绝不可能按时到达了。就算不遇上任何情况,随便让你们去走,也无法按时到达。

  眼看着我们将无法完成任务,却突然来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机会。
  17号傍晚,我们抬着伤员正从一座大山翻下来,突然山脚下的公路上出现我军的一群坦克。对着我们来了一顿猛烈的炮击和射击:坦克炮弹和机枪子弹,加上他们炮塔上的高射机枪一齐向我们扫来,打在我们身边石壁上的坦克炮弹和高射机枪大口径子弹,显得那样的凶猛异常,那种火花乱迸,碎石齐飞的震撼,真让人心惊胆战!我们终于验证了一次被装甲部队袭击的可怕经历。对坦克这种装备的威力有了切身的体会。

  当时,我们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心理上还没有完全融入越军角色。为何“自已”的坦克打“自已”人?还打得这么凶?却忘了我们200来人全身都穿着越军服装,看见这么一队“越军”冲着解放军坦克而来,不打你打谁呀?一想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发信号,告知他们,我们是自已人。双方都虚惊一场,好在我们叫得快,没造成什么损失。

  因为有了当天白天的经验,知道用无线电无法与自已的坦克沟通,这回我们先用信号弹的方式与他们联系,打了几发信号弹,他们暂停了射击。然后我们派几个人前去联系,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一支打穿插的坦克部队,与我们在半路上碰在一起了。这样正好,我们可搭乘他们的坦克,他们有了侦察兵在外面警戒,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双方一拍即合,走得精疲力竭的侦察大队纷纷爬上坦克坐好,乘上坦克驶向预定的位置。

        这支坦克部队竟带有民工,我们侦察大队的伤员就交给了他们。然后搭乘坦克继续前进。

  一路上,我们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生怕有越军的反坦克分队阻击。其实坦克上放些步兵用来保护坦克,基本是没用的,装甲车辆行走在山区险峻的公路上,不断地上下坡加拐弯,一会儿风驰电掣,一会儿又激烈摇晃,趴在上面的人能坐稳了不被甩下车就不错了,那还能发现什么?况且机动过程中,在越北这样的丛林之间,也根本无法发现路边稍加伪装的狙击手,只有敌人发动了袭击,暴露了目标后,跟随坦克的步兵分队再结合坦克的强大火力才有一定的优势。

  走了一个多小时,除了看见路边的几具敌人尸体外,一个活的敌人也没看见。正在放松警惕之际,在一个转弯处,在离公路四五米高的一块大岩石下面,突然掉下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来。然后在这个石壁上现出了一个射孔,从里面射出了一阵枪弹,子弹是向着我们这些爬在坦克身上的侦察兵们来的。因为他们好象也只有几支轻武器,没有反坦克武器。9_amo
  坦克兵大喊:“快跳车!快跳车。你们都下去。”

  我们以为是提醒我们,其实是他们嫌我们还在坦克上碍事。这枪一响,坦克也停了下来,坐在坦克上面的侦察兵们还用叫,早已连滚带爬的跳下车,就地隐蔽起来。~MYJ
  敌人好傻,看见坦克停下来了,炮塔在转动着寻找目标也没停止射击,一辆坦克终于发现了目标,它先轰轰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把炮塔歪过来,对准敌人暗堡“轰”地就是一炮,坦克一打炮,后座不小,好象整个身子也跳了起来,难怪打我们的时候会让人感到那么厉害!

  这辆坦克的第一炮就打在射孔旁边一点的石壁上,打得石片乱飞,现出一大块的白斑。射击的敌人停止了开火,可紧接着,这辆坦克稍一修正又开了一炮,这一炮可打得太准了,炮弹从射孔里穿了进去,然后从暗堡里发出一声闷响,很快从射孔里就冒出了一股浓烟。

  凭一般的知识加上我们受过坦克袭击的切身体会,我们知道,这洞里的敌人有多少也完了。别说被弹片直接击中切割,震也得都给震死了。

  打进暗堡的坦克炮弹爆响后,许久没听见有动静了。我们仍趴在地上,不敢爬上公路。只是百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只要发现风吹草动,就来一次猛烈射击。因为受了这个阻击,坦克显然也谨慎多了。他们的挥指员从坦克上跳下来,找到我们侦察队的领导商量着,让我们对这一带的山上进行搜索,看有没有其它的敌人?于是,我们侦察兵都沿着公路两侧,进行了搜索,结果没有发现有其他敌人。

  乘着搜索敌人的机会,我和几个战士爬上了那个被坦克炸毁的山洞,对这个洞子进行仔细搜查。这个洞子有十几米深,洞内还有一些弹药,开口就是朝着公路的那个射孔,射孔下面是一个四五米高的直壁,人无法上来。如果阻挡步兵的话,这是个会造成重大伤亡的好工事,可越军用错了时机,提前暴露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工事。

  在工事里,我们惊讶地发现只有二个敌人的尸体在里面,人很年轻。找了个遍,也没有什么重点的武器,按说敢向坦克叫板的士兵,至少也得有把四零火箭筒什么的反坦克武器吧,可洞里除了几件烂衣服,加上几个弹药箱,就是没有其它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二个孤单的越军步兵,拿着二把冲锋枪竟然敢向一个火力比他们强百倍的坦克分队开火!看见他们被炸得不算很烂的尸体,我们这些战士一时竟议论开来:

  有的说:“看来越军还是挺顽强的。就这么二支破枪也敢与坦克对打。”

  另一个说:“顽强?我看是傻瓜,要打你也等大部分的坦克过了,对着屁股后面打打,冲着这么多坦克就开火,又没有反坦克武器,这不白白暴露目标。欠揍。”
  有的说:“要是我们,肯定放过坦克了。不然,明白着找死嘛。不值。”
  还有的说:“这是让我们给害死了,若是坦克外面没有我们这些人,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傻用枪打坦克。”
  有的人则有点担心地说:“看来我们这身伪装没起什么作用嘛,前面山上就让人干了一下,按说那是自已人才对,不该打,可人家就认得出来,这里也是,我们应该是越军坦克部队才是,怎么也一样打?”
  “越军那来的那么多坦克?当然是中国兵了?”
  我没有参与这些讨论,我心里认为这不是一个有准备的反坦克工事,很可能是二个被打散的越军的临时藏身之处。看见坦克上载满步兵,这个工事又如此隐蔽,就忍不住手痒打开了,却没料想我们的坦克这么厉害,二炮就打进来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支坦克兵的身手,我们还是相当佩服,二炮就干掉了敌人一个暗堡。好在当初碰见他们叫喊得早,要不然,又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自已人的坦克下了。我原来对坦克的威力也并不很看好,看他们的笨拙劲,加上路上看见被击毁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坦克,没什么好印象,也不认为它们有多厉害,只是山头上让他们敲过一次,加上这次小小的与敌人的交锋,我才知道这大家伙不碰不知道,一碰跑不掉。

 一路上,我们与坦克互相配合,相互支持,除了前面提到的二个越军步兵用冲锋枪打了我们几下,竟再未遇到阻击。于十八日下午,到达了这支穿插的坦克部队的目的地。我们与他们分了手,向目标继续前进,这里离我们预定位置-----高平外围已经近多了。
             搜   剿
  按战史介绍,原先的作战计划,高平和驻高平的越军“高北师”346师是41军和42军的最终目标。但是,由于从茶灵、重庆、广渊一线正面推进的41军,面对道路崎歧,山隘重重和敌人的层层堵截,进展情况远不是那么理想。因此对高平的合围也迟迟未能达成。战后,有人因此对41军颇有微词,这是不了解41军的进攻路线的恶劣条件才这样说的,从我们侦察大队走过的地形看,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难走了。空手也未必能按原先计划赶到预定位置。这一点,我们有最切身的体会。高平最终由南线横插包抄的友军部队先占领。虽是意外之处,却也在情理之中。

  在我们这支41军的侦察大队赶到高平外围时(尚未进入高平),高平已于24日被42军及所属部队攻克。越军346师在高平地区基本被歼,只是其师长黄扁山及师指挥部未找到。3
  我们在高平外围很快就得到通知,立即参加对高平周边地区的清剿战斗。尤其是要尽量找到346师的指挥部。按通报,346师师部原在那怀地区,这个地区因此被我们的部队象梳头一样地反复拉网清理。搞了好几遍。

  这次搜剿,我们这个方向由我们侦察大队领头,后面带着一个步兵营,整天都在各个山头清剿。路上,我们看到其它各个部队也都在各个山头搜剿着。可见,藏在山上的越军流散人员,要想在这样规模和密度的清剿中漏网,真比登天还难。

  一天早晨,我们吃过饭后,仍然打着头阵,在一个小村庄村口上就迎面碰上了三个越南兵,三个人都有枪。双方一见面就二话不说交上了火,也许是敌人几天没吃饱,或者是我们侦察兵身手比较敏捷,一开火,我们就迅速把他们包围了起来,这三个家伙与我们打了半个小时,我们打死他们一个,打伤了一个,打伤的那个是打中了他的大腿,他跑到村庄的角落上就被抓住了;另一个没伤的敌人则连枪也扔了,飞一般地跑上了山。很快就钻进树林不见了,我们互相呼喊着,拉开距离,迅速包围了上去。

  越军的一个强项就是逃跑速度都相当快,这个家伙一眨眼的功夫就藏了起来,我带着一个小组二个战士在正面搜索,我的班长林书建带另一个组在我们小组的左前方搜索,班里还有一个组在我右边。
  我们进入丛林,分析着这个敌人可能的藏身之处,我认为这家伙不可能超出一百米外。肯定就在附近。但是,观察周围,风不吹,草不动,看不见一个人影。继续向前搜索,突然发现前面一个大石崖下面的草丛中有动静,却不知是什么,后面的战士说好象是牛,因为我们搜山时经常碰到越南百姓放在山上的牛,我一看说不对,牛不会随着我们的运动方向也作出相应的规避反应,肯定是人。这时双方距离只有五六米远,我们的副班长那组也正好搜到这块大石的上方,正朝这个方向过来,突然,听到“嚓”的一声轻响,就象是丛林中脚下的一根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接着,那有人动的草丛中冒出一股烟来,一看这烟,知道不好,我大喊一声:
   “卧倒,卧倒!"
    接着就看见草丛中一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是那个越军没错,他正在用手往手榴弹弹袋方向拼命地拉扯着,好象是手榴弹被什么挂住了似的,他的手握着一颗手榴弹在胸前七冲八冲地拉着,烟就是那颗手榴弹屁股上冒出来的。
  我刚一蹲下,越军胸前的手榴弹就在我眼前“砰”的一声爆炸了,手榴弹爆炸声音并不很大,象一颗大鞭炮炸响,一块弹片刷地从我右肩上擦过,当时的右肩感到一阵热痛,那件衣服也被打烂,我以为受伤了,用手一摸,却没有摸到血,再仔细摸一下,衣服被弹片撕开了一个2厘米宽的口子,却幸运的没有擦着皮肉。与此同时,只听见左上方包抄过来的副班长“哎哟”一声叫唤了一下。

  爆炸过后,我们冲到这个越军面前,越军胸骨已被手榴弹炸塌,凹陷成一个圆坑。右手被炸断了,露出手臂上的许多筋络,人已经死亡

  接着副班长也跑了下来,只是用右手捏着左手,滴着点血,冲锋枪吊在脖子上晃晃悠悠。他边走边问:“打死了?"

  我说:“炸死了,是他自已用手榴弹炸死了。我差点也被他拖去垫背。”接着露出肩膀上的弹片破处,一个班的人都围过来看我的肩头,看得都吐着舌头,惊讶不已,好险呀,只要我慢上半秒蹲下,那块弹片就必然击中我的胸部和腹部。也许就被一起炸死。危险过去,那些大个子战友们不仅调侃起来:
    “看来人矮有矮的好处,目标小,要高一点,这回就炸在胸口挂了。”
     “真是,要是我们这个子赶上,蹲下也躲不过呀,让这家伙拉去垫背了。”

  “我看也不能光怪人矮,素质也有关系,这回他要是动作慢点,反应差些,判断失误的话,个子再小也玩完。当时这小子拉手榴弹弦时我就听到一声什么响,我以为是树枝踩断的声音,好在组长听出来,叫了一声。”

  副班长也被这个家伙炸中了左手手掌虎口处,只是一块黄豆大的碎弹片,问题不是很大,所以,这枚手榴弹爆炸时他叫了一声。
  打死了敌人,后面的步兵营的记者还是宣传干部立即赶了上来,对着这个敌人拍了许多照片。然后叫二个战士抬着死尸下到山来。

  快走到山下时,我突然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二个人的手指,是这个越军被炸掉飞走的二个连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部分,手指后面还连着许多紫色的筋条.......

     侦察大队和步兵继续在高平周围的山上清剿残存的敌人。据说,敌人指挥部藏在了一个由我国援建的地下工事里。但敌人将这个地下工事的大门方向给改过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指挥部。

      搜剿中,我们一般是在猫儿洞里过夜,2月的早春还是比较寒冷的。为了轻装上阵,便于追歼,我们穿得衣服都很少,一般只穿二件衣服,晚上我们是靠出发时带去的一块薄薄的薄膜盖着身子,这薄膜比雨衣轻便多了,但盖在人身上,碰到温差后会流汗水,盖着它,往往一觉醒来,衣服都是湿湿的,会特别的冷。出发时带的干粮往往也很快吃完,后勤供应常一时供应不上。我们只好到村庄里打点吃的。我们身上带了一些越币,是为了买东西用的。当时有一条战场纪律,拿了他们的东西是要放钱的。刚开始我们拿了他们吃的东西是有放钱的,不过越南人太穷了,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只有一些玉米比较常见。也许就是他们的主食,我们那时最幸运的就算是能找上几颗玉米了,找到玉米后,我们一般把它们放到火上去烤,让玉米粒爆开后吃。

        最后,连玉米粒也找不到来吃了,饿着肚子,饥寒交迫,我们只好杀些猪牛。我与班长林书健二人曾赶过一头约一岁左右的小牛,小牛被我们赶到一个石壁上卡住了前腿,无法跑了,我们竟凭二根木棍就三下二下把一头牛给敲死了。可见当时因缺乏食物看见能吃的东西时,爆发出来的力气有多大?

       后来,我们攻打下一个小镇,发现了一个粮店,里面有不少大米,而这些大米大部分还是我们支援他们时留下的。袋子上赫然印着“中粮”的字样。
  部队拉网式的清剿过程中,除了消灭了一些残存的敌人外,我们也发现了很多藏在山上的越南老百姓,这些越南百姓看见我们,无不战战兢兢,藏头不藏屁股,全身发抖,双眼瞪直,好象见到“阎王”一般死到临头了!从他们眼神里能够看出,对我军极为恐惧!也许是受了越军和越南政府的宣传欺骗,把解放军当作了凶神恶刹。看他们的样子,衣不蔽体,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确实相当可怜。对于一般没有武器的妇女儿童和老人,我们都不动他们。甚至还给他们送几块干粮过去,但对于那些比较年轻的,则要仔细的一一辩认,决不放走一个,稍有可疑之处的,都被抓起来审查,以防越军和特工队混在其中。
      这次清剿,最危险的当然就是上面说的那次包围越军的战斗,但令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与一个怀孕的越军女兵的遭遇。
  在清剿战斗的后期,在通往高平的一条小山路上,我们发现了一男一女二个越军正向我们方向走来,,他们也许是出来找东西吃暴露了自已,让我们发现,立即包围了过去,发现我们后,他们调头就跑,我们班当时正好在前面引路,在火力掩护下奋力追赶,那个男兵当场被打死。而那个越军女兵看见我们大呼大叫着要抓她,撒腿就往山上跑,跑动当中,我们才发现这是个怀着身孕的越军女兵,身材比较胖点,剪着短发,看她的肚子,起码也有五六个月了。她跑没多远,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不动了,我们当时都非常兴奋,心想,一个女兵,又怀着身孕,还能跑多远,肯定能抓住她。

  这个越军女兵最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再也跑不动了,我们围在周围,先叫翻译喊话,劝降,可她非但不投降,竟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手枪放在腿上,既不走也不开枪。她就这么坐着不动,瞪大着眼睛、满头大汗又惊恐地看着周围。走近仔细看清楚了,她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一般,腹部隆起,从气质和神态看,应该是越军部队里的一个女干部。大概是因为怀孕没法随部队突围,被留在山上。可见,越军某些单位在高平地区被我军打得也很匆忙。连有身孕的女军官也没机会带走。

  看她是个女兵又怀着孕,看来也饿了好些天了,面色黄黄的,我们有些同情,不想杀死她,翻译不断地劝说她放下武器,把枪扔了,我们优待俘虏,不会虐待她。同时劝她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还把干粮水壶都扔给她,她也不吃。不管我们如何苦口婆心,费心口舌,把嗓子都喊哑了,她就象聋子一样,软硬不吃,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当兵的劝她没效,我们当官也来劝她,同样没效,大家渐渐都失去了耐心,最后由翻译向她提出了最后警告,结果她仍然不肯投降。

  假如她没枪,我们还可强行扑上去拿下她,可她手里有支五四手枪,击锤张着,子弹还上了膛,又如此顽固,谁都不敢上。战场有战场的规则和底线,既然一个有武装的敌人不肯投降,也就只好击毙了她。子弹都打在她的头部,没有一个人愿意打她的胸腹部位。。。。。。。
  那件被敌人手榴弹炸破的衣服,我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我退伍回家,仍然带回了家中。那是我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最好见证
                                       
                      边    境

  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还击,作为东线“北集团”和“南集团”的41、42军和其它配属部队,在攻下高平,歼灭了346师及越军各个地方部队后,已达到作战目的。不久,我国政府宣布撤军。我们也相互掩护着回到了祖国。在这次战斗中我荣立了一个三等功。

  七九年战争结束,很多部队都撤回原驻地,很多老兵也相继退伍。而我们部队仍留在广西,仍然驻扎在边界线上,白天要巡逻,晚上要站岗放哨。几个月后,我们才撤回到贵县训练。在这里,在战后,我才开始了侦察专业的基本训练。
  经过六个月左右的侦察技能训练,我掌握了擒拿、格斗、攀登、识图、驾驶、排雷、通讯等侦察科目的训练。
  部队回国后,我们班的班长林书建提为排长,由他提议,经连队研究,我就接替了他的班长职务。当上了侦察班长。而我的很多步兵战友,一般在原部队是战斗骨干的,在七九年的战斗中,多担任正副班长,战后亦因此很多被提干和送上军校培训。我仍继续在广西前线服役
  半年的侦察训练结束后,我们又听到一个消息,不久,侦察连要再次奔赴边境作战。说是越军仍很猖狂,大规模的战斗不敢来了,却不断地在边境进行特工渗透、边境骚扰,侦察部队将担负和开展一些征对性的作战任务。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

  1980年4月,我们123师侦察连再次开赴广西靖西边境,担任警戒和与敌对抗的边境作战任务。这次作战,有些验兵的性质,计划驻边境的时间为四个月,并要求在这段时间必须至少俘虏一名越军。

  4月5日,来到靖西县的一个靠边界的村庄,分成二个住地。侦察连将二排加上我们班放在最前面,副连长带队。二排排长就是林书建,自从七九年战斗在一起,他是与我最有商量的战友,也非常器重我,什么事都要拉上我做他的帮手。这次他们排被安排在最前线,也就把我们班也拉上去帮他。二排的另二个班驻守在我们右侧的一个高地上,负责警戒观察和火力支援,由指导员带队。一排,也就是我所在排,则在我们左边,连长和连部住在我们后面的一个村庄。
       刚开始时,我们发现对面的越军还是比较猖狂的,不时的偷摸过来,骚扰一下。八零年的中越边境,还处在十分敌对的状态。我不知道其它地段情况如何,我们这一段,如果双方武装人员近距离碰面的话,只要一方认为占据绝对优势,很可能二话不说就开火了。

  有一次,我们一队向西巡逻,驻扎在右侧高地由指导员带领的一队也从西向东巡逻。就在我们快要走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发现对面有二个越军。他们人这么少,刺激了我们的斗志,双方一见面就开火了,我们一阵射击,看见一个越军翻滚着掉下了山坡,掉在了一个凹地里,好象受了点伤,另一个则跑掉了。按我们想,这回这个掉下山凹的越军是跑不掉了。便把这个山凹围了起来,准备抓活的。可是,我们围了很久也不见跑出来,就派人下去搜查,结果一个人影也没发现。就这样让他从我们几十号人的眼皮底下跑掉了。从这件事例加上七九年我在高平外围搜山时得到的印象,越军的反应是相当快的,其动作极灵敏,一倒地就会很快失去踪影。好象他们普遍受过近距离规避的专门训练,极善于利用地形地物逃跑,反过来说,这种兵在进攻时也同样具备善于保护自已的能力。这一点引起了我们的重视。

  来到边境后,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巡逻、潜伏和越境侦察,观察敌人动静,掌握敌人的活动规律以,为了各种任务和选择侦察路线,我也多次进入越境,侦察敌人的火力配备和兵力部署、为其它兵种人员入境侦察提供带路和保护,对于这一带的敌情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

  侦察和巡逻虽然危险,但相对潜伏而言还是比较轻松的任务。我们感到最难受的就是每隔一天就要彻夜潜伏。二人或三人一组,分开二百米左右,在边境上形成一条看不见的潜伏线,专等敌人落网。

  潜伏时一般人都潜伏在密林草丛中,我则经常喜欢在道路的中间黑暗处守候着。别人都认为这样太危险,遇上敌人太被动。我却有我的看法,在黑夜比较静谧的环境下,若有敌人入境,他们一般不会选择在丛林和蒿草间行进,因为这无论如何都会产生声响,在夜间是很容易听见的,所以他们会选择走路。我虽然在道路的路中间守着,但是我一般是守在黑暗处,并且尽量不乱动,敌人若是从前面走来,除非他不走,一动就会先让我发现,而我的枪一般都架好在地上,对准了目标可能出现的方位,一有动静,不用瞄准就能封锁住对面的道路。这就是我专门站在路中间站岗的道理。不过全排也就我一个人敢在路上这么站岗。

  潜伏是件十足的苦差事,在密林中潜伏更是艰苦异常。潮湿、闷热、蚊虫叮咬,对蛇类的恐惧,加上不能与战友交流,只能静静地盯着,月亮挂在天上象是被谁用钉子钉住了一样,老不见它变换位置,让人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在边境侦察作战的几个月中,我们不知熬过了多少个这样艰辛的日夜。常常在潜伏值班的夜晚,我们在万籁寂静的中越边境,就这样死死在盯在一个地方,直至天空出现了微弱的启明星,丛林布满晶茔的寒露水!身下的地皮被我们年轻的胸膛哄暖,漆黑的天空也一遍遍地被我们艰轫的值守而无奈地熬白!星星作证,大地有知,在边境后方和祖国内地的同胞们都沉沉地进入梦乡之时,我们这些战斗在祖国边防一线的战士们,仍瞪大着双眼,为了人民的安宁和祖国的边防,任天上的雨水把我们的衣服淋得透湿,任冰冷的毒蛇从我们身上慢慢爬过。。。。。。度过了不知多少难熬的岁月。

  长期潜伏的枯燥之苦与对人的意志的考验,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其中滋味。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枯燥,使许多战士的精神产生了一些病变般的变化,变得十分敏感和过激。有时,反而渴望着枪口下能有各种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发狂地开枪射击。

  有一天晚上,下着雨,很凉爽,这种天气,人正好睡呢,半夜里2点钟左右,边境上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是我们潜伏的战士在开火。枪声在夜间,加上又在山谷里不断回响,好象特别激烈,且难辩方向。枪声激起大家神经质般的反应,一下子都跳下床,连衣服都没穿,就抓起开武器冲出门来,毕竟这里离越南只有几步远,敌人随时都可以包围我们。出得门来,枪声仍在继续。排长说,是在右边,我说,在左边。因为我在那个方位值过哨,对那的地形很熟悉。排长要派人前去支援,叫我去通报带队的副连长。我跑到副连长住的茅屋前,上了他的梯子,然后敲着他的门,叫道:

  “副连长,开门,开门!”
  敲了几遍,里面竟一声不吭。我又报上自已的姓名:

  “副连长,开门,我是五班长。有情况。”
  听见里面有了响动,然后突然打开门来,门一开,出现在我眼前竟是一支乌黑的枪口,一下子就顶了上来!我本能地立即跳到一边。过了一会,大概是因门外光线相对较亮,他看清了我,才看见副连长朝二边看了又看,见只有我一个人,拿着枪走出来。问道:
     “有什么情况!那打枪?”
      他刚才出于警觉,怀疑叫门的是越军特工,怕被敌人偷袭竟把枪对准了我,吓了我一跳。我被他拿枪这么一顶,加上他一直没吭声,也以为里面有了敌人,出了一身冷汗!

  我拨开他的枪,向他报告枪声来自左边的哨位,不知那里有什么情况。我们要派人支援。副连长批准了,他说完后就钻进屋子里开电台与连部联系。

  我和排长决定由我和他带几个老兵前去探听情况。

  左边这个哨位离我们排指有二百多米远。来到离他们五六十米处,我先往前面扔了些石头,看有没有反应,没什么反应,才向哨位上的二个战士用普通话喊叫。为了防止敌人搞鬼,我们通报了自已和战友的姓名,对方也报了自已的姓名,联系上后,再慢慢摸了过去。哨位上的二个战士,衣服早已被雨水打得透湿,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浑身发抖,子弹也打光了,因此十分惊慌。

  我们散开队型,观察着着前方,月光下,前面静悄悄的,敌人也许就埋伏在前面不动,大家紧盯着前方,只有看清有点响动和活动的影子,就会招来猛烈射击。但这时切记不能过多暴露自已,没看清楚时决不能乱开枪,否则,一开枪,枪口的膛焰就会给敌人最佳的指示,人家打你就容易了。黑暗中交战,老兵都懂得用手榴弹最好,决不会轻易开火,敌人看不清扔手榴弹的方向,而且手榴弹爆炸后,是一种面杀伤,比枪要容易打中藏在暗处的人。奇怪的是,这二个战士在哨位上“哗拉哗拉”打了几大梭子,打了半天,既没有被敌人打中,也没有打中什么人。

  问他们看见什么,他们说听见有走路的脚步声。然后就开枪了。

  大伙伏击了半夜,直到天亮,也没有发现什么。天亮后,我们到哨位前面观察,看有没有敌人的脚印,因为昨晚下雨,敌人来了,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可找遍了周围,也没有找到一点有人来过的迹象。
  最后终于在哨位右下方三四十米处,找到了一个当地百姓的羊棚。羊棚上弹洞累累,羊圈里关着四五只羊,原来是昨晚羊在草上走动,发出了刷刷的声响,哨兵以为有人上来了,就猛烈开火,虚惊了一场。
  
             捕   俘

  这次返回靖西边境侦察作战,我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必须在我们预定工作的四个月内,抓获一个俘虏。这个任务随着我们在边境作战日子越来越少,也变得急促和强烈起来。

  捕俘的任务终于下来了,越境捕俘,这是对侦察部队最具挑战的任务。

  早在任务下来之前,我们就开始有关这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了。通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对面越境约1.5公里处,有二个相隔几公里的小村,小村之间有一条小山路连接,每隔二天就有二个敌人要沿着这条小路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去办事,他们走得非常有规律,二天必然有一次,有时还会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但一般情况下是二个人同行。

  在进一步了解了情况后,我们发现,越军在边境一带的防备以我们相比有一些独特之处,他们基本是极分散地驻扎,大部分哨所或哨位只有几个人,有时看见很大的哨棚,其实里面也就只有二三个兵。这也许是他们兵力不足,并且对单兵技能比较自信的一种结果。他们这样在边境布防,比我们少了很多兵力,但却因兵员过于分散,防线相对拉长,对各个哨点的后勤支援也就差了些,伙食又特差,难怪这些哨位上的越军过不了多久就要补充一下。这反而给我们捕俘任务提供了较好的机会。

  掌握了这个机会后,我们决定在他们例行通过二村之间的一处山脚下,实施捕俘计划。

  这次捕俘,我们作了周密的计划,由师的侦察参谋带队,有林书建排长、二排排长和我及其它五个战士组成。我发挥“特等射手”的特长,带一个组负责火力支援,北京籍的二排排长和一个班长及另一个老兵,都是捕俘能手承担扑俘任务。另外还带了一部电台负责通信联络。捕俘队成立后,我们还曾专门给每个成员照了相,留着纪念。毕竟这是一次越境捕俘,有相当的危险性。

  我作为捕俘队的主要成员,尽管在边境呆了几个月,什么情况都遇到些,但要到越南境内捉人,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曾经有过侦察队过境后被敌人包围,伤亡不小的事情发生。弄不好是要受很大损失的。

      这次行动的关键是要安全地插到那个山脚下,我除了承担射手的任务外,还和林书建排长担任带路的任务,因为我们曾多次潜入这个地方附近,对这些地方比较熟悉。带路这个任务其实是这次捕俘成功以否的最关键之处。因为只要把人马安全地带到设伏地点,可以说这次任务就成功了80%,敌人一过来,在几个扑俘能手的夹击下,任务肯定就能完成;但如果在越境后,由于路途不慎,踩响地雷的话,非但要造成自已人的伤亡,还要破坏捕俘计划的实施。

  为了选择最安全的行动路线,我与林排长反复地观察越南境内的地形。最终形成了一个共识,从我国境内沿着延伸到越南境内的那道山梁的半山腰行走,一直插到山脚。同时,我们也准备好了万一出现意外情况,我们的紧急撤退路线。

  记得是80年农历九月14日,我们挑选的九名精兵强将组成的捕俘组集合好了。当晚,下着雨,这正好帮了我们。我们的捕俘小队冒雨出发了。

  先爬上山坡,越过一条小山沟,然后就插到山腰,沿着山腰往越南方向行进,很快我们就过境了。快走到那条靠近小山路的山脚时,我与林书建排长对最后一段路线的选择却发生了分歧,他认为可以从山腰直插到山梁的尽头,然后就可以在那个地方等待敌人,也就是在那个山凹设伏。我却认为要在这个地方先向山下拐一个90度角,下到山底,然后沿着山脚的田间走到那个山凹。之所以这样想,是避免敌人有可能在山梁尽头布设的地雷,而田间是不会有地雷的。

  经过一阵商量,最终大家还是采用了我的方案。由我带路,从山腰上直线下到山脚,再沿着田中间,走到了山凹。包括北京籍二排长的三个捕俘手埋伏在路的左右和前方。形成了一个口袋一样的品字型。我们则埋伏在山凹的树林里,离他们大约四十米左右。负责火力支援和警戒断后。

 
 天上仍在下着大雨,我们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到了天亮。全身早已被淋得透湿,浑身不住地哆嗦。天亮后,能看清东西了,为了保证一枪毙敌,我换了一下位置,找到一个视野和角度都很理想的位置,林排长在我身后,他是第二射手。清凉的早晨,又下着雨,我们全都冻得浑身起鸡皮圪瘩。为了驱寒,我想抽根烟,可摸出火柴一看,又打湿了,根本划不着,只好强忍着烟瘾。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其实就是火柴没湿也不敢吸的。怕弄出烟来暴露目标。
  上午九点多钟,与我们平时观察的时间一样,村里的二个敌人果然如期而至,他们相距着三四米,一前一后,背着枪,向我们这边走来。因我们事先约定好,为了保证成功,俘虏只要一个,如果来了二个就必须击毙其中一个,这个敌人由我来射击;如果来了三个就要击毙二个,由我和林排长各击毙一个。他先开枪,然后我再开枪。这次行动,我们除了普通的冲锋枪外,还带了一支微声冲锋枪,但对于微冲,我还是不大信任它,主要是精度问题,它的有效杀伤距离是200米,声音很小,对于比较近的目标,几十米间,还可以,远些的就难以满足高精度射击要求。所以,我们还是带了五六式冲锋枪,对于这种枪的弹道特性,我比较有把握。

  眼看着敌人一步步沿着田埂走了过来,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的心也嘭嘭地加快跳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我没用那支微冲,把五六式冲锋枪慢慢地伸出,向前面的一个越军瞄准,四五十米这个距离对我来说打个人当然十拿九稳,一旦这二个越军走进捕俘圈,我就立即将前面一个打倒,然后捕俘组就马上扑倒后面一个,再拖回来。我们断后回撤。

  眼看着二个越军就要走进捕俘圈了,却不知为了什么,他们突然有了警觉,凑在一起不走了,东张西望,对着前面指指点点,亦或是这二个家伙常年走在这条路上,对路况和周边的环境极为熟悉,一点变化就能觉察,或许是我们压倒的一些草丛让他们看见了,总之他们显然发现了些什么,枪也从背上拿了下来,子弹上膛,端在手里躬着身子在互相商量着什么。一前一后走得很慢,然后,前面的那个敌人端着枪继续往前小心翼翼地作搜索状,已经进入了捕俘圈,而后面的敌人把枪端在手里离他四五米距离四下打量着则不走了。情况发生了突变,原先准备打前面那个敌人的,现在看来必须先打死后面一个,才能保证不至于让这个眼最尖又疑心最大的家伙跑掉坏事。显然,侦察参谋和排长也与我想到了一起,他们小心的碰了碰我,伸出二个指头,示意打掉第二个。

  我瞄准后面那个敌人的胸部,一扣扳机,“砰”的一声,敌人中弹了,只见他连人带枪往地上一扑,倒在地上,但枪口仍指向前方。枪声一响,埋伏在路边左右二侧的捕俘手猛地跃起,来了个饿虎扑食,一下就把前面的敌人扑倒在地,抽走了他的枪,堵住了他的嘴。在捕俘组二个战士对付前面那个越军的同时,北京籍的二排长也向那个被我打倒在地的敌人扑去,想把这个家伙也拖回来。一个令人惊讶不已的情景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个敌人中弹往前扑倒后,手里的冲锋枪竟然没有脱手,刚好平平地卡在田地里,二排长扑过去的一刹那,他手里的冲锋枪也“砰”的打出一枪。随着枪声,二排长中弹倒地。他往前一扑,与那个开枪的敌人几乎头碰头地撞在了一起。

  我们都惊呆了,敌人中弹倒地枪没甩掉已是罕见,掉地的枪竟然平平的卡在地上更是匪夷所思了,中弹的敌人仍能打出一枪,更是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多的意外和巧合竟就集中在一瞬间在我们眼前发生。参谋和几个战士跑上前去,抱起二排长,发现子弹刚好打在他的皮带上,从皮带上穿进腹部,大概是打中了腹部动脉,他当时就不行了。

  二个村里的敌人听见二声枪响,很快地就呼呼拉拉地跑出不少人来。我们火力组对准这些赶来的敌人进行拦阻射击,其余的人拉着俘虏、背着中弹的二排长迅速向山后撤退。8l
  我作为断后的火力组,待其他的同志都走远后,才跟着他们的后面撤向山顶。山顶上有我们的同志接应。一钻进密林,敌人也就毫无办法了。

   此次捕俘,我和敌人各打一枪,打死一个敌人,俘虏一个。但我们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二排长,却因中了倒地后临死前敌人打的最后一枪,不幸牺牲。甚为可惜。战后,上级给我与二位捕俘组的战士每人记了一个二等功。
  为时四个月的边境侦察作战结束,我们撤回驻地。侦察连在四个月的边境侦察作战中,得到了实战的锻炼,丰富了连队的战斗经验,有效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牺牲了二个排长和一个班长。除北京籍的排长在捕俘过程中被临死的敌人击中牺牲外,另一个排长是在一个雷场中为抢救这位踩响地雷的班长而再次踏雷牺牲的。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战场,是你死我活的搏弈之地,军事行动,是以战士的鲜血和生命做代价的斗争,每个胜利都难免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当祖国人民看见从前线传来的一个个胜利喜报和战场传奇新闻时,可否知道胜利和传奇的后面包含了我们参战将士付出的多少智慧和鲜血,以至于一个个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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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这个贴子最后由射天狼在 2005/12/14 02:40pm 第 3 次编辑]

当初曾经有过这个计划,后来由于赶时间出版,就没再收集。尽力看能否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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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自卫还击战老兵回忆录之三
                             难忘高平以南的七天七夜
                   郑裕昌
参战部队:42军坦克部队通信班长

  我是从原福州军区29军在战前作为战斗骨干补充到广西边防部队42军坦克部队的老兵。我一九七六年入伍,到七九年部队要挑技术好的战士参战前,我在原部队因各项技术比较拔尖,已被当作了提干对象培养。但参战名额分到我们连队时,我是第一个报名参战的战士,也是连里唯一一个第一批上前线的战士。当指导员以很快就要提干的理由挽留我时,我却说提干待战后再说,如果我参战还能回来,我一定要求回老部队,指导员说,只要你回来,我们一定给你报上。
  我离开29军,在广西前线经过一段时间的补训,被分配到一个坦克部队当通信兵。负责一个电台。当时,把我分到坦克部队当通信兵,很让我感到惋惜和不满。我作为一个步兵连队的尖子,经过几年的刻苦训练,射击、投弹,刺杀、越野等单兵技术都很好。射击只差一环没被评上团里的“神枪手”,特别是对于四零火箭筒,我有大量的射击实践和优秀成绩,而很多当兵几年的老兵可能还没打过一发四零火箭筒实弹!
  我因各项步兵技术都相当优秀,之所以当初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提干机遇,报名上前线,是听了指导员作动员报告时,说了越南兵的狂妄,说他们一个越南兵能打我们八个中国兵!我就是想在战场上把几年炼成的军事本领与越南兵好好地面对面干上一场,以检验自已的技战术水平,看看是他打我八个还是我打他八个?对于分到坦克部队,咱没意见,这是机械化部队,坦克是我军的宝贝,据说一辆就值20万美元,是得有好手保护。
  在坦克部队我感到很新鲜、很自豪,大开眼界;如果分配我们保护坦克,或是随坦克作战的机械化步兵,我也很高兴,精兵配坦克,战斗力那有多强!可带着满身的本事,却让我去干通信兵,让我打步枪机枪和火箭筒的手去细细调那眼花瞭乱的电台旋钮、背那些令人头疼的密码符号,可真让我有种蛮牛掉进井里的不自在。而且我文化水平也不高,对无线电更是一窍不通。
  好象是看出了我的思想苗头,通信营长在一次会上专门讲了这个问题。他说,这里很多临时培训的通信兵都是这次从各个部队精挑细选的步兵骨干。这些步兵骨干在原部队都是些步兵技术上响当当的战士,为什么要把这些步兵技术好的干部战士挑来从事通信工作,而不把他们送到步兵连队当步兵呢?就是因为我们坦克部队的通信兵,有特殊的技术要求。坦克部队是机械化部队,机动能力强,活动范围大,要保证这些坦克的通信要求,通信兵们就不比一般步兵的通信兵,要有跟得上,跑得快,插得深,自卫能力强等要求,才能与坦克作战的特点相匹配。也就是说,坦克部队配属的通信兵,不但要具备基本的通信专业技能,还要有很好的单兵作战能力,才能应付特殊的通信保障和电台保密安全的高要求!我听了营长的说明,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步兵素质,而是特别挑选的。经过近二个月的通信技能训练,我掌握了电台的操作技能和密码收发的基本技巧。在那里,我被任命为通信班长。负责一台25W的无线电台。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打响,满天的炮火映红了黑漆漆的天空,震耳的枪炮声伴随我千军万马向预定目标冲击,我随42军的坦克部队经东溪、七溪,再向高平攻击。 
  我们这个部队通信兵的装备与一般步兵有些特别。除了基本的单兵保障装备装具外,我们是每人配长短枪各一支,一支五六式锋冲枪,三个弹夹,另外还配了一支五四式手枪,四十发子弹。名义上是用来自卫,其实大家都很清楚,这手枪是为了方便自杀用的:遇到紧急情况,不能脱身时,毁掉电台和密码外,手枪就要用来自尽。人和电台及密码绝不能落到敌人手里。总之,从上到下,对于通信保密的要求,非常的严肃和苛刻。因为我们是一支一线通信兵,要随着坦克前进提供及时保障,坦克跑得快,常脱离步兵单独插入敌人阵地核心,甚至绕到敌人后方,我们也就要跟在后面,虽是通信兵,有时要比一般步兵脱离自已的后方还更远,也危险得多。这才彻底理解为什么要挑选技术好的步兵来当这个通信兵了。
  战斗一打响,在一片甘蔗地前面,冲击部队遭到山上敌人交叉火力的猛烈射击,冲了三次都被打了回来,很快步兵就呼唤我坦克支援,坦克部队一马当先,向最前方冲击。我们通信兵和其它指挥参谋人员组成坦克部队的前进指挥部,跟随坦克,为其提供各种通信和指挥保障。
  在攻击的路上,尚未到达高平,在七溪与东溪,我们的坦克部队受了很大损失,曾经由我们保障的五辆坦克,就被击毁三辆,只回来二辆。但我们坦克部队在攻击敌人的山口等战斗中,建立了很大的功勋:我们都看到了一些山口被我们的坦克用车身猛烈撞击冲过的痕迹,可见当时坦克面临的艰险,只是因越南的地形限制,坦克在山林间机动不良,受到的损失较大。

  在随着坦克和部队前进的路上,从路边遗留的迹象看到了战争那残酷的一面。尤其是我们的坦克,有些掉进了路边悬崖,有的被击毁在路边,还有的已被大火烧毁,余烟袅袅中,路边有一辆被击毁的坦克,一位牺牲没能跑出的坦克兵战友躺在坦克底下,整个人体被烧得只剩下有水分的肚子部分未烧尽,其余的部位全认不出人形了........

  七九年的对越自卫还击战,我们坦克部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我作为其中一员,深感自豪,但也常为那些牺牲的坦克兵战友而悲伤不已。我们配属42军的坦克部队在这场战斗中伤亡和损失是比较大的。

  因为我们通信兵没有在一线与敌人面对面的作战,对于这次自卫还击战,在战时,我比一般步兵战友对地理和配属上知道得要少。加上上级对通信部门的保密要求较高。对于我部的具体配属,由于经常更换,我一直不是很清楚。培训时,营长也强调,作为操作电台的通信兵,要“手快嘴慢”,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绝不能说,人在电台在,密码与电台的安全胜于生命;尤其是战时执行任务,不要问七问八,叫你发你就发,收来的命令和电文只能记在脑子里,不能外传,这是基本要求,也是通信纪律,违反纪律,后果严重的要受到军法惩罚!所以,尽管我们心里也有许多想问想搞清楚的事,但也只能闷在肚子里。正到今天,许多事件仍是一个谜。

  这次对越作战,我军的大部分伤亡主要集中在初战的几天,除了地形因素外,我认为武器装备上,我们也有一些确实不如越军。我们这场战斗的胜利主要是我们有群体优势,在这一点上我们占了上风。而且经过几天战斗以后,我们的部队也适应了越军的打法和越北的地形,群体优势就在战争后期越发发挥和体现了其优势。

  一路上,我从所见所闻和对车上、路边看见的缴获的越军武器,判别过后,发现我们的步兵装备水平有一些不如越军。从我手里的电台到我们的老式坦克,实战中都能发现它们在功能上的某些不足;至于步枪和火箭筒,我看得就特别认真和仔细些,因为这是我使用多年非常熟悉的武器。我惊讶地发现有些武器我们自已用的反倒不如送给越南的,更不要说我们大量使用的半自动步枪了。半自动步枪他们多少也用,但他们步兵用的基本都是中国或苏联制造的五六式或AK47;甚至有人说见到了AK-74,是苏联最新式的自动步枪,子弹不能与AK-47的7.62口径通用,它的口径更小,是5.45的口径。这种枪外型上的显著特点就是精致的膛口装置,听说可以克服五六式或AK47的枪口上跳缺陷和起消焰作用,夜间射击时枪口也没有那么大的火焰,这对保护射手有极大的帮助。但我们从未见过,只是知道这种口径的子弹对人体的杀伤效果比7.62口径的五六式或AK-47要厉害得多。

  我是老步兵出身,对于步兵火器是很内行和敏感的,我们的五六式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发到战士手中,经过训炼和实战,都会出现各种磕碰过后的小坑坑洼洼,而越军被缴过来的冲锋枪也是用过几年的旧枪,可他们那些枪的钢材质量显然要好得多,几乎都没有出现什么破损,光滑整洁得很。有人说,那是苏联造的AK47,长时间连发射击枪管都不会发红,可我明明看见那些枪是实实在在的中国造五六式;还有他们的一些火箭筒,光学瞄准装置就比我们的机械瞄具要好,精度与红外夜视功能也是我们不如甚至没有的。

  中国的好东西都在越南了!

  为什么我们自已用的枪反而还不如送给越南的?这个念头一直缠绕着我无法解答,到了临近高平的一个越南村镇,所看到的现象就更加让我惊讶了。

  在那个小镇上,堆集了很多缴获的物资,除了军事物资外,也有很多民用物资。如一个大坪上堆的就是几十部中拖和手扶拖拉机,大部分是中国制造。我看见一位兄弟部队的战士正在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在兜圈子玩耍,手也就痒了,因为我参军前也是大队的拖拉机手。于是,我也找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跳了上去,低头仔细一看,铭牌上打得清清楚楚:中国制造。又是我们的。把这辆手扶拖拉顺手开了起来,一开起来,马上感觉这辆拖拉机比国内用的要好得多,无论是其柴油机的动力还是运行时的声音,及整车的钢材质量、挂档时档位的手感舒适及轻巧度,都要比国内的同类型拖拉机要好?
  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他XX的,中国的好东西都送到越南了,可他们还向我们开枪开炮。

  这次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作为掌握电台和密码的通信兵,我们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有重大危险,是宁愿牺牲,也不能让电台和密码被敌人获得。但整个战争的前半段,我们都很平安。直到拿下了高平,部队继续向南前进,在高平以南的一个山头,在临近撤退的阶段,却碰到了被敌人封锁在山上七天七夜才脱险,并且差点牺牲在那个山头的难忘经历。

  我军于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四日攻克高平后,在高平有很多部队驻留,城里到处是我们的人,车辆人员坦克物资挤得满满的。一些花花绿绿的越币竟然扔得到处都是,纸币上的阿拉伯数字还特别大,有100或1000及更大的大数字,我捡了一些越币回来给大家开眼界,作纪念,排长说越币不值钱,没用,10000块不值我们一块钱,这钱也就是我们那的几毛钱而已,想想也是,要有用,还会扔大街上,那些越币大家看看以后也就扔了。

  我们42军坦克部队临时指挥部,在高平以南找了一个山头作为临时驻地,只驻了一天,接到命令继续靠前,就又换了一个山头;第二个山头也没驻多久,就又转移了,一共换了三个山头才驻了下来。我们上去的时候,这个山头上已经驻有我很多部队的各种机构,看来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前线指挥部,我们坦克兵的临时指挥部也设在这里,我们自已还带有一个警卫排上山。

  三月五日,我国政府已宣布撤军,那时,电台里也通知,中央军委已发布命令,我广西云南边防部队已经基本完成了自卫还击作战任务,将分批逐步撤退。那些战线比较靠后的部队这时已开始准备撤退了。而我们靠前的部队仍坚守在一线等待撤退命令。
  有一天,我正在掩蔽部里电台上工作。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与我班的湖北籍战士夏明安说话。

  陌生的声音问:“你们是那个单位,山上都是什么部队,为什么还没撤退?”
  夏明安的声音说:“我们是33596部队的临时指挥部,我们还没有接到命令.......”

  我走出洞来,看见一个穿着我军服装的军人正在与夏明安问话,随后又从后面来了二个同样的军人。可我对这三个军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狐疑,一是他们的口音,虽然是普通话,但又是我所不熟悉的地方口音。部队是个人员复杂的单位,战士来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调,各种口音都有,山东话、湖北话、河南话、江西话、湖南话,等等,我们都知道这些地方口音的特点,可他们说的普通话口音却从未听过;还有一个怀疑更重,就是他们的军装,不错,衣服领章帽徽显然都是我军的。但我们这些入越作战近一个月的干部战士,一路风雨兼程,摸爬滚打,雨水汗水血水绞在一起,无论干部战士,那身军服不是早已牛皮一般,又脏又硬,那有他们的军装那样新鲜和挺括?他们的军装连一条条的折痕都还清清楚楚,就象是从仓库里刚领出来的一样!这三个人问了一下,看见我们几个人走出洞来,就转身走去。见他们走了,我责备夏明安道:

  “你怎么能随便把部队的番号和性质告诉他们?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是敌人的侦察兵,你就闯下大祸了!”

  夏明安知道自已太不谨慎,意识到了自已有可能失密,也连声说不对,不该告诉他们。

  这事我越想越不对头,就去向带队的通信科长报告了。科长想了想,因有关防备越军特工渗透搔扰的通报,我们也接到过,为了防备万一,决定转移,就说,那我们找个较隐蔽的地方吧。科长还表扬了我的小心和警觉。我们这个坦克部队临时指挥部便在山头上换了一个位置。

  过了一二个小时,山上落下几发迫击炮弹,警卫部队就报告,山下发现了少数敌人,下山路口已被封锁。我们被包围了!

  我知道,刚才来的那几位穿着崭新军服的人,很可能是越军的特工人员。

  听到这个消息,在山上的所有部队都很紧张,那时,这座山头集合了许多部队的各种单位。加上警卫和侦察部队、管后勤的,山头上有近千人。在即将撤退的时候,各种保障一般较差,部队与部队之间的协调也比较乱。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现象也不是没有。一旦被围,后果相当严重。而这时我们仍未得到撤退的命令。这时,天下开始下起雨来,周围雨雾蒙蒙,分不清东西南北,部队都被困在山上。但我们仍未得到撤退的通知。只是派出了警卫和侦察兵们加强了在周围的侦察警戒。

  我打开电台想向上级报告,却发现信号受敌人严重干扰,无法联系。

  第二天,我打开电台,与营长联系,希望通过他们调部队解围,却发现电台无法联系上周围的部队。这时,山上不时有炮弹落下,我命令夏明安:
 “你和一个新兵到山头的树上上去架天线,敌人打炮弹也得给我架好。”

  夏明安知道这是在惩罚他的泄密。看见敌人往这打炮,就嘟噜道:

  “班长,天线架在树上要受干扰。信号会被衰减。”

  其实他是想不去,因为那时敌人正往山顶打炮。

  我说道:“树上有水,你就把雨衣给我撕了,用雨衣包住天线做绝缘,架起来。”
  夏明安没话说了,只好带上那位新兵和雨衣到山头架天线。

  他们在山头上先架好天线,我试了试,仍无法搜索到兄弟部队的电台。这种电台不架天线,只用机上天线的话,开阔地的通信距离约30公里,山区要近一些。看来,其它部队离我们是比较远了,所以无法搜索到其它单位的电台。我便叫夏明安他们到树上架起天线看看。天线被架到树上后,经过不断搜索,终于找到营长的电台。联系上了。

  我报告营长,我们前面的临时指挥部和山上的其它部队都被敌人封锁包围,天又下着雨,敌人正往山上打炮。请求他们联系周围部队前来解救。至少也要联系炮兵往这打打炮,压制压制敌人。不多久,营长呼叫我们。说经过他的呼叫,周围已经没有部队可派,我们的坦克仍需要临时指挥部的支持,没有命令,不可擅自撤退。并且炮兵也已先行撤到更后面的地方,一时无法进行炮火支援,一旦接到撤退命令或出现紧急情况,要我们自行突围。必要时砸坏电台,烧掉密码。营长说,会尽力与上级指挥中心联系,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我们。

  第三天,我们仍呆在山上,等待着营长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山上的警卫部队开始向山下的路口进行侦察,排除敌人埋设的地雷,准备撤退的安全路线。敌人仍不时打上几炮,但他们的兵力显然不足,也没有大炮,不敢攻上山来,只是封锁着道路,等待后面的部队;从电台里得知,我军周围的部队已陆续后撤,我们的位置变得越来越突出,而封锁我们的敌人显然也在等待着后面的部队赶过来,一旦他们召来更多的力量,我们的处境就会难以预料,特别是山上部队人员密集,虽然山头很大,但一旦遭受重炮覆盖射击的话,伤亡一定不可想象。情况越来越危急。

  第四天,我们断粮了,只好找山上的野果和野菜充饥。我们先找到不少野香蕉、木瓜,吃完这些,就吃野菜;越南山上的那些野香蕉,多少有点解饥,但就是里面的籽太多了。

  第五天,大部分人都饿得头昏眼花,我们开始找越南百姓的粮食。我们找遍了这个山头,发现这个山头也只有几户人家。年轻人和小孩子早已跑光,家中还有的只是一些老人和中老年妇女。

  为了他们能听懂,我们轮番用各种语言向他们说话,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为了保卫边境而战,不会伤害越南老百姓。那些越南老人似乎更能听懂些,因为对于我们的一些话,他们也不时有点头发声等表示,而这种点头与其它反应不是茫目应和的,是与我们的表达意义相对应的。因为我们听说越军不但祸害我国边境群众,也同样祸害他们的老百姓,便指着领章和帽徽告诉他们:如果是象我们这样的正规解放军,你们就不用害怕;如果不是这样的,看见你们军队和我们的民兵,我在头上比了比越军的通帽,又比了比那些挑东西的民兵样子,告诉他们看见他们最好就要躲在家里面,不要跑到外面乱串,我们不能保证他们有同样的纪律。

  我们的客家话与广东、广西一带的白话有些接近,从他们的表情和理解的动作来看,这些越南老人基本能听懂我说的话。

  越南人有越南人的长相,尤其是他们的妇女比较有特点,一个个长得黑赤赤的,脖子较长,脸儿也较圆,个子却高得高,矮得矮.......他们的生活习俗也有很独特的地方,比如群众的粮食不象我们国内的农民,是把稻子玉米碾成粒后晒干放好。而是把粮食一串串地吊在房梁上,要吃时才拿下来放到旁边的小礁子里冲出米来。我比划着肚子饿,把一些不用的炊具和被服送给他们,在这个时候,为了生存,我们已经没其它办法,用这些东西与他们交换了一些粮食,用来充饥。

  这时,山上的部队也是各自解决自已的吃饭问题,山上能看见的家禽和野兽及能吃饱肚子的东西已几乎都被一扫而光。

  第七天下午,我和一位战士打死了一头猪,割了一些肉回来放到锅里煮了,锅不大,大锅不好带,送给越南群众换粮食了。小锅刚煮好一锅,科长和排长及几个战士先吃了一些,我们吃第二锅肉,放进第二锅还没煮熟,正看着锅里翻滚的猪肉不断咽着口水,想象着吃到嘴里的美味享受,突然听到科长叫道:命令下来了,大家准备撤退。S=,^
  我们还想吃了那锅肉再走,“快快,别吃了,收拾好东西,别耽误撤退了.”我们还在犹豫,却不料那狠心的排长飞起一脚,把煮得半生不熟的一锅肉连汤带锅地一脚给踢飞了.......

  山上的部队纷纷收拾起行装,准备撤退。这时是下午的四时左右,山上大雾迷漫。科长对越南气候比较有经验了,说,赶快乘这大雾下山,很快山上又要天晴了。

  警卫排和侦察兵在前面开路,我们临时指挥部和山上的部队都开始向山下撤退,这时,我们才听科长说,山下先来了一队广西的民兵配合我们撤退。是周围的部队派他们来接应的。这方园几十里,也就他们能来了。

  部队终于安全地撤离了被困七天的那座大山。我把能扔掉的东西都扔了,但身上沉重的电台和枪支加上其它装备仍有五六十斤。

  也许是上千人的行动惊动了敌人,也许是敌人追击的大部队已经赶到,我们这些人离开山头不久,那座山上便落下敌人的重炮,整个山头都被敌人的炮弹所覆盖,炮火爆炸后浓烟升得老高,碎枝烂布、锅碗瓢盆,支离破碎地炸上半空,纸张文件和丢弃的帐蓬衣服则被炮弹的气浪肢解着飘在半空久久不肯落下,象是对我们依依不舍.......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越行越远,身后的那座大山除了炮声以外,也慢慢看不见了,走了没多远,前面开路的侦察排和警卫排位置却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大家停下来,等待前卫部队打开通道。这时,已经连饿几天的我,背着近四十斤的电台和长短二支枪,加上其它装备,已经极为疲惫。靠着路边的土坎不知不觉就那样站着睡着了。但我为了密码的安全,一路上都把密码本死死的捏在右手心,连放在衣袋里也不放心。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一巴掌拍醒,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发现有人正在夺我的密码!睡眼蒙蒙中,心里蹦得一跳,心想,糟糕,被俘了!一只手立即本能的掏髋间的五四手枪,可发现枪也没了!枪套是空的!

  转过身来,仔细看清楚了,才看见原来是我们的通信科长在叫醒我。他把我二支枪都给下了,我都不知道,但一动密码,我就醒了。科长说道:

  “呵,说你不昏,枪都给人下掉了还不知道,说你昏,又还懂得捏着密码。”

  咱是老兵,平时与这些干部关系也很不错,不象新兵那么怕干部。所以也没好气地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下山前,你们可都吃了肉,当然比我们有精神,我们的肉可让你们一脚给踢了。还得背这几十斤的电台。”

  科长和排长听了,有点不好意思。猪是我们打的,肉却只有他们几个人才吃进了肚子。也就不再找我麻烦了。

  给他这么一吓,尽管我二层眼皮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双腿也肿了起来,却再也不敢合上眼了。毕竟密码的安全影响着全军的生死存亡,不能因个人的疲劳而出现失误。

  此次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高平以南被困的那七天七夜。但另一件事也让我终生难忘,那就是我亲眼目睹了42军某师副师长中弹牺牲的那一刻。当时,在我们那个指挥部,我们大家都叫他师长,因为他是指挥部里最大的首长,所以,对他有比较深刻的印象。我军打仗有指挥员靠前指挥的传统,副师长到团一级单位靠前指挥是很平常的。但团一级单位在七九年自卫还击战中,所处的位置在越北那溪谷丛横、险山峻岭和密密的丛林中,很难说就是后方或能保证绝对安全。

  当时,一些团营干部正围着赵副师长,他手里正拿着地图在指点,给各个单位分配任务,远处突然一声枪响,只见他头一歪,就重重地倒在地上,警卫员反应还算迅速,扑上去保护已经迟了。他的头部(颈)中了狙击步枪子弹,当时好象没有马上牺牲,还喝了几口水,但喝下去的水却从弹孔中流了出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没一会儿他就牺牲了。当时,我就在附近。赵副师长牺牲后,他的警卫员哭得要命,后来用布给包上,交给民兵抬走了。周围的部队也迅速撤离了那个地方。

  我也是位射击好手,从副师长中弹牺牲这件事中体会到,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对于敌方的威胁是极大的,尤其是对敌人心理上的威胁。有时,一个隐蔽良好又技术高超的狙击手能让几百人的部队无法前进或长时间地延滞他们的前进。我们的部队当然也有不少枪枪要命的神枪手,但在一九七九年的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却没有专职的狙击手,也没有专用的狙击枪。越军却有苏联支援的带光学瞄准镜的专用狙击步枪。这种狙击步枪我们也有缴获,据那些用过的战友介绍,这种半自动狙击步枪的光学瞄准镜看得很远,能打600米外的人体目标,目标被放得比较大,好手在400米距离上打断甘蔗也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副师长也许就是被这种狙击步枪击中牺牲的。

  以往,我只是由自已射击对手或目标,打出去的子弹成千上万。这次近距离的目睹自已人被敌手射杀,心灵上所受到的震撼非同寻常,不是亲历者很难想象当时的恐惧和愤怒!对于狙击的认识和实际效果,我们要加强这方面的培养和研究,我们部队不乏射击技术的优秀人才,好射手多得是,甚至还有很多射击天才,但却未得到专业训练,这决不是小打小闹。通过这个事件,我确认,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的有效狙击,能对一场战斗甚至一场战役的成败产生很大影响,甚至决定性影响,这是七九年对越作战给我军的一个警示。也是我作为亲历者一个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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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这个贴子最后由射天狼在 2006/03/17 11:13am 第 17 次编辑]

哥们凌晨5点起床顶你.没做上沙发板凳实在遗憾.坐沙发那个,让半边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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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自卫还击战老兵回忆录之四.

  (此篇原名129师参战老兵回忆,在本坛发表后,曾被各大网站转贴无数,此篇对一些地点和事件进行了进一步核实和充实,这是修整后的作品)
           惊心动魄的十九天!
            ----- 张福元七九对越作战回忆录

        (参战单位:43军129师386团一营二连)
                                临战补充

   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前,我是福州军区29军守备二师守备六团一营一连十班的副班长,当时驻在福建平潭岛上,执行海防任务。战前的二个多月,军委从各军区抽调战斗骨干补充到自卫反击战一线部队。我们这个班戴着大红花,全部被抽调补充到43军129师386团。

    我们从平潭驻地前往43军参战部队的时候,记得那是一天的下午3时左右,驻地留守的战友和群众及当地领导象电影上看到的那样,为我们这些即将杀上沙场的干部战士披红戴花,敲锣打鼓。当时的心情如狼牙士五壮士一样,是一种悲壮和豪气在胸中激荡,感到很光荣。对面临的死亡考验也没有多少考虑,大家知道,中越关系从越南统一以后就开始走下坡路,后来愈演愈烈 ,再后来,大概在一九七八年后,就经常在报纸和广播中听到越南人打死打伤我边防战士和民兵群众,并把地雷埋进我国边境地区,炸死无辜边民。。。。。。。大家都怒火中烧,当听说有参战名额分到我们部队时,不敢说大家都写了血书要求参战,我们连起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是报名的。很多人都写了血书,要求参战,要狠揍越南鬼子,为牺牲的边防战友和边防民兵群众报仇。当时的情况就这样,也许你们今天的年轻人不能理解或感到好笑。但我们当初就是这么走上战场的。

     但俗话说一头桔子树也没有个个甜。在我们乘上军列奔43军报道入编的过程中,也有怕死的。虽然几乎每个人都写了决心书,货很多人还写了血书,但有些人是被这种气氛感染或影响,也凑一下热闹免得给大家笑话,其实谁都怕死。我们连一起上前线的一个新兵,就在一个火车站换车时失踪了,至今也不知他的生死。但一二个怕死的人,也没有影响我们的斗志。其他部队是否有人开了小差,我不清楚,至少我们这一队,除了那个新兵,其他人都到达了目的地。当时,43军已经先行到达广西前线,我们到达广西贵县的一个部队营房临时驻扎,据说这个营房是原“塔山英雄团”的驻地,我们去时,早已人去楼空,他们可能先上一线了。这里有个补训团,我们这些从外地补充参战的部队和人员就先在这里补训整编;在补训团训练了五天,才坐上火车往43军报到。这年的春节。我们就是在去43军报道入编的火车上度过的。

    在广西前线,我被编入43军129师386团一营二连。一起来的原29军的战友分得很散,各自分到其他单位。然后就是高强度的临战训练了。驻地离中越边境还有七八里地。

     很快,作战命令和时间下来了,我们除了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包好,写上地址,邮的邮,寄的寄,托的托,尽量不在身上留物品,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都尽量空出来用来装子弹和作战物资。我连衣服领子上都塞进一些子弹。其实后来发现这纯属战前紧张和多余;特别好笑的是,出发时,每人发干粮,是九块压缩饼干,老兵和干部说是三天的干粮,每天三块,一餐一块就行了。我们这些兵和大部分干部基本是农村里长大的,见的世面不多,大家都没有见过压缩饼干,只是听说过,这回发下来了,大都好奇,这饼干有种特殊的香味,忍不住背后偷偷地吃掉一块,越吃越香,后来又吃掉一块,仗还没打,我就快把一天的干粮给报销了。

  后来,干部发现了,严令不许战前吃饼干,说干粮是重要的战斗物资,对胜利有重要保证,就象子弹一样,没打仗就不能乱打,谁要乱吃,就要当没开仗乱放枪一样处分,还吓唬我们说,我们团执行的可能是师里的穿插任务,要跑得快,打得狠 ,不恋战,而且没有后勤保障,弹药干粮全靠自带,如果到时缺粮跑不快,掉了队,当了俘虏,影响全团,后果自负!说得很多人张着大嘴咽不下去。可我发现其实很多人都在偷吃,有人说,谁知道过了越南还能活几天,说不定一过河就牺牲了,别连压缩饼干都没尝过。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早晨五点半,战斗就要打响,我们提前到达了出发地点。

  广西边境,忍无可忍的对越自卫反击战终于开始了,顿时,万炮齐轰,枪声密密麻麻的打得听不出点,就下雨加刮风一样,哗哗的响;火箭炮弹拖着尾巴“秀秀”地叫着从头顶飞向越南的军事目标,对岸炮弹爆炸发出巨大声响和光亮,被炸起的物品满天飞舞,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着,中越边界一片通红。尤其是河水,象洗了红纸一样,泛着红光,炮弹爆炸时被一闪一闪的,非常壮观。
   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场面和阵势,我们一边有点解气,一边却都有些紧张和激动,毕竟是第一次参战。马上就要冲进越南了,对面越南人到底在干什么,是我死,还是他亡,他们准备的火力如何?看着兄弟部队的战友已经从我们身边经过,投入到了血与火的战场,我们却还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心里面翻江倒海。

                                  初战三叉口

    我们团是开战的当天下午从广西水口关越过边界进入越南的。总体上我们的任务是配合合围高平的部队打穿插。主攻高平的是41和42军。我们43军抽调129师协助这个方向的进攻。而我们43军的另二个师:127和128师则协助进攻谅山。进入越南后,看到路边的房子都有被炮火和火烧过的痕迹,一些房子还在冒着烟。。。。。。

    第二天一早,攻击的炮火一延伸,我们部队向进入越南最先遇到的一个山凹展开进攻。在这个山凹口,我们别无它路,只好强攻,便主动出击,二营于是与敌人接上了火。经过一场战斗,攻下了这个山凹。到了下午,我们团全部顺利地通过了山凹口。

  经过了山凹口,前面又碰到一个叉口,这是一个三叉口,路口的形状象一个葫芦口,外小内大,三条路汇集在一起,越军在这个路口两边的山上部署了兵力把。其实那天天未亮,我们的侦察部队先到此地,本来作为我们打穿插的部队是要尽量避免与敌纠缠,尽快插到预定位置----四号公路,但敌人也不是傻瓜,对于主要的支撑点和有利地形都分兵把守着,到了三叉口也一样,与敌人对口令时就交上火了,我们不知这地方有多少敌人,一片枪炮声中,大家都呆在原地待命,我的位置在团的前卫,说来不好意思,其实山上大约只有越军一个排,可我们一个团的部队竟在这被堵得不能动弹。可见当初对越作战,我们面对复杂的战争环境和形势,确实有几天打得很乱。因为在越北这种地形上,山高林密,一片云雾,看不清山头洞穴,几个人跑来跑去东打几枪,西打几枪,让你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有很多敌人在前面阻击。

     冲过山凹口不久,我们排就接到命令准备攻击这个三叉口。我们当时的装备是这样:步枪手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一支,200发子弹,冲锋枪手加100发子弹,四枚手榴弹,外加洋镐洋锹各一把;此外还有水壶挎包,除了枪和手榴弹及子弹外,每人还加一个炸药包;如果没配炸药包的,就配一支爆破筒;班里还配有一挺机枪和一支四零火箭筒。机枪战斗携弹500发,四零火箭筒配火箭弹6发。

  全排全副武装奔向预定攻击地,在公路的拐弯处,突然看见原来29军一齐补充43军的同班战友小蔡在路边!我们在补训团5天补训结束后,就分开了。他坐在路边的地上,满脸泥土,全身也沾满了泥浆,一脸的沮丧。在即将发起攻击的战场上看见分别一阵的同班战友,我很惊喜,又感到很奇怪,问道:

    “小蔡,你怎么在这?”

        小蔡看见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说:

    “是你呀,副班长,唉,别说了,我受伤了,我们一个班全完了。”

       小蔡一边说一边指着后面山凹口说:

   “打那个山凹口时,我们班奉命攻击,就在前面的山头,我们先赶了一大群羊向上走,用来踏地雷,我们班就跟在后面,可他XX的,不知怎么回事,那羊绊着了连环地雷阵,把我们后面的人也一块炸了,全班死得死,伤的伤,都完了。。。。。。”

       我问:“那你又怎么没炸着?”

       小蔡说:“我刚好被一条藤绊倒,一倒下,那地雷就炸了,脚也受伤了。你们要小心。他们连水沟里都埋有地雷。”他伸伸腿,我看见他腿上绑着急救包。

     还没等我们多问,攻击的命令就来了,全排立即向山上发起攻击,也许是地雷都被前面的战友踏完或给炮火引爆了,我们攻击时没有遇到多少地雷。那时是下午,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能见度很好,在搜索中,渐渐发现了一些敌人的火力点,一会儿有战友说:那边有人,一会儿又听到另一边的战友喊;那边有敌人。一般一发现有风吹草动,我们的火箭筒就先打上一发。因为山高林密,草很多,枪除了壮胆,几乎没有作用,因为你无法精确的发现射击目标。只好靠火箭弹和无后座力炮先轰击,如果轰击后有敌人转移和逃窜,我们再密集射击。

    我和我班的战友刚冲到一个陡坡下,就听到前面战友大叫卧倒。原来是敌人的一个暗堡正用机枪向我们扫射。前面的战友都卧倒了,我们跟在后面,便立即就地寻找掩蔽物。我看见一个大石头,便带着几个人想躲在石头后面,可过去一看,那里已有有好几个战友藏在后面了。我们无法挤进去了,这时情况很危急,子弹冲着我们疯狂地追扫着,前进不能,后退也不行,旁边的大石头又有人先占了,只有二米外有一个水坑,我一恨心,心想,站起死,跳也死,不如跳下水坑,可谁知道水坑里有没有地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先跳了下去,跳下去后没有爆炸,心才放了下来,几个战友见我没事,也一齐跳了进来。

      接着,趴在前面地上的火箭筒手便先向越军的暗堡发射四0火箭弹,只见火箭筒屁股喷出一团火光,接着才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随着火箭弹击中目标发出的巨响,我就感到脸上一麻,大叫起来“哎呀”,原来是火箭筒离我太近,那尾喷口喷出的火焰喷到我脸上,我的脸立即象被千万把小刀割破一样,双眼一片漆黑,立即看不见了。心想,糟了,这回眼肯定被打瞎了;我这一声惊叫,可把大家吓坏了,战友都以为我中弹了,都转过头来看我。问,怎么了,怎么了,副班长,你受伤了?我双手把脸一抹,脸上黑黑的抹了一手黑烟,却没有血,眼睛先是金星乱舞,眼泪真流,没多久渐渐的能睁开了,这时我心里好受了些,就势用水坑里的水洗干净了脸,发现没多大问题,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这个暗堡被火箭筒手准确地击中,机枪立即哑了。这个火力点一完蛋,我们抓住时机大喊着冲上山。 我也带着班里的战友跳出水坑,向山上冲去。

     冲上山头,发现敌人基本跑光了。战壕里除了几支我国的五六式冲锋枪和几枚手雷外,没有任何人。那个暗堡被四0火箭弹掀翻了盖,有几个敌人的尸体,有一枚反坦克手雷,还看见五六滩的血迹,除此之外,山头上没有再发现其他敌人。我们看见敌人丢掉的中国五六式冲锋枪都还很好,也没破坏,心里不解,人都能跑光,为何几支枪带不走呢。后来,我们才知道,越军有非常充足的武器保障,山洞里到处藏有枪支弹药,走一个地方拿一把,就能就地拿起藏好的武器战斗。越军也许是为了转移更快或是减轻负担,只要命不要武器。 这与我们不一样,我们视枪为战士第二生命,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会弃枪而跑的。从这一点也可看出,当时的越军单兵装备,恐怕要强过我军。就如步枪而言。我和班长配备的是五六式冲锋枪,战士都是半自动。但我们在攻下的三叉口山头上找到的几支枪是五六式中国造冲锋枪和苏联造的AK47。人家都可以随便丢掉的武器,我们还没有全部装备呢。

   后来,在实战中,尤其是在丛林战中,我们发现,半自动虽然精度很好,命中率高,但在丛林作战中,冲锋枪更实用。因为一旦发现对方,他往往是藏在草从或树林间,一晃就消失,没有多少机会和时间给你精确瞄准,对这些目标要靠一定范围的点射才有效,步枪射速不快的话,很难打中敌人。半自动在这时其精度就没有什么意义。

    这个三叉口的要点,是我们排与越军的第一次交手,打得不算漂亮。对敌人的了解也很少,对他们的战法的适应,也不理想,牺牲过大了些;可见多年没有实战锻炼的我军在开战的初期,是有很多部队比较不适应越军的战法的,这在战后才发现,不但是我们部队如此,实际上我们在三叉口遇到的麻烦和迟滞,是在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头几天的战事中,相当典型的。越军在地雷应用的娴熟和老道上远远超过我们一般部队,他们的布雷技术及布雷后的实战效果令大家记忆深刻。地雷,从和越军的第一天交火中就在战士心里留下阴影,这个阴影伴随了整个自卫还击战。这个三叉口高地上看来敌人最多只有一个排,却把我一个整团挡了近半天。很大程度是因地雷使我们放慢了脚步。地雷在山凹口让小蔡他们的连队受了较大损失,在三叉口却反而没有重大的雷伤。尽管如此,一旦被地雷伤过的部队和战士,总会对它留下很重的心理阴影。

       攻下三叉口后,我们386团继续向高平方向的预定目标穿插。

             火   烧   七   溪©
    打下三叉口后,我们团的行军基本是沿着四号公路前进。

    七溪是我团穿插路线上经过的一个越南县城。这个县城其实很小,它所以会有点知名度,是因为县城附近有个机场。越南的一个省其实只有我们一个地区大,他的一个县也就只有我们一个乡镇大。当时的七溪有多大规模?如果你见过中国七十年代的某个小乡镇,就是那个样子。这个七溪县本无什么特殊的战略重要性,但因县城不远有了个简易飞机场。就因这么个飞机场,这个小县城的战略意义就有点显眼和特殊了。虽然这个机场几乎没用。但只要是机场,就是比较重要的军事目标,就必须破坏它,不留后患!七溪县城本不是我团的必攻之地,如果有越军重兵把守,我们386团是不会与他们纠缠的。但七溪还是被我们打下了,越军在县城没有作什么象样的抵抗,几个人招架一下就跑了,恐怕也就是他们的民兵吧。在机场却进行了一定的顽抗。机场是我们花了代价打下来的。我们在机场的争夺中,有些战士受伤,也有少量战士牺牲在这个地方。机场就不象县城那么几乎白拣了。

    进得七溪县城,发现人全跑光了。这个县城的建筑大部分是越南群众普通的茅屋,在我们这些中国军人看来,这些建筑实在太简陋,四面透风,我们家里放柴禾的房子也比他们好。有人说,四面透风就因为这里天气热,所以才要透风;但七溪县城里也有一比较漂亮的“高层建筑”,也就是一些二三层的政府部门,却做得比我们的政府建筑要漂亮,法国式的,小巧玲珑,勾边勾角,线条等等很精致。比我们的传统建筑要好看,也就是我们中国见过的那些小洋楼一样的风格。

      七溪边上的那个机场被攻下后,立刻对其进行了彻底的破坏,炸的炸,烧的烧,彻底毁了这个机场。至于七溪县城,后来也被付之一炬。本来他们的建筑就是些茅草木板房,那经得起怎么烧!这么一烧,再加上对那些“高层建筑”的爆破,整个七溪就基本没什么东西留下了;对七溪的一些比较坚固的建筑和军事目标,我记得撤退时大部分是绑上炸药直接爆破,但有些比较特殊的目标,为了安全,先绑上炸药,人员撤退到一定距离,然后用炮火引爆。
       七溪的大火烧了大半夜。

   我说过,越南人其实最恤命,从进入越南就发现,他们只要留命,其它的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在乎,不知是不是我们来得太快,还是那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也不痛心,总之一路上,看见很多物资都留原原本本一大堆一大堆地留在原地。在七溪,我们也缴获了很多物资。我们惊奇地发现很多看起来实在不起眼的越南茅屋和普通家庭里都有收音机,这可比我们先进。有趣的是,我们从民兵当晚在七溪缴获的收音机里,听到中外多家电台评述七溪之战,竟然有这样描述:中国军队今日攻占了越南的一座县城七溪。双方因炮火不慎,引燃大火,七溪县城陷入一片火海.......

       听到这里,我们都暗自发笑,其实中越双方在七溪并没有象样的交火。不过,对一些外国新闻机构的嗅觉对新闻事件的报道灵敏和迅速还是比较佩服的。看来我们的行动,都被他们的军事卫星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回国后,曾从报纸上看到有些外电甚至说中国军人用“火焰喷射器”在烧毁越南的民房。其实有的话也只是个别的,我们的火焰喷射器去烧那些茅草房?才没那个闲,太划不来了。那茅草房能值几个钱?又有什么军事价值?  

       火焰喷射器在七九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可派了大用场!我们步兵把火焰喷射器当宝贝使。在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大部分是在山岳丛林地带作战,如果从步兵兵器上来说,谁的作用最大?应该首推四0火箭筒和无后座力炮,另外就是火焰喷射器了。这玩艺喷出的火焰能转弯,对付喜欢钻洞和进行坑道作战的越军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克星了。越军打仗很油条,打得了就死顶,打得差不多了就钻洞,越北的山与我们南方的山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洞多,一个山头有时有上百个洞,而且洞里还有洞,一个套一个,有些洞又互相串通,要在洞里找人,很麻烦;一个洞,明知有人,要进去却不那么容易,因为你在明中,他在暗中,你一进洞一探头敌人就看得见,枪就来了;而敌人在暗处,洞又常不是直洞,是z型的,转弯处还有挡墙,他躲在中间,直瞄火器就不好打,可是只要喷火兵喷上一枪,一般问题就解决了。这喷火兵可救了不少人的命。 这个兵种要不是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出色表现,一鸣惊人,一直被不断地压缩精减,差不多都快绝种了。

  我们在七溪县城驻了三四夜。然后才转向高平方向。
                           惨遭伏击
        我129师参加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后勤人员和车辆被敌人伏击、牺牲惨重的事不少。主要发生在转战高平时期。其他部队如何,可能也有一些。很巧,我又遭遇到一次被敌人伏击的事件。说起这件事,就又要说起我们任务变更的来龙去脉了。
       我们排打三叉口立了功,当时打三叉口之所以让我们上,是因为我们排党团员比较多,战斗力较强,比如我们班,就有六个党团员。属于一把钢刀吧,关键时候用的。三叉口让我们攻下,凭良心说这任务完成的有点运气,敌人被打了一阵,火力点暴露无遗,地雷也没见多少,我们冲上去,没费什么很大功夫,算拣了个便宜,但也没有打死多少敌人。这个关隘,对我们129师和386团来说,都不是很有面子的地方,也用不着去争什么功。不过,再怎么说,打下三叉口我们出了力。因为这个原因,后来便没有再派我们执行一线的艰巨任务,这些任务都分配给了其它连队,他们也要获得实战锻炼。实践出真知,这话一点不假,实战出老兵,实战也出真知,那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真知,最沉重了。于是,自三叉口战斗以后,我们都一直充当配角,执行的是一些后勤保障任务。

        在战场上,运气很重要,但随着战事的复杂和扩大,运气不会一直都很好。我们后来的任务就是守山头,保障交通线的安全。这段坚守期间,部队的给养发生了一些困难,吃的东西保障不够。因为战线拉得比较长了,各个部队也比较分散,我们的人肩马拉的后勤保障系统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因此,很多部队等不及粮食补充,只好自行解决。这么一来,事故就接连发生了。

      我们师一个战勤排长带了六个人下山去越南人的村庄里找粮食,结果一去不回,后面的人见去了半天没音信。知道坏事了,便派人寻找,一时也没找到,师里为此还专门发了通报要各部协助查找,最后是发现他们全被杀死,叠埋在一个大坑里,身上的衣服也被剥光。自始至终,附近的战友都没有听到一声枪响或一声喊叫,看来他们是遭到了那些功夫不错的越军特工队的暗算袭击了。这些越军特工用的也许是微声或无声武器,不然,我们这么多人,混战起来的话,怎么可能一枪不发呢?到今天我也想不透,他们为什么]j
连开枪报警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们的对手,应该是那些越军的老兵油子,也是有二下子的,不是吃干饭的。
       自我从福建坐车补充到43军,火车进入广西境内后,我们就发现,这里的山变了,与我们南方其它地方的山有很大不同,我们是闽西山区长大的,对山并不陌生,也不害怕,但我们那里的山是丘陵,山包坡度都比较缓。那象这里的山,一个一个馒头一样,直上直下的。进入广西后,从车窗里看到这些山,心里就想,这回打越南看来不会轻松,这山怎么这么陡?明显的易守难攻。一座山,只要先爬上几个人,弹药粮食充足的话,居高临下,真可以万夫莫敌,下面攻击方要往上攻肯定要吃大亏呀;到了那边,没想到越南的山比广西的山还要恶劣,简直就象是《西游记》里描写的孙悟空他们遇见的那些妖山一样,藏起几个人来打伏击,那是天然的好地形。这种地形地貌,好打,也好跑,被袭击的人很难发现袭击者,也很难抓住他们。

   听到这些消息,我们都很悲痛,又很无奈。我们山头附近就有越南村庄,有没有人住不清楚,但他们没来打我们,我们也没有去打他们。民兵们是比较不守纪律的,这时也不敢乱跑乱串了。饿肚子时,也不是没有人提议到村里看看有没有吃的东西。但有了这件事后,我们都不敢随便离开阵地。因为越南那地方,已经是热带和亚热带,到处是茂密的植物,几乎没有光秃的地方,大象都藏得住,人就更不用说了。非常适于搞游击战和特工作战;大部队他们不敢与们碰,但小分队行动,最后谁干掉谁?关键是要看谁先发现了谁!也有流散较集中的越军被我们的搜剿部队打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全部歼灭的,因为他们中了我们的埋伏!那时我们常在路口、水源、可食作物等地方设伏,他们也饿肚子。打了几次伏击,越军都不敢出来了,想必那些越军伤兵因为饥饿和缺乏医药,也就只能死在洞里和山上没人知道了。 

  为了找饭吃,我们牺牲了不少优秀的战友,打仗攻山头,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但为了吃饱肚子,牺牲了那么多人,让我们对加强后勤保障方面有很多感慨。尤其是对空军的支援很是失望。倘若空军能空投一些物资,那些战友和领导又如何会牺牲?
       为了加强保障,来了很多支前民兵和民工。我们的任务便转到保护这些后勤部队和民兵。那次遇袭过程是这样的:我们协助的主攻部队42军,因连续作战,啃了不少硬骨头,损失较大,需要休整。我们129师和其它部队及担负后勤的一批民兵便要从七溪驶往高平附近接管42军的阵地。
  当天,我们129师由三百多辆汽车搭载着人员装备从七溪向高平开进。这时的高平已被攻克,沿途交通线也有我们的部队警戒。但在前住高平时,我们排和180个民兵,因车辆不足,被留在七溪县,等待车辆运输。
  当晚,民兵们打开了七溪一个粮站的后门,取出里面的大米和黄豆,生火做饭,吃了一顿多天来最好的晚饭,然后便休息了。

  第二天,开来了四辆汽车。我们排和那180名民兵都分别登上汽车,向高平开去。排长带着战士民兵和二挺机枪在第一辆,我坐在最后面的一辆。排长那辆和第二辆先开出,后面的这二辆车走没几步竟就“没油”了,于是停在路边。前面二辆车已开出去了。.
  原来坐在我这辆车上的一个民兵营长和我们军队的政治部副主任和一个卫生员,看见自已坐的车抛锚了,就下车追着前面的车赶了上去。但他们不知赶上的将是一场大祸......

  当天下午三点多至四点左右,一个受伤的民兵跌跌撞撞跑回七溪报告,说开出的车辆在路上遭到敌人伏击,他那辆车上的人员几乎全部牺牲,包括一名政治部副主任和5名放电影的战士及50名左右的民兵,最后只剩下二个民兵,其中一个是他,另一个受了伤还在原地躲藏。

  问他为何没被打死,他说车辆被击中时,他倒在车上装死,越军最后还是上来踢了他二脚,他仍不动弹;车下的人都被匆忙胡乱复枪,而车上的人本来炸得很烂,也就不知为何没再复枪,他得以幸存;而另一位民兵则是受伤跳下车后手里还有二枚手榴弹,他扔出一枚后,利用敌人的慌乱和硝烟,躲在草丛里,没被发现,现在还在原地等待........

  我们忙问:“排长呢?”

  他说:“他冲出去了,但车上也被炸了,驾驶员没死!”

     据他所说的当时情况是这样:排长在第一辆车上,后面跟了一辆。在路上遇到敌人伏击的时候,车箱上先中了一炮,上面的战士和民兵伤亡惨重,但他们车上的那二挺机枪进行了猛烈还击,向两边拼命扫射,火力很猛,可惜的是,因为看不见敌人在那里,只是看那里枪响有烟或火光就向那里打,只见排长那辆车加足马力强行先冲了过去,而后面的第二辆车却被打坏在路上;敌人朝汽车打火箭弹,汽车燃起了大火,没牺牲的战士和民兵跳下车还击,结果又被敌人的弹雨扫倒。结果,就这样牺牲了四五十人。

       排长的车冲出包围圈五公里多才停下来找人报信,结果他为此差点受了处分,因为上级认为他没有必要冲那么远就应该组织力量援救受袭车辆。可惊弓之鸟,在那样的山地丛林间的一条小公路上遭遇突然又猛烈的袭击,处置起来慌乱一些是可以理解的。他带着我们排打三叉口有功,这件事上有错,后来也就将功抵过了。

  听到这个惨剧,我们都极为震惊:从七溪至高平,主要交通沿线都在我重兵把守之下,周围也经过了多次清剿,敌人竟能在这路上伏击,而且牺牲如此之大!听到消息,七溪县城里的留守部队和我们立即由一位42军的副军长带队向出事地点奔去。

       开还没黑,遇袭现场就到了,很惨,牺牲的战士和民兵都被敌人补了枪,或者是被打了多枪,反正这些烈士身上都不至中弹一二发。当时天开始下着小雨,象是为这些战士和民兵致哀!血水和着雨水流了一地,红红的一大片;血肉残肢碎衣破片烂轮胎被踩得乱七八糟,我们那些牺牲的战士被集中放在一边,比较冷清,而那些牺牲的民兵和民工一边却很热闹,因为战士的亲人都在家乡,战友再悲痛,也不至于嚎啕大哭;可这些民兵和民工就不同,他们很多是一家人或者是亲戚朋友结伴上前线,看到自已的亲人被打成这个样子,哭得哭,叫的叫,一边为他们擦血,包扎,一边大声叫骂越南人。

  战场上人的生死有时就这么差在一瞬之间。看到这情景,我除了暗幸自己的运气好些外,也真说不出什么来。要是我的车一起来,对这个车队的打击,卡头断尾谁都懂,恐怕我这辆车将是最先被打掉的。但话又说回来,设伏的敌人多半是被42军打残的散兵游勇,人数不会很多,况且前后都有我们的部队驻扎,如果我们有四辆车前行,是否结果又会不一样呢?至少我们的抵抗能力会大大增强,车辆间隔也会拉长一些,敌人人手不够的话,也不那么容易下手,还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后二辆车为何没油抛锚,也一直是个谜!

      天渐渐暗下来了,我们把烈士们一个个搬到车上,一个个心情都很沉重。乘着天尚未完全黑,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一时更加不解了,这是一个山区里算是比较开阔的地带,一条公路先是从七溪方向平伸过来,然后渐渐上坡,再转弯,坡度并不大,那段平路两旁边有水田,并非山峡,也不是峭壁,视野应该是很开阔的;这段公路旁只有一个小山包和一片不高的石坎,总体上路段并不险峻,按说越军选择这样的地形打伏击并不上算,离这个地段前后不远,最多二三公里地就都有我们的部队警戒。但就是在这个大家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段,我们遭受了重大损失。看着地形,我好象突然明白了当时无法理解的一些现象:比这险峻的地段虽然有的是,越军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伏击车队,一是发现车上大部是民兵,车又只有二辆,突然袭击下反击能力不可能很强,二是因前后路段都有我军把守,他们只能在这段因我们认为安全而不驻兵的地段打伏击;当他们伏击成功后,因为时间很紧,必须赶快撤退,于是对车上的受伤人员没有太多的时间处理,而只对跳下车的人员进行了复枪。于是,才有那位报讯的民兵能装死逃生........

       在越北或类似越北的这种丛林地带进行现代作战,如果战线拉长,后勤保障就将会牵制住大量的兵力,现代化战争的弹药和物资消耗量极大,补充要求很迫切,这时,没有空军发挥保障作用的话,陆军的物资保障就肯定出问题。靠他们自行解决,在山高林密的丛山峻岭间,在弯弯曲曲的简陋公路上行驶坦克、车辆和人员,都是极为危险和得不偿失的: 要打击这些坦克、车辆实在太容易了。只要地形熟悉,在关键险要的地方埋上几颗雷,伏上几个人,就能让一支大部队动弹不得、死蛇一条,若再配合远程火炮标定打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机会不要给敌人留得太多。
     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大,作为我们步兵,在这种地方遇袭,谁遇上谁倒霉,那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我们的空军呢?由此我想到了很多,我认为我们对空军的理解和作用的开发是非常落后和偏差的。我们的空军只被用来作空防,而如何利用空军为地面部队提供各种有效保障这方面,我们不但在实际应用上,就是在基本的认识方面,其差距与美军相比也很大;我们从电影上看到,抗美援朝时期,美军的空军就为他们的地面部队提供了巨大的火力支援。我们底子差,想让空军为我们陆军步兵提供充分的火力保障还不现实,但为我们提供物资保障应该可以吧。在这次战斗中,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家里飞来飞去。我们的空军与陆军相比,总体上真的还象是个学走路的孩子,远没有长大成熟。

  牺牲的民兵和战友被拉回到七溪县城,安放在一个漂亮的三层楼房前面的大坪上。那个地方好象是七溪县的一所学校。

  我们班和剩下的民兵在遇袭的第二天才到达高平省会----高平市。
  
  这次战斗,排长的第一辆车冲出了敌人的伏击圈,车上因中了炮弹,战友伤亡惨重,但却有二位大难不死的战友成为“钢铁战士”并创造了战争史上的二个奇迹

       一位战友头部中弹,子弹从太阳穴部位穿进,然后又从另一边太阳穴穿出!他竟然没有牺牲,弹头在脑子里也没有发生翻滚现象。据卫生员讲,送到医院后纱布竟然能从这头伤口穿进,然后从那一头弹孔中抽出,说得可能有些夸张,但他头部被子弹穿透没死是千真万确的。

  另一位战友,也是在第一辆车上被炮弹炸伤的,胸腹部开放性爆裂伤,肠子全都流了出来,但也被救了回来,只是肚皮少了许多皮肉,一直在医院治疗,最后还被送到南京军区的一家医院治疗。回国后,连领导去看望他,说他肚皮上还包着层层叠叠的纱布,一直到我那年冬复员回乡,他都没有回到连队。

                                      血溅十七号桥

        前面说过,我们的连队在打了三叉口后,就一直充当配角,后面的作战大都是零敲碎打,直到自卫反击战结束,我回了国,才知道这次去越南打仗,其实不光是我们团,就是我们129师这次作战也基本是配合41、42军作战,也是一个配角。

      自卫反击战后期,我们的任务是保障交通线的安全,掩护41、42军顺利撤退。这个时候,我们守卫的是十七号桥。这座桥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规模,很普通的一座公路桥而已,桥的两边有我们各一个排二十四个小时不断地警卫着。桥下埋好了炸药,一旦部队撤退完毕就要炸掉十七号桥和公路上的所有桥梁。另外,对于撤退的安排也有了计划:凡是有军事和经济价值的越南目标,一律要破坏掉。

        眼看着我们就要安全回国了,事故却往往在收尾阶段发生。这种情况在我以后的生活中也出现过几次。我在十七号桥是负责物资的保管和分发。记得是那天很早,只要六点多钟吧。很多战士还没有睡醒。因有人来领物资,我起得较早。哨兵一身湿湿的雾水从门边经过,急勿勿地跑到连部报告,说发现对面的山上有二个人,又象我们自已人,又象是越南人,不大对劲。

      连里的人用望眼镜顺着哨兵指的方面观察,对面的人一会出现,一会儿消失,象是在观察,但又穿着便衣,分不清是越南百姓还是越军化装侦察。因上级有通报,要防止敌人对桥梁有偷袭炸毁的计划,经请示营部,决定派人搜索,最好能抓住这二人,问个清楚。

       于是,战士们都被叫起,这时,刚刚开饭,很多人一手拿枪,一手还在吃东西,大家带上武器,乘着薄雾,分二三路向对面的山上包围过去。这么一包围,刚摸上没多久,很快就有人大叫:“小心,有人.......他有枪。”接着就立即响起急促的连射声和人的叫骂声,这么快就接上火了,真有点意外。好家伙,原来这个山头敌人还不少,而且他们竟然都挖好了工事和猫儿洞,看来早在这个地方藏了不少时间了,作好了充分的准备。而我们竟然现在才发现。

     一时间,山头上枪声四起,杀声震天,人员乱窜,分不清眼前晃过的是自已人还是敌人;上面的手榴弹向下乱扔,下面的机枪向上乱打,横来竖去的子弹也在身边乱窜,这些枪、弹也不分不清是谁扔谁打的。

       我们的人进入密林中,基本也就是各自为战了,打得乱七八糟。山上草木太密,人一钻进去,就什么队形也保持不了了,因为你看不见身边的战友,别人也看不见你,之所以山上喊叫声四起,是为了联系,也就只有靠大声喊叫才知道战友在那。而一喊叫,就有可能遭来一阵刮风般的扫射。这个乱呀!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山头到处喊声震天的原因,这仗打得就象打猎一样。

       看不见方向和战友,大家也就本能地朝有枪响的地方跑。之所以这次自卫还击战斗会出现岩龙、陈全钢等孤胆英雄,我的亲身体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进入密林中,一打起来,人员非常容易跑丢或变成单独作战。在搜索途中,发现能藏人的地方,为了安全,往往先下手为强,扫上一阵,或投进一二个手榴弹,这么一来,有时就难免产生误会,自已人打自已人了,很快就有了伤亡:冲在前面的四个战友牺牲。

      我在攀爬中,遇到一个三米多高石砍,当我一只手举起,抓住石坎要往上爬时,身旁一声爆炸,那只左手掌下沿被一块弹片击中,手一松,从这个石坎下掉下来,摔在了乱石堆上。当时,并不感到如何痛,以为被什么绊倒,老想站起来跑,可就是站不起,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手上脚上都有血。知道自已中了弹,很奇怪,一看见血,人就没有精神,感到很痛了。后来发现除了手上那块伤,臀与腿部上也有了伤,粗粗看来还不是很严重,我自已取出急救包,自行包扎。这时,山上仍喊声不断。枪弹乱飞。我完全无法判断打在我手上和腿上的这些弹片是越军的还是我们自已人的。

        战斗的最后结果,因我们人多,山上的越军有五六人被打死。还捡了4把中国造冲锋枪,见了三堆血。他们都没有穿军服,是便衣。没有抓到活的,听说跑掉了几个。我们也牺牲了四个同志,受伤的不少。我是被人背着下山的。

  第二天,营部的一个通讯员在营部附近的山上砍树搭棚子。没想到那颗被他砍倒的树重重倒下时,正好压在一个躲在树下的越军,那个越军跳出来,看见解放军连忙举手乱摆,嘴里哇哇的乱叫,虽然不知他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和神态上看,应该是说:lGPi
  “别打,别打,我投降。”

 
  昨天的战斗,我们牺牲了四位同志,连我在内还伤了25人,却没有抓住一个越军,不料想营部通讯员砍树倒压出一个越军俘虏。这事在营里被传为笑谈。经审讯,他就是那天在十七号桥附近被我们打散的其中一个越军。

       因为我的伤还算轻伤,卫生员消炎清创后包扎起来,没有立即送回国。这个山头被我们清剿后,为了防患万一,对附近的山头和山沟和桥上桥下都进行了仔细检查。并对警卫和口令作了新的部署和更改。而且我们的口令常变,有时上半夜与下半夜都不同,因为通报上说一些越军特工的中国话说得极好,难分真伪,所以在口令的设计上我们花了不少脑筋。比如,有个口令是这样的:
         问:口令?
         回答:回令。

         然后才是其它对令。

        即“回令”二字就是口令。我们认为这样比较容易搅乱偷听者听取我们的口令。

       就在当晚三点,我们的哨兵发现有二个人靠近桥来。晚间的十七号桥警戒是极为严密的。那晚这个方向是双哨,一明一暗,最先发现这二人的是那个暗哨,看他们大模大样的样子,起先并没有注意,以为是兄弟部队的人或是自己人,因为我们晚上有时也有人走动的,靠口令识别,一般也没有问题,

       所以待让他们走近时,他才站出来,这时离得已经很近了,口令一对,他们答不上来,但也没想要走的样子,哨兵一看不对,也慌了,下意识中手头一紧,哗哗的就扫出去一大梭子,二人被打倒得重重地摔在路边。

       静静的夜晚突然响起五六式冲锋枪有点发哑的长点射,那声音格外的刺耳响亮,大家都以为越军来偷袭或报复,衣服都没穿,拿起枪跳下床就冲出门外。出去以后才知道是哨兵打死了二个人,那哨兵脸色惨白,还处在极度紧张之中,连说:离太近了,太近了.......

        这个哨兵其实在战术上是犯了错误的,一错在于太近才问口令。二错在于开枪在一般情况下也太早,并且作为暗哨,他不应该跳出来暴露自已,要是自已人,后果就无法挽回。但是阴差阳错,他错中有对,下手快,结果又歪打正着。那二个越军也真是该死,如果在白天,装成什么过路的,说不定还能蒙过去,但在夜晚前来侦察和偷袭则是必死无疑。到处都是枪口在等着他们下网,白天反而比较放松。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发现有人埋伏竟然不马上跑,也许是我们那个家伙违反常规突然跳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吓傻了,一时懵了吧?连长指导员高兴得半死,快回国了还捎带着创造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战绩!他们当场表示一定要为他请功。那哨兵不但命大,还挺走运!

      据看过的战友说,二个是越南人,身上有枪,子弹上膛,保险也开了,都被打成了糖葫芦串,一个掉在水里的家伙被泡得一身雪青,有一个头都被削掉半边,看来,哨兵的手开枪时肯定也在发抖,打高了。还说如果哨兵慢上一秒,恐怕就是他自已被打成马蜂窝了。因为他们的距离只有四米左右。而他们是两个人,带了三条枪,还有手雷。

   第四天,我们的连队仍在十七号桥守卫,而我因伤口发炎、化脓,被送回祖国治疗,离开了十七号桥。被送回广西崇左县的505野战医院治疗。

  当我们的战友回国后,告诉我,我走后,我们部队还参加过一次大规模的搜剿越军346师师指挥部的行动,越军这个师在七九年几乎被我军全歼,只剩下师指挥部没发现。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也很兴奋,象打猎找猎物一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轰,累得贼死,结果也没找到根毛。据说这情报和位置是空军高空侦察发现的,结果空军又被大家臭骂一顿。我当时相信了,后来才知道空军七九年根本没有高空侦察这回事。至于这个情报那来的,只有天知道了。

      他们还告诉我的是,撤回国的路上,分段负责,十七号桥及我团防区内,越南人的所有电杆等有军事价值的目标都被一个个炸毁。

  我从2月17日开始,到3月6号回国,度过了惊心动魄的19个日日夜夜。天天都睡在战场的山坡和猫儿洞里。这19天是我人生中最令人难忘的经历,那血与火交织的所见所闻,和身边发生的种种激烈的战斗过程也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以至于我有信心若能重走一遍当年的战斗路线,仍能报出每一场经历过的战斗细节和主要的地形地貌。这场战争的胜利是由千千万万的英雄战士浴血奋战、斗智斗勇换来的。决不能忘记那些为了国家的尊严而英勇战斗过的战士和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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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作战老兵作品之五:
  这是一部根据一九七九年对越作战41军368团一位参战老兵亲身经历改写成的记实体小说初稿,经初步加工后在网上发表,由于水平和回忆的缺陷,希望网友能提供一些意见和指导。以期能通过大家的帮助,成熟这部“战壕文学”作品。
                           作者:邱建兴  沈原
对越自卫还击战小说

            摇 曳 的 红 山 茶
              《热血颂》
当你离开生长的地方梦中回望,
可曾梦见河边那棵亭亭的白杨?
每一棵寸草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
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
你奔向远方,带着亲人的希望。
你奔向远方,带着火热的衷肠。
最艰苦的地方总有那战士的刚强,
勇士的肩头肩负着多少人心头的崇仰。
谁不知道生命的可贵?谁没有幸福渴望?
你默默无闻的足迹写下不朽的篇章
你和我们同在,把美好未来开创。
你是国魂是军魂,你是中华的铁骨脊梁。
 
                 为了牺牲的战友永远不被忘记-----题记
             
                二、冲锋枪连
 
  列车进入南宁火车站已是第三天下午。下了列车,大部队全都改乘汽车,按指定的路线和方向各自开去。。。。。。。
  二月八日晚,吴刚所在部队经过二天的汽车行程,来到广西边境靖西县的龙邦公社。这个公社处在丛山峻岭之中,四处受高大的石山环抱,弯弯曲曲的公路从内地延伸而来,从这里到国境线只有二公里的公路。据说,这条公路在我国支援越南抗美救国战争期间,运送了不少粮食武器和各种物资。
  公社办公楼的左前方五十步开外,是公社的大礼堂。也是剧院。吴刚他们就住在这里。剧院旁边 的那几幢民房,前不久被越军的炮火炸坏好几处,现在这边的居民大部分已撤离到安全地方,公路上看不见行人。看不见车辆,一片淡然。
  自从离开福州部队,吴刚每天都很累,很忙,直到今天,吴刚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固定的地址,没有睡过一晚的好觉。连日的跋涉,使他感到很疲劳,吃完晚饭后,便倒在自已的铺上睡着了。
  隆降的马达声突然在附近响了起来,这轰轰隆隆的马达象来了千军万马一般。震醒了吴刚和战友们。由于过度疲劳,吴刚没有理会窗外的一切。睡回原来的位置上,直到本班的战士把他叫醒:
        “班长,你快看,咱们的坦克到了,还有很多装甲车拉着大炮。。。。。。”
  吴刚发现新的情况,便迅速从铺上爬了起来,一看表,已是九点十五分了。吴刚觉得还没睡够呢,他穿好衣服来到礼堂门口一看,一辆辆穿着伪装网的坦克和装甲车正隆隆地开过来,地皮在颤抖着,尘土飞扬在礼堂上空。装甲车后面跟着一门门大炮、火箭炮及高炮。坦克车上那耀眼的八一军徽鲜艳夺目 。装甲部队到来后,周围的一片空气立即活跃起来,步兵战士们围着坦克和装甲车,新奇地看着这些对他们而言仍很陌生的重型装备,问这问那,又摸又爬,装甲兵一边介绍,一边与步兵拉呱着。。。。。。
   天亮后,刚吃过早饭,约十点左右。一辆地方的汽车满载着粮食和猪肉从内地开来。随着这辆车的到来,各连的炊事班在他们停了几天的烟火后,又开始忙起来了。战士们也因连吃了几天的压缩干粮而非常盼望着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
  吴刚和其他班长则被连长集合起来,按指定的地址去为本班战士领装备。车上卸下了一箱箱的木箱。里面是一支支崭新的步枪和冲锋枪。吴刚为本班战士每人领了一支崭新的56式铁把冲锋枪。油光锃亮的铁把冲锋枪一发到战士们手中,全班同志都爱不释手。摸摸这,摸摸那,把枪机拉得卡卡响,把刺刀拉起来又合上,合上又拉起来,空气中强烈地弥漫着枪油的味道。整个连队都响着拉着自动武器枪机的卡拉卡拉声。那声音显得多么英武和生猛冷峻。武器,战士的第二条生命,战场上,它就是你的保护神。手里拿着武器,战士心中就会陡然升起一股豪气和强者独有的力量感和胜利感,整个人都好象长大了许多,有劲了许多!吴刚看到本班的武器如此精良,想象着弟兄们上十支冲锋枪齐射时的火力绵密度和强烈的震憾场面,心中油然产生了一丝满足和骄傲感。
  众所周知,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还击战,我军步兵班自动武器的标准配备是一挺轻机枪加正副班长配的二支冲锋枪,其余战士配的是56式半自动步枪或少量的63式自动步枪。当初吴刚所在连进行武器配备的研究时,曾经计划在每个班配二支半自动步枪,其余配冲锋枪。配备这二支半自动步枪是为了对付一些较远距离的敌方目标。但六连的战斗任务下来以后,得知连队首战将是以敌八姑岭为进攻目标,首战就是近战和夜战,经大家的经验和研究,认为还是以增强自动火器的火力为上。尤其是夜战,因目标难以精确瞄准和捕捉,要靠点射,还是先全用冲锋枪,看战场实践效果再说。如果需要步枪,回来补充也不迟,因第一个进攻目标八姑岭离国境很近。
  这个共识很快达成,于是,全连步兵班从班长到战士全部配备冲锋枪。这在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部队中也是比较罕见的。后来的实战也证明,当初这个决定和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和明智。
  
   二月十五日上午,123师368团整个团的指战员集结在龙邦小学门前的运动场上。召开誓师大会。大会在极其庄严的气氛下进行。大会开始,全场鸦雀无声。
  团政委举着团队的军旗走到中央,身后是一队雄纠纠的冲锋枪护旗手。指战员排列成一行行的方阵站在下面。军乐队高奏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和军歌后,团政委先作了战斗动员,然后团长作了报告和指示。各营、连的战士代表发了誓言。每个连队还派了代表上台读了请战书。最后,团政委将军旗挂在讲台中央,领着全团指战员宣誓。政委一句句的领着,战士们高亢地跟着:
  “我们是人民军队,我们是英雄的军队,是祖国的钢铁长城,为了党的事业,祖国的建设,人民的幸福,我们愿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南征北战,为保卫祖国的领土完整,维护世界和平,愿抛头颅,洒热血,战斗到底,永不叛国!”
  战士们喊着一句句的钢铁誓言。呼着一句句雄壮的口号。声音震憾着山谷,山谷发出一阵回荡,由近而远。。。。。
  龙邦这个边境公社。自从越军经常对我进行挑衅,边民的生活就没有一天安宁。特别是近来,越军频繁向这里开枪打炮,打死打伤边民多人,使这里的边民有家难归,有地不能种。吴刚他们到这里几天来,群众纷纷向指战员控诉越南当局的罪恶行径。使战士们加深了对越南反动当局的痛恨。一颗颗愤怒的火苗,就这样点燃在战士们的心中。
  当晚,回到驻地,驻地的群众知道他们很快就要杀进战场,都送来了他们仅有的最好的白米配猪肉的饭菜。战士们吃得特别香。吃完饭后,全连的班长、副班长、党团员全部集合到连部,连长宣布上级的作战指示:
  “同志们。快上战场了,我们连已向上级递交了请战书,全连战士要初步制订战斗计划。上级命令咱们连指战员,特别是在座的,在明天之内,要迅速学会使用军事地图,掌握战斗中的联络、通讯技术和记号特征。明天早上,每个副班长带一名战士到营部领取爆破器材、弹药、破网剪、压缩干粮、钢板鞋及各种装备;班长跟我去看地形及进攻路线、目标。”
  连长最后加重了语气说:
  “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就要到了,咱们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连队的骨干、共产党员,连队的各项战斗任务能不能完成就要看咱们在坐的同志。回去后,各班根据本班的情况,分成几个战士小组,给战士们说明后。绝对不能有消极因素和怕死行为。时间紧迫,以上任务要求同志们回去抓紧时间完成。解散。”
  口号和保证是喊过了,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面临即将到来的枪林弹雨你死我活的战场厮杀,光凭几句传统口号是远远不能解决思想顾虑的。吴刚自已,也有很多心理问题没有解决,比如,越军的作战特点,装备情况,具体的地形介绍,对面敌军的布防力度,战场自救的知识,等等,都没有提供更多的介绍。他回到本班。安排好了其它事务后,想给战士打打气,就用深沉又严肃的口气说道:
  “战友们,我们班是全连的尖子班,我们要以自已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上级交给咱们的各项任务,平时的苦练,如今就要用于实战了,咱们都练得了一身过硬的本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尖子的标准要求自已,发挥自已的特长,为咱们班,咱们连队争取更大荣誉。”
  说了这些,连自已也感到苍白得很。但他能说得也就这些。只要在这个时候,吴刚才深切地感受到,部队那些负责士气和政治思想工作的政工干部们,战斗前后如何解除战士的疑虑,如何在心理上提供某种有效的支撑,他们要掌握和学习的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吴刚他们所住的会堂。距离国境线有二公里。走出一条稍开阔的公路。上一条坡,下一条坡,就是边防关卡。关卡旁边是176号界碑。越方边境检查站与我龙邦边境检查站相隔不到二十米。两检查站之间约十米左右的空地,就是两国的边界线了。
  翌日清晨。炮连和重机枪连各分一个排的兵力配合到吴刚所在的368团六连。他们带来了三挺重机枪和六门八二无后座力炮。这些铁家伙放在连部,黑压压的一大片,给连队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火力上都增加了很大的力量。
  全连的班长跟着连长去看了地形回来,已是十一点多。这时朱成军到营部领了许多器材回来。午饭过后,吴刚集合全班,宣布将本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第一组由吴刚亲自担任组长,并另加三名战士。第二组由朱成军加二名战士组成;第三组由一位叫周祥发的湖北籍老兵加二名战士。然后他按规定每人发了350发步机弹、八枚手榴弹、五天的干粮;每人又发了一双钢板防剌鞋及二个急救包。每个战斗小组发一把破网剪、爆破筒二支和二个十五公斤用铁链扎着的炸药包,以及吊绳等物资。
  作战物资发放完毕,又各自包扎结实后,已近傍晚。吴刚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整个龙邦都静了下来。这一晚,周围特别的静,可每一个即将冲上战场的战士们的心和思想却剧烈地跳动着。 
  吴刚的身边躺着副班长朱成军,吴刚这时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身边的冲锋枪挪了挪,便翻了一个身,看见朱成军平平地躺在身旁,身上已穿上了整齐的装具,他放在身边那支擦得铮亮的冲锋枪,在夜色中闪着森冷的寒光,一双大眼睁得圆圆的,紧闭着嘴,直盯盯的望着屋顶,他把手伸过去,摸到朱成军的手,朱成军立即把他的手紧紧握住。二颗年青的老战士的心,通过这紧紧的握手,连在一起。
  大家都静静地躺在了各自的床位上,虽然互相都没有说什么,可谁都知道,别的战士也跟自已一样在黑暗中还睁着双眼,可想而知,即将临战的战士如何能合得上眼,有那个战士能睡得着呢?全班战士,各自躺在自已的雨衣上等待着,默默地等待着自已人生中将要到来的那壮烈的时刻。

           三、八姑岭上第一枪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傍晚六点三十分。
  微风依旧一如既往地轻轻拂扫着边境线,小草儿随风在轻摇,虫儿仍在啾叫着,树枝的倒影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和狼藉,南疆虽已是早春,但这里还是使人感到寒冷。
  好象一片宁静的边境后面,千军万马却在磨拳擦掌!当夜幕渐渐把整个大地盖了起来,随着那一声“出发!”的命令终于传到耳边,每个战士的血管都立马“呼”地不禁膨涨了起来,心脏也立即在加速跳动着,黑暗中看不见战士的脸,可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热血冲得发烫通红。
  全副武装的战士们静悄悄地向边境线出发了。
  寒风夹着细雨,细雨淋湿了路边的小草,也淋湿了战士们的行装。在肃静的夜里,指战员们瞪着一双大眼,努力跟紧前面的战友,排成一路纵队,拉开两米右右的距离。悄声地向着越军前沿阵地摸去。。。。。。。
  
  战争啊战争,对于在和平环境下长大的战士们来说,是多么的生疏和严峻。如今他们就要用自已的鲜血和生命,去探索和体验战争的奥秘和残酷。他们知道战争会有牺牲,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不希望自已能活下来,因他们都还很年轻,他们家中有生他养他的父母,有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有心爱的情人,有妻子儿女,有许多人生的幸福没有品尝。但咱们的战士,面对战争,却要用自已年轻的生命在充满死亡和仇恨的枪林弹雨中勇往直前,以自已的牺牲换取战斗的胜利和祖国的尊严。人间最可敬的情操中,战士冲上战场时的豪情是最值得令人敬仰的。
  随着国境线越来越近,每个人的心跳也都在逐渐加快,拿枪的手心里在细雨扑面的寒冷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一层冷汗!冲锋枪的护木上变得滑溜溜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听得出来,每个战士的上下牙床也都拼命地打个不停,发出阵阵“咯咯咯”的声响。不知是由于路小还是紧张,许多战士“噼里叭拉”地掉到田埂下面,发出沉重的闷响,但这些身负装备掉下去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发出一声叫唤。掉下去,便默不作声地自已爬上来,继续前进。  
        快要跨出祖国,进入越南国土了!
  连长和三个排长在一旁小声地不知说些什么,从他身边经过时,听起来平时说话中气十足的连长这会儿也变得很口吃,嘴巴里也不时发出“咯。。。。。咯。。。。。。”的声响,大家知道,连长他们也跟大家一样,他也在发抖!
  夜里十一点半,368团进攻部队全部越过了国境线。踏上了越南边境。一踏上异国土地,精神上就好象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样,感到了一种从心底深处浮上来的不踏实,负载着沉重装备的双腿也轻飘飘的,其实这时离敌人的阵地还远。
  一过国境,他们改走小山路。368团六连和四连第一个进攻目标是距离越方检查站背后约八百米外的
越方第一道防线-----八姑岭。
  八姑岭位于越南茶灵县境内。八个山峰由低向高错落有致地向内延伸,俗称八姑岭。八姑岭地区山场广阔,植被茂密,山洞众多,山下有一条公路通向敌境纵深。与邻近的八达岭一起,守敌为346师677团3营的部队,守卫八姑岭的是其10连,是敌人的一个加强连。吴刚所在的六连担任这次战斗的主攻,四连在他们右侧,实施迂回佯攻。
  夜色中,八姑岭静静地起伏在前方,夜色中的八姑岭看起来挺文静的,但这时那秀丽窈窕的山峦曲线却在吴刚和战友们的眼中变得那么的狰狞。那上面,有地雷机枪和迫击炮,这即将决一死战的敌人是一支与我们同样自负的军队,二支军队都有极为自豪的历史,都曾经战胜过世界头号强国。当明天的曙光再次升起的时候,我们是倒在上面的阵亡者还是将其踩在脚下的胜利者?
  经过侦察,发现八姑岭第一峰上的敌人有二个岗哨。为了战斗的顺利进行,连长悄声的命令一排派一个班将八姑岭第一峰的岗哨先摸掉。
  第一峰上,越军正点着马灯在连夜构筑工事。我军大部队将在明早凌晨才发动总攻,而他们却早早地作了准备,看来敌人对我们的进攻时间也掌握得相当精确,有一定的预知,不然,不会连夜挖工事作准备。但他们仍然没想到我们这个“东线北集团”攻击方向上会来到这么快。
  排长叫来吴刚轻声命令:“二班长,你们马上把一号高地上的敌哨摸掉,为后面的大部队开辟通路。”
  “是,二班,跟我来!”
       吴刚听到排长的命令,下意识地回答着,其实他对于什么任务都没有把握,可作为军事条例规定,命令是不可违抗的。 吴刚才说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发现喉咙里不知为什么干涩的很。仗就在自已手里打开了。这回绝不是以往模拟了多次的训练,这是在实战。在自已的后面,不知有多少双首长和战友的眼光在看着他们、盯着他们,任务能完成吗?要完不成任务,岂不耽误了整个战斗?要是耽误了整个战斗,自已将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一般。
       “排长,有没有匕首?给我找几把匕首。”
         副班长朱成军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那声音显得还很自信。比自已沉着多了,这让吴刚很感到有所依靠。
        排长应了一下,转身去了,不一会,就从后面赶回来,手里不知从那弄来了二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上的剑型剌刀,交给朱成军:
  “没匕首,这刺刀将就着用吧。”
  朱成军试了试锋刃,虽是没开刃的刺刀,但刀尖挺利,扎人绝没问题,也觉得满意:
       “行了!走吧。"
        “ 慢点,你们把武器弹药全部检查一下,决不能粗心出大事!”
         排长一边拦着他们,一边又说了这句有份量的话,毕竟是军官,考虑得就是比战士要周到。
        这一句提醒了大家,纷纷把冲锋枪拉到胸前,随即传来一阵“哗拉哗拉”的枪机拉动声。这声音在周围的战友听来,显得特别的庄严和壮烈。这会儿,手里的家伙可千万不能闹事。看见敌人,自已的命就决定在它们身上了。
      “把帽子反戴,反光的东西要藏好,水壶等会响的东西都留下,别碰出声来。”
        排长帮着他们把水壶等不用的东西都卸了下来,然后又给他们扎紧了袖口和裤腿。
        难为了排长的细心,连帽子反戴也想到了,那是怕帽上的五角星在敌人的灯光下发出反光。排长对这些马上接敌的战士的关照,既象是为赶场的演员准备着戏装,又象是为出嫁的妹妹在整理着出门的嫁妆,战士们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感激。这就象自已的亲兄长一样在关照着自已要冲上战场的兄弟!此时此刻,他们深深地体会到了“战友”二字的份量。在敌人面前,只有“战友”才是你的希望和依赖,也只有战友才与你并肩战斗,赴汤蹈火、生死与共。
        “走吧,小心点。等待你们的胜利消息。”
        排长的最后一句,在吴刚听来,怎么就跟许多电影里说得一模一样。是电影真实反映了战时的语言,还是战时的人模仿了电影里的语言?
  吴刚带着他的二班,在黑夜的掩护下快速地冲出队列,黑夜中,留在后面的战士们只听见他们行走时发出的一些与树木草丛的碰擦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八姑岭从远远望去,除了几点发黄的灯光在摇曳,死静一片。
  二班的战士在怪石嶙峋的石缝中摸索着,他们辟开茅草、荆芥,爬上一道道绝壁,越军八姑岭第一峰阵地慢慢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四五十米开外,有三盏马灯亮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十多名越军正光着上身,有的挖着泥土,有的抗着树木,紧张地构筑着工事。敌最前面的一道战壕已经挖好,现在在挖隐蔽部和通道,他们的武器好象都不在身边;二名放哨的越军则横着枪站在一个岩石下。。。。。。吴刚叫来朱成军,命令他的第二小组将前面岩石下放哨的二名越军干掉。班副接了命令,拔出刺刀,带着小李、小韦二名战士向敌哨摸去。。。。。。吴刚和其他战士在距敌四十米左右的地方,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轻轻地打开了冲锋枪的保险,枪口齐齐刷刷向正在修筑工事的越军瞄准,那几盏马灯发出的微弱的灯光,随着敌人身体的活动,在吴刚他们冲锋枪的准星上不时地跳跃着几点反光。。。。。。
  尽管由于全线总攻时间还不到,吴刚他们不能轻易开枪,免得带来不好结果。但这完全取决于朱成军他们的行动结果。他们睁着大眼,看着朱成军他们一点点地向前移动,只要他们一旦有什么不利,吴刚他们就将立即开火。打响这个方向的“自卫还击”第一枪。
  时间过得好慢。这短短的四五十米象是有一公里那么远,那么长,朱成军他们已经离敌人只剩下十米左右了。敌人还没有发现。
  深夜一点十五分,吴刚看见朱成军和二名战士爬到了距离放哨的敌人几步远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在作最后一跳的准备,吴刚屏住呼吸,瞪着大眼注视着他们,突然,只见朱成军带头象一头腾空而起的豹子一样,迅即跃起,后面二名战士也站了起来,举起锋利的刺刀向敌人扑去。。。。。。。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只见眼前火光一闪,接着听见“轰”的一声爆炸,一团硝烟和碎石泥土升上半空,朱成军带的一名叫小韦的战士踩响了敌哨前的一颗地雷,火光烟尘裹着他倒了下去,正要扑向敌人的副班长朱成军被身后的意外爆炸给惊呆了,黑暗中看不清不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敌人发现他们扔过来的手雷?朱成军面对这种突然情况,显露了一个老兵的灵活和很强的应变能力,只见他立即扔掉“匕首”横过枪来,火舌立刻从他的腰间喷射了出来,“嘎嘎嘎”他对准二个放哨的敌人打响了冲锋枪。枪口射出的火焰几乎舔到敌人的身上,有点发哑的五六式冲锋枪那独特的爆音在夜空中的八姑岭上狠狠地撞击着、回荡着,人在全神贯注又极度紧张的状态中,对这突然的枪声感到特别的震撼和爆烈!连枪声也好象与平时训练时听到的不一样。
  昏暗的灯光下,两名站哨的越军重重地倒了下去,发出二声闷响,一个被击倒的越军向山坡下滚去,刚好掉在水田里,发出“叭嗒”的一声水响,正在挖工事的越军,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吴刚他们这边的机枪和冲锋枪也跟着狂叫起来,挖工事的敌人有些被打得四脚朝天,有的歪倒在马灯旁,没被打中的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向工事深处拿枪,他们全都空着手。。。。。。。
  嘶哑的枪声,打破了沉寂的夜空,一会儿,附近越军“八达岭”上的14号高地、16号高地的枪声也响了起来。一时间,八姑岭上枪声大作,弹道交错,火光冲天,战斗不得不提前打响了。这离全线预定总攻的时间早了三个多小时。
  三盏忽明忽暗的马灯仍在孤零零地亮着,照着周围几具死尸那惨白的脸,却没有了一个活着的越军。 
  被吴刚他们的猛烈火力和突然袭击打得昏头昏脑的八姑岭第一峰的越军,剩下的都钻到了掩蔽部里。  
       “叭、叭、叭”只听一阵乱枪,三盏马灯一一被打灭。
        周围的黑暗重新覆盖下来,负隅顽抗开始了:从防炮洞里扔出了手榴弹,从各个方向射来各种枪弹。有时也打出一发四零火箭弹,但敌人一打火箭弹,尾喷口的火光就会暴露射手的位置,刚好给我军指示目标,立即招来一顿密集射击。不知是敌人的火箭筒手被乱枪打死,还是他们也发现尾火容易暴露位置,再也没有火箭弹打下来了。
  吴刚观察了一下地形,再根据敌人的火力强度,确认原来上级传达的情报是准确的,这个山头,也就是一个排的样子。但眼下要从敌人正面拿下阵地是要吃亏的。密集的枪弹从吴刚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吴刚见状,命令机枪手正面牵制敌人,自已带领三名战士迂回到左侧刚挖到一半的交通壕里。沿着交通壕沟向敌人的隐蔽部摸去。朱成军和另一名战士则在岩石边上挡住敌人的退路。敌人躲在猫儿洞里一边射击一边在“叽哩喳喳”的说些什么。吴刚他们就顺着越军说话的声音摸去。。。。。。
  敌人很分散,一个敌人基本有一个防炮洞。吴刚征对这种情况,便在每个防炮洞前扔出一枚手榴弹,敌人一个个被炸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听见这边打响了,知道吴刚他们摸上来了,朱成军和另一名战士从上面右侧往左边包抄过来。敌人三面受敌,抱头鼠窜。最后都被逼集中躲到了排指挥所里进行着最后的抵抗。越军从这个指挥所里把所有的家伙都用上了,包括高射机枪在内,向四面八方扫射着,并且扔出一串串的手榴弹。越军的报话员用绝望的声调声嘶力竭地呼救着,发出悲凉的声音。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那临死的人才有的声调,让人感到有点可怜。
  吴刚和朱成军汇合到了越军排指的隐蔽部前,以前几天刚学会的几句越语向里面喊起来:
  “诺松空越(缴枪不杀)”
  “牙得衣(出来)”
  “宗堆宽宏斗辟(我们宽待俘虏)”
  “空抖杭提丢叶嘎恩(不投降就消灭你们)”
  越军听见叫唤,一时竟停止了射击,好象在仔细地聆听和辩别着这似是而非的母语。吴刚他们又七嘴八舌地重新叫了一遍。越军听见我们半生不熟的越语,不但不出来,反而在洞里哈哈大笑,然后骂了几句什么,接着又开始向外射击。射孔里飞出一颗手雷,滚到吴刚脚边,手雷滋滋的冒着兰烟,还打着旋,吴刚看还没有爆炸,便一脚将手雷往洞里踢去。手雷在洞中爆炸了。随着爆炸,洞里惨叫声一片,乘着里面的越军乱了起来,吴刚他们先冲着门内狠狠扫了一阵,接着再扔进几枚手榴弹,爆炸后,洞内发出各种惨叫,然后冲入洞中。洞内硝烟弥漫,尸横满地,一个尸体压着一个尸体,冲锋枪和手榴弹在洞内的杀伤很彻底,仅几分钟前还能疯狂扫射并叽呱乱叫的八个越军,看样子全被击毙。
  战斗持续了一个小时,作为主攻的二班,牺牲了一名同志,朱成军受了轻伤,吴刚的衣服和水壶被打破了。
  深夜二点多钟,在八姑岭的第二峰上,六连和四连正以猛烈的火力向第二峰进攻。敌我双方都打得很激烈顽强。火箭筒、八二无后座力炮、高射机枪、重机枪及各种火器都用上了。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道道兰色的弹道光忽闪忽闪的掠过眼前身后,一阵阵爆炸的巨响震荡着每个山谷。爆豆似的枪声以及呼啸着的流弹横七竖八地划破着夜空。
  吴刚他们在第一峰上打扫了战场以后,来到了那位踏响地雷而牺牲的战友小韦身边。他伏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小韦被地雷炸得血肉模糊的断腿,从腰间摘下一个急救包,深情地给战友的伤扎好,尽管他已经不会流血了。然后慢慢地卸下战友身上的枪弹,背在身上,又小心地把这位战友的遗体抱到岩石底下。。。。。。。班里战友们跟在后面,每个人的眼泪都不由自主地一串串地掉了下来。是呀,这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叫小韦的战友,昨天晚上还身子贴着身子跟大家睡在一个床上,一个小时之前还与大家一起爬山、行军,可现在就和全班全连的战友兄弟们,也与生他养他的父母和这个世界永别了。吴刚的心里感到有团棉花堵住一般,胸间好疼,他摘下已被雨水打湿的帽子,紧紧地捏按在心口上,好象这样心里能减轻些疼痛;第二峰上的枪炮声仍在激烈地爆响,班里的战友也都把帽子摘了下来,低下头,向牺牲的战友致哀告别。
  吴刚面对地上牺牲的战友,嘶哑着大声喊道:
  “小韦,我们一定为你报仇!。。。。。。一定要为你报仇!”
  他不知道这时要说什么才能表达对战友牺牲的悲痛,只感到"报仇"是对死者的最佳安慰和和对仍然活着的全班战友的最好激励!
  凄楚的喊声引来了全班低声的嚎哭,那些新战士面对这活生生的第一次死亡,哭得鼻涕横流,有些则哭得咬牙切齿。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他们来了。抬担架的。”
  背后有人说道。吴刚回头看了看,知道是抬担架的民兵们上来了。四五个民兵放下担架,看了看吴刚他们,看他们没有什么拒绝,就把小韦抱到担架上。吴刚手里拿着小韦的军帽,最后一次为小韦整理着遗容,他正要把军帽给小韦戴上,想了想,又把小韦军帽上那颗鲜红的五角星摘了下来,别在自已的胸前,他当时的想法是想给小韦的亲人留下这个纪念。再单腿跪着,把帽子给小韦公公正正的戴上,慢慢站起身,戴上自已的帽子,接着举起右手,代表全班,向牺牲的战友庄重地敬了最后一个告别军礼!
  牺牲的战友小韦被民工们的担架抬走了。吴刚把他被地雷炸断的拉着许多筋络的断腿也放上担架。他不愿意小韦断离的肢体就这样永远留在这个异国他乡。
  抬架队已经走远,吴刚他们依依不舍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随后撤下阵地。
  五分钟后,吴刚他们已经沿着八姑岭的山脉向第二峰摸去。他们没走多远,越军用来援助第一峰的炮弹就如冰雹似的砸了下来,第一峰上,发出一阵阵巨响,乱石泥土被炸得满天飞舞。。。。。。
  第二峰上,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第一峰到第二峰大约还有一华里。吴刚他们在蒙蒙的夜光下,沿着越军走过的小路,摸索着冲向第二峰。
  第二峰的地势比第一峰险峻得多。在制高点的正面二十米的地方,有一深涧,约有丈把深,涧底满是突起的怪石。涧面不宽,看来以前有一根独木桥,现已被越军拆掉。人要从这涧面上跨过确实有点难。由于这天然的屏障,越军疏忽了这个地方。制高点平地凸起,左右二侧布满天然工事。经越军加以构筑,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这个制高点俯瞰着第二峰前的大片开阔地。完全可以控制八姑岭山脚 下的那条公路。这个高地对我们后续部队的深入有很大的威胁。第二峰背面有一条交通壕。可直达顶峰。三号高地上的火力随时可支援第二峰。在八姑岭和附近的各个山头上,越军“英雄团”的一个营分布在那里,他们筑成了环型工事,布设了交叉火力,这个目标易守难攻是非常明显的。
  第二峰的左侧。六连被越军猛烈的火力压在一块开阔地前面前时受阻,不能发扬火力。情况十分危急。连长他们也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这时,吴刚他们班的人马也迅速来到第二峰前的山涧里。前进受阻,急得战士们团团转。敌人的机枪不时地往这边扫来,在这紧急关头,又是朱成军想了一个办法。将武器弹药卸下,然后象跳远似的一个个跳了过去。再将全班的装备扔过去,战士们也一个跟着跳了过去。由于天黑,加上枪声,吴刚他们没有被敌人发觉。跳过山涧,距离敌人工事就不很远。敌人暗堡进里的机枪吐出的火舌都看得清楚了。吴刚他们拉开三角队型,葡匐着向敌堡爬去。
  在距离敌堡不到十五米时,吴刚看见敌人三挺机枪在吐着火,暗堡里的敌人在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吴刚选择一个死角,指给本班第三组组长的老战士周祥发,命令他:
  “第三组,上!”
  第三战斗小组会意,抱起炸药包,急速靠近了敌工事,一名战士将炸药包靠在敌射孔下面,拉着了拉火管,随着一声巨响,天空中砂石横飞,在一片硝烟中,敌机枪哑了。吴刚他们正准备往上冲,敌机枪又叫开了。硝烟散尽后,乘夜色和爆炸的火光看去,才发现敌堡才炸开一个口子。同时吴刚他们也被越军发现,机枪、冲锋枪、手榴弹一齐向他们打来,打得满地金星乱迸。。。。。。这个火力点虽然复活,但火力显然远不如刚才那么凶猛了。
  看着这一招着实见了效。连长不加思索地叫了一声:
  “好!小吴真不错,同志们,跃进!”
  六连的战士们迅速跃过了开阔地,占领了有利地形,越军的火力很猛,但却左顾右盼,打得很紧张,他们一会儿向六连由连长他们发起进攻的方向扫射,一会儿又要向吴刚他们二班的方向扫射。弹片、硝烟、泥土飞溅着。压得吴刚他们抬不起来来。吴刚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见势不利,便就地一滚,向敌堡靠近了一步,他急中生智,将自已的帽子用一根木棍支起,来回摆动,敌火力被引了过来。子弹在吴刚的帽子周围呼呼的飞过,打得吴刚的帽子嘀溜溜的转,还发出一阵烟来。其他战士见状,便迅速跃进到敌堡前的一块大石后面。急速地向敌堡的开口处扔去一枚手榴弹。手榴弹爆炸过后,听得敌人喊叫了一阵,火力减弱了下来,正面的六连在这有利之机下,迅速抢占了制高点,然后一发四零火箭筒和无后座力炮打进敌工事内,敌堡里传来二声沉闷的爆炸,还传来女人的叫声 ;四连则在右翼对剩下逃往第三峰的越军进行一一“点名”。。。。。。
  敌人第二峰的工事已被全部占领。在这次战斗中,毙敌三十八名,其中有二名是越军女兵。
  第三峰上的越军,见第二峰的枪声停了,觉得势头不对,便集中火力,一个劲地向第二峰扫射。打得飞沙走石。他们那知道我们的战士正躲在他们挖好的工事里吃压缩饼干呢。
  枪声渐渐稀疏了下来。回到了连队的吴刚,向连首长作了汇报。连首长表扬他们他们任务完成得很好。然后进行弹药和干粮的补充。

  二月十七日黎明。大地仍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敌我双方都在准备着更加激烈的战斗。战士们的心一阵似一阵的紧张,他们计算着时间,不时转头向着北方祖国的方向望着,希望看到什么,那是祖国,是大家的主心骨,那里有我们千百门大炮在昂起,有成千上万的战友兄弟在等待着他们这些开路先锋撕开敌人的防线,打开通道,蜂涌而入。但大战之前的天竟如此之黑,什么也看不见,“快了,快了,全线总攻就要开始了。”一颗颗迫切的心情在等待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刻的到来!
  连长看着夜光表。时间刚指向了四点三十分时。突然,在祖国的领空上跳起三颗红色的信号弹。紧接着,天边传来闷雷般的震响,北方上空一片火红,我们的大炮发言了!一颗颗炮弹划破了长空,撕扯着掺杂了硝烟的空气,发着嘶叫,向眼前的越军阵地砸去。越军的各个山头上,兰光闪闪,雷声隆隆,硝烟弥漫、树木横飞。整个中越边境上空,发射炮弹的兰光把整个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样。炮弹呼啸着从吴刚他们头上飞过。依次落到了八姑岭的第三峰、第四峰、第五峰。。。。。。然后在这些山峰上轰然炸响,带着死亡的火树银花在敌人各个阵地上开放着,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
  战士们看着这壮观无比的战争景象,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跳得跳,叫得叫,一个个拍手叫好。炮弹炸响时发出的光亮也不时一闪一闪地在战士们染着硝烟的脸上反着光。二十分钟以后,连长见炮火开始向后延伸了,便向全连发起命令:
  “同志们,为了祖国和人民,为了牺牲的战友,冲啊!”
  这回他又不口吃了。
  “散开队型,冲啊-----”
  战士们沿着八姑岭山脉,排成梯子队型,跃过敌工事,向第三峰冲击。
  “哎,小鬼了们搞什么名堂,都不吭气,全钻到地底下了?”连长抻手一把抓下帽子,又皱巴巴地按在脑袋上。
  “是呀,刚才好象还挺凶的,一会儿就不见了。”
  六连的战士们探头探脑的,一个个面面相虚覤,也跟他们的连长一样,对第三峰上的反常,感到诧异不已。
  连长看见大家有些大意,都立起了身子,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倒一个兵,吼叫着提醒道:
  “不要命了,都给我趴下,看清楚了再说。五班,给我朝前搜索一下,只要看见动的,就往死里打。”
  五班的战士爬着向前搜索,爬了三十多米,他们就进入了敌人的战壕,然后兵分数路,向各处散去,不一会就传来一阵枪声和人的嚎叫。
  冲向第三峰的战士们,意外的没有遭到敌人顽强的抵抗和火力拦阻,看来我们的总攻炮火太猛烈了,第三峰上弹坑密布,山上的越军,在我猛烈的炮击下,工事尽毁,人员死伤累累,基本丧失了战斗能力,剩下的几名伤兵,在五班战士们的乱枪中也上了西天。经过一阵搜索,证实第三峰上确实没有多少活着的敌人了。连长立起身,朝后一挥手:
  “别趴着了,上,仔细搜,还是那句老话!会动的就该打,别给我留活的。自已吃了亏,麻烦。”
  指导员听他这么说,怕惹出事来,赶紧补充:“不是不要俘虏,而是要注意安全。俘虏还是要的。”
  既不是不要俘虏,又说俘虏还是要的。但大家都清楚,他说的是投降的要,不投降的不要。可越军还没见有主动投降的,当然就全不要了。
  战士们的身影在勿勿闪闪地跃过一个个还散发着缕缕硝烟的弹坑,把整个第三锋搜了个遍,那还有人呀。
  “没人了?这炮兵真不是吃素的。五班留下继续搜索,其它的,跟我来!扩大战果。看他们往那跑?”连长好象颇有点失望。这第三锋,根本就是炮兵的战果嘛。这不过瘾,也不算六连的本事。六连在连长的带领下乘势向第四峰、第五峰冲击。
  可一直冲上了第七峰,很快又拿下了这些高地,同样未遇见太强的抵抗。敌人也许看见前面三峰被拿下,收缩了兵力,放弃了四、五、六、七峰 全都集中到主峰了。
  “他XX的,全跑兔子了,看来也没怎么样嘛。虎头蛇尾。”
  “看来是炮兵把他们打怕了。”
  连长有些得意了。一边擦着汗,喝着水,一边与身边的指导员笑着说。这会儿他多半完全忘记出发时,是如何紧张得话都说得结巴了。
  第八峰,八姑岭的制高点上,从火力上就可明显发现,敌人这里布置了很强的兵力和火力,进攻部队遇到了顽强而有效的的抵抗。
  “还是让炮兵先来,我们歇会。看来打完仗要当炮兵了,我们步兵都快成搜索队了。”连长摘下帽子拍了土,又公公正正的戴上,然后轻松地说笑着。他的良好状态完全表现出来了。
  六连暂时停了下来。等待炮火的准备。
  我炮兵部队用各种火炮向八姑岭顶峰进行了整整四十分钟的炮火准备。几乎将整个山头都翻了几番。
  “啧啧,厉害呀,说炮兵是‘战争之神’,也肯定是个老兵,不打过仗的人那会想出这个名堂?”连长望着主峰上的炮击情况,转过脸来向指导员发表着感慨:“听说我们368团后面是一个炮兵团?”
   指导员也凑合着道:
  “是呀,有一个炮兵团给我们扛着,不然,那有这阵势,你说的这个‘战争之神’好象是斯大林亲自给的称号,攻克柏林时,听说朱可夫靠炮火的亮光看了十几天的《真理报》呢?”
  “真的能看见?”连长不信,抬起左手腕,看自已的手表,看能不能看清。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苏联人吹牛。”
  “反正我信。”指导员不服:“人家那是炮群附近。跟这没比。”
  “朱可夫是把探照灯也打开了,才看得清报纸。那是用来照德国阵地的发明。探照灯一照,晃得对面的德军眼都花了,连准星都看不清了。”副连长补充道。
  “哈哈,原来如此。”连长笑了起来。然后拿起望远镜,对着主峰观察着,边看边自言自语道:
  “这边的也晃得差不多了吧。”
  
  离峰顶四五十米前沿。越军布设了一个密集的地雷阵。部份战士在这个雷场中受伤。如果继续硬拼将徒增伤亡。主峰上敌人的露天工事大部已被我炮火摧毁,但看得出来,主峰上的敌人是支很有实战经验的部队,尤其是他们修筑的工事,选得很刁钻,很多隐蔽工事,指挥所,掩体的位置都修在了山凹处、正面炮火的死角等地。炮火下,敌人都躲在残存的工事里。不时向外打几枪,但都不进行过长的射击。
  我军冲到离主峰顶峰几十米远时,越军又重新组织起防线,一二百人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战壕内,他们戴着的一溜盔帽在炮火火光中,远远望去,象是一只只无茎的灰菇贴在地面上、壕沟边沿。这时,盔帽下的各种火器都在进行着几乎饱和的发射。双方靠得很近了,他们不打不行了。
  “不简单,打了那么多炮弹,还有这么多人。”
  连长又有些担忧了。作为一个老兵和军官,深知在这样的炮火下仍能保留下这么多的兵力下来,对手的良好素质和顽强斗志已经充分体现出来,他们在前面几峰的主动放弃,也表现了经验和战术的老道与指挥的客观风格,决不是些死打硬拼的简单部队。 
  主峰峰顶约有一千多平方米,筑有多道环型工事;在主峰南侧几百米的地方,是“八达岭”和14号高地。这二个高地上的越军与八姑岭主峰的越军构成了一个互相支援的火力体系。我军一发起进攻,八达岭和14号高地上的越军就用各种火炮和高射机枪从侧面扫射进攻分队。战士们向主峰的进攻中,有的受伤,有的牺牲,枪林弹雨中,他们只能利用一切遮挡,防备着正前方和侧后方的双向射击。
  主峰和八达岭及14号高地的越军看见我军的进攻受阻,气焰十分嚣张:
  “上来呀,中国兵!我们优待俘虏。人民军欢迎你们投降。”
  “上来给你们吃炒米!”
  “我们一个打你们十个。”
  越军大呼大叫着向山下挑衅着。说的一些中国话还真地道,比六连战士学的几句越语要好多了。
  不一会,他们就组织起来反冲击,在重机枪和高射机枪的掩护下,十几人一组,分别向多个方向,依依呀呀地向我方扑来。这些反冲击的越军一个个显得信心十足,一边走一边挽着袖子,不时喊着什么,好象要大干一场,气势汹汹。
   六连战士眼看将面临着一场肉搏式的近战了。
  “敌人冲下来了!”指导员双眼瞪得溜圆,望着气焰嚣张的敌人,有点慌。向连长说道。
  “来得好,他们来了就好,正愁他们不出来。”
  连长见敌人离开工事,反起反冲击,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挥舞着五四手枪对部下喊着:
  “都给我顶着,不准后退,别慌,放出来打。我们有炮兵。”
  他拿起报话机,报着座标,向炮兵呼叫着。
  “咻-----咣-”炮弹拖着哨音如期而至。
  倾刻,呼呼的炮弹就倾泻而来,炮弹准确地落到山顶上,再经较正,第二批炮弹就落到反冲击的敌人队型中,落到敌人的工事内。
  “哈,来得真快呀。这帮家伙,手脚贼利!要那打那,真比菩萨还灵。”
         “八姑岭的各个山头的座标,战前就已经侦察标定了。”
  “照这么打下去,他们还有打头么?”
  “现代战争,很大程度拼的就是钢铁。”
  乐观的情绪被炮兵的优秀表现激发起来。
  连长和指导员的交谈被炮弹的爆音撕裂得支离破碎,但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大家耳边。
  随着隆隆的声响,越军的尸体被气浪抛向半空,然后那残肢断臂和破盔帽再辟里拍拉地从空中掉下来,各种工事在炮火中崩溃着,一大群刚刚还疯狗一样又吠又叫猖狂地反冲击的敌人,竟然象一大盆被大地吸进去的脏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山头上的敌人一时顾不了正面,在狼奔豕突地逃窜着,各找着自已的掩体。。。。。。。
   这回轮到我们叫喊了:“再来呀,不怕死的再来呀!”
   “你们吃炒米,我们给你配炮蛋!”
   “诺松空叶!”
   “宗堆宽宏独品!”
  各种夹杂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中文和憋脚的越语交杂在一起,七嘴八舌。可敌人已经没人回答。这次炮击对显然对他们造成了很有效的杀伤。尤其是他们的反冲击分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连长不失时机地命令大家:
  “别瞎嚷嚷了,他们还会说话?赶快排雷,炮击一停,就准备冲。”
  炮击开始延伸了,正面攻击的部队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迅速进行排雷,利用爆破器具将前沿的雷区辟开,然后向山项冲去。这回进攻顺利多了,敌人处在重炮轰击后的暂短窒息中。
  吴刚带着全班利用这难得的短暂机会,匍匐着向前爬去,快接近山顶几十米处,仍不见敌人开枪,再往前爬,拖枪的右手里碰到一块软呼呼的东西,初以为是什么小动物,抓起来一看,竟是一块残破的肝脏!他心里一紧,轻轻地扔到旁边,继续往前爬,又看见一只炸得只剩下前臂的手臂,手臂上还戴着一块夜光手表,那秒针竟然还在滴答滴答地响着。。。。。。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可在这一段距离上,竟然就象是开了一片屠宰场一样,手脚不断地抓到和碰到人的各种血淋淋软呼呼的器官和碎肉块,一截截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肢体散落了一地。袖子和裤褪上都沾上了一条条紫黑色的血和人体内脏等零碎组织。回头看了看,班里其他战士好象也一样碰到了这些东西,忍不住有些恶心。
  进攻部队已经非常接近山顶,炮火便停止了。越军以最后的垂死挣扎,在山顶的一个弯凹部里,敌二挺机枪以猛烈的火力向我方冲击的部队扫射,企图阻止我军前进,连长命令火箭筒和八二无后座力炮班先先敲掉这个“钉子”。二个火力班同时射击,一齐开火,打得越军射手和这二挺机枪一起翻了个底朝天。
  吴刚他们顺利地冲到山顶,经过一阵对射,互有伤亡,敌人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崩溃,只剩下各自为战的一些散兵游勇,还在作最后一搏。排长叫道:
  “我们的人都趴下,看见站着的就开枪!敌人不动就投弹,敌人一动就追着打。”
  因为双方离得太近,又在夜间,难以分辩,排长的这一招可真聪明。六连战士都趴在地上,向前进的方向投弹,发现敌人枪口的火光更是连投几弹,敌人被炸了,就会跳起来逃跑,而他们一动,立即就会被暴雨般的成排子弹多层次地切割。
  整片战场尸横遍野,植被几乎全部炸光,泥土被炮火翻得一片暗红,很多尸体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不完整尸块而已,山顶上,硝烟味,血腥味,被炮火翻开的泥土味,绞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股恶臭。山顶的战壕里,还有几个没死的越军,正在射击,战士们已经杀红眼,不知是不是敌人的伤兵,也不管这么多了,事先也有过教训,是越军就要先下手为强,他们会装死。连死的也要小心复枪不能放过,就别说面前活的了;什么政策也抛到脑后了,愤怒之下,七八支枪一齐开火,只见弹道胡乱地交叉着,乱枪一阵把他们送回了老家。
  “嘿嘿,总算逮着些。这回可算完了吧。”
  连长还没说完这句话,就象回他的话似的,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隐蔽部里,扫来一阵机枪子弹,战士们伤了好几个。大家都赶紧跳到隐蔽物后面,全趴下来,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使连长火上加油。也让他有些羞辱,他暴怒地叫起来:
  “怎么搞的,还有活的?你们都那去玩了!喷火兵,快上来,给我烧,烧死这帮狗崽子!”
  喷火兵赶了上来,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指给他看:“在那边,在那边。”
  背着油筒的喷火枪手拿着水管一般的火枪,迅速接近这个敌工事,接着是一串火焰冲了过去,越军的整个掩蔽部迅速燃起熊熊烈焰。正在射击的二个越军连机枪也来不及顾了,带着一身大火朝山下滚去,滚没多远,相断触响了他们自已埋设的地雷,带着一团火球被炸得有二米多高,罕见的是,他们身上的大火被地雷一炸,竟然灭了许多,摔倒在地后二团火仍在小量地燃烧着,剩下几个越军,身上带着火苗往洞里钻,连长命令吴刚:
  “二班上!”
  吴刚带领全班追至敌山洞里,只见那几个越军正在地上拼命的翻滚,想尽力将身上的火滚灭,几个战士冲上去,劈头盖脸地先是一顿扫射,然后喊话;听见没什么反应,接着冲进洞里,击毙了几个有枪的小兵,枪口下留下了其中几个年纪较大,手里没有枪,也许是扔掉了,领章上却有星星底下加横扛的尉官。押出来后,发现竟有一个大尉。还有一个上尉。另外有二个士兵。经审讯后,才知道那位大尉是他们的营长。这位越军营长腊黄的脸上已被烧得尽是一串串的泡泡。嘴里还镶着黄灿灿的金牙。
  八姑岭战斗结束了,经打扫战场,总共发现二百多具越军尸体。缴获大批武器弹药。为了防止其余山头上的敌人报复,战士们迅速构整工事。报话机里传来了团一号首长的声音:
  “六连的同志们,你们打得好,我要给你们请功!你们为全团的胜利立了头功,希望你们抓紧时间休息,把伤员尽快送下山,注意保护自已,防止敌人炮击。”
  十分钟后,整个山头就迅速肃静下来,指战员们抓紧时间在尸横遍野的战壕里、隐蔽部里及猫儿洞间各个地方闭目养神,吃着干粮。等待着新的战斗任务。
  天亮了,战士们渐渐醒来。听见山下公路上有马达的声音。纷纷走出洞来,朝山下看去。
  八姑岭山脚下那弯来拐去的公路上,我军的二部扫雷车正在缓慢地沿公路向里扫雷,将公路上的千百个真假地雷、反坦克雷一一吸起,排至路旁。各个山头上的越军见此都瞪大了双眼,对扫雷车拼命射击,一时,火箭筒、八二无座力炮、反坦克手雷以及各种火炮一齐落向扫雷车。但都无济于事,在扫雷车的后面约几百米的地方,我坦克部队一辆接一辆地向前开进,坦克后面跟着步兵,步兵后面又是一辆辆的装甲车,车后拉着各种火炮。烟尘滚滚,浩浩荡荡,势不可当。
  也许行进中的部队感受不同,行军仍不免有些警觉和小心,东张西望的,走得并不快;但从山上部队战士的眼光望下去,大部队开进时那气吞山河、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势,却使每个战士都不免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炮兵部队在八姑岭的山脚下一片开阔地里开设了炮兵阵地。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迅速将一个个山头分割包围,各个山头的越军陷入了我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很快将成为瓮中之鳖。。。。。。。

             四、 奇袭十四号高地
 二月十七号夜晚。绵绵的细雨下个不停,天仍然黑得象锅底一般。由于战斗持续了一整天,敌我双方也许都觉得疲乏还是什么,枪炮声随着夜幕的降临而转入了沉静。
  位于八姑岭南侧的十四号高地上,驻守着越军一个排的兵力。十四号高地地势险要。刚好离公路不到四百米。白天,越军向我开进的部队进行了极力的阻扰。利用高射机枪以及各种大小火炮向我坦克和步兵进行轰击、扫射。这个高地象个钉子,对我后续跟进的部队威胁很大。
  吴刚和本班战士躲在一个隐蔽部里,正在总结一天来的战斗经验。连长不知不觉地来到他们二班,参加他们班的战斗小结。他在小结上表扬了二班的战斗功绩。鼓励战士们要为连队再立新功。说完正题后,连长和战士们开始互相说起了今天开战以来连队里发生的一些趣事:
  新入伍的战士小李说:
  “班长,今天早晨我和副班长、小韦去摸哨的时候,吓得够呛。不是我怕死,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当我们到达第一峰时,我的大便都不知什么时候拉在裤裆里了,倒楣的是,到现在也没有裤子来换!”
  不李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全班一片哗然,上十双眼睛都朝小李的屁股上看,仔细嗅嗅,小李的屁股后面确实好象还散发出一阵阵大便的臭味,有几个正在吃干粮的战士连塞在嘴里的干粮也咽不下去了,只好跑到洞门口,一边吃,一边朝里张望。还夸张地用手扇着鼻子。
  小杨拿起水壶,呷了一口,把嘴巴一抹,挤眉弄眼地说道:
  “今天早晨使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上级命令我们班去摸哨时,我的腿在一直打着哆嗦,一条十多米长的田埂,我掉下去三次,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帽子不知什么时候丢掉了,枪一响,心里才反而踏实了。”
  大家的目光转向小杨,两天前理的光头象灯泡一样闪闪发光。他的帽子真的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他不说,大家也没注意。
  朱成军接着他的话头:
  “我当时也很紧张,当小韦被地雷炸倒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当时没想到是地雷爆炸,以为是被敌人发现了,他们扔过来的手榴弹,但响声又比手榴弹要大,也许是手雷吧,这样想着,转身看见小韦被炸倒,心里象燃起了一团火,不管三七二十一,扫倒了几个再说,枪声一响,也就什么也不怕了。”
  小李夸奖着说:“副班长,你开枪的时候,是背对着我,我在后面看不见你的脸,只看见你枪口的火在腰边上闪,你的影子好英雄!。。。。。。”
  朱成军既没有不好意思,也看不出有什么得意:“没什么,那是自然的反应。老兵了。”
  正说着,报话员背着报话机来到二班,叫着连长:
  “报告连长,上级命令。”说着把话筒递了过去。
  连长赶忙接过话筒,戴上耳机,掩蔽部里鸦雀无声,耳机里伟来一号首长清晰的声音:
  “四连和六连,上级命令你们二个连,在明天四点以前拿下八达岭和十四号高地,注意,八达岭上约有敌人一个连,十四号高地上有敌人一个排的兵力,火力配合较齐全,工事坚固复杂。这二个高地对我们大部队开进威胁很大,很麻烦,要想尽一切办法在佛晓前除掉这颗钉子。”
  停了一会,又问:“你们有什么困难吗?”
  “报告首长,六连一定完成任务。”
  “任务当然要你们完成,但也要讲究实际,做好应有的准备,你们两个连要紧密配合,四连佯攻,六连主攻,打仗要动脑筋,队型不要太密集,虽然你们二个连攻这些高地,也不要轻敌,多用间瞄火器,要尽量避免伤亡。”
  连长叫过通信员:“传达命令,叫各班排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二班长,你带领你们班从十四号高地后侧进攻。正面也由一排负责。注意,那里都是绝壁。要带吊绳,不要过早暴露。你们从公路接近,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掩护你们。”
  连长说完就带着报话机员走了。
  “是!"吴刚也就只说了一个字。班里的战士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拿起了枪。
  “跟我来。”吴刚带头走出掩蔽部,二班在他身后跟着。从八姑岭主峰上沿着越军挖得横七竖八的交通壕向山下走去,出得交通壕,发现连里的其他班排也在汇集。一队队战士,弯着腰,渐渐消失在一条条曲如蛇身一般的交通壕里。
  夜,被墨水涂了几遍一般黑。八点钟后,从远处传来几声冷枪。偶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有几发信号弹跃上半空,信号弹落下后,整个战场便又陷入一片肃静和黑暗。
  一排在排长带领下,顺利地来到了公路上,下得公路来,才发现公路上被过往的坦克和装甲车辆的履带压出了一道道的印痕。他们从八姑岭上看见排雷车在这一段公路都排过雷,便放心大胆地沿着公路旁的水沟向十四号高地摸去。
  一路顺利,来到十四号高地的背面。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一下十四号高地的棱角。便沿着山脚下田垅地里的小路,排成一路纵队,慢慢向上攀去。
  排长走了过来,叫住吴刚:
  “二班长,我带一班和三班正面进攻,你带二班绕到敌人后面,从侧面进攻,上了高地,打三发曳光弹。”
  经过了一天连续战斗,吴刚与所有战士一样,体力消耗了很多,但战士的战场经验却象有了很大长进,现在行动可不比象刚参战时那么缩手缩脚、动作僵硬了。在十四号高地敌人的眼皮底下,一个个都显得既勇敢又机警,行动准确到位,都象个老兵油子!看着班里的这些战士经过一天战火洗礼之后就判若二人,吴刚不禁感叹着,以鲜血和生命做筹码的战争拼搏,竟能如此迅速地提高着参与者的潜能和胆量!
  最先遇到的一片雷区,说明已经很接近敌人。小心地避开了雷区,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摸到了十四号高地后的预定目标。吴刚抬头望了一下山上,只见一片陡壁压在头上。在陡壁的石缝中,影影绰绰好象长着一些小树木。陡壁上的石块,在我炮火的震动下,看上去随时都象要掉在自已头上似的。要爬上这个三十多米高的绝壁也确实要有二下子。
  大家围在一起,小声比划着如何爬上这个绝壁。经过商量,决定用搭人梯的方式先爬第一阶段。
  还是朱成军最先上,踏在下面战士的肩上,随着下面战士的站起,他渐渐升高。吴刚看过很多电影里都有我军搭人梯攀爬绝壁悬崖的镜头,想不到自已今天也指挥着本班在实战中这样做着。朱成军渐渐地上升着,他带着吊绳,手指在石缝和树枝上摸着,发现一个不稳定的石块就轻轻取下来,再传到地上,慢慢的,他攀上了一颗小树,拉了拉,感到有力,将一条吊绳缠在小树上。这时人梯已不中用了,而且还听到越军在山顶上的说话声,上面的越军还几次点着火抽烟,并且不时发出几声咳嗽。上面的越军象是他们的哨兵,时不时走动着,一会儿近一会远的咳嗽声最令人心惊胆颤,象是一记记巴掌重重地拍在提起的心口上。
  朱成军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他已经接到了下面传上来的第二条吊绳,正观察着往上攀的路线,突然,在“八达岭”南侧的山头上,枪声大作,火光闪闪,毫无疑问,连长他们已和敌人交上火了。
  十四号高地上的越军,听到“八达岭”上枪声愈来愈激烈,便开始有了反应。吴刚很快就听到上面的越军在叽叽喳喳的咋唬什么,把各种武器搬得叮当乱响。咳嗽声也没有了,好象是放哨的敌人去准备战斗了,吴刚他们乘此机会,加快速度向上攀爬。“
  八达岭”岭上的枪炮声愈是激烈,越军的叫声就显得愈慌乱。借着枪声的掩护,他们终于爬上山顶。全班上来以后,爬到了离敌战壕只有二三米的地方,散开隐蔽。战士们暗暗地感激连长他们那边配合得很好。吴刚将整个山头的越军响动听了一遍。认为这十四号高地布兵不多,约有十七八人。  
  十二点三十分,连长那边出现了三颗兰色信号弹,示意吴刚他们可以出击了。
        十四号高地正面,排长看见八达岭上打开了,也立即组织二个班拉开架势,发起正面进攻,迷惑敌人。
  “同志们,上!”吴刚一声低喝,各个小组的战士们随喊声,一跃而起,急速向战壕扑去。并且对着前面的黑影,开枪扫射。正紧张地应付正面攻击的敌人没想到后面还有一支人马,突如其来的袭击使越军蒙了头,连武器也来不及拿,就向各自的掩体跑去。
  一阵冲锋枪和手榴弹,把山顶的越军打得死得死,伤的伤。他们自动地归成了一团。
  十四号高地一打响,就从炮兵阵地上升起一颗颗照明弹,把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借着亮光,吴刚发现剩余的越军都躲进了一个石洞,第三小组的那个老兵周祥发就地打了几个滚,做了几个优美的战术动作过后,就迅速跟到了洞门口,正在准备向里面扔手榴弹时,腰间的手榴弹却不知为啥七掏八掏都没掏出来;他这一耽搁,越军先下了手了。从洞里扔出三枚手榴弹,黑暗中交战,双方一般都比较难于发现扔来的手榴弹。周祥发哎哟地叫了一声,在爆炸声中倒了下去。小李见此,迅速爬过去,把他拖了过来,拿出急救包,把周祥发肩上被炸烂的军装撕开,然后为其包扎。。。。。。这时,一个不知是来不及躲进洞里还是躺在战壕里装死的的越军,竟挣扎着跪了起来,他举起冲锋枪,向小李瞄准。。。。。。
  这一切,刚好被后面赶上来的朱成军看见,朱成军再次显示了他高超的军事技能,跑动中就对着这个家伙来个抵近射击,长长地打了一梭子。子弹穿越越军身体时,发出卟卟的钝响,有的子弹显然打在了敌人胸前的弹夹上,装死的越军胸前迸射着火星,发出当当的响声,浑身都冒出许多血洞,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二滚,二腿抽了几抽,就伸直了。。。。。。
  冲锋枪的抵近射击是一项不好掌握的技巧,连射,枪身跳动很大,精度难以保证,全凭手感和经验。右手虎口对冲锋枪护木处的压紧力度很关键,不压紧,子弹上天,压太紧,容易打在地上,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和成箱的子弹喂饱,要精确射中目标谈何容易?况且不远处还有自已人,又是视线不良的夜间。尤其难得的是这次抵近射击还是在跑动中进行的。
  小李听见耳边一串子弹挟风带热地呼啸而过,才转过头来,火光中,看见了朱成军又一次让他五体投地的高超技巧!
  这朱成军人还没站稳,就听见他娴熟地敲掉了自已打空的弹夹,又“卡嗒”一声已换上了另一个弹夹。那叫“单手换夹”,老兵的拿手好戏。他踢了一下那个被打死的越军,“妈的比!装死。”嘴里边骂了一句,然后迅速转过身来,隐蔽在洞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寻找着机会。他那高大的身躯在转动中仍如野猫一样灵活。
  躲在洞中的越军,极力封锁着洞口,密集的枪弹打在洞边上,“啾啾”地叫。整个洞口金星乱迸。
  “第二组,上。”吴刚命令朱成军前去试试。
  朱成军在洞边用手势向后面比了比爆破筒的样子,一个战士很快拿着二根爆破筒上来了,他带的一名战士举着长长的爆破筒,先向烟雾弥漫的洞口冲去,首先将爆破筒扔了进去,结果不一会又给越军扔了出来。在洞口边炸开了。所幸爆炸点偏向左边,还滚了几米。否则,朱成军等人肯定受伤。看来石洞不深。对此,朱成军将爆破筒的火索剪断,然后先扔了一根木棍进去迷惑敌人,那根咬短了火索的爆破筒随后照样溜了进去,这一招见了效,敌人还在摸那根木棍,爆破筒在洞中就爆炸了。敌人的机枪哑了,等了一会仍不见再有射击,吴刚和剩下的三名战士剩着烟雾,迅即冲了进去。
  这个洞子其实有点深,里面那一段还拐着一个角,扔进来的那根爆破筒只对洞前半部的敌人有较好杀伤;在洞深处的那个角落里,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仍微弱地亮着,三个越军女兵身边脚下到处是一包包的子弹,撕开的包装纸扔了一地,她们还在紧张地压子弹。地上有些纸张正在燃烧着,好象是他们的什么文件。剩下四名越军中,有一人被炸死,一人受了重伤,处在昏迷状态。还有二个越军没受什么伤,衣服却烂稀稀的,吴刚将枪口对准他们,用越语喊着:
  “巴条堆。(不许动)”
  “宗堆宽洪斗辟(我们宽待俘虏)”
  看见中国兵冲进来了,三个女越军扔掉手里的各种弹夹、弹链,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吴刚他们将枪口对准这些俘虏,叫他们站在一边,其余战士搜集洞内的武器:这洞里有一挺高射机枪和二挺轻机枪,轻机枪炸坏了,高射机枪暂不知能不能用。吴刚叫在洞口受伤的周祥发和小李在洞中看管俘虏,他带领其他战士进入工事,防止敌人反扑。.
  拂晓前。吴刚他们和正面进攻十四号高地的一排另二个班已拿下十四号高地。八达岭上的枪声也停止了。他们向连队发了信号-----三颗红色曳光弹。
  连长他们接到信号后,便又开始向八达岭上进攻了。
  十四号高地位于八达岭中间,与主峰形成了一个“T”字型,从八达岭到十四号高地需要走一段山坡,山坡上战壕密布,越军费了不少力气构筑这些设施。当吴刚他们拿下十四号高地,这边的枪声停了以后,越军在八达岭上除全力以赴地对付连长他们的进攻外,他们一边打还一边不停地向十四号高地这边呼叫着什么。
  听到八达岭上的越军对着十四号高地不停地大声喊着。十四号高地由受伤老兵和小李看押的二个越军男俘就不老实了。他们开始互相用眼色交流。
  坐在石洞中间的那二个越军男俘虏,一个是高个子,一个是矮个子,但矮个子越军显然年纪较大些,看起来也比较狡猾,好象是个班长之类的角色,至少也是个老兵。听到这些叫喊,他的眼珠在洞内就不停地滴溜乱转。一会儿,那个矮个子俘虏猛地头朝小李撞去。高个子越军见此,也准备扑向受伤的老兵。小李没有防备,被撞倒在地上,一转眼,那名越军就已窜出洞口。小李爬起来见那个高个子越军正与老兵搏斗着。眼看着老兵的枪就要落到敌人手里,情况十分危急。小李端着枪,枪口稍抬高着,拼命喝着那个越军:
  “放手,放手!开枪了。”
  可人家那听得懂你的外国话!千钧一发之际,小李竟能沉着地大声提示老兵周祥发:
  “蹲下,蹲下!”
  周祥发扯着枪,往下蹲。二个抱在一起。高个越军一边拼命的往上扯着枪。一边紧张地瞪着大眼,看着小李这边,躲闪着他,还朝三个女兵喊叫。三个女兵却只会瞪着大眼,张着嘴巴,动也不动。
  小李左右跳动中,选择了一个时机,枪口几乎贴着高个子越军的脑袋将板机狠狠地扣了下去,枪响了,这名越军头部中弹,随着枪声,他那留着着长长头发的脑壳象是被风吹走一般,飞掉半边,在枪声中歪歪斜斜地倒下,脑袋“嘭”的一声栽倒在那三个越军女兵脚边,二只略显凹陷的眼窝很快装满了额上流下的鲜血。穿过越军头颅的弹头在洞内反弹着,撞在石壁上,迸出了火花,最后弹在地上。脑袋被打掉半边的越军,脑浆伴着热血喷涌而出,在地上涂了一大滩。。。。。。让人惊讶的是,看起来不大的人头,脑浆全倒出来,竟有半个脸盆这么一大堆。
  这几枪,把那个躺在地上一直昏迷的越军也给震醒过来,他衣衣呀呀地睁开了双眼。
  小李脸上沾着敌人喷出来的星星点点的鲜血和脑浆,他用手一抹,脸上弄成几道血痕,弄得象京剧中的某个脸谱一般,抖着枪大喝一声:
  “谁敢动,统统打死!”
  他那模样,真象个血海里冒出的凶神一般,恐怖极了。三名女俘虏眼看着这血腥的一切,尖声高叫,抱头大哭,害怕得缩在一起,抖成一团,其中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小女兵,小便顺着裤子流了出来。
  从洞中跑出来的那个矮个子越军,一出洞口就向八达岭上声嘶力竭地大声地喊叫着。听见叫声,吴刚知道洞里出了事。刚转过身想去看,一个黑影就从他面前飞跑串过。他不加思索地朝着黑影扫去一个点射,只见那黑影中弹后突然往上一串,蹦直了全身痉挛着抖动了几下,竟又转了个身,双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四脚朝天地栽倒了下去。
  这个越军的叫喊,显然给八达岭上的越军提供了十四号高地的某种准确信息。只过了七八分钟,八达岭上敌人的六零炮和八二无后座力炮就一起射向十四号高地。排长和吴刚预测敌人要开始反扑,便迅速组织力量,准备弹药。将石洞中的越军高射机枪搬出来,挂上弹链试了试,咳,还能打,叫声响极了。各种弹药立即分布到阵地的各个方位。战士们全部进入阵地,作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几十名越军,在炮火的掩护下,相当英勇地向十四号高地扑下来。不过,他们的气势虽不如八姑岭主峰反冲击的那帮弟兄们,可队伍中倒有几名越军也颇为豪壮,可能是跟我们一样,边走边在呼喊着什么口号,听起来嗷嗷地叫着,让十四号高地上的吴刚他们听了只感到滑稽好笑。吴刚这才明白,为什么打八姑岭第一峰时,我们朝敌人的暗堡用越语喊话,洞里的敌人发出笑声,原来敌人用中国话喊同样的口号时,也让人感到十分好笑。
  过来了,慢着,不开枪,六十米。。。。。。三十米。。。。。。够了,不再让了。一声“打!”
  手榴弹,冲锋枪、机枪、高射机枪,一起构成交叉火力向这群气壮如牛的越军扫去,只一会儿,进攻者就稀里哗拉地退了下去。但不要以为越军就这样被打垮了不敢上来了,没那么容易。不一会儿,越军又分开着地冲了上来,他们也边冲边打,互相招呼,发出威胁的叫喊。
  落在高地上的炮弹更密了。有二名战士在炮火袭击下负了伤。十四号高地顶部只有三十多平方米。八达岭的越军向这儿落下了几百发炮弹。大部分的工事、掩体已被双方的炮火给炸得残缺不全,战士们只好一会儿这边打二下,一会儿又跳到那边打一阵。越军的第二次冲锋还是被压了下去。
  吴刚见越军这回退下去后,退得比较远,正在进行休整和重新组织,便操起他们的高射机枪。随着震耳的枪声响起,12.7毫米的高机子弹扫得越军集结地哗哗地乱响,弹道扫过之处的杂木林,象是砍刀砍过一般,直直得打成一条深沟;碗口粗的树木也被拦腰打断,齐刷刷的倒下,眼看着他们又倒下去几个。然后全趴下不动了。
  高射机枪仍然对那片林地进行着分割和拦阻射击。那里的敌人显然被这挺高射机枪的强大火力给有效压制住了。
  天大亮了,越军还未组织起对十四高地的第三次冲锋。蒙蒙的细雨还在下个不停,战士们全都变成了“泥猴子”。这却给大家的伪装带来了好处。
  清晨六点半左右。越军又向十四号高地冲锋了。这回他们从八达岭上叫来更多的同伴。足有一百多人的队伍。他们还使用平射高炮、火箭筒等,来头不小。照这阵势看来,这回拿下小小的十四号高地应该没问题了。他们小心翼翼地通过十四号高地与八达岭之间的鞍部,再爬上十四号高地,爬到离制高点几十米时,见山上的中国兵仍未射击,也不再冲,狡猾地分成了几个方向、几个梯队进行轮番的冲锋。战斗因此激烈起来。
  一次次的冲锋,又一次次地被压了下去,越军越战越蛮狠,头上飘着绷带的伤兵同样不下火线,跟着冲锋,死伤累累仍未得手却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样子。当他们的第十一次冲锋被打下去后,吴刚他们班受伤三人,牺牲一人。他自已的脸上也被炮弹咬了一道口子。战斗力大大减弱了。敌人招呼着,眼看又要再一次冲上来。
  吴刚的双手紧挺着高射机枪的击发片。哪里越军冲得密集,就向那里狠扫。他身边不远还放着冲锋枪和重机枪。乘着越军冲锋的间隙,将本班人马又重新调整了一下。一个问题来了,经过这么多次的猛烈射击,打坏了二支冲锋枪,弹药不多了。看来敌人再来一次冲击,二班就将面临最后的拼杀。。。。。。
  越军又喊叫着发起新的一轮冲锋,他们也被打得精疲力竭,看样子也是最后的冲锋了。
  敌人再次冲上来了,当他们冲到前沿只有四十米时,吴刚猛地一顶高机的击发片,高射机枪立即“咯咯咯”粗着喉咙猛叫了起来,一个长长的点射,弹链刷刷地往向上窜着入膛,叮叮当当的弹壳如下饺子般地飞出,枪口膛焰四溅,满地弹壳横陈!这回他一口气把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家伙打得血肉横飞,一发高机弹竟把二个越军穿了个透,战友们都看见了,大声叫起好来:痛快。痛快,打得真痛快。他一边打还一边叫道:
  “狗崽子们,来吧,来吧!再来!”
  敌人见这挺高射机枪成了拦路虎,眼都红了,集中火力向这边打来,吴刚一见周围的泥土突然被打得象下雨天的池塘一般,辟里卟噜尽是泥花飞溅,知道越军盯上他了,立即放了高射机枪,一个倒地侧滚,滚到旁边那挺53式重机枪上,密集的弹雨又向敌人泼去,他在几支枪间灵活地交换着位置。待敌人注意力被集中过来,又跳到旁边给他们一个狠狠的侧击。
  高射机枪最终也让敌人的炮火给打坏了。战士们身后,再也没有那让人心颤又颇具安全感的的暴响。
  受伤的战友们躺在战壕里压子弹,常还没压满,打枪的就要走了。敌人毕竟人多占了优势,好象他们打不完似的,多路冲击下,步步向高地逼近。“咿咿呀呀”的叫着,要捉活的。情况十分危急。吴刚的心里这时不禁有些不满,怎么连长和营里听到这里打得这么激烈,也不派点力量支援一下十四号高地?一旦弹药打光,面对这群饿狼一样凶狠的越军,十四号高地凶多吉少,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占了高地又捉了俘虏不成?
  其实,他们在十四号高地上苦苦支撑着时,连长和四连的兄弟们并没有闲着。他们也在向八达岭主峰上的越军进行了猛烈的冲击。令人费解的是,八达岭的敌人一面在与他们对打,一面却竟然派出很大一部分力量用在了十四号高地上。这样,八达岭上的兵力只剩下不多的越军在防守,力量就大大减弱。而其实八达岭是这次战斗的主攻方向。有六连里的二个排和四连整连向上攻击。估计越军认为八达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有少数人守着,就能抵住进攻,而派出绝对优势的兵力居高临下冲击十四号高地,就一定能很快拿下十四号高地,十四号高地靠近公路,对八达岭的敌人而言,夺下十四号,可进可退,能解除后顾之忧,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考虑才作出了这种冒险决定。却不料在十四号这个小高地上碰上颗硬钉子,消耗的时间和人员也太多了。
  八达岭上枪炮声大作,我军的进攻很猛,看样子已经有了突破,形势开始扭转过来。越军显然也意识到了八达岭有难了,正在分出部分人员回抽。可惜迟了。  
  突然,从八达岭主峰上响起了我军的冲锋号,六连和四连的人马终于冲破了越军的防线,占领了八达岭主峰,向十四号高地反压了下来。
  敌人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傻子也看得出来,败局已定。窝在十四号上和鞍部的越军很快乱了阵脚,各找出路。一群群的东突西突。涌过来被一阵乱枪赶回,又涌过去,那边也有人挡着。很快队型就完全乱了。成了一群枪口下的活靶子。
  吴刚见此,高兴得泪水都掉了出来。拍着手,高声大喊:
  “同志们,我们的大部队来啦,咱们给敌人点名吧!”
       他操起重机枪,利用长短点射结合,给跳来跳去的越军一个个“点名”,可惜的是,重机枪打没二下,就“卡嗒”一声哑了,没子弹了。吴刚只好跳过来,打起冲锋枪。战士们这时士气大振,精神十足起来,对准山下只顾逃命的敌人拼命地扫射着。
  “我打倒一个,看,又一个!”
  “看我的,那里跑。倒!倒!送掉一个。”
  “别抢别抢,左边那二个当官的我包了!"
        十四号高地的战士们兴高采烈、居高临下进行着一场几乎毫无还手的单向射击。这时,吴刚有点后悔没带来一支精准的半自动步枪。
  从八达岭上下来的大队人马,嘴里边中越文交替喊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什么的,喊是这么喊,可那帮弟兄们嘴里没闲着,手里也没闲着,加入了这场猎杀。。。。。。
  
  薄雾散开了,小雨也停了,十四号高前沿和鞍部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沾了一身泥浆的越军尸体。
  这一仗打得既残酷又漂亮,活捉了越军四十八名。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吴刚叫小李押着三名越军女俘虏下山,三个可怜的越军女兵走路都有问题,她们的男战友们几乎全都战死了,也许是亲眼目睹了太多战场中并不适合她们看见的一幕幕过于血腥的镜头,她们仍无法从恶梦般的一天恢复过来,互相搀着才能慢慢移动着,一脸惊恐的躲闪着周围那些好奇的眼光。光天化日之下,大家发现那三个越南女兵其实也长得不怎么样,与以前从电影或画报看来听来的那些美好的印象相差很远,比较黑,一看就知道是山区里普通穷苦人家的女儿,没啥特别之处。
  吴刚自已和其它战士将受伤牺牲的战友,抬到山脚下的救护车上。
  他胸前的衣袋盖内,又沉痛地别上了第二枚红五星。继小韦在八姑岭第一峰上牺牲之后只隔一天,班里的又一个叫小任的战友在十四号高地上牺牲了!
  。。。。。。。
  八达岭和十四号高地被一举攻克,彻底打开了进攻通道。十四号高地下面的公路上,只见机声隆隆,人流滚滚。如果是昨天,大部队通过这里,还得要二辆坦克向十四号高地不停地进行火力压制,如今这颗钉子被拔掉了。兄弟部队可以放开手脚向前开进了。
  全连人马在八达岭和十四号高地就地休整和防卫。下午三点多钟,连长和指导员带着几个战士和几箱罐头,来到十四号高地。吴刚从洞里迎出来。把连长和指导员迎进洞里,指导员走入石洞,发现洞中地上还横阵着一具越军尸体,笑着对吴刚说:
  “小吴,你们几个也真是。”他指了指那具绻缩着失去半片脑袋的越军尸体:“你看,活人和死人住在一起,你不觉得不舒服?”
  吴刚会意,简单介绍了一下小李打死的这个越军尸体的来由,叫了二名战士把那具高个子越军的尸体拖至洞外,向山下抛去。
  
  指导员嗅了嗅洞内的气味,摇了摇头,还是坐在了石洞的右角上,打开了话匣:
  “吴刚同志,朱承军同志,上级根据你们战前的申请和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经支部讨论研究,决定吸收你们为中共正式党员。”
  连长向吴刚和朱成军点了点头,以示证实。
  “来,我们来个入党宣誓。”指导员从包里拿出一面党旗,挂在洞壁上。
  
  吴刚“嚯”地从石洞中的射孔边站起来,朱成军也站了起来,吴刚站在前面,二人面对党旗,举起拳头:指导员先举起拳头,带着吴刚和朱成军面对党旗宣誓:
  “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入党仪式结束后,指导员继续说道:“希望你入党后,更加努力为全人类的解放事业,为保卫祖国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奋勇杀敌,为维护世界和平和实现共产主义大目标战斗到底。”
  吴刚认真地向指导员说:
       “报告首长,我决不辜负党对我的期望,虽然我离党的标准还差得很远,但入党后我会更加努力,严格要求自已,执行各项纪律,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战斗任务。争取为人民立新功,立大功。做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指导员点着头,表示满意。吴刚的表态较有政治色彩,这符合指导员的要求。
  朱成军则说:“我是一名老兵,现在是个党员,入党后,我将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已,坚决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以身作则,英勇战斗,为连队争光!”
  “好!说得好。”连长对朱成军连声称赞,看得出来,军事干部对军事好手有发自内心的偏爱,朱成军的表态让他特别满意:
  “你们二班在三天的战斗中,连续作战,表现了很强的战斗力,是六连的一个拳头。在这几场战斗中,二班的老兵都体现了良好的军事素质,尤其是二班副,象把锋利的尖刀,每次战斗都是冲锋在前,承担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都把任务完成的很好,发挥了一名老兵的过硬军事技能,起到了老兵的带头作用,值得全连学习。我要为你们请功。现在我增派三名战士给你们,充实你们班受伤和牺牲的战士,你们把战斗小组重新编排一下,放好哨,不要放松警惕。好好休息一下,作好准备,迎接新的任务。”
  连首长送给二班几箱水果和蔬菜罐头,做为一种奖励。
  2月18日,吴刚所在的368团已进入越境约六公里远。
  这天虽然没有下雨,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大部队在继续连绵不断地往里开进。战场深处,不断传来枪炮声。从各个山谷中回荡出来,可以推测,兄弟部队和越军正在前面激战。
  二班仍驻守在十四号高地。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吴刚在高地的石洞中从雨衣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皮,连日的疲劳经一天的休整渐渐消失了。他来到哨位上,问了站岗的战士有没有情况。岗哨回答没有情况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到洞中,叫醒其他战士,拿出压缩干粮和指导员送来的杂锦菜罐头,全班一起嘻嘻哈哈地吃起晚饭。进入越境三天,这是二班最轻松的一顿晚饭。
  吃饱了,战士们在洞中擦试武器、给弹夹压子弹和准备战斗中需要的东西。
  夜幕终于降临了,公路的深处仍响着枪声,但整个八达岭上却是一片漆黑和宁静。在这乌黑的夜里,仍有一双双眼睛百倍警惕地守卫在阵地上。这晚,轮到吴刚带着潜伏哨在哨位上潜伏。
  
 十四号高地的右前方八百米左右,是八三一高地。方园几十公里的八三一大山,地势险要。山坡又高又陡。因八三一不是石山,山上杂木丛生,茅草遍地。一条公路由越南内地延伸而来。弯弯曲曲地沿着山坎通向我国。顺眼向里望去,八三一高地脚下有一座混凝土大桥,桥的对面拐弯处是一个小水电站。电站上面有个不算小的村庄。村庄的右上方四十米处,有一越军“公安屯”。这公安屯的建筑已被我炮火摧毁。如果站在十四号高地来看,那条公路则刚好从这些“公安屯”的建筑物中穿过,沿着八三一高地的山坎向茶灵县深入。这条公路经过茶灵后、可达重庆、广渊,再过去就是高平市了。
  从望远镜看去,八三一高地从山脚到山顶,越军都筑有许多坚固的工A型和环型工事。有用三角木搭的坑道,有用沙包堆成的射击掩体、战壕、防空防炮洞;各条路、叉口、公路旁还拦有铁丝网,埋有地雷、竹尖陷阱及各种伪装等,现在都被炮火打得很零乱。这山上原先除驻有一个营的越军外,还有约一个连的公安兵也混杂在越正规军中。大部队开进时,曾经对这个山头进行了炮火轰击和步兵冲击,敌人当时溃散了,后来被打散的又聚集在一起。占着一些离公路较远的山头,不时出来骚扰一下。
  十四号高地离八三一有七八百米。不算远,在白天,如不下雨、没有雾,可将八三一高地看得一清二楚。白天,八三一看起来象座死山,山上风吹草动,却不见一人,敌人按兵不动,都在睡觉养神;一到了晚上,敌人就精神十足的纷纷出笼,下山到处骚扰。袭击我有生力量。并在通道上潜伏、埋雷。将要天亮时,他们又逃回山上伪装隐蔽。从不乱放一枪一弹,任我大部队开进。头二天,我们疏忽了这个高地。认为越军已被我们赶跑,但从几个晚上的受袭情况来看,有些部队遭到比较大的损失,指挥部认为这山上有比较大的问题,也有比较大队的越军单位。于是,派了一些潜伏组和观察组负责监视控制这个山头。
  深夜二点多钟,突然从茶灵县城方向传来密集的炮声以及手榴弹爆炸声,紧接着,在八达岭右下方的长白山上也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黑夜里的枪声,总是显得特别清脆。
  枪声使吴刚他们提高了警惕。他先是静静地观察着远方战斗的发展,后来干脆跃出战壕,卧在一个弹坑里,这里的视野更加开阔。他不时将耳机贴在地面上,听到周围动静,看有没有人走近。
  突然,他好似发现了什么,就装了几声蟋蟀叫,给后面潜伏的战士发出警报。后面的战士又向全班作了报告。全班也都开始集合,带上枪准备战斗。
  在离十四号高地南侧山坡的草木丛里,这时传来一阵阵“沙沙沙”的响声,这声音又好似风吹草动,又似有人在草丛中钻动,一会儿响,一会儿不响。。。。。。
  吴刚他们刚才听到长白山方位有响枪时,觉得有些蹊跷,因为长白山方向,在军事上而言,并没有什么很大价值,离公路太远。周围又有我们的阵地居高临下,即使占领了也是找死。现在十四号高地有了响动,敌人莫非在搞声东击西,真的冲着这里来了吗?
  一会儿,鞍部里似乎有一串黑影溜出了草丛,向十四号高地扑来。吴刚瞪大眼睛数着:一个,二个,三个。。。。。。。他一直算到了第九个。好家伙,真的来了。他再一次向全班发出准备战斗信号。他的枪把上早已捏出了汗。其他几个战士也向吴刚靠了过来,小声告诉他,全班都来了。最前面的这几支冲锋枪,已经对准了面前爬来的几条黑影。那些黑影渐渐爬了过来,爬山时的气喘声也听得见了。
  九名越军,是一个班。分散着爬上十四号高地。山上却一片寂静。
  爬得最前面的一个越军鼻子都快碰到吴刚他们的枪口了,吴刚突然一声大喊:“打!”
  子弹与喊声同时出口,三个人一口气就将各自的一个弹夹打光。前面的几名越军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毙命了。后面的战士也哗哗地一起开火。幸存的几名越军连滚带爬地朝山坡下滚去,令人惊讶的是,几乎所有越军的丛林逃生技朽都相当高超,没被打死的,瘦精的身子只要一晃就消失在密林里。战士们只能朝着他们逃去的方向送去一串串子弹和手榴弹。炸得他们嗷嗷叫着,却就是看不见人在那里。
  八达岭上的连长他们听见十四号高地又响起激烈的枪声,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马上派出二个班向这里增援。结果,到了十四号高地一看,才知二班他们与小股越军打了一场反偷袭。 
  天亮后,经二班和增援来的二个班的仔细搜查,发现了越军扔下的六具尸体。
  “都很年轻,有的还象个中学生嘛!越南看来兵员缺呀。这么小的人也拉来当兵了。”
  “咱们不也一样,十八九岁的,有的参军才一二个月就来打仗了。咱们也缺兵员么?也不知上面咋想的。不叫老兵上。”
  “一个个可真瘦!个儿还小。”
  “个儿是小,可看来不象新兵了,我感到他们这些兵比我们要灵活,一枪没打着,哧溜一下就不见了。比孙猴子还灵。”
  “冬瓜再大也是菜。战场上个大目标也大。不一定是长处。除非是肉搏。”
  “这话我可不赞成,十大九不输。打得是枪,不是人。子弹一上身,大也死,小也死。小的死得还更快。”
  大家围着这些被打死的越军七嘴八舌地乱感叹。
  看着这些年轻的尸体,经过与越军的多次战斗,吴刚对越军的战斗作风有了一个初步认识:越军是支蛮性十足的军队,战斗意志还是不错的,但一些明知道打不过、毫无希望的战斗也非常自负,或者占了某些地方并无决定意义,他们也仍然会去尝试。好象就为了体现一下他们不服输的一股硬气,无论是阵地冲锋还是偷袭骚扰,经常蛮干,不计血本。就如这个十四号高地,周围都是我军阵地,即便就被侥幸占了,明天天一亮,还不照样给夺回去?自已也得死在山上。可越军就似乎偏嗜好进行这种“虎口拨牙”式的冒险,往死路上撞,还乐此不疲。吴刚不认为这种“鸡蛋碰石头”式的风格体现的是某种顽强精神,他感到更多的成分是某种不自量力的冥顽不化和对基层官兵生命的不负责任。但从单兵技能这个角度,客观的说越军还是相当不错的,是支绝不可轻视的队伍。
               五、深入追歼
  
  也许正因为越军昨晚向八百米外的十四号高地和长白山进行了成建制的偷袭,让上级意识到了八三一大山上的敌人仍藏有相当强的实力和数量。决定对八三一高地及其周边地区进行再次攻击和彻底的肃清。
  2月19日中午,一发发闪着兰光的火箭炮尾巴上拖着一团火从八姑岭山脚下起飞。向八三一高地的各个目标散落下去。八三一高地上,烟尘滚滚,草木横飞,弹片撕裂的怪叫声划破长空。几发燃烧弹爆炸过后,八三一高地上的几片杂草从烧了起来。吴刚他们正指手划脚的看得起劲。通信员忽然来到十四号高地,通知吴刚他们作好一切战斗准备,一点以前到八三一高地前的桥头汇合。吴刚接到命令,马上召集全班作好撤离工作。
  临走时,吴刚将石洞中的一筐地雷布在阵地上,然后才带领全班,撤离了十四号高地。
  来到桥头,见到其它部队分成几路,把八三一高地围得水泄不通。看来,上级为了肃清股敌人,确实下了很大决心和本钱。吴刚所在连接受了向八三一搜索攻击的命令后,在公安屯旁边的小路上,就散开了队型,拉开二百米左右的战线,向山冲击。
       突然,主峰前那座不起眼的石山山顶翻下一阵乱石,接着,山顶现出二个洞口,机枪在洞口疯狂地冲着山下的六连射击着。
  这座石山因草木不生,容易观察,一直没发现有动静,也就没作攻击准备,想不到敌人在这座石山上也竟然也修筑了隐蔽的山洞。一下就把六连给打乱了。
  “隐蔽!”连长把手一挥,命令战士们立即利用地形隐蔽自已,这时,副连长匍匐到连长跟前:
  “连长,敌人都在洞里,看来不打一下,是没法过去了!……七班长负伤了。”
   连长没吭声,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后,向前面塄坎的一个凹部爬去。他一边爬一边琢磨,前面是一个独立石头山,敌人怎么敢在这里部署兵力?等爬到凹部一瞧,他明白了:原来靠近山顶有个大熔洞,和它相接的还有四个洞口,从洞里发射了出的轻重机枪、冲锋枪和四0火箭筒等火力分析,足有敌人一个排的兵力,敢于在洞里押上这个“宝”说明洞里条件对敌人极有利。他心里挺恼的:
  “他XX的,吃干饭嘛,前面的部队咋漏了这么多敌人。不是打过一遍么。这些家伙在那藏着?”
   情况复杂了。必须尽快拔掉这颗钉子。
  连长命令八二无后座力炮和四0火箭筒向山洞射击,但仰角太大,没有奏效。怎么办?
  “连长,让我去干掉它!”正当连长紧锁双眉时,耳边响起了一个浓重的河南口音。连长转过头来,朱成军虎实敦敦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朝他眨巴着。
  “有把握吗?”连长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请求,反问道。
  “试一试吧”
  “叫你们班长过来。”
  朱成军跑回班里,叫来了吴刚。并把全班带了过来。
  连长命令道:
  “小吴,又要二班上了,老实说,打这洞子,我还真舍不得让你们上,山上的敌人看来真不少。二班副主动请战,就批准了。这样来吧,你们班负责北面这个石洞,其余的,我有安排。你们做好准备。连里组织火力掩护。”
  “班长,你们掩护我。”朱成军叫了一声,身上带了八个手榴弹。准备出击。
  “排长,排长。”吴刚叫着他们的排长游大庆,想让游大庆做掩护。在他的心目中,这位从大城市来的一排长游大庆,如果不比威信和组织能力,无论是战术意识还是实战指挥能力以及各种见识,在连里都是一流的干部。许多细节都由他把关,他那脑子好象比就比别人多根筋,总有过人之处。
  排长游大庆过来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下命令集中一排原有的三挺机枪和他带来的一挺机枪,一共四挺机枪,加上十几支冲锋枪,构成一个强大的火力支援系统。准备在他们的支持下,二班向山顶洞口发起冲击。
  二班从一排集结地向敌人洞口发起冲击,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左右,敌人在洞口前面的的二个暗火力点就开始吼叫了,从暗堡里吐出的两条火龙,把二班压在原地不能动弹。这二个暗堡,山腰那个,角度构建的很刁,用直瞄火器难以击毁,而山顶洞口下一点那个暗堡,只要有办法前进到山腰,倒是有条件用40火箭筒或82无后座力炮等直瞄火器干掉。但要打掉这二个火力点,关键是要先干掉山腰的那个。
  朱成军观察了一下地形,看到了山腰那个火力点旁边有一块小平地,是敌人二个暗堡的射击死角。心里就有了数,当时大家都趴在地上想办法,他转身对吴刚说:
  “你和排长组织火力掩护我,我上去先把山腰那个暗堡打掉。”顺手指了指那块暗堡边看上的小平地,吴刚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成军又交代他:“准备好火箭筒,待我一打掉山腰的暗堡,立即利用这个机会轰掉山顶的那个暗堡。”
  “小李,把四零火箭筒带上来。”
  不一会,小李就从后现递上一把四零火箭筒,并带来了六发火箭弹。
  “周祥发,由你负责火箭筒,跟在副班长后面冲击,你的任务是,一旦副班长解决了山腰那个暗堡,你立即跟上,轰掉山顶的那个暗堡。你是四零火箭筒的高手。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其余的听我指挥。”
  老兵周祥发接过火箭筒,瞪着一双鼓鼓的金鱼大眼向山上还在射击的暗堡一指。问道:
  “就是那个?呵,叫得好凶,好,只要副班长解决了山腰那个,我一定把上面的干掉。”
  “小李,你负责给周祥发送火箭弹。”吴刚转过头来吩咐小李。
  “不用,不用,班长,有这些够了。”这时周祥发已把一发四零火箭弹装上火箭筒,并把三枚装的火箭弹筒背上了后背,听说要小李为他背另几枚火箭弹,一边晃了晃手中的四零火箭筒,一边把背上的火箭弹筒轻轻地掂了掂,摆了摆手,他那张瘦俏的猴子脸此时严峻又自信得让人肃然起敬。
  连长说道:
  “好了,机枪准备,开始了!”
  一排长游大庆向后一挥手,四挺机枪和十几支冲锋枪立即刮风般的响起,密集的火力射向暗堡,对暗堡的敌人进行了有力的压制,暗堡射击没那么凶了,乘这机会,朱成军矫健的身影飞身窜出,按选定的有利地形迅速向目标接近,他一会儿葡匐前进,一会儿侧身翻滚,然后快速紧跑,再次葡匐前时。。。。。。一连窜娴熟的战术动作看得人眼花瞭乱,让人几乎忘记了这是在战场,简直就以为是平时观看战术标兵的完美示范。
  全排的战友都几乎被朱成军潇洒的战术动作给陶醉了!
  连长用手捶了一下面前的岩石,叫起好来:
  “这仗打完了,不把小朱提起来,我这连长算白干了!”
  周祥发也不含糊,紧跟在朱成军背后,但他带着笨重的火箭筒和背着三发火箭弹,当然就没有朱成军那么灵活。尽管如此,他极善于利用地形和石头的掩护,走的全是山顶暗堡的射击死角,显示了一个老兵的干练。他跑的这条路线,看来也是早就观察好了。
  “老兵就是老兵。动作速度就是不同。”
  负责这个方向的副连长拿着望远镜,一边看,一边感慨。
       周祥发前进中躲在一块石块后,敌人发现了他,把这块石头打得碎石乱迸。他想躲避,可敌人却盯死他,就是不转移火力,死追着他打。周祥发左躲右躲闪不开,不一会,只见他四肢一张,就倒在了石头后面。
  “啊!”
  后面的人可看得真真切切,连长、指导员和全排都不由得叫了起来。敌人看把周祥发打倒了。把火力转向了朱成军。
  “卫生员,抢救。”连长朝后面叫着。
  敌人的火力一转移。只见周祥发一个猫翻,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四零火箭筒,一下子从地上直蹦了起来,转身朝战友们调皮地摇了摇手,示意不用来救护了,又猫一般地窜到了另一块石头后面。
  “臭小子,吓我一跳。猴头鬼、老油条。。。。。”
  指导员摸着胸前,心脏跳得厉害。他又恨双爱,话也说得语无伦次了。
  朱成军曲线运动,敌人把火力转向他以后,他趴在一处石棱后面隐蔽,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发四零火箭弹从后面向敌人的暗堡飞去,但打偏了一点,打在了射孔边三四米处,敌人的机枪射手受到了四零火箭弹爆炸时的巨大震撼,一时停止了射击。这显然是周祥发在后面及时默契地进行了火力支援。朱成军抓住时机,一个偏身上马,翻过石坎,再接着几个侧滚翻,然后快速半爬着,就来到选定的那块小平地。这里是敌人火力射击的死角,距山腰火力点约25米左右,正是投弹的的好地方。这个暗堡有二个射孔,一个正面,一个侧面,侧面这个射孔与他比较接近。朱成军身上有八枚手榴弹,首先掏出一枚手榴弹,拉了弦,向暗堡扔了出去,但由于他的位置在高度上仍受敌人火力压制和地形限制,不能站立,无法保持最佳体态,是躺着扔的,手臂臂力受限制,这枚手榴弹因此没有扔到理想的位置,爆炸硝烟散尽,暗堡的机枪仍在狂叫。
  随后朱成军把剩下的七枚手榴弹全掏出来,撕破防潮纸,把拉火环拉出一节,做好一切准备后,向后面的吴刚再一次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组织火力压住敌人。
  排长和吴刚看见他挥手,也向身边的战士挥着手,不一会后面便又一次响起更加密集的机枪和冲锋枪声。暗堡里的敌人显然受到了强大火力的有效压制,出现了一个火力射击短暂停止的瞬间,机会难得,朱成军抓住时机,用单腿半跪,迅速抬起上半身,这回好扔多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将三枚手榴弹依次扔了出去,然后迅速卧倒......
  这三枚手榴弹效果好极了,二枚在暗堡的顶部爆炸,其中一枚还非常凑巧地从敌暗堡面向他这边的那个射孔中钻进去爆炸了!爆炸过后,射孔里很快冒出浓浓的硝烟......
  这个对六连威胁极大的暗火力点被朱成军用步兵武器消灭了。与此同时,周祥发迅速立起身子猛跑,然后单腿跪地,瞄准山顶的那个暗堡,一扣扳机,四零火箭筒的后喷口喷出一股火流,火箭弹直冲暗堡冲去,“轰”的一声巨响,暗堡被掀上了天。
  周祥发转过身来,举起手中打空的火箭筒,咧着大嘴,向后面的战友得意地挥舞了二下:
  “连长,给我干掉了。”
   排长游大庆看见了,立即冲着他大喊:
  “周祥发,快趴下,别大意,隐蔽。还有敌人----。”
  他话还没喊完。周祥发已经迅速转移,一眨眼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他是向敌人的那个洞口爬去了。
  连长和一排长游大庆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兵,是用不着担心的。连长转身对着指导员,肯定地说:
  “这二人,我要为他们请功!”
  “上。”吴刚把手一挥,二班战士立即向山上冲去。
  “把炸药送上来。”副连长朝后面招呼着。
 
  二班这边进展良好。六连的大部兵力也被吸引过来,已经冲到了洞口边。连长接着命令把全连的炸药集中起来。用大爆破把洞子炸塌。
  “轰隆。”
  虽然炸药用了八、九十公斤,把几百公斤重的大石头掀出一百多米远,但只过一会儿,洞里敌人的机枪还是把洞边跃跃欲试的三班长和几个战士打伤了……
   三班长和那几个受伤的战士被送到后面包扎去了。
  “让我进洞去,连长!”朱成军看见三班长负伤了,再也忍受不了,第二次请战。
  连长没吭声。朱成军已是连里有名的“全能手”,是“连‘宝’”了,作为连长,非常喜爱这个智勇双全又朴实沉稳的多面手。这“进洞”和“舍身”是连在一起的,况且好象也没必要让这么优秀的战士去挖洞子。就是按公平轮流吧,也应该是其他战士冒这个险了,不到必要的时候……
  “连长!”这时朱成军更加大声地叫了起来:“快下命令吧?我有把握,难道你看着他们狂……”
  “别急,商量商量,进洞危险太大……你刚打掉一个暗堡,太累了。”连长瞪了朱成军一眼。又看了看指导员,希望指导员说些园场话,因为在这个时候,常是指导员更有主意和折衷的办法。他的角色也应该在这个时候发挥。
  “指导员,还是让我进。”朱成军看连长不同意,转身向指导员请求,声音也放缓了些。
  “太危险了,小朱。让你进,我们还真舍不得。”指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
  “危险也得有人进,这窝耗子,我包了。”
  看朱成军如此信心百倍。连长和指导员以及吴刚三个人互相看着。都在探询着谁能给出更具体的支持。   
  这时,南洞处又响起激烈的枪声,并且传来战士们“连长、连长”的叫喊声,显然敌人在南洞口发起了疯狂的反扑。他们受到了危险。
  “连长,别犹豫了,我进去。班长,你们掩护。”
  “好吧,我们一起进。”吴刚终于表态了。
  “小心点,尽量趴低。我过那边去了。副连长,这边由你和一排长负责。”连长吩咐后。与指导员一起向南洞口跑去。
  说着,朱成军已经趴在地上,向洞口爬去。
  看见朱成军开始接近洞口,战友们手中的各种枪支主动地对着洞口一齐开火。
  “停止打枪,这些都没有,都闪开些。洞口不要聚太多人,注意警戒周围,别让人打了屁股。周祥发,把你的火箭筒给我。”
  周祥发把手里的火箭筒递给排长游大庆。告诉他:
  “还有二发火箭弹。”
  排长游大庆亲自操起四零火箭筒,叫大家闪开些,然后变换着不同角度,把周祥发剩下的二发火箭弹,向洞内打去。洞内发出巨大的轰响。二发火箭弹打进洞里,洞口处的敌人不被炸死,也得震昏。爆炸过后,朱成军带领全班战士跃出掩体,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旋风般地扑向北洞口,
  “洞里情况不明,人多目标大,恐怕也是施展不开,你们在外面掩护,我和班副先上去摸摸情况。”
  吴刚吩咐全班,在洞口隐蔽待命。他和朱成军摸到了离洞口三四米的地方,朱成军侧过脸去观察:月牙形的熔岩洞口,高不过两米多,五、六十厘米宽,岩块鳞次栉比;洞上裂缝长出几株倒垂的小松树,两璧布满青苔;洞口两侧石尖如戟,里面黑黝黝,阴森森。
  进洞后因光线太暗,眼睛还未看清洞内情况,一梭子机枪子弹就打了过来。子弹从头顶上飞过。敌人这一开枪,枪口的膛焰反而为朱成军指示了目标,待敌人打了一会,不打了,朱成军卧姿朝里先扔了两颗手榴弹,敌人又打起来,再扔进二颗手榴弹,机枪打哑了,这边机枪一停,就听到洞深处的的敌人慌忙往洞口增援,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洞中反响共鸣,显得特别响亮,朱成军朝着声响处打了一梭子子弹,子弹在洞内不断地反弹,也不知打着了人没有。打完一梭子,他立即换了一个地方,防止敌人照有火光处开火,他这一梭子打过后,洞内一时竟安静下来。
  眼睛的瞳孔终于调整了过来,洞里黑得像墨汁一样,但还是能出一点轮廓。一股难闻的苦湿味,扑鼻而来。刚才鬼哭狼嚎的热闹劲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只听从石缝里渗出的水珠,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他侧耳细听,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响动,它向吴刚努努嘴,暗示他跟在后面,就向洞里摸去,洞里太黑,一不小心,就撞到那尖利的石笋上。他俩从尖刀利剑似的石头间隙中心小心翼翼地爬行,大约爬到五米左右的地方,两壁愈来愈狭窄,忽然,朱成军怎么也爬不动了,他觉得奇怪,一摸,才发现挎包被一个石笋挂住。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装束。但没爬几步,又被什么给拽住。他倒退着回爬了两步,碰着吴刚,向他耳语道:
  “得利索利索,洞里这些呲牙咧嘴的东西太多。转不开身来。”
  他把挎包、水壶、干粮袋、防毒面具都卸了下来。这时,副连长也冲到洞口,向里问道:
  “情况怎么样?你们受伤没有?”
  “洞口的敌人打掉了,洞内情况不明……”朱成军朝向外面说道。
   副连长问:“要不要在给你们增加点人?”
  “暂时不用了,里面不好进,人多也没用,我们刚清简呢?”吴刚朝后面说着。
 
  轻装以后,朱成军利索多了,他们又很快地爬到了洞内的狭窄地段,洞内还是死一般寂静。“奇怪,敌人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呢?”他俩顺着狭窄的小洞匍匐前进,好不容易挤了过去,发现向左拐有一个很宽敞的洞,好像又到了另一个世界,但还是听不到一点声响。“敌人在那呢?”朱成军把枪慢慢地伸向前,准备来个火力侦察,正要抠动扳机,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行!敌人没开枪,很可能是还没有发现我们在那儿,如果射击,这不等于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了敌人?朱成军正分析着敌情,突然一梭子子弹从里面射来,擦着帽檐飞过,打的洞壁的碎石簌簌下落。
  朱成军斜倚着石棱,窥测射击发出一簇簇火光的地方,不禁心中一阵暗喜:老鼠终于露头了。说时迟,那时快,朱成军朝响声的地方抠动扳机,“哒哒哒……”两个点射,又顺手投进两颗手榴弹。洞深,爆炸声特别震耳,炸起的硝烟尘埃,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炸声刚过,就听见洞里发出一阵阵呻吟声。朱成军急忙往前摸去。不料一头又撞到石壁上。
  “怎么,到头了吗?”再一摸,又发现了一个小洞口,那呻吟声就在洞口那边。朱成军暗喜,果敢地往里钻。谁料到,这狭小的洞口,他那虎实的身材不容易进去,两胯被尖利的石壁卡得死死的,再也钻不进去了。缩回身子,然后侧身向里挤了一下,一下扑到一个呻吟着的敌人身上。这时候,他觉得两肩胛骨象是各挨了一棒槌,疼得钻心,然而在这短兵相接,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他忘记了一切,两只大手,紧紧地钳住敌人的脖子。敌人开始还拳打脚踢地挣扎着,可没过一会儿,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他转过身子告诉跟在后面做掩护的吴刚:
  “班长,有个家伙,还活着。我拖出来。”
  说着他自己拽住敌人,猫着腰,使劲往外拖。朱成军身材这么棒的小伙子,平时拉百八十斤重的东西,真是不在话下。可是在抬头碰脑瓜,低头碰鼻梁的岩洞,倒像老黄牛掉进枯井里,有劲使不上。他双手被锋利的石棱剐破,一道道血口子向外渗着血。好不容易把这个俘虏拖到洞口,大家都围了过来,一瞧,这家伙已奄奄一息了。
  “真晦气,早知道是这个模样,我何必浪费这点力气。”朱成军懊丧地说。大家见那俘虏脖子上的两道红印印。
  一排长说:“你练过武功,所以下手太狠,自已都不知道。”
  副连长望着这满脸被硝烟熏黑的战士,抚摸着他那被利石刮破了的手臂:
  “小朱,快坐下,吃点干粮,喝口水。”然后,副连长转身命令一位战士准备进洞。朱成军急忙放下副连长给他的干粮,对副连长说:“副连长,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去!我对里面熟悉。”
  “不行!你已经在洞里搞了快一小时了,该换人了。”
  “副连长!洞里情况太复杂。你放心。他们伤不了我。”朱成军诚恳地叫了一声:“洞里的情况我熟悉,换一个人进去,弄不好要吃亏的。而且班长还在里面,我们配合较好。”
  副连长说:“喝口水,润润嗓子。”朱成军接过水壶,咕噜喝了几口,又整了整军容,要了几颗手榴弹。向副连长敬了个礼,然后从卸下的挎包里找出一把手电筒,一闪身第三次又闯进黝黑的洞内。
  朱成军再一次回到刚才拖敌人的地方,前进七、八米后,发现洞口又向左右两边分开了,左边洞口比较小,他告诉吴刚守在右边洞口。他只身摸进左边山洞后,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咚咚”的垒石声。它根据声音判断,距离敌人还比较远。这个洞到底有多深?里面还窝藏多少敌人?在朱成军心里依然是个谜。他紧贴洞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摸进。里面空气污浊,还带有腥臊味,一股股浓烈的火药味,呛得人直恶心。。。。。。
  一块大棱石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仔细一摸,原来岩洞又出现了一个“丫”字形的岔道口:一个向左转,一个朝右拐。这时,敌人堵洞的声音也突然停止了。他伸手摸了摸进洞时到的手电筒,心生一计:“我只要一亮手电,敌人肯定会飞蛾扑火。”朱成军机警的隐蔽到一条隆起的石棱后边,将手电伸到一侧,“唰”地一闪,好家伙,果然不出所料,敌人看见光亮,拼命地向那里打枪。朱成军乘手电熄灭的一刹那,把手缩回,马上调换了位置,敌人根本没有打着他,而敌人的位置却清清楚楚地暴露给了朱成军。他马上用猛烈的火力进行压制,不一会敌人的枪声停了。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摸去,摸进五米多远,发现没路了。他按亮手电,看见洞里空荡荡的,地下铺有毛毯、凉席。转身向右边洞里摸去,洞里还是静悄悄的,摸起一块石头往前抛去,果然奏效,“哒哒哒”,敌人的一阵机枪扫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往另一方向扔石头,敌人又打了一阵枪,这样连续几次,朱成军终于侦察好了敌人火力的位置。
  “哒哒哒……”朱成军冲锋枪里喷出的火舌,只短促地闪了一下,又立即停了,并马上换一个位置。然后又一个短促点射。再换位置。一会儿,一个鲤鱼跃身进了右洞,一下窜进了十米多,双手碰到一些粘糊糊的东西,用手电一照,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具敌人尸体。而洞子还在往前延伸。
  他继续匍匐前进,爬了不到十米的地方,石壁又挡住了去路。仔细摸了摸,洞口被一块一块的大石堵住,左右两面只留下三个石窟窿当射孔。哦!已经摸到敌人的“鼻子”了。还有别的敌人吗?他想还得用手电筒探探敌人的虚实。他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伸出手电照了一下,果然敌人鸣枪了,他看见敌人另个射孔。朱成军镇定地投出了手榴弹,打了几梭子冲锋枪,里头的敌人枪声又哑了。他用手电一照,两块巨石之间塞着一个被击毙的敌人,挡住了去路。朱成军抓住敌人一条腿用尽往下拖,但是尽全身气力,也没能拖出来。怎么办?敌人把洞堵死了。他又亮了一下手电,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忽然发现洞口旁边有一桶煤油,恐怕是用来点灯用的,可惜身边已无爆破器材了.
  吴刚外面正等的焦急,忽然朱成军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面前。他的确太累了,洞里的硝烟把他熏得头晕眼花。长时间在暗洞里,猛一出来,外面的强光照的他睁不开眼,他坐在吴刚面前,一个劲地喘气,双手遮着眼睛。
  “小朱,负伤了吗?”吴刚抱住他,关切地问。朱成军摇了摇头。指着洞里说:“洞里好象有一桶煤油,可能是他们用来点灯的,可以引爆,”
  “洞有多深?”
  “有一百来米!”
  “你等着,我出去带火箭筒进来。”吴刚爬出洞外,带着火箭筒摸到了原来的地方。朱成军接过火箭筒,就要进去,吴刚交代道:
  “小朱,四零火箭筒很厉害,洞里射击太近了,要小心别伤着自已,一定要有可靠的掩体才射。还有,尾喷火要小心,留有余地,别撞在洞壁上烧了自已,另外耳朵要塞紧。这东西太响了。哎,不然,我来吧。”
  朱成军道:“不用你,你不知道位置,那些我都知道。你放心。”
  他提着四零火箭筒又跑了进去,不大一会,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洞中传来,煤油桶燃烧了,洞内顿时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小朱,快出来。”吴刚朝里面喊着,朱成军的帽子上带着烟,身上衣服被烟熏得一身漆黑,闪着火星,一边咳嗽着一边跑了出来。兴奋地说:
  “这回。。。。。咳。。。。。恐怕是彻底了。”
  与此同时,二排从西边洞口进入洞内,三排从山洞南口投入战斗。南、北、西三方面的五个洞口,全部被我六连控制。洞内竟然打死三十多名敌人。
  收拾了石山上的敌人,六连继续向八三一主峰攻击。
  八三一主峰山顶上,我方炮火轰击仍未停熄。向山上爬的部队,还没披爬到一半,就一个个大汗淋漓。这山确实太陡了。每前进一步都要流一把汗。山的坡度使人无法站立,只能手脚并用四肢落地。战士们还要背着几十斤的装备。一个个累得直喘粗气。
  大约爬了四十分钟,吴刚他们来到离山顶约有一百多米。一个战士突然踩响了一颗地雷。接着又响了几个。有人受伤了。其他的人只好更加仔细地摸索着前进。
     这一带是越军布防的重雷区域,许多战士发现这里的越军布了各式地雷:有触发雷、连环雷、绊雷。吴刚他们前进受阻,连长看见眼前的雷区,十分焦急,如要用爆破器材来开辟道路,那是要费很大的人力物力,况且时间不充许。吴刚建议每个班派一名战士下到山脚下的村庄里,找一些长竹杆,利用竹杆的敲击,触引地雷爆炸。连长对这个建议欣然同意。
  不一会,六七名战士一人扛着几根长竹杆,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他们躺在山坡上,脸朝天,双腿蹦直,一竹杆一竹杆地往山坡各外敲击。这一招确实见了效,地雷被一个个敲响着。全连战士再没有一个伤亡。
  用竹杆敲开的一条通道,把六连全连安全地引过了雷区,离山顶不足百米了,山顶上枪声大作,敌人也开始了压制拦阻射击。各种火器一齐向他们打来。六连战士分散得较好。利用了队型和地型的优势,伤亡很小。
  越军乱放了一阵枪,知道没什么效果,很快便集中了所有的六零炮和其它火炮向六连袭来。结果射角太大,炮弹都打倒山脚下的村子里。一招不成,又来一招,最后,越军利用了山顶上的大石头,准备向下面砸来。。。。。。
  “全连注意,敌人滚石头来了。”连长用望远镜看到了敌人的花招,发现越军在战壕边堆放了不少石头,看样子早准备好了。果然,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声音从山顶传来,瞬间,一个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向山下滚来。下面的战士全都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石头,一忽儿东会忽儿西地躲闪,山头上的越军看见了,传来奸诈得意的笑声,接着滚得更起劲了。有几名战士因石头来得太密,来不及躲闪,被石头冲倒,在山坡上翻了几翻,有些狼狈,山上的越军看见,大声叫起好来。可把大家气坏了。
  吴刚看见敌人要滚石头,就先跳进了一个弹坑,他伏在弹坑里,看着一个个石头从头边跳起,在他背上跃过,一阵风滚下山去,不一会,敌人的石头用完了。
  大家又向山上摸去。老防着人家会不会留些石头,速度可慢多了。
  跃进到了离敌人五六十米,越军发射的火力达到了最密集的速度。轻重机枪“哒哒哒”地扫个不停。在吴刚的正前方,越军二挺高射机枪叫得最响,子弹在战士们头上“呼呼”地飞过去,吴刚自已在十四号高地打过高射机枪,知道这家伙的厉害,一时也不敢抬起头来,手雷,手榴弹在战士们面前“乒乒乓乓”地爆炸,弹片雨点般地从头上落下来,进攻者一时不能前进一步。。。。。
  越军的招数不少,而且手段也很实用。这些家伙都奸得很。
  连长又一次用报话机呼唤着炮火。不一会,营属82迫击就在后面响了起来。迫击炮弹发出“日日”的响声,飞向了空中,然后在空中一点头,就直直的朝山顶掉下去,接着爆炸开来。
  这时,战斗在整个八三一和八三八等周围的几个高地同时展开了。在我近程炮火的支援下,越军的阵脚开始乱了起来。枪声也较稀了。显然我们的炮火压制起了作用。连长抓住这个机会,马上利用传话的方式,向全连下达了他的一个突击方案:
  “同志们,虽然现在我们前进很困难,但兄弟部队已在各个方向打响了,敌人要应付多路突击,肯定顾此失彼,这是个机会,为了争取时间,赢得胜利,我建议,马上组织一支敢死队,共产党员们,共青团员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我去。”吴刚向连长那边招了招手。“我也去。”朱成军也说话了。“我也参加。”其它班排的战士也有人在争取。有些战士却把头低了下来,不声不吭。
  连长批准了十二人组成了六连的“敢死队”,十二人中有七名共产党员,五名战士,吴刚担任敢死队长。任务是作为第一突击队冲上八三一高地顶峰,掩护全连冲击。火力由三挺轻机枪和六支冲锋枪组成一队人马,向顶峰冲击。
  二点多钟,一直笼罩着八三一高地薄雾开始散去,高地东南侧被我燃烧弹打着的火还在继续烧着,冒出一股股浓浓的黑烟,徐徐地向山顶飘去。“天助我也。”吴刚兴奋起来,看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向敢死队员一挥手:
  “跟我来。”便拨开草丛,向燃烧着的地方迅速迂回过去。他打算从这个地方冲上去,绕到敌人背后,给越军以出其不意的袭击。
  连长显然对吴刚的路线心领神会,连里的重机枪便哗哗地在他们后面响着,吸引着敌人注意。
  一大片的杂草和树木,被燃烧弹烧得只剩下一些枝杆,左前方是一块山凹部,越军山顶上的战壕在这里留了一道进出口,吴刚带领敢死队顺利地穿过了燃烧着的杂木地,来到战壕的入口处,一个个溜了进去。
  战壕弯弯曲曲,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越军的一袋袋干粮(炒米)扔得满地都是。再前进几步,迎面看见几具死尸呲牙裂嘴地堆在战壕的一个角落里,这几具死尸身体都很烂,看来是让我们的炮火炸的。随便被扔在这了。走了不到二十米,战壕分开二道。一条向左,一条向右。沿着左右两侧的山脉,通向各个制高点。敢死队走到这里,也分成二队,一队由吴刚带着,另一队由朱成军带着,一路顺左,一路顺右。大家躬着身子,端着枪,沿着战壕向上摸去。
  在三八一高地上,三十多名越军正紧张地准备弹药。准备石头。有的则在修理工事。只有三挺机枪在叫个不停。吴刚偷偷地看了一下地形,从地势上看来,要从正面强攻下这个高地真比登天还难。无怪呼全连战士至今还被机枪压在下面。他正在考虑着怎样下手才好。一个矮个子越军突然从战壕中冒出头来并发现了吴刚他们。只见他一边端枪,一边大声呼叫,可就是忘了先开枪。吴刚抬手不加思索地给了这个越军一个点射,那小子抱着的自动步枪竟朝天打出半梭子,中弹后,后脑一仰,盔帽先掉了下来,甩出一头长发,丢了枪,栽了下去。吴刚一声呼喊:“上!”十二名敢死队员从战壕二边跃起,先朝前进的方向扔出十几枚手榴弹开路,预防有藏着的敌人,然后沿着壕沟向躲在战壕各个地方的越军一阵猛扫。
  擒贼先擒王,吴刚几步跃进到敌机枪几米远的地方,端稳冲锋枪,咬着牙狠狠地扣着板机,冲锋枪“突突突”地欢叫着,在手里狂暴地跳跃着,渲泻着滚烫的弹丸。站在机枪前的几名越军连头都来不及回就报销了。。。。。。
  连长他们听见高地上枪声大作,知道是吴刚他们冲上去和越军干开了,他马上招呼战士们往上冲。
  山顶上的那三十多名越军,在十二名敢死队员突然袭击下,死了一部分,其余的都被打散了,吴刚他们沿着战壕及隐蔽部搜索着还有无躲藏的越军。
  四十米开外传来一阵低沉又悲伤的声音,战士们顺着发声的方向找去,在一个被炮弹炸塌的隐蔽部前,三名越军伤兵坐在那里啼哭,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凄惨。吴刚来到他们面前,端起冲锋枪正要击发,一个越军见此马上跪了下去。手掌合十,拼命求饶。
  吴刚端着枪,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要不要打死他们?打死吧,他们是伤兵,又没有抵抗,还看不到有枪,一个个脸色黄黄瘦骨磷磷的,衣服破得象烂布片,看起来怪可怜的;不打死吧,在八姑岭主峰上也打死过那些没有战斗力的越军了,谁能保证他们不在背后搞鬼?留下来的话,反而成为敢死队的累赘,还要人看管他们。而且现在敌人还未肃清,不能因为个人心软忘了整个战斗的艰巨!
  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咫尺之间,眼睁睁打死这几个越军,思想里竟一时左右为难,要决定他们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可要将这面对面的三个活生生的脑袋,扣下板机,把他们打得血肉模糊,脑浆四溅,象十四高地洞里那个被小李打破脑袋的高个子那惨样,一时竟感到如此的难以下这个决心。没想到,有枪的敌人不好对付,这没枪的敌人更难对付。
  正在犹豫之间,后面吹响了冲锋号,全连人马除一部分在正面牵制吸引敌人外,都在往上冲来。这冲锋号可救了这三个越军的命了,也许是敌人跪地求饶让吴刚有了最大的安全感,或许是连队已经快要冲上山顶,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吴刚最终还是把枪慢慢放下了。看见连长都跟上来了,用不着他们分心看管这些俘虏,这三个越军也就留下了活命。他把这三个越军伤兵交给了一个敢死队员,招呼着大家,由敢死队员为连队带路,分头继续向前搜剿残敌。
  经过全连的一阵扑杀,三十多个分散的敌人已没有集体战斗力,被一个个挖出,消灭了个干净。
  连长看见吴刚他们,都不由得哈哈大笑,吴刚见此不解地一本正经问道:
  “连长,你笑啥,这可是打仗!”
  连长说:“你看,你们都快变成一团木炭了。象个非洲人。”
  吴刚这时才发现,敢死队员都一个个黑呼呼的,原来是他们在通过燃烧地时,全身都被灰污抹黑了。除了眼白和牙齿是白的外,全身都漆黑一片。两个鼻孔灌满了草木灰,看来真象个非洲人。
  连长和敢死队员们一一握手:
  “你们干得很勇敢,很好,真不愧为我连的敢死队!你们好好休息,大家抓紧时间把工事修整一下,把周围再搜查彻底。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之处。”他又特别加上一句:“给我好好检查一下打死的敌人,不要再有装死的留下了。他XX的。有一点怀疑的不管死活,全部复枪。”
  八三一的战斗是结束了,可八三一高地沿线几公里的好多山头上、结合部里都干了起来。看来这座山上的越军还有不老少。从地理条件和战略位置上说,这座山对越军的价值确实不小,山场广阔,杂草丛生,便于进攻和隐蔽,经过布设埋雷,形成天然和人工的几道屏障,有条件进行比较长期的固守。
  连长打开军用地图,将八三一附近的几个制高点一一用红兰铅笔划了几个圈,然后召集各班长开了一个碰头会。他严肃地说:
  “我们大家要充分作好准备,绝不能麻痹大意,工事要修好,很清楚,前面的部队没把敌人肃清,山上有不少敌人,这座山也许还是越军英雄团的所在地,敌人的指挥部下落不明,大家不能有轻敌思想,在这几个高地上的顽固抵抗,说明他们都是些有战斗经验的敌人,手段还一套套的,装备较精良,如今这帮越军已被我们包围,他们肯定会与我决一死战,回去后,各班工事要认真修筑,待会我会来检查。”
  为了应付可能的反扑,吴刚和连长在山头上转了几个圈,寻找连部的最佳位置。刚把连指挥部的位置选定在一个反斜面的凹部,报话机里就传来一号首长的指示。
  “三二六,三二六,听到没有。”一号首长在呼叫,这是连长的呼号,连长听见了回答:“听见了,听见了,我是三二六,请指示。”
  “三二六,根据我侦察部队的可靠情报,在你们高地的末端,就是离你们相反方向约一华里左右的八三八高地及附近,驻扎着越军‘决战决胜团’677团指挥部。约有二百多人防守。从各种迹象来看,这股敌人想开溜了。你们六连离敌人最近,要求你们以最快速度赶到八三八,牵制敌人。别让这帮敌人跑了,大部队要在下午二点半以后才能到达。”
  连长回话:“一号,三二六明白,但我没想到越军还有这么多兵力在这山上,我们六连指战员坚决完成任务。”
  “要有思想准备,困兽犹斗,肯定是场硬仗,如果你们没把握消灭他们,就要想办法拖住他们,不要硬拼,让大部队收拾他。抓紧时间出发吧,越快越好!”一号在报话机里有点焦急地催促道。
  “是。”连长放下话筒,看了看表,招呼大家说:
  “同志们,又有新任务下来了,前面八三八有敌人二百多,首长命令我们拖住敌人,虽然不要求我们消灭这股敌人,但就是拖,我想也不会轻松的,敌人还是所谓的英雄团,越军的荣誉部队,绝不是些吃干饭的二拉子,我们要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上级命令我们马上向八三八高地发起进攻,拖住这伙敌人,别让一个鬼子跑掉,为配合大部队聚歼这股敌人,大家马上出发。”
  六连占领八三一高地不过几个小时,就又接到命令向八三八高地开进。
  临别八三一高地时,吴刚见战壕边沿还放着一挺重机枪,便叫了几名战士,连同几箱子弹,扛着就走。一行战尘未洗的人马,从八三一高地上下来,向一华里左右的八三八高地前进。
  (本节部分内容借用本站材料)

             六、饮恨八三八
  
  二十五分钟后,六连的战士来到八三八高地前沿几十米的地方散开,摆开架势,先用火力试探了一下情况。这里可清楚地看见八三八高地上的一切,制高点的西南侧,有几个大石头高高竖起,黑不溜秋的石头表面已被我火炮击成一点一点大小不等的花点。石头旁一颗碗口粗的洋铁树,已被我炮火拦腰击断。枝叶散落在大石缝中。一根长长的竹杆直竖在高地的正中,竹杆的顶上还顶着一顶越军的盔帽,这盔帽被风一吹,还滴溜溜的摇晃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能判断和见识过越军搞出这么个破玩意算是个什么花招?
  小鬼子的花花肠子不少,亦真亦假。多年的战争,让这些家伙学得很油条。很多花招让人难以捉摸。
  八三八高地上很少树木,但却长满杂草,杂草丛中,一堆堆新挖的泥土抛得满地都是。高地上一片死静。观察了好一阵,看去越军似乎早已逃离此地。但又觉得这里的安静非同寻常,隐藏着一种可怕的恐怖。连长对此感到不妙,担心中了埋伏。正与指导、副连长和一排长游大庆们商议:
  “你们说,这顶帽子撑在这,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他们还在?他们跑了,让你认为还有人?”
  “按说他们要真在山上,就没必要这么提示你。真想提示你,那就麻烦了。”副连长边用望远镜观察边发表自已的看法。
  连长对副连长的回答不大满意,转身问游大庆:
        “一排长,你说呢?”
  炽热的太阳当空照着,趴在地上的人又同时吸取着地表的热量,加上途中的奔跑,身上都大汗淋漓,一个个都把衣领畅开了。
  游大庆满头大汗,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挂在胡子上,几天没刮胡子,他的胡子长了许多。他双眼对在望远镜的目镜,观察了足有十多分钟了,拿着望远镜的手不知为什么微微在发抖。放下望远镜,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说道:
  “真假难分呀,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人在山上,但翻出的泥土挺新,从表面看这是敌人的障眼法,但从反向推理来说,这种地形有被利用之可能,不管他,我建议让营里或团里用炮火再轰一轰,比较合适。” 
   吴刚也同时感到事情不好,他爬到排长游大庆面前:
  “排长,我看这高地有问题,我建议先离开此地,现在的地势不利我们。没有一点便于隐蔽之地。
   连长点点头:
  “有道理。就这么办。”他扭头拿起报话机,准备向上级汇报。”
  话音刚落,只听山两边的敌人一声吆喝,空中出现许多黑点,象鸟鸦一样飞来,越军向山下扔来一串串手榴弹。。。。。。。
  “不好,快撤。”连长扔了话筒,大叫一声。
  撤,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被包围之中。连长见此,命全连人马围成一个环形防卫圈,并立即向上级呼叫,报告六连的危急情况。。。。。。。这时,正前方的那根竹竿下面的地表伪装被掀开,遮着的泥下是一张草席,露出敌人的两挺重机枪来,居高临下,五六名越军,光着膀子,在机枪傍“咿咿呀呀”的叫着,射击着。
  密集的弹雨向战士们射来,正在通话的连长突然把手中的话筒一扔,哎哟叫了一声,身子一扑,中弹倒在地上,他翻过身来,只见脖子上中了一枪,拼命地想说什么,可随着呼吸和嗫嚅,只从弹孔里冒出一串串血泡,说不出话来;身旁的指导员连中数弹,他那不算厚实的身子,竟象条卷起的麻袋一般,被重机枪子弹撩得连滚几翻,子弹把他前胸后背的军衣和骨肉撕得稀烂,他竟一声未吭,仰面朝天,半截身子泡在了血泊中,当场牺牲!
  六连战士本能地立即回击,对着山上各自找着目标射击着。
  吴刚滚进一个小小的的弹坑里,架起重机枪,对一排长游大庆叫道:
  “排长,你带全连突围,我来掩护。”
  “跑不掉了。只有炮火能救我们。”
  游大庆说了一声,爬过来,抓起报话机的话筒,戴上耳机。
  可他喂喂地连叫了几遍,没有回应,再翻过来看看那台884报话机,早被子弹穿了个洞。
  游大庆扔了话筒,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完了,完了。报话机打坏了。”
  吴刚听说报话机打坏了,伸出头看了一下,便继续操着这挺从十四号高地带来的53式重机枪,向正前方的两挺机枪瞄准射击。双方的重机枪手都对着对方的火力点拼命压制。
  “快点突围,这里不能久留了。”吴刚又一次向排长游大庆大声喊着。
  “敌人封锁了退路。”足智多谋的游大庆也一时手足无措了。
   战友不断中弹伤亡,他的心似火烧一样难忍,但又无别的办法。全连人马被困在直径不到一百米的小方园开阔地里,看样子越军要进行反冲锋了。密集的枪弹横冲直撞,压得人不能直起半点身子。身边仍在响起战友们中弹时发出的痛苦的喊叫。情况相当危急,
  “二班向我靠拢。”吴刚向全班发出命令。
  危胁最大的是正前的二挺重机枪,为了使大部分的同志能突围出去,吴刚命令朱成军:
  “第二组,目标正前方二挺重机枪,上,我掩护。”
  第二组的二名战士,在朱成军带领下,一个个多带了几枚手榴弹,冒着弹雨,向前爬去。。。。。。吴刚组织全班所有火力,对准正前方的二挺重机枪,密集的子弹扫在敌机枪周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三位战友,在吴刚他们的掩护下,艰难地向前一步步爬去。
  二组的三名勇士在前进中,一名中弹牺牲,朱成军在敌机枪换链的一瞬间,迅速跃起,进行曲线运动前进。眼着着就要离敌机枪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时,他将右手的二枚手榴弹的拉火环取出,凑到了嘴角边。。。。。。突然,一阵“叭叭。。。。。。”的声响过后,就见朱成军在原地晃了晃,无力地倒了下去。
   吴刚看见朱成军倒下了,热血呼地冲上心头,怒火中烧,胸口象要炸裂一般,一股股热浪冲上头顶,汗珠和泪珠都不由自主地大滴落了下来:
  “小朱,小朱。。。。。。”
  他连叫几遍,也没听见回音。一股冲上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在胸间来回激荡着,但全连战友还被包围之中,全靠自已这挺重机枪挺着,一刻也无法停下;眼泪涌上他的眼眶,蒙住了视线和射线。他抹了抹脸,将重机枪的枪口调整了一个角度,对着前边的一挺机枪一阵猛射,但这还不是办法;吴刚看见派到前面的二组三名战士,只剩下了小李一人在弹雨中仍艰难地爬着,心如火燎,山两边的敌人一次次地进行冲击,情况已万分危急,他咬了咬牙,狠了心叫着:
  “第三组,上。目标敌人机枪,我掩护。”
  周祥发的第三组又要冲击,他的战士央求道:
  “班长,重机枪千万别停。”
  “快跟上!”
  吴刚无法分心多说什么,也认为这交代完全多余,这时,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二只眼睛上,他头也不抬地命令着第三组。
  第三组的二名战士跟着周祥发,冒着枪林弹雨,葡匐着向前运动。
  全连的战士在越军强大的火力面前,只有一点抵抗之力,这个地势和角度,火力完全发挥不了,如果继续对峙下去,最后的结局无疑是全连覆没,这不会有很大悬念。大家把一切希望全寄托在第三小组身上。希望这三名战士能夺过或消灭越军的重机枪,掩护全连突围,可是,这个小组的希望是那样的渺茫。在几挺机枪的交叉射击之下,这个小组要消灭火力和地形占绝对优势的他们,几乎没有可能。
  吴刚明知向他们下达出击的命令无疑是将他们送向死亡,但这时已没有其它希望,只能期盼着奇迹的发生。敌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正集中火力向他们射击,枪弹在他们周围溅起无数的火花,还卷起一阵阵尘烟。  
  魔鬼在冷笑,死神在狂舞。
  一顶战士的绿军帽,不知是被敌人的子弹打的?还是被山顶上扔下的手雷爆炸后的气浪冲的?飞在空中盘旋着,逗得敌人格格怪笑。越军嘲弄的笑声,象一把把利剑,深深地刺进六连战士的心。吴刚的心里愤怒至极,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恶念:小子,别让我上去,上了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可现实与冲动却不容吴刚有一丝乐观。
  眼看着朱成军他们第二小组的命运又要重演。。。。。。。
  “完了!没指望了,六连要在这栽了。”吴刚闭上了眼睛。
  “班长,班长,你快看。。。。。。。”
  听到班里的战士在喊叫,吴刚睁开眼睛,气壮山河的一个景象展现在全连面前:乘着敌人的二挺重机枪向第三组狂扫之际,倒下去的朱成军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立起半截身子,左手撑在地上,伸出袖子被撕得稀烂的右臂,向敌机枪阵地间断着投去二枚手榴弹,后面那枚手榴弹明显是他作了延时处理,在半空中就爆炸了,然后看他倒了下去;不一会,又见他腰身艰难地拱动着,双手撑起身子来,再次扔出一枚。。。。。。这次手榴弹却扔得很近,没扔到敌人战壕里就爆炸了,接着他重重地倒了下去,再没有看见爬起来。
  随着爆炸和硝烟,机枪哑了,尤其是那枚空爆的手榴弹,看来起了关键作用,战壕里的敌人显然被击中。爬在前面的小李和第三小组的几名战士,迅速跃起,端着冲锋枪几步就跨到战壕边上,没被炸死的越军见人冲上来了,扔了重机枪找步枪,找手榴弹,可是来不及了,战壕里的越军被劈头盖脸一阵扫射,死的死,跑得跑,机枪早已不响。吴刚见此,扔掉重机枪,扯起一把冲锋枪,向身边全班,其实只剩下的二名战士一挥手:
  “快上呀,快。”自已早已起身,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几位战士从地面上跃起,跟着他向敌机枪冲去。。。。。。
  游大庆做梦也想不到,只在一分钟前,六连的灭亡还看来是那样的无可避免,但一分钟后,一个奇迹就发生了,二班冲上去了,敌人的重机枪停止吼叫了!这个奇迹是由多个巧合组成的。六连在没有炮火和援军支援的情况下一下子就钻进以逸待劳的敌人的包围圈,本来就陷入全军覆没的绝境;而吴刚在绝望中,命令朱成军带领他的战斗小组向死亡
挑战!这个决定本身是个同样无望的孤注一掷而已,果然,朱成军小组当时没有创造出奇迹;而第二个小组,周祥发带的那个小组,完全是吴刚头脑发热下的赌气命令而已,可就是这二个无奈的决定,却创造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奇迹:朱成军虽然没有冲上主峰,打掉重机枪,但却冲到了能够让他扔上手榴弹的位置,而周祥发小组的跟上,使越军重机枪转移了方向,否则,敌人仍然封锁着朱成军那个小组的冲击方向,那么朱成军就绝无可能再次探身投弹。。。。。。。万幸啊万幸,这奇迹只要少了一个环节,换了另一个主角,也绝不可能出现。
  游大庆喉头一硬,忍不住热泪盈眶。作为战术意识最好的六连军官,他比谁都知道六连今天面临的是多么可怕的绝境,这个绝境竟然让朱成军的二枚手榴弹给彻底扭转。他心里千万遍地赞叹和庆幸:
  壮哉,二班!
  英雄,朱成军!
  你救了全连,你甚至挽救了我们的军威!
  目前最要紧的是迅速扩大突破口,巩固它,钉死它,一旦八三八主峰控制在我们手里,整个战斗就将占据主动。只要再争取一点时间,后续部队一赶到,敌人就要彻底完蛋。
  他大声叫着副连长童斌:
  “副连长,你带连长和大家撤退,我带一排冲上去。快。回去报告上级,立即增援我们!”
  副连长童斌提着手枪,帽子也掉了,晃着满头的草屑和汗珠,正在左顾右盼,又想叫伤员后撤,又想招呼二、三排跟上,听到游大庆吩咐,感到有道理,虽然二班冲上了主峰,但主峰两边的二个山头仍有敌人,这里毕竟是个是非之地,伤员太多了,连长又负了重伤,要迅速后撤抢救,否则性命难保。
  游大庆话没说完,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向主峰冲去。冲到半路,又回过头来扯着嗓子喊:
  “叫人送一部电台来-----” 
  不一会,八三八制高点上响起了冲枪锋激烈对射和双方的怒骂撕扯声,排长游大庆带着全排也迅速跟了上来。这个突破口能否拿下和稳固,决定着全连的生死。冲上山顶的战士瞪着血红的眼睛,无不拼死冲杀,一副副决一死战的面孔,一群群没有退路的背水战士,把自已和连队的生死存亡完全寄托在这次冲锋和决战中。那发出的喊叫,不象是从口里喊出,倒象是从胸膛里直接迸出来的。
  越军在主峰虽然配备了很强的重火器,因有地形之利,人数并不很多,一旦被突破,让对手攻上山头展开贴身近战的话,他们就显得笨拙和慌乱起来,各自为战,无法行集体力量,加上那些重火器失去了作用或用着不方便,对于他们,这个高地就没法守了。山头上一阵凶狠的拼死冲杀,越军先被打退,有几个又凶狠地喊叫着卷回来,再被一阵手榴弹盖住,又哇哇叫着分散开了。游大庆拉长了声音提醒大家:
  “投弹,投弹---。”
  自已的手榴弹没投出,越军手脚更快,他们的手榴弹已从烟幕中投过来了。游大庆等人为躲手榴弹的杀伤,四处翻滚,爆炸过后,他探出头来,先用冲锋枪向前方扫射压制着,不使敌人有更好的姿态投第二轮手榴弹,他一边打枪一边继续大声地重复着:
  “投弹。继续投弹。”
  在山顶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和战壕间,越军不知躲在何处,直瞄火器的打击效率受到限制,只能多投弹炸出暗藏的敌人再用枪械杀伤。
  游大庆左手拿着一个备用弹夹,疯狂地打着点射,不让前方的敌人冒头,他没法投弹,只能大叫。弹夹的子弹刚打完,他用备用弹夹一把敲掉空夹,再一脚把掉下的空弹夹踢飞,左手上的备用弹夹就塞进枪里,冲锋枪又吼叫起来,连续的射击,枪管都有点红了,枪口的硝烟在他身腰间围了一团。他一边叫着他的士兵向前方投弹,一边来了个侧滚,然后抢过身边的二枚手榴弹,照着前面战壕里敌人的一顶在硝烟中忽隐忽现的盔帽处狠狠地扔了下去。爆炸过后,再跑过去看,原来是一具裸着上身的越军尸体,早被前面的手榴弹炸过了。 
  游大庆一边战斗,一边大声喊叫着指挥,他的活跃和核心表现,一下子就让人知道这是个当官的了。
  硝烟里,一个身子单簿的越军从战壕旁的猫儿洞里突然串了出来,他光着上身,同样举着二枚手榴弹,向游大庆扑来,手榴弹已被扯了弦,冒出的烟在他的冲击下,拉成了二条兰线。。。。。。
  游大庆见拼命的来了,几个侧滚,闪在一边,并未起身,手里的枪就响了,子弹从他腹部开始往上开花,均匀地一直打到头脑,足足打了半个梭子。只见那越军胸前爆出无数血花,趔趔趄趄地挣扎了几下,“蓬”地一声扑在了地上,手里的一个手榴弹,掉了开去,接着“轰、”“轰”二响,炸了开来,一枚手榴弹还捏在他手里,爆炸后,手掌整个飞了,二个连着紫筋的手指竟然"啪"的一声甩在游大庆的脸上。。。。。。
  游大庆甩掉他的手指,爬起身来,看见越军光着的后背上,脊梁上掏出几个大洞,大洞里,白白的脊椎碎骨被带出来,断裂的肋骨杂乱的支丫着,肠子拖得老长。。。。。。
  小李与吴刚在另一路,他的一个弹夹打光了,蹲下身来换弹夹,战友们都跑到前面去了,这后面只剩下他一人,换好弹夹站刚起身,一个身材强健的越军手里只拿着一把工兵铲,慌慌张张地从前面跑来,一下子就与他撞了个满怀。
  二个人都终于确定了对方是敌人。一时都呆住了。
  时间象被凝固了一般,双方都张着大嘴,瞪直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无法动弹,一秒、二秒,三秒,二个人又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大个子越军反应更好,抢起铁铲就是一下,小李一个侧身,躲过了这致命一下,敌人踉跄了几步,手里的铁铲竟没有扔掉,还握在手里,他迅速转过身来,再次抡平了铲子,这次是准备来个横扫,以扩大铁铲的杀伤面,可这时小李已把手里的冲锋枪端平,对准了这个身材高大的对手。这位越军,年纪约有二十六七岁,高过小李一个头,他的身材如此匀称厚实,在越南人中无疑是非常罕见的剽悍了,由于光着上身,身上一股股的腱子肉一目了然,可这时,他一只手高举着那把铁铲,那身冷汗真冒的黑皮蛮肉却在小李发烫的枪口下不由自主地颤抖、痉挛,让人想起那被杀死后挂在架上还在不停抖动的牛肉。。。。。。。
  小李的眼里透出的竟是战场上那饮过血送过命的战士发出的那束绝无怜悯的凶光!
  他的身后面又传来了中国人凶狠的叫喊和互相招呼的声音。
  大个子越军绝望了,他大喊一声,把铁铲向小李狠狠地一甩,小李头一低,铁铲从头上飞过,待小李转过头来,大个子越军已飞身跑向山崖,还没等小李扣下扳机,他已纵身跳下了悬崖。身后是小李哗拉拉跟来的一梭子。
  “嘭!----”
  沉重的撞击纯响很快从山下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人体骨折发出的咔拉咔拉声。
  。。。。。。
  分散对抗集体,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奇迹的发生。守方逐渐抵抗不住,四散逃去。
  吴刚与游大庆终于汇合,他们的汇合,意味着这个山头的至少二个方向的敌人已肃清。
  “再来一遍,千万不能留下后患,我们没有退路了。仔细些,刚才差点让他们干掉。”
  游大庆与吴刚一见面就毫不客气地命令他,刚才那位找他拼命的越军显然让他心有余悸。
  几组人马又互相交叉着往各处搜索过去。
  游大庆的一排终于把八三八的制高点拿了下来,敌机枪射手被朱成军的手榴弹炸死一个,机枪旁的其余敌人丢了机枪向后跑,被冲上来的战士全部击毙。
  占领了八三八制高点,就意味着把全连从死亡地带引了出来,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主峰仍面对被敌人占据着的左右二个稍低的山头,吴刚和排长游大庆迅速组织火力,向二边的敌人进行压制和防反扑,为山下的连队撤退提供掩护。他们试了试那二挺重机枪,发现还能打,便组织了二个小组,一组负责一挺重机枪,他自已则用一挺轻机枪和一支冲锋枪。八三八主峰二面都与敌人山头相邻,吴刚与排长游大庆各当一面,这时,山两边的敌人发现峰顶被中国兵占领,马上有了反应,迅速作了调整。反冲击的兵力就变成了强攻兵力,向山顶冲击,他们组织的第一次冲击,队型与火力显然组织得太过苍促,根本不能构成什么真正的攻击力,很快就在几挺机枪的狂扫中散了开去。
  仍在山下的二个多排的战友,见一排已控制了山顶,敌人已被压了下去,带着伤员和烈士迅速后撤,连队因此安全撤离危险境地,撤向了原来的八三一隘口。
  乘着敌人退去尚未再组织冲锋的间隙,吴刚和小李飞奔着来到朱成军倒下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他和那位牺牲的战友,朱成军侧伏着趴在地上,身上掉满了炮火掀起的泥土碎石和松枝烂布,还有点气。
  硝烟燎绕着山梁,也不时舔着英雄的身躯,翻过他的身子,看见朱成军腹部中了二弹,腿上中了二弹,一个弹夹也被打中,那个弹夹的侧板眦牙裂嘴地向外卷开着。。。。。。朱成军昏迷不醒,但还活着。他与小李抱起朱成军和另一个烈士,把他们抬回了山顶的一从芭蕉树下。
  撕开朱成军被血染黑的衣服,将伤口上的血迹擦干,从腰间拿出急救包,给朱成军包扎起来,看到英雄的战友被打得鲜血淋漓,吴刚的眼泪禁不住卟卟的掉了下来:战友呀,战友,亲爱的战友,咱们多少个战斗中,在充满死亡的战场上相依为命,为我军的胜利赴汤蹈火,一次次和敌人拼杀,每一次战斗,都是由你担任最危险和艰巨的任务。。。。。。今天,你为了解救全连,被敌人的子弹打成这样!叫全连弟兄如何不伤心落泪?你是用自已的生命换来了全连的安全。
        一串串泪水就这样不住地掉下来,滴在朱成军那满是黄土的军衣上。
  这是吴刚在战斗以来。第二次为战友掉下了悲愤的眼泪。
  连日来,朱成军为了我军的胜利,从八姑岭摸哨打响第一枪到今天,始终都将各项任务完成得很好,他和全班战友,生死与共,情似兄弟,亲如手足,看他的伤势,吴刚知道朱成军很难活下来,想到这里,他的手颤抖着,忍不住伤心地抽泣起来,最后他索性伏在战友身上痛哭起来。。。。。。。哭声唤醒了昏迷中的朱成军,他微微地睁开双眼,干枯的嘴唇想说什么但又无力来说。吴刚将他抱在胸前:
  “小朱,副班长。。。。。。”呼叫着他。
  不知那里飘过来的一缕呛人的硝烟从朱成军惨白的脸上拂过,他咳了几声,过了一会,只见他渐渐睁开了被泪水迷糊的双眼,看他眼神,却再也没有原先的光泽!朱成军醒了,无力地抓着吴刚的衣袖,艰难地说道:
  “班。。。。。。班长。。。。。。没。。。。。。没完成。。。。。任务。”他大口地喘着气。显然他不知道八三八主峰已被攻下,他自已也躺在这个山顶“我对不起。。。。。对不起。。。。。你。你们。” 
  吴刚连忙说:“打下来了,打下来了,主峰给我们打下来了。连队安全撤离了。我们现在就在主峰上”
  小李对他说:
  “主峰上的敌人都被我们打死了。机枪也被我们缴了。”
  朱成军显然听懂了他们的话,腊黄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接着面色又很快僵硬得毫无表情,吃力地蠕动着嘴唇:
  “。。。。。。。回。。。。。回。。。。。国后,对。。。。。。家里。。。。。。人,说。。。。。。说我。。。。。。想念他们。。。。。。不要,不要。。。。。。。难过。。。。。。。”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白,头逐渐无力地歪在了吴刚胸前。慢慢闭上了双眼。
  “小朱!"吴刚扳过他的脸,他双眼又慢慢睁开了一会,却没能再说出话来,然后便双眼眯着,肌肉松驰,失去表情,脸上渐渐失去血色,慢慢地,眼角竟流出了一滴泪来。。。。。。。
  “副班长!”小李知道他已牺牲,与吴刚二人扑在他身上,嚎哭起来。看得出来,小李是真伤心了,朱成军在十四号高地救过他的一条小命。
  朱成军牺牲了,吴刚泪眼滂沱,他慢慢地把他的遗体放在地上,摘下了自已的帽子,跪在朱成军身边,双手撑在地上,向亲如兄弟的战友致哀。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胜利都是战士用鲜血和生命铺垫。
  小李仍跪在朱成军身边痛哭不住,吴刚难过地站起身来,泪眼蒙胧中,他突然发现眼角晃着一丛红斑,转过头来,看见朱成军脑后一米外的灌木丛中,竟然长着几株红山茶,那几株红山茶伸出枝杆,枝头上通红的花蕾正含苞待放、鲜艳欲滴,她竟红得象人的鲜血,微风中频频地向着他们点着头。
  他突然想起了探家接到部队归队电报的那天早上,家门口的红山茶花不也是这样的面对着他红得耀眼吗?
  红山茶,你的花朵为什么那样红?你那吐露的花蕾是否象征着英雄战士的鲜血在喷放?
  红山茶只在微风中摇曳着。

  枪声又响了起来。越军的炮火也猛烈地打了过来,仗着人多势众,一个劲地硬冲上来,第二次冲锋显然有了较好的组织。
  “二班长,快来,敌人攻上来了。”
          一个战士跑了过来,朝这边叫着。吴刚和小李止住眼泪,站起身来。吴刚最后一眼再看了看朱成军的遗容,然后再次蹲下身去,将他的帽子拉下盖住脸,然后取出朱成军胸前还剩下的二个完好的弹夹,抽出弹夹,弹夹上、子弹里血迹斑斑,小李显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要求着:
       “给我一个。来了正好。”
        吴刚扔给小李一个弹夹,他退下自已那把枪上的弹夹,插在腰间,二人卡嚓一声把朱成军的弹夹装上自已的冲锋枪,哗拉哗拉拉了枪机,把那带血的子弹推上了膛,他们要用朱成军没打完的子弹为他报仇。二人的特殊举止显然吸引了跑来报告的那位战士的关注,待吴刚他们转身跑了出去。他还特别跑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朱成军,点了点头,他捡起几片被炮火打断的芭蕉叶盖在朱成军和另一位二班烈士的遗体上,然后才跟上他们。
  敌人的这次冲击,尽管组织良好,但注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吴刚他们充分发挥了三挺轻重机枪的凶猛火力,居高临下的向越军群集处扫射。只有自已处在这个有利位置,才清楚能攻上这个高地,实属侥幸,对于这个高地的攻防,如果说守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算把握,那么,六连刚才作为攻方,就万分幸运地得到了那1%的机会。山腰的越军显然也与刚才六连的位置一般吃了大亏,被打得纷纷倒下。进攻得越凶,死得就越多。
  尽管如此密集的火力在扫射和拦截,可仍有几名不怕死的越军,竟然冲到了离吴刚他们只有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吴刚看见不禁十分惊讶,想着朱成军他们艰难的前进,这几个敌人的素质和功夫如何了得呀,能在这样密集的火力拦阻下仍冲到这么近,这是什么兵?多半都是些身经百战的技能高手,也是他们的骨干,是最危险的对手,必须先行解决!他枪口一转,放过其他敌人,对准这几个家伙,一扫而过,然后又扫回来,打了几个来回,弹雨中,眼看两个越军中弹应声而倒,其中一名敌人中弹后,在山坡上转了几个圈圈,滚到山崖下面。
  三挺机枪的交叉扫射,加上地形的限制,越军的冲击还是明摆着无望。当他们有些士兵冲到离山顶几十米远时,他们拥有的小口径步兵炮火也因此失去支援效率,而失去炮火支援的步兵,在几挺机枪的不断射击下,伤亡惨重。吴刚一边打着机枪,一边心里想,就这个地形加上这强大的火力,他就是有一个营也别想冲上来。有时,他故意停止射击,让他们硬攻得猛些,然后,再集火射击,狠狠地杀伤他们。
  越军显然也不能承受过大的损失,第二次冲击无望,又退了下去,这回他们在阵地前沿留下了几十具尸体。战士们对阵前敌军尸体全部进行第二次射击,以预防敌人诈死。自从十四号高地发现越军有装死的例子,每次战斗,击退敌人后,对阵地上的敌军尸体进行复枪,既是连长的老生常谈,也已成了大家自觉的习惯。
  经过缴战过后的阵地前沿,散发着一股股浓烈呛人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这时,排长游大庆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表,向周围的战士们说:
  “同志们,战友们,我们对八三八和周围的敌人发起总攻的时间快到了,让我们在这阵地上坚持最后几分钟,大家把武器捡点一下,抓紧时间吃点干粮,配合好大部队将这帮混蛋彻底消灭掉,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战士们将机枪弹链压满了子弹,将阵地上零散的手榴弹及越军的手雷归拢起来,然后,拿出压缩干粮,喝着水壶里的水,等着越军的再一次冲锋。
  “排长,电台送来了。”
  在这间歇间,营里派人送来了一台884电台。
  一排的人都关切地问这送电台的兵:“我们连长他们怎么样?”
  “我们六连伤员和连长已经送回去了,正在抢救,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到。你们连的战友都要求杀回来报仇,可营里要他们休息,营长和你们副连长都交代,电台一送到,马上与营里和团里联系。我是团侦察排的。”
  接着他告诉游大庆,与营里联系的调频频率。
  游大庆打开电台,营长早等在里面:
  “游大庆吗,我是营长。听到你回答。”
  “是我,我是游大庆,营长,我们完全控制了八三八主峰。”
  “好,打得好,游大庆,你们一排救了全连,情况我们已经清楚了,你们虽然被敌人包围,但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虽然六连吃了亏,但你们还是拖住了一些敌人,全营的指战员都应该向你们学习。现在,团里很关心你们的处境八三八主峰的巩固,我要求你们再坚持半个钟头,大部队马上就到了。”
  “我们六连的牺牲很大。”
  “知道了,有什么困难没有?弹药和人员怎么样?”
  “弹药还行,敌人留了不少,打退了敌人的二次冲锋,我们还是三个班的建制,敌人现在还没有动静,我希望营和团里的炮火向主峰二边的敌人高地,不间断无规律地压制,让敌人既不能跑,也不能向我们攻击。”
  “好的,我马上报告和组织。你们要拖住敌人,我们马上就到了。”
  不一会,牵制性的100迫击炮和82迫击炮,就一会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儿又铺天盖地地打在了敌人的阵地上。不时也有一些坦克炮弹轰上来,说明我们的坦克部队也开过来助阵了。
  
  二点三十分,敌人又来了,这次他们不象前次用炮火开路和压制,也不横冲直撞着,而是不声不吭地很有队型地爬着。
  可是,这次他们冲锋的时间,与山上及周围我军合围部队的总攻时间碰在了一起,排长游大庆背着副连长派人送上来的884报话机,与上级沟通了联系,报告着敌人的位置。
  炮弹先是打来二发,打在了越军进攻队型的后面。
  “打在后面,再靠前50米。”排长游大庆在884调频机中与炮兵协调。
  “轰”“轰”,又是二发,这回落在了敌人的尾巴上。
  “行了,再靠前20米。”排长游大庆显然不知,要炮兵精确20米是否现实。
  炮火在经过报话机的报告和校正后,“呼呼"地落在敌阵,正在冲击的敌人被包裹在炮火的硝烟中。前面的纷纷就地寻找掩蔽物,后面的,就乱哄哄地向山坡下涌去。
  这时,在八三八高地背面,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游大庆的报话机里传来上级的通报,说越军英雄团的指挥机关在撤离中与我正在合围的部队交上了火。狡猾的越军留了一部分兵力在八三一和八三八一带进行阻击,以掩护指挥部撤退。他们碰到的就是这些打阻击的越军部队。但由于我们的网这次撒得很大,他们仍被包在中间,四面八方的部队已经全面发起攻击。在八三八主峰左右二对面的二座姐妹山头上的敌人显然已无法逃跑了。为此,他们唯一的出路是攻下八三八主峰,据险顽抗,才有一线生机。
  越军最后一次对八三八主峰的孤注一掷,本该极为疯狂,却意外地却显得力不从心,草草的收场了,他们的进攻意志显然在这四面合围并且具备强大炮火支援的我军攻势下被击碎。
  在八三一与八三八两高地结合部,六连脱险的二个排重新组织了火力反攻过来。四连人马也来了,他们从右翼横向进行冲击,五连的二个排亦从左侧加强六连的进攻。这回越军可不象前几个小时那样气势汹汹了,而无半点抵挡之力,且战且退。最后,两股敌人被包围在八三八后山附近的几个小高地上,几个指挥官高举着手枪,哇哇乱叫,指挥督战。我四面合围部队正在缩小着包围圈,吴刚看机会来了,请示排长:
  “我们也冲他一家伙。”
  排长批准了。吴刚招呼一声:
  “二班都有,冲击。”
  十几人人组成的反冲击分队跃出战壕,向山下的敌人冲去,山顶的三挺轻重机枪进行压制射击,挟风带势从八三八主峰上冲下来的冲锋枪手刚抵近敌人扫射,战局就彻底地一边倒了。越军纷纷躲藏,一片片栽倒。合围的部队又四面包抄过来。面对这毫无希望的结局和四处响起的凶狠的“缴枪不杀!”有些年纪大些的越军首先放下了武器。
  这是吴刚他们第一次看见向我军举手投降的越军。  
  八三八及周围高地的合围战斗终于结束了,这次拉网,共俘虏了越军四十三名,活捉一名中校指挥官和一名大尉。歼敌二百三十二名。
  越军346师布置在茶灵第一线的“决战决胜团(677团)”至此方基本被全歼。余下的少数残敌大都已溃散。
  战场安静了下来。
        民工们上来了,他们是来抬烈士和伤员的。
        吴刚抱着朱成军的遗体一步步向半山腰的担架队走去,朱成军的手搭拉着,关节已经开始僵硬,卷起的袖子露出被血染花的白衬衣。全班战友都跟在后面,脱下帽子向战友告别。全体指战员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位解救了全连的英雄即将被送回祖国。
        排长游大庆咬了咬牙,举起手枪,向全排战士喊道:“向二班副朱成军和全体烈士致敬,鸣枪!"
         "叭叭叭--------”一阵枪声射向天空,震得枝头残存的树叶纷纷落下。。。。。。
  游大庆这回可是冒了“破坏战场纪律”的处分下了这个命令。
  朱成军那高大的身躯被放上了担架。他的身躯仍那样挺拔,他的遗容还那么安祥,就象是睡着了一样。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英俊,可他从此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也再也不会带着全班战友冲锋陷阵了,他那自从开战后一直闪在战友们眼前的矫健身影再也见不到了,二班的战友们都围在担架边,小李拉着他冰凉僵硬的手,最后一次看着他佩服得五体投体的偶象:
  “副班长,你慢走,你慢走,我们一定会来看你。我们要报仇!”
  哭声又响了起来。其他班排的战友受到感染,想到自已身边牺牲的战友和伤亡的连长、指导员,也一个个眼圈红红。
  排长游大庆也不禁擦开了眼泪。
  担架队在战友们的依依不舍中起步了。
  全体战士都站在山头目送着踏着暮色远去的担架队,一直到担架队看不见了才慢慢散去。这是最后的永别。
        吴刚的手心里紧紧地地捏着二枚红五星,一枚是与朱成军进攻中牺牲的那位战士的,另一枚是朱成军自已的的那枚。他慢慢地从胸口的衣袋中掏出用手绢包着的小包,这是他要放进的第四枚红五星了。这一枚,他捏了很久,翻来复去看了又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轻轻地与那三枚红星包在了一起。
  八三八高地,六连的伤心岭。

 
  该体整了,六连早该该体整了。上级已来了命令,让六连在八三八高地上原地待命。
       战士们分布到了八三一、八三八几个制高点上,吴班他们分布在八三八南侧的一个高地上。来到这个高地,大家修补好被炮火炸坏的工事,天就已黑了,人都已累得站不起来,吴刚命令大家休息。他躺进一个被炮弹削去半边的猫儿洞里,推开雨衣,半躺半卧地睡着了。。。。。。经过了一天的激战,大家都累得够呛,休息的命令一下,不大一会儿,阵地上就响起阵阵鼾声。
         远处的天边,仍不时响起几声零星的枪声。对吴刚他们而言,这枪声显得那样遥远,遥远的就真象是在天的另一边。
        二月二十二号清晨,几天的阴雨终于不见了,八点多钟,火红的太阳跃出山岗,朝霞驱散了那蒙蒙晨雾,大地一片清新,枪炮声稀少了。
        八三八高地上,吴刚从战壕的猫儿洞里爬出来,战士们还在横七竖八地躺着未醒,他到阵地上转了转,深深地呼吸着。本来早晨的空气是最清新的,却不由得倒吸了几口恶气一般,脸上皱起了眉头,八三八高地上,到处是一片尸臭。
         太阳又升起了一竿子,吴刚检查了岗哨回到了自已的那个猫儿洞,伸了伸腰,正想再休息会,可斜了斜眼,眼神定在了一个土堆上,好象发现了什么,原来就在他猫耳洞门口边上,上这个高地那天埋的一具越军尸体象是有了什么变化。他走过去仔细看着,那天打完了这仗,接到休息的命令后,认为在这高地呆的时间不长,就随便用小铁锹给这尸体掩 了点土,谁知道第二天尸体就膨胀起来,他没去理他。可到了第三天,尸体就发臭了,吴刚只好再埋了点土,如今这尸体随着太阳升起后,地面温度上升,越发的膨胀开了,那加了又加的土又裂开了,臭气四溢。他真后悔当初没把这具尸体拖开,又因位置的原因,无法换个地方挖猫儿洞。吴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想了想,摸出香烟,点了根烟,想用香烟驱散点尸臭 ,烟点起来后,发现效果不佳,便又找出铁锹,然后又加了点土。。。。。。。
       吃过早饭,吴刚和小李沿着战壕来到后山上,向南眺望。眼前重山叠叠,正前方五公里左右的茶灵县城,在淡淡的阳光照耀下,映射出一团团建筑物反射的白光。茶灵县,是越高平省中最靠近中国边境的一个县城,从边境线到茶灵,直线而言也只不过十三四公里,这个县城在战斗打响时节,被我炮火轰击过几次,如今,里面隐约可听到一些枪炮声在震响,无疑是我穿插部队与遭遇的敌人正在交火。
         听见枪炮声,全班的人都来到了后山,想看看枪响的地方有什么动静。经过一天的战斗和休整,一种希望参加战斗的冲动又开始在他们心间涌动。
         九点多钟,连队里给吴刚发了几个补充兵,命老战士周祥发代行班长职务,而小李代理副班长职务。
        补充二班的战士,是从连队其他班抽出来的。因二班是尖子班。当然要有战斗经验的战士来补充。连队也作了安排,副连长代理连长职务,指导员由副职代理,一排长游大庆提为副连长;因一班长已受伤后撤,二班长吴刚既代理一排长,又要带好二班。
  阵地上,在新的指导员主持下,又有几名战士火线入党。
  “苍山似海,残阳如血。。。。。。。”
  夕阳西下,晚风吹拂,硝烟已经散尽,天边映红晚霞。
  吴刚走出战壕,站在山头上,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和仍在不停的枪炮声,心里不禁咏起毛泽东主席的这首名句。尽管在中学时代,他就能把《毛泽东诗词》背得滚瓜烂熟,但没有诗人当时的经历,并非能完全体会他创作时的心境和环境,今天经历了几场刻骨铭心的血腥厮杀,身边倒下一个个战友,他觉得毛主席的这二句词,对他眼下环顾战场时的心境形容,真是太贴切不过了。望着天边飘忽的片片红霞,他就觉得那是英雄的血魂飘在了天空。
  自从副班长朱成军牺牲,吴刚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心里象被剜走一块肉一样,一直痛心不已,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显现他那矫健的身影和坚毅的面容。他平时言语并不多,但说出来的都是实在话。多好的战友呀,在二挺机枪的疯狂射击下,为了解救全连的困境,不提任何条件地执行那必死又无望的任务。。。。。。他的死,是不是自已太狠心了?如果冷静一些,把火力组织好一些,是否可以让他活下来?一个智勇双全的英雄牺牲了,他牺牲得自然很英勇,但人的生命不能有第二回,牺牲再英勇也是一个极大的遗憾,这无论是对战士个人还是他们们家庭而言,都是令人极为悲痛的事件。吴刚从朱成军牺牲的整个过程中,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战争的残酷和无奈,以及战士的伟大和壮烈。战场上,很多时候,通向胜利的道路必须要用一个个战士的生命铺垫,而作为战斗中的战士,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为了集体,为了整体的胜利,只能向前,向前,向前,即便他的面前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
  “。。。。。。告诉。。。。。。家里。。。。。。人,说。。。。。。说我。。。。。。想念他们。。。。。。不要,不要太。。。。。。。难过。。。。。。。” 他的家中还有什么人?现在是否已知道自已的亲人倒在了敌人的机枪下?再也不能见到他们。。。。。。吴刚的脑子里不断重现着朱成军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想到这里,他的双眼不禁又涌上了泪花,眼前一片模糊,心里不停地自责着。手摸着胸间那牺牲的战友留下的四枚红五星,心里默默地保证:小朱,如果我能活着回国,一定代你回家看望你的父母亲人,把你的红五星留给他们。。。。。。。
  朱成军英勇地牺牲了,他不仅因此失去了一个兄弟,断了一支得力的臂膀,几天来还因此留下了深深的自责。开战几天,时间空间并不可观,但对这些连续经历多场血与火的考验战士,却象过了很长时间。几场战斗下来,班里的骨干一个个走了,除了自已,就只剩二个老兵,连重新补充来的包括小李在内全是新兵,要是来了更加艰巨的任务,班里又只剩下几个老兵,能否带得动?是否经得起严峻的考验?实在让他担心。
  唯一让他有些欣慰的是,小李,这个在八姑岭第一峰跟随朱成军摸哨,被吓得拉出屎来的新兵,经过几次战斗下来,迅速成熟坚强起来,攻克八三八主峰他是紧随朱成军前行的一个,当朱成军投出几颗手榴弹炸哑了机枪后,他是第一个冲上主峰的勇士!就凭这一点,吴刚就已向连长提出为他请功;尤其是朱成军牺牲后,他也变得老成了许多,顶得上一个老兵了,人也很机灵,是个好苗子,连队让他当个副班长既是给他的一种锻练,也是对他战斗中良好表现的一个鼓励。
  他这么想着,不禁把眼光从远处的群山上收回来,向山下的村庄望去。为了让新来的四名战士好好休息一下,中午,吴刚派了小李带二名战士到山脚下的村庄去,为全班战士打水。可去了半天,还没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村庄里,鸡不叫狗不吠,一片宁静。芭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看不见一个人影,村民早跑光了。
  正要派人下去查看,眼见村庄通上山的路口上闪出几个黑影。是小李他们。吴刚松了一口气。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不一会,小李和二名战士高兴地上山来了。三名战士手中提着几个杀得干净的鸡;粮袋装得鼓鼓的,一串水壶叮当发响。吴刚见此,惊呆了。问了声:
  “这鸡是那来的?”
  小李笑嘻嘻地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鸡肉的来由:
  “我们三人下到村子里,首先将水壶灌满,然后我想到村子里搞点什么能吃的东西,我们三人提着枪将村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看有无暗藏的越军。结果一个屁也没有。然后,我叫一名战士在村头较高的地方放哨,我和小周到村里各个房中搜查,嗨,越南人的屋子又矮又暗,屋顶盖得是茅草,连楼板都是用竹片钉的,我们进去以后,东瞧西瞧,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在一个屋子的角落里的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漂亮精致的坛子,我想这坛子肯定放了什么好料。但又担心有地雷,我叫小周拿来一根长长的竹篙,躲在灶边的水缸背,将坛子拽倒,你猜倒出来的是什么?”
  小李故意翻了一下眼白,把眼睛瞪得滚圆:
  “原来坛子里装的是玉米粒,你们看。”小李拍了拍背在肩上的粮袋:“我想这东西也不错,总比吃饼干强吧,最后,我觉得这鬼地方没有什么油水,便扫兴而归。踏出屋门,在经过路旁一个堆柴火的棚子前,突然从柴火底下传来‘咯咯咯’的声音,我低下头一看:呵,一大群小母鸡。这下可来精神了,我叫小周去拿刚才的竹篙,竹篙拿来后,我往柴堆里一捅,一群鸡就窜了出来,我和小周高兴地一只只地扫倒,拿河边杀干净,让大伙营养营养。可惜跑了几只。”小李说着掏出一把盐巴、一大把越南钞票:  “还有这个。”班里战士见到越币觉得新鲜好奇,你一张我一张地抢着要。
        吴刚对小李严肃说道:“小李,咱们可要严格执行战场纪律呀,象这些都是违犯 纪律的行为,今后绝不可这样做!”说得小李正挠腮。
  吴刚看他被说得面红耳赤,感到在战场上,纪律不能不提,但也不能太伤战士的积极性,接着便又转了话题:
  “这鸡总不能就这样生吃了吧?”
       “嗨,班长,咱们不是还有二个压缩饼干桶吗?”
       “火呢?”
       小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半合火柴:“喏,这不是。”
  “你这家伙,倒是什么都不缺!”吴刚从心里喜欢这个家伙的机灵。
       然后说道:“同志们,为了咱们大家今后取得更大胜利,为了咱们身体健康及几位新战友的到来,野炊开始。由小李当炊事班长,要注意散烟。别光顾吃送了命。”
      “ 是。”大家兴高彩烈 地忙开了。
                                    
                     七、     驰援重庆

  守卫茶灵的越军受到沉重打击后,残余敌人都各自逃窜,已无力组织象样的抵抗。只求保命了。我军组织力量向重庆县推进,先头部队在重庆附近已与越军的567独立团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
  吴刚所在班在八三八高地上,小李炖的鸡肉玉米糊早吃光了。大家又啃了几天压缩饼干。这天通信员跑来下达命令,全连官兵于下午搭乘坦克前往重庆参加战斗。望大家作好准备。
  又有新的任务了。听到命令,战士们都赶紧吃完最后几口饭,然后检查阵地和装具,擦洗枪支,准备开拔。
  下午三点五十分,从国内方向开来十三辆坦克。停在八三一和八三八高地下的公路上。接着六连和四连接到了指挥部的具体命令:乘这些坦克赶到重庆县的三四三、三四七高地前沿,增援我362团兄弟部队进行攻击。
  吴刚他们接到命令后,迅速撤离了八三八高地,来到公路上停放坦克的地方。
  “一班乘坐第一辆,二班乘坐第二辆,三班乘坐第三辆。。。。。。”接任连长的副连长这时是连长了,他将带领全连向新的战斗目标前进。连长一一给全连安排了搭乘人数及注意事项。全连战士正紧张地向各自乘坐的坦克围拢过去。
  吴刚他们班九个人共搭乘第二辆坦克。坦克兵从坦克里爬出来,帮吴刚他们做好必要的准备。每个战士将自已用腰带或背带结在坦克炮塔的铁护手上,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握枪。
      一个坦克兵的干部站在炮塔上,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声说道:
 “静一静,大家听我说,根据通报,我们的步兵同志搭乘坦克由于用背包带拴死在车身上,结果路上遇到敌人袭击时,因无法解脱,而遭受一些伤亡,请大家注意,背包带不能打死结,一有情况,要一拉就脱。这一路上路况不好,周围丛林密布,容易被敌人伏击。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遇到敌人袭击,不要慌,你们步兵马上下车,睁大眼睛,注意观察敌人的方向,他打枪打炮,打了就肯定有痕迹,有方向,然后给我们指示,由我们坦克轰他XX的个底朝天!只要你们能指示出敌人的大致位置,我们坦克就一定能消灭他们。我们步坦协同,互相配合,近的你们打,远的我们打,只要他们敢冒头,叫他一个也跑不掉。我们的兄弟部队就这么干,消灭了不少敌人。”
  步兵们原先被他说的话都几乎给唬住了,大眼瞪小眼,第一次坐坦克,没想到坐坦克还这么危险。后来被他一番鼓励,多少解除了一些顾虑,但大家都想坐到炮塔后面的位置去,以为这里更安全。那位坦克兵干部笑了:
  “我说兄弟,那地方不是好地方,一来发动机就在屁股后面,热气冲腚,好受吗?二来,敌人袭击坦克,一般不正面开火,常在背后开火,那个地方是最好的瞄准点!"
        他这一说,大家又纷纷移到炮塔二边去。
  刚提为副连长的游大庆正在旁边抽烟,看到大家乱了,猛吸一口烟后,再吐了出来,扔掉手里的烟头,然后挥挥手说:
  “别争了,只要敌人瞄上,又打得准,哪都不安全。快速活动的东西,要打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关键还是动作要快,眼光要灵,一听到枪声就要往二边跳下来,从坦克上往下跳时不能马上停住脚步,要多跑几步,这与跳火车的原理一样,不然就容易摔倒。”
  准备完毕,第一辆铁甲开始打响了马达。接着是吴刚他们乘坐的那辆。坦克前后拉开距离,全连指战员乘搭在九辆坦克上,沿着满是弹坑的公路,颠簸着向重庆方向开去。。。。。。。
   
  机声隆隆,烟尘滚滚。战车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高速向里挺进。风声在战士们的耳旁“呼呼”叫着,第三部坦克以后的战士们满身都堆满了前二辆坦克扬起的尘土,象一墩墩泥塑般蹲在坦克上。脸上、脖子上的尘土尤其厚,在战士们的脸上,只能分得清眼睛和牙齿。
  长龙似的战车队伍越过了一道道越军设在公路上的障碍物,穿过了茶灵县城,来到了十九号高地和弄鬼村之间的山隘口上停了下来。
  原来,战车接到总部来电:约有六十三名越军组成的“冰雹”防坦克特种部队,已进入重庆县以北的大山之中,配备有较强的反坦克武器。这些敌人的目的很可能是进行潜伏我军的坦克或车辆队伍。要坦克部队严加提防,绝不可疏忽大意。
  继续上路后,坦克兵打开了炮塔上的护盖,将坦克上的高射机枪挂好弹链,弹链上隔几个子弹就上一枚曳光弹,还不时隔着挂上燃烧弹,炮膛里也填了炮弹。将近下午五点钟,吴刚他们搭乘的铁甲又拉开距离,缓慢地向重庆县城开去。
  一出山隘口,映入战士们眼帘的却是另一番场面。不宽畅的公路弯弯曲曲地在山与山之间绕来绕去,眼前是一片片高而陡的石灰岩山,山上遍布小杂木及荒草。向远看去,那灰蒙蒙的地方就是一片丘陵地带,一座座象馒头似的小山包,将整个重庆县城包了起来,重庆县坐落在一个不会很小的盆地中。
  从战略眼光看,重庆县地势十分险要,它是我军直达高平省会的咽喉要道,如重庆县没有被拿下,进取高平是一个梦想。越军为防守高平,设立了三道防线,茶灵为一线,重庆则为二线。重庆后面还有广渊。
  前些天,我先头部队在重庆东北侧的几个高地上,与越军交战,由于敌人早有防备,至使人前进受阻,战斗在那里持续了一天一夜,指挥部特命吴刚所在连配合坦克兵,对正在和越军激烈交战的362团增援。
  坦克在丛林公路上行驶,就象进入到原始大森林里一样。由于上面来了通报,战士们不得不随时作好跳车战斗的准备。
  果然,当战车驶进一个座高山下的隘路口时,突然从左边山上离公路四十米远的岩洞里发射出数枚火箭弹,第一辆坦克被击中起火,车上的战士被掀翻在地,吴刚班所乘的第二辆坦克立即减速,战士们马上从战车上跳下,占领公路二旁的有利地形,与此同时,山两旁的各个石洞中纷纷向我坦克发射火箭弹、八二无后座力炮。车上的战士都跳下了坦克。坦克本应加快速度,继续前进,但由于路窄,第一辆坦克又被击中拦在路中央,无法前进,如果倒退,那花的时间就很难说了。
  “下车,下车。”坦克兵们大声叫着步兵,步兵纷纷下车,就地卧倒隐蔽。
  “哗拉拉。。。。。。”坦克上的高机都在平射,山上的树枝被打得纷纷断裂,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接着,弹道过处,燃起火来。
  “注意观察,报告敌人的方位。”
   坦克的炮塔在左右转动着,寻找着敌人的位置。
   敌人的反坦克手打中坦克后,本应偃旗息鼓,让中国兵干瞪眼。也许是看见坦克周围有那么多的步兵,让他们实在无法抑制乘机扩大战果、捞点肥肉的冲动,竟然继续用轻重武器向步兵扫射。这下可暴露了自已的位置,坦克的炮塔都不约而同地转到同一个方向。炮塔上的高射机枪打出的曳光弹象一把利剑刺向敌人的位置,接着坦克便枪炮齐鸣“咣咣”地打了起来,打得目标碎石乱飞,断枝四溅。步兵们都忘了还击,都在看一场戏一般看着坦克在进行轰击表演。一阵炮轰过后,敌人藏身的山洞口周围的花岗岩都显出一大块的白斑,都是被炮弹崩碎的。
  “你们派些人上去看一下,还有活的么?”坦克兵们探出头来得意地向连长说道。
  “搜索一下,包围他们。三排上去,交叉掩护,一二排注意观察,随时支援。”烟雾中,连长挥着手枪在叫道。
   三排长杜吉平,平时说话一向尖刻,这时竟用手枪敲了敲坦克,对坦克兵吩咐道:
  “兄弟,你们可要看清楚些,别把我们也报销了,你们的家伙我们可是见识过了。我们的命还得留着打越军做公太的。”
  坦克兵说:“大兄弟,放心去吧,按我们的经验,有的多半也缺胳膊少腿的了。你们怕死就脱了帽子吧,我们见光头不打。”  
  三排长赞同着说:“这办法有创意,把帽子脱下来。露出光头。”三排的战士都脱下帽子,光着一个个脑袋。探头探脑的。  
  “跟我来。”
  三排长把手枪插在腹部,抄起一支冲锋枪,带着自已的人分散着向山上围去。
  
  三排的人小心翼翼地摸上山来。一边搜索一边打枪。对于这些已经经历了多次实战的战士们而言,深知丛林里作战,生死决定于谁先发现对方。对于一些稍有怀疑的藏身之处,都先下手为强,扫射再加投弹。一路上来,竟没遇到一处抵抗。
  “有人。”前面报告着。
  三排长顺着声音过去,发现一名越军躺在地上,领章上显示是个上士,双眼微闭着,嘴角里冒着许多血泡。整个胸部都被炸塌,露出肋骨,腹部开放性爆裂,肠子散了一地,但他竟还有一口气。身边有支炸弯了的四零火箭筒。
  战士们看着三排长,问:“怎么办?,要不要带下去。”
  杜吉平看着这个越军,再看看他身边的火箭筒,摇了摇头:
  “带下去干嘛?我们的人能死,他们的人就不能死?别管他。活不了了。继续搜索。”
  “排长,这有一个洞。”战士叫着。
  “有没有人?”三排长问道。
  “看不清楚。象有人呆过。洞口有工事。”
  “管他XXXX的,扔手榴弹,还要我教吗?”三排长边跑过来边嚷嚷着。
  战士们七手八脚地往里面扔了几颗手榴弹。爆炸过后,朝里面喊着:
  “诺松空叶!”
  连叫了几遍,洞里没有一点动静。
  杜吉平抄起捡来的一支火箭筒,向洞里再打了一发四零火箭弹。
  “看样子是没人了。谁先下?”
  手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第一个下去,谁知道洞有多深,藏有多少人?这次战争,让这些黑洞子害得还不够惨吗?
  “孬种!看样子是都想要我先死了!”杜吉平不满地骂了一声,抄起冲锋枪先钻进了洞里。看见排长进去了,后面的人都跟着要下,杜吉平又不满意了,转过身来臭骂:
  “想陪葬吗?有没有战术意识?跟几个就行了,其余的注意洞口后面各个方向的警戒,别让人打了屁股。”
   杜吉平摸黑走了几步,突然脚下被死人一绊,跌了个嘴啃泥。但他重重倒下,竟没吭出一声,把死尸推了推,又往前爬去,洞里有浓烈的硝烟味,地上有不少泥土碎石块,是爆炸后的碎片,看来让坦克炮直接打了进来。
   再摸进去四五米深,突然发现这洞有个台阶,洞子是往下延伸的。等眼睛慢慢适应了洞里的弱光,这才发现这台阶下的洞子比洞口要大,能容十几个人,洞里有些草席油布和弹药箱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这时,台阶下竟躺着四五个人,全都血肉模糊,口鼻流血。看样子都给震得够呛。
  这洞没有其它出口。里面的人无法逃脱,都死在台阶下。杜吉平看着四五具尸体心里想说:你们可真倒楣呀,要是洞子是上台阶的,你们在台阶上面,炮弹就没那么容易打死你们,可你们刚选了这么一个下台阶的洞子,一炮进来,就全完了。
  杜吉平用脚踢着几具尸体,都没有动静,突然,他脚上的感觉有点异样,那尸体特别柔软,用手摸了摸,发现竟是女兵尸体。这个女兵身材娇小,但比例协调,看来长得还相当丰满。把手伸到她鼻子下,好象还有一口气。杜吉平突然很想救活这个越南女兵,对手下说:
  “这个好象还有点气,拖出去看看。”
  战士把那个女兵抬出洞口。放在地上。
  这是一位十分年轻的越军女兵。年龄大约只有十七岁的样子。身材较短,但很匀称丰满,脑后束着一束马尾巴,圆脸大眼睛,越女早熟,一对饱满的乳房坚挺地撑起唯一穿着的反领单衣上,嘴唇很薄,这种薄唇在越南人中是比较少见的。这具女兵的尸体只是口鼻和耳朵在流血,竟然保存得相当完好,不象是被炮弹炸死的,看样子是她的男战友们都把她围在了中间,少了许多伤害。她仰面躺在地上,微睁着那双大眼,令人惊讶的是,她嘴角竟然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可以想象,若是她活着时,肯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大眼女孩子,那张圆脸也一定是张非常动人的俏脸。
  杜吉平趴下身子,用耳朵去感受这个女兵的鼻口,希望听到她能有一丝呼吸,可是,听了半天,没有听到什么气息,用手在她脖子上的动脉上按着,也不见什么生命的体征,他失望地站起身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真希望这个女兵能活过来。他不能确定这个女兵的死是他发射的那枚四零火箭弹打死的还是被坦克炮打死的。他倒真希望是别人打死的而不是他。
  战士们都围过来看这个女兵。
  杜吉平屁股顶在一块石壁上,抽出插在腰间皮带上的帽子,一边往脑袋上扇风,一边惋惜地说:
  “可惜了人家的女儿呀,这么年轻就死了。哼,干什么不好,打仗是好玩的么。”
  战士们说:“排长,这些人怎么处理?”
  杜吉平挥了挥手:“我们要赶路,没时间掩埋了,把他们都拖进洞里,洞口堵上就行了。”
  “留几个人按我说的处理一下,其他的人分头继续搜索。”
  杜吉平说完,抄起放在脚边的那支冲锋枪,低着头走开了。
  黄昏时分,战斗临近结束,上级指挥部料到这一带有可能会遭到伏击,有一场阻击,通过无线电的联络,后面派来了三辆摩托车,送来了六名喷火兵,他们到来时,可他们赶到时,吴刚他们都在进行清剿扫尾打扫战场的阶段了。

  天渐渐黑暗下来,晚风习习吹来,也带来了一阵阵的硝烟味,战士们闻着这硝烟竟觉得很香,很亲切,深吸几口竟觉得心旷神怡,勇气倍增。
  一轮弯月已挂在了西天上,发出暗淡的光,流云一片片飞来飞去。似天兵天将在操练,刚刚晴开来的天,一会儿被鸟去遮住,又将脸沉了下来,大地暗得让人害怕。
  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的六连战士,吃了一点干粮,喝了几口水,与上级报告了战斗过程及结果后,继续上路。
  那辆被打坏的坦克已经被拖到一边,受伤牺牲的战士也送回后方。坦克不能开灯,不能高速行驶。继续向目的地驶去。吴刚他们坐了十来里后,便改换步行,为了防止敌人在夜间埋雷,六连派了一个班在前面开路。。。。。。
   深夜十二点二十分,吴刚他们连队和坦克部队来到离重庆县城只有六公里左右的岗村。这里坦克兵已经到达目的地了。那里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早停了好几辆坦克。他们将十多辆坦克分布开来,组成了一个坦克炮阵地。并迅速进行了伪装。他们将在这里用炮火为362团进行支援。
  吴刚他们继续步行,他们还得赶到三四三、三四七高地前沿,加入抢夺两高地的战斗。
  前面已经可以听见阵阵的枪炮在激烈震响。
  连长向全连喊话:“加快速度,紧紧跟上。”
  脚步声在公路上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公路两侧的密林里,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叫声,这叫声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爆豆似的枪声越来越近,在蒙蒙的夜光下,三四三、三四七两高地的棱角越来越大。
  连长先用报话机向362团进行联系,接上暗号后,经过商量,计划六连人马先占领重庆县南郊的白姑山,夺取后向三四三高地进行火力增援;然后以突然袭击的方法向三四七高地的后侧突击。先取三四三,后取三四七。而362团的人马则从正面对两地进行攻击。
  在三四三、三四七高地周围,有八九座馒头似的小山包。在前几天的战斗中,两高地以北的几座小山坡已被我军占领。三四三、三四七两高地在这几座小山的环抱之中,地势十分险要。这两个高地双双并列在公路边上。在山顶上可以俯瞰公路上的一切情况,并完全可以控制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这二个高地离重庆县城仅有一公里左右,又是通向高平的必经之路。对越军的重庆防御体系来说,如这二个高地失守,那重庆就将失去支撑和屏障,县城将很快陷落,而从重庆到高平一段,相对而言是比较平坦的的开阔地,因此,重庆支撑对高平的安危关系极大。
  吴刚和战士们乘着夜暗运动到了重庆县城南郊白姑山脚下的一片密林子里,准备攻击白姑山,这是这次协同作战的第一仗。看得出来,以前这公路旁的房屋前设有一道关卡,用来检查来往的车辆,如今这关卡连同房子都被我炮火轰掉了。
  白姑山上约有一个班的越军兵力在防守着。吴刚他们采取偷袭,只用了几十分钟就夺到了手。占领了白姑山后,三四三、三四七这二个高地仍在进行激烈枪战,吴刚他们迅速架起轻重火器,向这二个高地旁的那些馒头山上的越军进行火力袭击。
  夜色中,枪炮声此起彼伏,蓝光闪闪。萤火虫似的流弹飞来跳去,重机枪发射的曳光弹一长串一长串地接连不断,照明弹则一会儿照得天空如同白昼,一会儿又渐渐消失。若不是明白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夜战,还真以为是某个节日的夜间庆祝燃放。
  战斗一直在间断地进行着,佛晓前,我坦克部队对三四三、三四七两高地的几个制高点进行了炮火打击。我茶灵境内的炮兵群也对两个高地进行了密集轰击。一时间,二高地上爆光闪闪,山崩地裂,硝烟滚滚,一声声“咣咣”的猛烈爆炸似闷雷震耳,呼啸的弹片划破夜空,密密麻麻的穿来射去。
  吴刚他们乘我火炮猛击之际,从白姑山的南麓向三四三高地的西北侧冲击。六连人马,冒着流弹,拉开战斗队形,拨开杂木荆芥,快速向山顶摸去。吴刚他们所进攻的方向,都是石灰岩较多的的地方。坡陡难爬,半山腰里,遍及越军修筑的工事与众多天然工事。由于吴刚他们所进攻的方向埋雷较少,六连的冲击因此省了不少事。另外由于这个侧面下方的几个小山包都还在越军手里,使敌人放松了这个方向的防守。六连的战士们正在向山顶攀爬。
  三四三高地北面的正面攻击方向上,我362团的大部分兵力已经从山脚下打到了半山腰,敌人已放弃了一道又一道战壕,正在节节败退。
  晨曦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朝晖从东方徐徐升起,战斗的黑夜开始消逝。大地从梦中醒来。枪声、密集的枪声并没有被熹微的晨光驱散,几天来,这里的枪声都是这样不间断地持续着。

            八、   陷入重围

  天已大亮,炮火仍在稀疏地轰击着,这时,三四七高地北面的战场上,越军正在离制高点一百多米处的山峰上和我362团的部队展开激战,吴刚他们这时已来到三四三高地西北侧的制高点前沿。
  连长见高地上毫无反应。便招呼全连战士踊跃占领了几个制高点,吴刚他们站在这些制高点上,顺着枪声向西北侧望去:只见一股股的越军正和我兄弟部队展开短兵相接,清楚地看到约七八十名越军利用他们早就备好的工事,三五成群地和我正在进攻的战士开展游击战术,敌人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一会儿这里抛头露面,一会儿又从另一道战壕冒出头来向我袭击。狡猾的敌人以这套骗术蒙蔽我军。进攻中的战士们对此也不能硬冲硬打,只能就地进行隐蔽,保存实力。
  吴刚他们看到这些,便集中火力,将百来米的敌人来了一次突袭。不打不要紧,一打后,这伙敌人可不露头了。指导员会越语,从卫生员手中接过一个半导体话筒,向正前方的越军进行“政治攻势”,他将话音调到最大的功率,用越语向敌人说道:
  “正在作战的越军官兵们,请你们不要再与中国人民解放军为敌了,再不要为你们的反动当局卖命了,你们上当了,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历来反对霸权主义和各种战争,我们中国政府和人民,历来主张和平共处。。。。。。。如今,你们如果继续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们的政策是宽大俘虏,我们规劝你们放下武器,我。。。。。。”话还没说完,“呼----咣----”一发火箭弹从三四七高地上打来,刚好打在指导员身前的战壕沿上,指导员手里的喇叭也被炸飞了好远。幸好他却平安无事。战士们刚好躲入战壕,一发发的火箭弹和六0炮就向三四三高地袭来。打得高地上一片硝烟。
  三四三高地离三四七高地只有四百来米远。两山之间相接壤的地方有个山丫口,隘口的左边有一片密密的芭蕉林。芭蕉林中央有一个小村庄,战前住着越南高山族的几户人家,如今这村庄还完好无缺。但这里的主人却早已被炮火赶得不见踪影。三四三高地被六连占领前,越军曾布有一个连的兵力,而三四七高地上驻有更多的越军。当时,越军的一个连指挥所就驻在这个村庄里。今天早晨,敌人发现六连以后,迅速将指挥所撤到了三四七高地上。现在发现三四三高地已被中国军队占领,三四七上的各种重型火器就向三四三高地狠命地袭击。
  眼看着三四七高地上袭来的火力在逐渐减弱,三四三高地上的六连战士们便想探出头来迎战,看见有人陆续出了洞,炮弹却又雨点般地向三四三高地盖下来。战士们又赶紧藏回洞里。这回的炮弹特别猛烈,爆炸力也非同一般,破坏力很大。这时,大家发现,这回打来的是重炮,不是三四七高地上的敌人的小炮,这些重炮是敌人从高平方向打来的。看来三四七高地上的敌人要发起冲锋争夺三四三高地了。
  十五分钟的炮击过后,三四七高地上的敌人果然兵分二路朝三四三高地俯冲下来,在炮火的掩护下,两个不同方向的敌人冲到了阵地前沿。随着的敌人接近,高平方向的炮火也向后延伸,六连的战士们立即跃上战壕,向扑过来的敌人猛烈开火。这全连的齐射,一下就把冲锋的敌人的气势给压倒了,敌人没料到三四三高地上有这么多的中国兵,深知硬拼要吃亏,便退了下去。看来偃旗息鼓,兵力却在不断调动交换着,显然在准备重新组织力量再攻。
  约二百名越军将三四三高地及周围被占山头围了起来,包围圈又进一步加强后,意外的是他们却不动声色,既不进攻,也不撤退。象在等待什么。
  不一会,重庆县城方向公路上,马达阵阵,烟尘滚滚,从山口里开来三十多部大卡车,全都满载着越军,看来,敌人是要花大本钱在这里与我军进行决一死战了。看见援兵来了,围在山脚下的敌人大呼小叫着,勇气倍增,跃跃欲试,也学着刚才指导员的口气向三四三上的六连官兵进行“政治攻势”:
  “中国侵略军,你们听着,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来到,你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任何幻想都是做梦,你们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放下武器,向越南人民军投降,我们同样优待俘虏。越南人民军是百战百胜的军队,我们曾经打败了侵略越南的所有敌人,也一定能打败你们这些中国侵略者,请你们放下武器,向越南人民投降。我们将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否则,你们将抛尸越南,永远不能回家。。。。。。。”
  然后,是越军士兵们一阵轰笑,加上一些叽哩呱拉的挑衅声。
  从重庆县城开来增援的这三十多卡车越军,约有一个营。他们的车队一到白姑山脚下,就停了下来,车上的越军迅速下车整队,然后兵分几路,将我军占领的几个山头进一步围困起来。这帮敌人咿咿呀呀,来势凶猛,兵员武器都显得相当精锐。这些瘦小子们,下车以后的动作都有惊人的快速,包围态势一建立,就马不停蹄地向我军各阵地发起冲击。从他们动作的敏捷和展开后队型与梯队的合理来看,这支新军倒真象是支训练有素的老手。
  不到半个小时,原来几个被我军夺过来的小山包就被越军夺了过去。冲上山顶的越军挥舞着军旗,欢呼跳跃着,向仍未夺取的中国军队占领的高地示威着、嘲笑着。
  三四三高地北侧的362团大部分战士,被越军重兵重围,困在半山腰和山顶上,几面受敌。我军阵地都被敌人分割成孤立状态。
  吴刚所在六连则被敌一直困在三四三高地。敌人也向三四三发起了凶狠的冲锋,可三四三上六连严阵以待,一个连的兵力在这个阵地上,火力相对非常密集。敌人虽然人数众多,但也不敢来得过多,不敢组织过于密集的队型冲锋,只能添油一般的一点点增加兵力。好象有意在与中国军队拼消耗。
  战至中午,三四三高地七八百平方米的阵地上,六连全体战士已经打退了敌人的第八次冲锋,阵地前越军的尸体越来越密集,这多次冲锋都被打退,敌人的气势就不象刚开始时那么嚣张了,政治喇叭也不叫了。
  八次冲锋和反冲锋打下来,双方的伤亡都不小。六连的战斗力从一百二十多人减少到八十多人。每次敌人的冲锋,六连都要付出大小不同的代价。战斗力在逐步减弱。而敌人的冲锋,采有不间断轮番冲击的战术,不给守方一点喘息的机会,由于越军已处于战场的主动地位,并且得到了充足的兵力增援,按这个样子打下去,对我军而言,整个战局将出现恶化的态势。
  362团指挥部用发报机向我军炮兵求援。炮火打来,敌人退一下,炮火一停,他们又蜂涌而至地冲上来。还真有股拼命劲。看来比我们还不怕死。
  炮火无法一直都保持,敌人却随时都在伺机进攻。
  被包围的六连除了伤亡增加的危险以外,还有一个最令人紧张的是弹药的消耗。如果最终弹药打光,而敌人仍保持目前的进攻势头的话,守卫部队将陷入弹尽粮绝的困境。能守多久就很难讲了。  
  攻打八达岭十四号高地时,因十四号高地吃紧,敌人曾不可理解地从八达岭上派出大批兵力向十四号高地增援,主峰只留少数人守着,虽然增加了十四号高地的压力,但却给主攻八达岭的连长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一举攻上了主峰,然后从八达岭上压下来,消灭了全部敌人。奇怪的是,这次在三四七上,敌人同样的错误又一次在这里重犯,三四七高地的敌人为了应付362团的正面进攻,兵力都压在北面的山腰,山顶上人员很少,而为了围攻三四三高地的六连,山腰的兵力又分出一些扑向三四三。
  吴刚和排长游大庆向连长建议,以其这样被敌人压着打,不如来一次突围反冲击,向三四七主峰突击,端了他们的老窝,才能扭转局面。
  连长并没有完全赞同这个方案,他说出自已的理由:
  “能夺取三四七主峰当然是件好事,可一举摆脱我连受敌二面压迫的不利境地,但如果没有把握,或夺取未果,又脱离了可作支撑的三四三高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很可能将被敌人夹在中间全军覆没。这步棋太险!退一步说,三四七高地是这里的关键控制点,敌人防备不会不严,强攻没有把握。”
  代理了副连长的一排长游大庆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说:
      “建议由一排组成突击队,向三四七高地突击,如果进展顺利,连长则带领全连后续跟进,如果进展不顺利或失败,则只有一排受损失,而连里其它兵力仍可坚守三四三,固守待援。敌人现在的兵力因362团的有力攻击,已经主要布置在三四三高地正面向公路这一边,显然是想堵死我们连撤退和突围的正面路线。而比较难以料到我们竟敢反其道行之,出其不意,向三四七主峰偷袭突击。风险是有,但也只有这样了。”
  正商议间,敌人的又一轮冲锋开始了,大家只好分头迎击,
  越军冲上来了,冲得很近,这帮敌人呲牙裂嘴,一顶顶凉帽下露出一张张瘦长的脸,黄泥和硝烟把他们一张张猴子脸熏得又黑又黄,眼白都翻了起来,却更加显得凶光毕露,他们张牙舞爪,全都高高地卷着袖子。敌人嗷嗷乱叫,有几名越军用听不大懂的中国话说:
   “中国侵略军官兵们,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我们是决战决胜的英雄部队,你们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连长喊一声:“胜你个鬼,打!狠狠地打。”
   一排长游大庆加上一句提醒大家:“要瞄准了打,敌人爬山瞄头,敌人下山瞄脚,争取一颗子弹打死一个敌人。”
   战士们从战壕里露出头来,朝敌人射击。火力虽然不够猛烈,却打得很准。前面的敌人来不及趴下的,都被打倒了,后面的敌人或者趴下射击,或者躲在石头后面不肯退却,大家又甩出一阵手榴弹,那些躲在掩蔽物后面的敌人,经不住手榴弹的轰炸,连滚带爬地翻下山去。这次进攻又失败了。
  进攻是失败了,但敌人显然还很有信心和耐心,边撤边喊:
  “你们跑不了了,我们知道你们快顶不住了,有本事别跑,我们一定能攻上山去。”
  一轮反冲击打下来,敌人退了,但大家清楚得很,他们冲到前沿的距离越来越近,说明六连的火力和精力都在下降,从伤亡和弹药的余量看,只要敌人再发动二次冲锋,三四三就肯定守不住了。形势继续恶化,这倒最后坚定了连长向三四七主峰偷袭的决心。他找到一排长游大庆和吴刚,再次讨论刚才的计划。
  “看来只好照你们说的办了。我们再议议这事。”连长体质比较弱,打了一仗就气喘吁吁的。
  经过与排长游大庆的仔细观察,连长最终同意了由一排选择从南麓向北麓突围、偷袭的路线,强攻三四七。游大庆说:
  “乘这里的敌人刚退下,我们马上出击。”
  连长说:“我让二排支援你们,我与三排留下坚守,你们先上,我们紧跟在后面。”
  吴刚知道机会难得,耽误时间,怕敌人又一次冲锋要发起,他立即振臂一挥:
  “一排集合。向三四七高地突围。快。”
  吴刚的一排把打防守更有用的手榴弹都尽量留给三四三高地上的战友,却从他们那里分了一些子弹给突击队员。
  全连这时只剩下七十多人,已提为副连长的一排长游大庆和吴刚带领由二十多人组成的突击队,肩负着为全连生死存亡杀出一条血路的艰巨任务,沿着通向三四七高地主峰的二条交通壕,风一般地向三四七高地卷去。
  包围在三四三高地周围的敌人发现了这个新动向,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立即作了调整步署。改用迂回包围的办法全速向吴刚他们突击队插去。连长和三四三高地上的战士们则组织火力进行拦阻射击,为吴刚他们的突击队提供掩护。
  362团在重庆外围作战的全体将士,此时也正在三四七高地北面与敌人激战,他们在此与这股敌人已打了好几天了。吴刚他们从三四七南面的进攻,使敌人面临了二面作战,一时也减轻了北面的压力,北面敌我双方都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上相互厮杀。而敌人在北侧竟然布下了三道包围圈,准备将326团的部队一举吞掉。敌人在地形和兵力都处于绝对优势,362团的战友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我埋伏在岗村附近的坦克部队,在接到362团指挥部的报急后,很快出现在白姑山下,以强大的火力支援为362团解围。敌人则用各种反坦克武器向我坦克部队射击。一时之间,枪炮声又激起一次高潮。敌我双方都在为新出现的情况调整步署。
  整个战场因此硝烟弥漫,好象一场决战开始了一样。
  吴刚他们乘敌人的调整没有完成,迅速冲过了三四七山腰间敌人的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只是敌人设在三四七南面的一道警戒防线,火力兵力都不足,被突击队很快撕开,全队向三四七主峰冲去,山腰的敌人一看南面冲上来一支敌军,知道坏事了,迅速从北面抽了一支人马与他们向同一目标抢速度。
  三四七高地上,北面是敌人的援兵,南面是六连的突击队,双方都在拼命地向山顶冲击,谁先上山,谁就将抢得先机。谁要是落后,不仅意味着失败,几乎必然要送掉性命。
  在三四三上的六连战士们,不禁大声呼叫起来:“一排加油,快快,敌人上来了。”为突击队加油。连长这时已下定了决心,向全连下令:
  “六班留下掩护,二排出击,支援突击队。”
  二排只剩下的十几个人又组成了第二梯队,冲出了三四三高地。向三四七高地冲去。
  越北的很多地形都呈现北陡南缓的特点。三四七高地北面也相当陡峭,所以,这个高地易守难攻,因此362团的部队一直未能攻下三四七,如今这个有利的地势对北面向山顶支援的敌军却构成了不利,他们的速度明显没有从南面冲击的突击队快。这时的一排已率先北面的敌人冲上了山顶。原以为山顶至少有一个班以上的敌军守着,却发现只有三名越军。在掩蔽部里守着二部电话。离掩蔽部不到十五米处,还有一个用帐蓬搭成的弹药库。
  一排二十几人的突击队如天兵天将一般冲上山顶,听见动静的三个越军放下电话,拿着枪刚冲到掩蔽部门口,就被突击队花了大本钱扫来的一阵弹雨击倒,死了二个,另一个闪进掩蔽部内,大家也顾不上喊什么“诺松空叶”了,因为没时间与其纠缠了。朝洞里扔进几颗手榴弹,再扫上几梭子,击毙了那名越军,占领了山顶。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对着北面从山腰处爬上的几十个越军一顿狠打,打得他们一个个四脚朝天;然后再加了一个反冲击,把几个躲在石头草丛后面的敌人也报销了,这股增援主峰的敌人被彻底打垮了。
  三四七高地的峰顶立即升起了信号弹。
  接着是第二梯队,二排的战友,也陆续冲上了三四七主峰。
  “冲上去了,冲上去了,一排冲上去了。”留在三四三高地上的战友们不仅欢呼雀跃起来,三四七主峰被一排攻克,不但意味着六连暂时摆脱了困境。也可能扭转整个重庆外围的战局态势,看见三四七主峰升起的信号弹,连长不禁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不简单,不简单,英雄呀,太及时了,有救了。六班留下断后。如果敌人追上来,打退敌人迅速撤离,其余的跟我来。冲呀!”
  连长留下六班断后,带着三排的其余人马和一些伤员冲向三四七主峰。
  他们刚离开三四三高地,敌人又开始向这个仅留下六班坚守的高地冲锋了。
  
  全连指战员撤到了三四七高地上,可六班的七名战士却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连长和吴刚他们站在三四七的前沿上,看着六班全体战友和越军展开决战。
  四面的敌人向六班战士步步逼近。把七名战士围在山顶一个不大的顶峰上,指手划脚,伊伊呀呀。象耍猴戏似的把七名中国兵围在了一个直径不到二十米的圆圈里。六班的七名战士,显然已将弹药打尽,每人只留了两颗手榴弹,都拿在手里,看样子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了。他们从战壕里跃出到一块小平地里,一个个背靠着背,形成一个迎战的小圆阵。有的战士枪上的刺刀已开打,握枪的手里还勾着一颗开了盖挂了弦的手榴弹。七名勇士,有四名受了伤,他们头上、脸上以及不同的部位,缠着绷带。
  一名越军指挥官,挥着手枪在吆喝着。六七名越军,将枪放在了地上,摘下挂在腰间的手雷,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向战士们走过去,他们一步步地逼近了六班七名战士,停在了他们六七米远的地方,停了一会,见六班战士没有扑过来,就一个个脱光上衣,打着赤膊,摆开了格斗的架势,要捉活的。
  “哈哈。。。。。。”七名战士看见敌人脱光上衣后,露出一副副排骨四射的瘦猴模样,发出了一阵笑声。这几名敌人听见笑声,吓了一跳,以为后面有什么人来了,拨腿就跑。没跑几步,回头一看,战士们还在原地不动,又回过头来向七名战士走过去。这时,周围已聚集了七八十名越军在看热闹,这些越军大声地给这些赤膊上阵的越军呐喊助威。那几个越军来了精神,向七名战士又一次扑了过去。
  “同志们,用枪托砸!”六班长喊着第一个向敌人冲了上去,其他六名战士也朝着自已正前方的敌人冲了过去,由于周围都是敌人,敌人不便开枪,只是以枪招架。这一来,整个三四三高地沸腾起来。枪托碰击声“咔咔”作响。
  “轰隆隆!”随着一阵炸响,一股股硝烟在三四三高地顶峰升起,最后,六班战士把枪也砸坏后,每人将自已备用的两枚手榴弹握在手中,终于和扑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了。。。。。。。
  连长、指导员和全连的战友,站在三四七高地上,看着这壮烈的一切,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连长将右手朝战壕沿上一砸,叫道:
  “全连机枪手向我靠拢,叫这帮混蛋尝尝咱们的厉害!”
  七、八挺轻重机枪准备好了以后,一声令下,同时齐刷刷向三四三顶峰的敌群整整扫了十五分钟,敌人倒下了一大片,一个个在阵地上抱头鼠窜。
  三四三高地终于沉静了下来。可六连战士们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六班战友的英勇和壮烈行为,使全连战友的心都被强烈地震撼和撕扯着。
  出乎意料之外,算到敌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对三四七进行反扑,可接近傍晚,六连全连人马还是不见一个越军上来。
  362团的广大指战员,在和敌人进行了数天艰苦的战斗之后,在我坦克部队的掩护下,步步向后撤退。黄昏的时候,他们已陆续开始撤到了较安全的地带。而吴刚所在的六连,原本是配合他们进攻的助攻部队,因情况突变,反而成了敌人的包围中心。
  天黑了,六连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准备夜间的反偷袭作战。他们认为,敌人一直没有对三四七主峰发动进攻,是由于地形不利,将在晚间发动袭击。结果一夜下来,敌人对三四七高地连动都没动一下。         
          
              九、  僵    持

  一个晚上就这样在平安中度过了。
  敌人没动,吴刚他们却也一夜没睡。狡猾的敌人不知想耍什么花招?这不同寻常的平静反倒给六连全体战士的心头压上一层更加恐怖的担忧。他们对此更不敢放松警惕了。
  全连战士在经过了二天的艰苦奋战后,都已精疲力竭。阵地上,敌人留下的弹药很多,足够打上好几天。自已带上的粮水却不多了。眼看着不久又将面临断水断粮的大问题。整个三四三、三四七周围都被敌人封锁,三四七更是重围之中,各条通道都已被切断,敌人莫非知道三四七主峰弹药很足,粮水有限,故意拖延时间,要活活困死六连?
  代理副连长的一排长游大庆将全连的水壶集中起来,一部分供伤员用水,一部分供全连七八十号人用水,全连战士,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一个个准备为祖国捐躯了。
  中午时分,积压了一天的乌云徐徐散去,太阳挂在三四七高地正中,整个战区,枪炮声从昨晚下半夜开始就逐渐停了下来,三四三,三四七高地的山脚下,不时传来敌人的呼唤和口令问答声。
  三四七高地主峰的南面----原敌人营指挥所隐蔽部里,指导员将一本印有党徽的红皮笔记本放在土坎上,六连的二十一名共产党员站立在指导员的面前,手握冲锋枪,正跟着指导员在庄严宣誓:
  “亲爱的党,亲爱的祖国和人民,中国人民解放军123师368团六连全体共产党员,在远离祖国的战场上庄严宣誓:我们全体共产党员,热爱祖国,热爱党,热爱人民,为了保卫祖国,保卫和平,为了党的事业,上刀山,下火海,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共产主义大目标,奋斗终身!现在,我们四面临敌,陷入重围,但请党和祖国人民放心,我们是坚强的共产党员,在任何情况下,可牺牲自已的一切,决不投降,决不叛变,人在阵地在!”庄严的誓言,雄壮有力的口号,给整个三四七阵地带来了胜利的气氛。然后,二十一名党员在红皮笔记本里将自已的名字按上了血手印,
  下午四点半,集中的连指挥部里能分配的水,只剩下二壶半水、九包压缩干粮、二十包从阵地各个地方搜来的越军炒米。这些食品和水,如果是按正常供给下的配量,不够一个班的人吃一天。但就这些东西也是六连唯一能吃的食物了。战士们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开了。
  吴刚看着越军留下了一大堆弹药箱,心想,要是这弹药能吃,恐怕大家也吃下了。据说炸药吃了能治某些病,是否也能解饿?可又没人敢试吃炸药!真要是炸药管用,相信大家也会毫不犹豫地大口吞进肚子里!
  敌人只在山顶留下弹药,却没有留下什么能吃的。而现在食品和水,才是六连能否坚持的关键,没有这些,尽管弹药充足,也只有面临死亡。不是饿死就会自动冲下山去与敌人拼死。
  “啪啪啪!”深夜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枪声本不奇怪,但这次枪声却让六连的官兵们揪心得狠。
  连长和连里的干部,以及一些战士全都趴到战壕边上,向山下伸着头望着,一个个脸上写满了痛心和担扰。
  这天深夜十一点多,连长派了四名战士到三四三和三四七结合部隘口上的小村子里去找水,结果遭到了越军的伏击,三名战士牺牲。一名受伤后爬回了阵地。
        为了找水牺牲了战友,全连又加了一件伤心事。
  白天,毒热的太阳当空照着,吸取着大地一切水分。口渴,成了六连最严重的问题。一些战士受不了没水的滋润 ,开始向连里请求派人冲下山去抢水。可昨晚找水的战友已牺牲三名。大白天的冲下山去当然不会被批准。
     战士们焦渴又越来越冲动和不顾后果的急躁,使连长左右为难。他在掩蔽部里来回走动,一筹莫展。嘴唇上上火起了二个大泡。
 
   吴刚在战壕边上的猫儿洞朝外监视着敌人。“水”,他突然发现什么似的高兴地叫起来。这一声“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有人以为他要找水渴。说道:
   “没有了,早就没有了水,班长。”
   “小李,我发现水了。”吴刚头也不回地盯着一个地方对小李说道。
   小李受了点伤,正在往头上整理着原先包着的绷带,听见有水,急忙靠到吴刚身边:“什么,有水?在那里?”
   吴刚从掩体前沿抓了一把阔叶木树叶,放在嘴里嚼着,顿觉口中生津,干渴即止。
   渴得嘴唇快要干裂的小李,也就地抓了一把树叶,放到嘴里,一连嚼了几口,一边回味着一边向吴刚说道:“班长,这树叶还真有用,你真行,现在我好受多了。”
  消息传开,全连沸腾了。战士们都学着这方法,抓扯着自已阵地前的树叶。塞进嘴里解渴。
  连长对吴刚的这一发现,给予了高度赞扬,树叶为全连的干渴暂时解了围。
  同时,连长和指导员也希望吴刚能想力法解决吃的问题。这可把吴刚难坏了。这三四七高地,除了黄土和石头外,哪儿还有什么呢?六连战士,在这块阵地上已断粮一天了,幸亏没有发生战斗。这个任务让吴刚绞尽脑汁想了半夜,仍然想不出什么办法。
  第二在凌晨,越军从高平方向打来了一阵阵的排炮。三四七高地上的六连战士,立即进入自已的工事。估计敌人对高地开始发起冲锋了。敌人的一发发重型炮弹,在阵地的各个地方呼呼裂裂地猛炸,爆炸声消除了吴刚他们的饥饿渴感,绷紧了战士们的神经。提高了大家的警觉。
  除了高平方向打来的重炮外,山脚下的敌人这时利用各种炮火向三四七猛轰。一时之间,整个三四七硝烟滚滚,飞砂走石。弹片呼啸。大炮小炮的不同爆炸声,发出高低起伏的声响。一阵阵气浪,卷着尘土,在阵地上冲来冲去,战士们耳朵里的耳膜,发出“嗡嗡”乱响,为了不让耳膜被震穿,大家都张开着大嘴,让气流对冲,抵消气浪对耳膜的过份冲击。六连全连的战士都意识到,炮火准备过后,无疑将开始一场决定全连命运的大厮杀!
  越军的炮火终于延伸着稀了下来,吴刚他们从工事里出来,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准备迎敌。三四七高地半山腰,上百名敌人分成三个梯队已蜂涌而来。。。。。。
  三四七高地北陡南缓,越军的进攻重点也从北转到南。六连的大部分兵力也安排在南边。但越军进攻时,常从南北二面同时冲击。六连每坚持一分钟,都有付出一定的代价。战士们充分应用地形的优势,发挥火力,一次次地把他们打下去。
  越军的强攻失败后,每退下去一次,也在总结着经验,新的一次冲锋便总有一些新特点、新花招。但三四七高地从地形上来说,不论是南面还是北面,都是易守难攻,山上弹药充足,兵力不少,光靠硬冲,却只能使堆在阵地前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们变幻了很多进攻方法,效果仍然不是理想。最后还是要重炮的反复轰击才有些进展。
  一次次的轮来换去的冲击,使六连在一天中打退越军的十七次冲锋,阵地象块硬骨头,岿然不动。
  阵地前沿,尸横累累,敌人退了又上,上了又退,由于六连弹药非常充足,战士们一打上仗,也暂时忘了饥渴;战斗力仍然较强,敌人并没能捞到便宜。黄昏要来了,敌人在付出重大伤亡下,也在喘息着。这些屡挫强敌极其骄傲的士兵们,从没遇到过这么顽强凶狠的对手,从火力的组织和士气的高涨,以及战术和杀伤的有效,都让“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陆军骄子们欲罢不能,欲尽难休,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山上大骂:
  “你们当了侵略者,还这么顽固,让我们攻上山,吃你们的肉,剥你们的皮!”
  “不要做中南海侵略扩张主义的炮灰!”
        “解放军弟兄们,打死那些当官的,我们当兵的好商量。”
  三排长杜吉平听见越军在臭骂,忍不住大声对山下喊着:
  “有本事上来,老子们一对一拼刺刀那才叫好汉。敢不敢上来?”
  越军在山下不服输地喊着:
  “有本事你下来,拼就拼。谁怕谁?”
  有几个还边说边脱了衣服,在山下拍得胸脯啪啪响:
  “来呀,来呀!怕死就不当兵。越南人不怕死。”
        “你们狂什么?顶不了几天了,渴也渴死你们。”
  “再过二天,一个个乖乖的下山来投降。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六连的官兵们全都非常惊讶:这一路上,与六连交手的越军,不管是那个部队的,都有很多中国话说得十分流利的人,为何越军中有那么多人会说中国话?他们甚至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
  杜吉平看见那几个越军竟然拍着胸脯在挑衅了,忍不住跳了起来,向后面叫着:
  “他XX的,都想找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我支五六半,让这些家伙再叫。我打烂他们的臭嘴!”
  杜吉平是连里的射击标兵,也是团里数得着的十名以内的神枪手,百米上能打死跳动的斑鸠,他当年提干就靠这射击单项技术的特长。
  有人从后面给他递了一支拉开了刺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排长,用我的吧,我这支你知道的,连里平时与其它单位搞对抗。都用它”
  杜吉平接过枪,“哗”地拉开枪拴,检查子弹,看见弹仓里还有几发子弹,又哗地推上枪机,然后顺手把拉开的刺刀收回,老手都清楚,远距离高精度射击时,这小小的刺刀在膛口对弹道的影响就不能忽略小看了。旁边的战士问道:
  “要不要再装些子弹?”
  “不用了,够打了。这枪调过没有,多少米归零?”
  “二百米,平缺口就行。”
  “你们使劲骂,我收拾他们。”
  战士们立即七嘴八舌地向山下骂去,可山上的人缺水时间太久,嗓子干得很,竟骂不过山下的越军。当然也没有战士会说越南话。越军越发骂得放肆了。
     一个越军摇晃着水壶:“中国兵,想喝水,我们有的是,下来投降。”
  杜吉平伸出手指,测了一下那几个越军的大概距离,距离约在一百六十米左右。这个距离要打中固定胸靶的话,是有相当把握的,但要打中活动的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把标尺装定二,瞄准了那几个赤膊越军。这几个赤膊越军,嘴上麻利,手脚也相当机灵,边骂边跳动着,相当警惕,不时会闪进掩体和树丛后面。杜吉平的准星套上了一个个子较大的家伙。这家伙骂上几句就会走到一个猫儿洞旁边,这个猫儿洞旁边刚好有几枝并排的大树,他就藏在树后,不时窜出来鼓动着旁边的人。
  “就你先来吧!”杜吉平心里说着。对于这个距离要打中这个家伙,他并没有多大把握,现在从山上往山坡下打,有一个三四十度的降角,这与平射的瞄准不同,刚才那个战士说这枪二百米归零、平缺口,指的是二百米距离的平射目标,准星顶与缺口顶取平的结合弹道。现在是俯射,准星与缺口的结合该修正多少,实在没有把握;这个距离瞄线差那么一毫米,到那边就要偏移半个多的人身了,那样的话就很难打中了,根据以往练习仰射和俯射的经验,杜吉平决定还是瞄这家伙的下半身比较保险。
  “你给我看着,树后面那个家伙。”杜吉平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战士。让他望风。
  这时,那个大个子越军刚好走进了大树后面,杜吉平对着他将要出来的位置瞄准等待着。
  “注意,他走进去了。”看的人报告着。
  一秒,二秒,三秒。。。。。。。十几秒后,这家伙也许是骂得口渴了,终于走了出来,伸手向别人要水壶,他拿过水壶,边走边扭着盖子。
  “出来了,出来了,在喝水。扭。。。。。。”
  他还没说完,只听耳边“啪--”的一声,五六半发出它带有点沙哑的特殊闷响,杜吉平开火了。
  只见那个手里正扭着水盖的越军,把手里的水壶一扔,一只脚一歪,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打中了,打中了!”拿着望远镜的战士兴奋地大叫。
  山下叫嚣的越军,象被开水烫了的老鼠一般,一个个撒了开脚丫子,倏地跑了个精光。
  杜吉平接过望远镜,看着被他击中的这个越军,他想看子弹打中了那里,目镜里,这个越军背对着他歪倒在地上,双手在腹部紧紧地捂着,全身正在抽搐挣扎着。看样子还没死。
  “给你个痛快吧!”
  杜吉平再次拿起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回他打的是个固定目标了,根据刚才击中他的弹道,杜吉平心里更有了底。眼睛对在准星上后,刚想扣下扳机,突然间,脑子里又跳出一个新想法:
  “等等,能不能再打他一个?会不会有人来救他?”
  这么想着,已经压在了二道火上了的手指放了开来,他轻轻地松开扳机。期待着第二个猎物闯进缺口里来。
  “打呀,还没死呀。”旁边的战士不解地提醒着。
  杜吉平没吭声,腮帮子还紧紧贴在枪托上。一只眼睛仍紧闭着。那位战士明白了:排长是想“梅开二度”。他会意地笑了笑,又拿起望远镜来为他观察。
  三十多秒过去了,敌人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向山上打来了一阵凶狠的高射机枪。同时也“哐哐”地吊来几枚六零迫击炮弹。那些越军们也都拿着各自的武器,向山上猛烈射击,凶狠地报复着。
  在一片叫喊和枪炮声中,从那大树后后慢慢地探出一个头来。显然是准备要拖那个受伤的同伴了。
  “来了,树后面,有一个。”战士目不转睛地看着望远镜,嘴里生硬地报告着。
  在一片枪炮声的伴随下,那个敌人先用脚伸出来,想勾住受伤的同伴,但中弹的同伴伤得太重,根本无法响应,勾了几次没勾成,树后的敌人便葡匐着爬向同伴。
   杜吉平的准星套住了这个慢慢爬出来的敌人,这回,他发现这个趴下的目标,可难打多了,弹道的水平太不好掌握了。这时,那个敌人已经抓住了受伤同伴的双腿,正往后拖,可这个受伤的越军比较肥大,那个越军趴在地上,也使不上劲,竟然拖不动他,拉拉扯扯的。
  从那个战士的望远镜里看,这个拖人的越军士兵竟累得头上掉下汗来。
  杜吉平也满头大汗,扣着扳机的食指都滑溜溜的,正犹豫间,突然那个家伙双膝一弯,身子拱了起来,他弯着腰站起来了,然后双手捞起同伴,就要往回跑。
  他这回可给杜吉平创造了一个很大的双人瞄点。
  “啪--”他刚一转身,杜吉平的枪就响了。弹丸出膛,直射目标,只见那位枪救战友的越军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受伤的同伴被重重的扔在旁边,二人都同时倒在了地上。只间隔着约二秒“啪”的又是一枪。这二枪都打在了那个救人的越军身上。
  
  从望远镜里看出去,后来救人的越军一动不动,而先前中弹的大个子越军却仍在抽动着身子。 
  “啪!---”根据刚才的弹道,杜吉平再次向这名越军射出了致命的一发子弹。
  子弹从这名敌人的后背脊梁间穿进,他中弹后身子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完全软瘫下来,一动不动了。
  杜吉平在黄昏的光线条件下,160米左右,用四发子弹打死二个敌人。再次验证和展示了他的神枪手本领。
  拉开枪机,见弹仓刚好空了。
  
  敌人显然被激怒了。用各种火器向山上凶狠地射击着。高平方向的重炮也打了过来。
  三四七高地上的六连将士,一个个背靠在掩体的泥壁上,张着大嘴,闭目仰天,等待着新的战斗的到来。可敌人打了一阵炮后,也打累了一样,他们不再组织攻击,也不再叫骂。
  响了一天的枪炮声又一次沉寂下来。
  吴刚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片片流云由南往北地漂移着,专心地听着周围山上的各种昆虫由一二个起鸣,再引来成片的同伴在起劲地鸣叫,这些昆虫也在抓紧着时间进行天黑前例行的厮鸣。望着夜幕渐渐地再一次降临在这块决定他们生死的阵地。吴刚慢慢也合上了眼。太累了,真想睡一会。  
  “班长,睡着了吗?”
  吴刚刚合上眼,小李就在耳边轻声地问。
  “没有。”
  吴刚清晰地回答了一句,眼却没有睁开。
  “真累呀,晚上谁值哨?”
  “你们累了就先休息,下半夜接我的班。”
  吴刚还是没睁开眼。
  看他累的样子,小李说:“要不我值哨吧。你休息。”
  吴刚睁开眼睛:“不用了,昨天你才值了半夜班,你们去找些东西吃吧。下半夜我会叫你。”
  小李提着枪,晃晃悠悠地走去找东西吃了。从他那稀烂的后背看,好象他的军装也大了一号似的,这个十九岁的新兵老战士,本不壮实的身子,饿得象个衣服架子一般。
  看他走远,吴刚艰难地翻了个身,趴在战壕边上,尽量让战壕的外壁承受他的体重,以减轻大腿的负担,嘴也张大着,吸着地表稍有的一些潮气,他想利用天黑前的这段时间先恢复一下体力,晚上才有精神放哨。
  战斗一停,饿着肚子打了一天仗的六连战士们,马上觉得肚子空空的,肠子象要断了一般,胃酸一股股地往上涌,一个个又不得不将一大把一大把的树叶往嘴里塞。能吃的也就这些了。有些树叶味很苦,有些却很涩,但有吃总比没吃好。战士们还是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打了一天,脸上尽是炮灰和硝烟,那吃树叶的样子在昏暗的夜色下,简直就象丛林里一个个张着大嘴赶晚餐的猩猩。
  连队的十几名受伤的同志,由于伤口大量流血,更加感到干渴,在地上滚来滚去,说着昏话。整个阵地上的水壶再也滴不出一滴水给他们喝,连长和指导员看到这一切,心急如焚。
  越军为了夺取三四七高地而付出了巨大代价,山坡上每天都要留下一片尸体。离战壕远点的尸体,他们用绳子套住死尸的脚踝,然后退得远远的,一个个拖下去了;那些离战壕较近的尸体,他们便要乘天黑偷偷摸摸地爬上来,再一个个拖走;但一些离得实在太近的同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随便拖。因为游大庆曾经设计在这些越军尸体身上和周围挂上手榴弹,越军夜间偷尸体时引爆了手榴弹,吃了几次亏,老尸未除,又添新尸,干脆不来了,尸体也就一直堆集在那里,三天一过,尸体开始发臭。越军有时为了抢夺尸体,会发动炮击,使山头上的中国兵都躲进掩体,他们才好摸上来找那些离得太近的尸体。所以,每到夜晚,总有人爬出战壕把离得太近又发臭的越军尸体翻下山坡。免得他们为了尸体而顺手牵羊,发动偷袭。
  晚上八点钟,越军对三四七高地的炮击又开始了。这种炮击是阵发性的,目的看来仍是牵制和骚扰性质的,不让山上的中国兵有休息的机会,把他们疲劳够了,明天再来一场恶战。这场断断续续,时轻时重,没有规律的炮击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值哨的吴刚一夜未眠。
   第二天凌晨,三四七高上的六连战士在晨光中睁着大眼望着阵地,一个个目瞪口呆,三四七高地变化太大,几乎不认识了。经过越军一夜的炮击,这个高地的树木杂草都被黄土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深弹坑把阵地上的工事炸得一塌糊涂。分散在各处的战士们也有了一定的伤亡。工事被破坏到这种程度,今天若有战斗,六连的战斗力将有可能要下降一大半。
  更加令六连战士绝望的是,经长时间的炮击,战士们在阵地上唯一赖以生存的树叶,都难以找见了,这些树叶或是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黄土,或者就完全被连根炸飞了。  
  吴刚望着草木不生的三四七高地,心里十分的懊悔:怎么就没想到植被会炮火打光,早早采些放在洞里留着备用呢?
  打了这么多仗,六连从来没有面临如此绝望的境地。这回可真要不战自灭了?
  
  由于敌人对无线电信号进行了强烈的干扰,六连一直和上级断了通讯联系。连里这台硅二瓦报话机和报务员,是六连增援362团往重庆时,临时配备的。由于六连进入重庆后一直处于不稳定的机动战斗状态。电台无法用长天线工作,通讯距离只能靠机上1.5米的鞭状天线,加上敌人干扰,一直无法与上级沟通。这种硅二瓦短波电台,通讯距离与天气状态和白天黑夜有关,短波通讯在晚间明显比白天远。在普通的丘陵地带,只用机上1.5米鞭状天线,白天的通讯距离是5公里,而夜间约10公里。作为用在团以下的营连级小电台。这个通讯距离,一般也够了。
  六连上了三四七高地后,报务员给电台装上了15米的斜天线,理论上大大增加了通讯距离,应该能与几十公里内的友军沟通,但干扰太严重,电池有限,机上一付电池一般只能用30个小时左右,用了这么多天,现在电压下降,不能一直开着,否则一旦电池耗尽,就完全不能用了,硅二瓦电台现在只能间接着开一下机碰运气,以求碰上干扰暂短的间歇期间,能与上级沟通联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晚上,不知什么原因,敌人的无线电干扰突然停了,报务员抓紧时间与团部电台取得了联系。并接到了上级发来的电报:
  六连坚持牵制敌人,正在作围歼这股敌人的计划,营救你连。希望坚持。
  连长要求与上级直接通话,那边团里的一个值班参谋接了话筒:
  “六连,你们还有多少人?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非常困难,主要是缺水和缺粮,连树叶都让我们吃光了,我们还有四十个人。伤员有二十多个。我们被敌人包围在三四七高地,周围都是敌人。每天都要打十几次冲锋。”
  “我们也知道你们肯定很困难,但困难超过了我们想象,六连是好样的,你们坚持住,我们离你们不远,很快大部队就要合围了。”
  “我们电台的电池快没电了,我们的电台不能一直开着,请你们每隔半个小时与我们联系一下。我们定时开机!”
  “明白,我们会把这情况报告团首长和你们营,请你们定时开机。”
  “干扰太严重,无法联系,但你们还是要定时发讯,我们一定定时开机。”
  “明白。希望你们坚持住。敌人同样困难,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者。我们一直在关注你们。你们辛苦了!你们是英雄的连队。”
   听到这最后二句,在场的几位连干部和战士都象受了委屈和惊吓的孩子见到大人一样,禁不住掉下了眼泪,咸湿的眼泪在他们沾满硝烟和泥土的脏脸上流出几条白白的泪痕。。。。。。。
  和上级接上了联系的消息,立刻在弥漫着悲观情绪的三四七高地上迅速渗透,这个消息象给战士们打了强心针一般,迅速传播又勇气倍增。连首长高兴,战士们更高兴。整个三四七高地沸腾起来。被饥渴折磨着的战士们一个个张开干瘪和开裂的嘴唇,兴奋地舒着长气。精神上获得一次极大的提升。
  烈士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了宝贵的时间,阵地,三四七高地和六连同在。敌人为了夺回这重要高地,一直在三四七周围转了几天。如今已是第三天了。战斗在三四七高地上的六连,只剩下三十多名战士。
  当天的战斗,指导员头部负伤。昏迷不醒。   
 
  第四天。
  经过了几天的战斗,六连的战士们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吴刚自已全身疲乏得四肢发软,喘气无力,他们残存在身体深处那最后的体力只有通过战斗才能唤醒了。战斗一停,一个个就象一片片薄薄的面口袋一般软瘫在战壕的地上,连动都不想动,话都不想说。那难受的滋味,感到比死了还难忍。
  谁的青春岁月象他们一样绚丽火红?谁的青春象他们那样对祖国有如此的忠贞?坚守在三四七高地上的三十几名六连战士,一个个脸容憔悴,浑身是泥,有的帽子被敌人打来的弹片及火药烧了许多小洞,里层的白布和头发从小洞里露了出来,有一名战士的帽沿给敌人的炮弹炸掉了一半,最后他干脆将还有半边的帽沿一起撕掉,只戴着一个帽圈;有的衣服破成了一条条一片片,裤腿上的窟窿更大,大腿上的白白的肉都露了出来,有几名战士甚至只穿着一条裤腿的裤子。另一条裤腿或是被用来包扎,或是被炮弹汽浪撕得稀烂。。。。。。
  今天的战斗中,一个在吴刚旁边的战士,被敌人仰角射击的高射机枪击中头部,12.7毫米口径的子弹凶狠地从他的嘴上射入,然后从后脑射出,他的脑壳几乎被高机子弹打碎,颅骨被掀成象两个半片的水瓢一样向二边翻卷着,整个头皮都脱落开来,脑浆和血水碎骨溅了他一脸。。。。。。。躺在战壕里的吴刚,在这充满仇恨和死亡,尽情展现着人类野蛮和残忍的战场,禁不住想起了自已的母亲。
  。。。。。。探家第十二天,收到连队发来的归队电报,他拦下一辆出山的拖拉机赶回部队,母亲站在山岗上,手里拿着从供销社买来的馒头,对着他的身影叫喊叮咛而自已却没有回应。
  要是自已明天象这位战友一样,就牺牲在这个阵地上,自已连向妈妈道一声保重的机会也没有了。他不禁对当时竟然没有回过头来回答一声母亲的关爱,感到很内疚,谁能知道身边那位牺牲的战友事前是否给自已的母亲和其它亲友留下告别或是安慰?谁敢保证明天不会有一颗高机子弹或狙击步枪的子弹射进他的胸膛或脑袋?
  “哎哟-----给点水呀-----”
  天刚擦黑,伤员们的叫唤就从远处一阵阵地传来。因为没有水给他们喝,也没有足够的药品和食物,受伤的战友已有三个重伤员在一天内死去。
  明天?吴刚不知自已是否还能拥有一个完整的明天。。。。。。



               十、黎明前的黑暗 



  夜,将大地染得漆黑,三四七阵地南侧的一个隐蔽部前,也许是白天战斗中忘了他们,或是枪炮声的掩盖,感觉上,连里的伤员们白天不叫唤,可一到夜晚,就不时传来伤员的呼唤和惊叫,“哼哼”的痛楚声一阵阵传来。并且还互相传染着。一些重伤员,不时大声叫唤着:“痛死了,都长蛆了,他XX的你们给我一枪算了。”吴刚听着这些声音,象是被针一下下扎在了心口上一样,他感到现在最困难的还不是自已,是那些伤员们。自已不能太消沉,作为连里的战斗骨干和老兵,要给大家作个榜样。他柱着枪,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连指挥部走去。  
  还没有进洞,就听到老排长游大庆正在分析越军的声音从洞里传来:
  “。。。。。。从与越军打了这么多仗来看,只要我军的步炮协同有力,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最终越军都很难是我们的真正对手。但我们要是失去炮火支援的话,越军的战斗力就非常强,打得也灵活,我们的胜负就很难预料,伤亡也会成倍提高,电台不通,我们失去的不仅是指挥信息,还几乎失去了炮火支援。敌人就凶了。。。。。。嗨,要是我们有空军支援就好了。”
  “空军!来了别住我们自已人头上扔炸弹就不错了。还想他们支援?”
  这是三排长杜吉平的声音,原来他也在里面。
  “不是让我们带了报信号的烟幕弹了吗,明天也放放,也许上面能看到。说明我们告急了。”
  “报告!"吴刚叫了一声。
  “进来。”等了一会,才传来连长在里面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
   走时连指挥部的洞里,看见连长童斌也被饥渴折磨得走路都歪来倒去,看见他进来,勉强裂了裂嘴,算是招呼,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了;指导员受了伤,躺在工事里昏迷不醒,双眼凹陷,不时地将嘴张得大大的呼吸着,看起来挺吓人!只有代理副连长的一排长游大庆和三排长杜吉平,身体较壮,还不至于倒下。他们一直守候在报话机前,一边等待着上级的消息。一边讨论着。
       一盏昏暗的马灯放在二个子弹箱叠起的小台上。硅二瓦电台放在另一边。报话员正满头大汗在忙活。
       与上级联系的时间到了,报话机开着,信号挺热闹,但却没有任何信号能够分辩,耳机中吱吱喳喳的一片噪声,敌人的无线电干扰仍很严重。黑夜中,只有伤员们的一阵阵哀号清晰地传进连指挥所里。
  报话员把硅二瓦的耳话机组摘下来,摇了摇头,他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通话是绝对不行,没指望了,看来只能试试发报。也许能收到些。”
  童斌不甘心,接过来,戴上去听。他听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仍然是痛苦又又扭曲,最后凝固成一片苦涩。最后,“啪"的一声,他失望地关掉硅二瓦电台的电源开关,抬起饿得又细又干的手臂,摇了摇与身子变得比例失调的脑袋,摘下耳话机组,一屁股坐了下来。
  报务员又接过耳话机组,戴上了脑袋。打开电源,继续监听。
  连长招了招手,吴刚走到他身边坐下。
  连长失望地问吴刚:
  “二班长,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战斗中指挥有误?”
  吴刚一怔,想不到连长叫他过来说问得是这事。他摇了摇头。又看看了老排长游大庆,心想,是不是游大庆对连长的指挥有什么意见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并不感到惊讶,就军事指挥能力和个人的心理素质而言,再加上经历过的战斗中,从他表现出来的实际指挥能力看,吴刚当然感到游大庆要占上风。
  游大庆双眼一直盯着电台,看童斌关了电台,也失望地转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眉头拧成一团。
  泪水慢慢涌上童斌的双眼,他断断续续地说:
  “小吴,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牺牲的烈士。。。。。。和全连战友的亲人,对不起六班的七名战士呀。眼下,我们被敌人包围在这里。。。。。。”
  他艰难地举起右手,拇指压在掌心,伸出干瘪的四指:“已经。。。。。。是第四天了,增援的部队还没有消息,全连只剩下三十多人,咱们是否到了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我看这样也要好受些。不然,。。。。。落到敌人的手里更不好受,我身体原来就差,打了这几天,不太行了,恐怕不能再坚持几天了。。。。。。如果我不行了,全连由副连长负责,你们要听他的指挥。其他战士们怎样?他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望着连长和指导员的样子,吴刚强忍着要掉出来的泪水,对他说:
  “听到伤员在叫唤,我心里很难受,所以来这里看看你们,商量些办法。你别伤心,上级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吗,放心好了,我们这些身体较好的同志,不会丢下其他同志和伤员不管,我们也好好想想办法。你一定有信心,大家都看着你们连首长,你们要是跨了,全连就都会跨掉。”
  三排长杜吉平把双手套在胸前,帽子轻轻地衔在他的脑壳上,帽檐低压在额头,一副吊而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抻出手指,咬着牙说:
  “我们六连从八姑岭打响北线第一枪,然后是十四号高地、八达岭,再到八三一、八三四,增援重庆友军的途中遭遇战,大小战斗上十次,除了在八三八上咱们吃了点亏,可说是战果赫赫,歼灭的敌人少说也有三百以上,就是明天我们全连打光了,也够本了,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咬着牙,腮两边的咬肌也同时可怕地鼓了起来,让人感到他胸中正涌着某种狠劲。
  游大庆接着说:
  “老杜说得不错,我们在完全失去后方支援的情况下,在四面受敌的危险绝境中,在兵力和火力明显占优的敌人重重包围内,能坚持到今天,能保住阵地,已经是个奇迹了。用不着太自责,六连是了不起的,作为一个普通连队,有这样丰富和复杂的经历,有这样辉煌的战果,在全团也不多,上级会有公论。看看倒在我们阵地前的敌人尸体,我们没什么遗憾的。”
  “排长,哦,副连长说得对,我们连真的不简单。连长,你应该感到自豪。”吴刚也附合着。
      他们这么一唱一合,连长的脸色好象好看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表示着某种感谢。
  
   吴刚拉了拉排长游大庆,二人来到洞外:
  “排长,你是不是和连长吵架了?”
  “没有呀,童斌就这样的人,一向疑神疑鬼,自责得要命,尤其是六班的事,总感到对不起那些牺牲的战士。我刚才还劝了他呢。自从连长和指导员不在了,指导员和他从副职顶上去,就碰到这么激烈和复杂残酷的战斗,指导员又受伤昏迷,连里全靠他,也难为他了。”
  游大庆双手叉着腰,二眼直直地仰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虽然表面上的神态仍然坚定和冷静,内心却颇为悲观和绝望,他感到人的精神再坚强,如果基本的生理保障不具备,也终有一个极限,他深知,如果水的问题不解决,在这热带地区,六连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尤其是伤员,将会很快先一批批的死去,接着跟上的是那些虚弱的战士再脱水而死!上级虽然了解六连的绝境,但他们打的是大算盘,要全盘考虑,不会为了一个连队的绝境而改变整个作战计划。他心里虽然非常清楚六连被继续包围将面临的悲惨结局!但作为连队的主要军官,又被认为是军事素养上最有办法的主心骨,不能过多地流露出这种情绪,他发现越是危急时刻,大家都越发眼勾勾的盯着他的脸色,希望从这个“小诸葛”脸上看出未来的前途。所以,他现在只好仰头看天,生怕自已内心的担忧从表面上传染给吴刚和其他战士。
  “看来还得想办法解决水的问题。”吴刚小声说道,生怕别人听见。现在“水”这个字在阵地上有了特殊的意义和可怕的诱导。
  游大庆放下叉在腰间的手,转身弯腰俯在了战壕沿,一边又摘下帽子往脸上扇着风,水,当然是六连目前最大的问题,这还用说么?他几乎认为吴刚简直是在说废话,于是,神态淡然地接过吴刚的话头。
 “当然,一切问题都是因为缺水而恶化,但问题是办法、办法,如何搞到水?你有什么想法?”
 随着他说话和咽着口水,他的喉结象一头小老鼠一样在咽部上下滑动着。
 “我想再次下到村里,找些水和吃的来。”说到这里,吴刚用眼光引导着游大庄往阵地前沿那些敌人遗留下来的尸体堆看去:“这次,我们要穿上越军服装,化妆下去,也许会成功。敌人打了几天,他们也是人,同样也很疲劳!小心些,恐怕能弄点东西上来。”
  “唔,说得有点道理。敌人也是人,也会疲劳放松的。进去给连长说说,这才是他的心病。”
  二人回到连部,童斌正一手支着脑袋在伤脑筋。杜吉平在自顾自地抽着烟。
  吴刚把自已的计划向他说了一遍。
  游大庆帮腔说:“二班长的这个化装抢水设想,有些新意,可能有些希望。这条路就算条死路也不妨再试一试。否则,这么下去,同样是一条死路。”
  三排长杜吉平也表示支持:
        “我也同意再搞一次看看。”
  童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先叹了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小心去吧。上次找水牺牲了三个同志,连遗体都没有抢回来,真让人伤心,我是实在不忍心再让人下去了,如果你们下去没法回来,你们可自行突围,向外面的兄弟部队报告我们的处境。争取早日援救。”
  “喂,二班长,找到了水,可不要自已先跑了。让我们干瞪眼!”杜吉平尖刻地说道。
  “是。我们只要找到水,一定会回来。”
  吴刚转身走出了掩蔽部。副连长(排长游大庆)跟了出来,帮助他组织安排这次行动。
  “小李,起来,小李,有任务。”
  “什么事,班长。”
  小李睡眼蒙蒙的,在茅草铺上双手撑起身子,惊讶地看到面前的吴刚和排长游大庆,他的嘴上还叼着几根茅草,可能是饿极了,吃草了,一眨眼:“啊,排长,你也来了?”
  “我们下山去找水。”
  “找水,能找到吗?”
  “试试看。”
   游大庆说:
  “现在山上很困难,关键是水的问题,你们班长想了一个好办法,到山下找水,这个找水的方案连长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一听到水,那些睡着的战士们竟都醒了,一个个张大嘴巴,四下乱看,以为有了水。
   游大庆在身上的那身破军装上了扯了扯,比划着说:
  “我们把战壕前那些越军尸体上的衣服剥下来,化装成他们的人,混到山下找找。”
  一听是化装找水,小李就笑了,说:“这个办法我怎么没想到。这恐怕行。好在没把那些尸体全扔下山,走。”
  他一咕噜地爬了起来,抓起枪就要走。
  “等一等,准备一下,再叫几个人。要有掩护的。”
  吴刚叫醒了周祥发和三名比较有经验的老战士。叫大家把弹夹都压满子弹,又用破布毛巾做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口袋,套在枪口包好,这样在打第一次射击时能减少些膛焰,不致过于明显地暴露射手位置。
  准备好了这些,五六个人先悄悄地爬到阵地跟前,忍着臭,找到越军的那些尸体,爬到这些越军尸体边上才发现,这些越军尸体上的衣服,也很不完整,亚热带打仗,野外的尸体日晒雨淋,三天发臭,一周腐烂,半个月上有些就出白骨了。被炮火炸死的尸体大部分都是裸体,气浪把他们的衣服都吹跑了。爬到越军尸体边,人还没靠近,轰的一声,围在尸体上和周围产卵繁殖的一大群苍蝇就四散飞去,很多苍蝇没头没脑都撞在他们的头脸上,大家赶紧埋下头来,赶了好一阵才赶散这些密密麻麻的寄生者。。。。。。忍着刺鼻的尸臭,东拼西凑搞了几身比较完整的衣服,从尸体渗透出来的尸液已经把这些衣服都浸染了,腐臭的气味很大,胃内翻江倒海直想吐,但为了任务,也顾不了许多,穿在自已身上。然后向山下爬去。五人爬到半山腰的战壕分叉口上,二名“越军”向右拐,三名“越军”向山隘口上的小村庄摸去。
  游大庆和山上的战士紧盯着他们离去,也全都作好准备。把重机枪架上面向隘口的战壕,他带着几挺轻机枪和几个战士跟在吴刚他们后面,在山腰处构筑机枪阵地,万一找水与敌人交火,好接应他们。
        向右边方向去的二名战士,当拐至离吴刚他们相当的距离时,向山脚下滚了几个石头,意外的是,敌人没有开枪,村子里静悄悄的,但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到了滚石头的地方。
  吴刚和二名战士一路摸着前进,过了约莫二个钟头,他们来到村口的一丛芭蕉树下,芭蕉树的下面三四米远的地方有一块小泥塘。看得出来,这是当地居民平时供猪牛泳浴的泥水湖。吴刚示意一战士将事先带来的四个水壶到泥塘里装水,自已则轻轻地用刺刀把芭蕉树的块根一块块地挖起,用雨衣包了一包。然后准备上山。正要离开的当儿,也许是因为根茎被挖得太空的原因,不料一株芭蕉树哗地倒了下来,发出“沙----”的巨响。离吴刚他们不远的村子里,马上扫来几梭杂乱的子弹,吴刚他们向前面扔了几颗手榴弹,这枪和手榴弹一响,村子里立即传来一些惊叫,接着听见一大阵由近而远杂乱的脚步声和装具的碰撞声渐渐远去,好象有不少人在里面跑,显得很杂乱,但都由近而远地响着。
  不一会,村子里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检查了一下,一名战士胳膊上受了伤,吴刚和另一名战士,除刚才扔了几颗手榴弹,一直不敢开枪还击,怕枪口的火焰暴露位置,引来敌人,二人拖着这位受伤的战士,不顾一切地返回山隘口。
  后面的敌人也没有任何追击的迹象。
  另二名在半山上声东击西的战士,听到枪声,心里一惊,也马上向山下扫射了一阵子,结果毫无反应,敌人也没有向他们还击,他们听见枪声没有再响了,也就停止了射击。不一会,他们听到了吴刚发出的有规律的蟋蟀叫声,知道战友回来了,也发出了信号,接着,看见吴刚三个黑影摸了过来,吴刚向二名战士发出了返回的暗号,五名“越军”胜利地回到了三四七高地。
  回到了三四七高地,吴刚给每个战士发了一块芭蕉根,这样的块根虽然人吃了口中发麻,嘴唇发厚,嗓子发痒,但战士们觉得这芭蕉根竟比什么都好吃,那附着臭泥浆味的泥塘水,战士们也一口口地轮着喝,边喝边来劲,越喝精神越饱满。连长童斌吃了这些东西,象吃下了山珍海味一样,一咕噜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阵地的各个地方,对战士们的防御进行细致的检查。三十几名指战员,精力恢复了许多,一双双灰暗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准备迎接天亮后的战斗。
  当晚,明月当空,重庆外围的阵地上却死寂一片,兰色的月光铺洒着大地,各种昆虫在经历了多天的枪炮惊吓后,在这难得的安静之夜,一入晚就开始小心翼翼的咏唱开了。周围此起彼伏的虫吟,远处山峦树木在阵地上投下影影绰绰的斑驳;一个个或远或近,或深或浅的弹坑;遗留在阵地前横七竖八的越军尸体,象被刮光身子的猪条一般;这些景象给这被炮火硝烟裹胁了数天的战场,增加了几分肃杀和凄凉的气氛,三四七高地上的战士们在皎洁的月光下,继续修整着工事,作着最坏打算。
  连长早已告诉大家,上级已经来了通知,我们的大部队很快就要开到重庆来了。
  月亮慢慢地位移,对于想让它早点消失的那些焦躁的六连战士的眼中,它却象被钢钉钉住了一般,老不象在动,这一夜太静了,静静的夜过得好长。三四七高地也象正在逐渐地远离着尘世一般。
  夜间十二点正。敌人的无线电干扰意外地弱了许多,好象干扰源离得远了许多似的。六连第二次接到了上级来电:要求六连坚持这最后一天一夜。首长鼓励六连指战员以顽强的意志,克服一切困难。迎接更大的胜利。
  天亮了以后,整个战场一片死静,除了山脚下传来几声鸦叫外,再没有别的响动。
  连长童斌和副连长游大庆拿着望远镜,一大早就不停地向山下及周围观察,这种不同寻常的安静,不是大战前的特殊平静,就是敌人撤退了。
  吴刚断定,既然有乌鸦在这边落脚和起飞,可能敌人已经撤离此地。从昨晚上级来电和要求最后坚持一天及今天的迹象分析,我军对重庆的敌人已有了较大的行动,敌人可能已发现我大部队向这边运动,为摆脱灭亡的命运,早早的撤退,他们已放弃了重庆;另一种可能是,敌人经过几天的强攻,死伤累累,改变了战术,由明目张胆地进攻改用暗中派人潜伏,用“引虎下山”的办法使六连上当;还有一种可能性比较可怕:敌人会不会为了施用毒气而将前沿部队后撤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吴刚惊出一身冷汗,狗急跳墙的敌人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而且从通报中,曾看到越军使用毒气弹的通知,想到这里,他来到连长和副连长身边。把自已的这种担心说了一遍。
  童斌和游大庆听了他的推测。互相看了一眼,二张同样肮脏和灰黑的脸都苦笑了起来:
  “你也这样想,我们也这样想。”
  游大庆说:“不过,从迹象看起来,敌人可能撤退了。你看看。这种静法要是人为能做到这么地道,越军真是神了。”接着把望远镜递给他。
  吴刚接过望远镜,朝周围观察了起来,看遍了四周,确实是一片寂静,越军若有什么阴谋,能做到这样不露一点痕迹,也不大可能。
  目镜里出现战壕前的几具越军肿涨的尸体,尸体上都开始有一条条的蛆在爬着了,放下望远镜,吴刚思考着:越军是一支有组织有条例有经验的正规部队,也同样是一支具备东方传统道德与感情色彩的队伍,一般情况下与我们一样,是不会丢掉战士尸体撤退的。如果这些尸体他们都不要了,那么,一是敌人并没有撤退,是个阴谋,二是敌人撤退得太匆忙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莫非是我军合围重庆的动作太快,敌人匆忙跑了?他提出自已的疑问:
  “如果敌人准备或已经撤退了,那这些尸体为什么还没有拖走?”
  “走得太匆忙了,也许是半夜走的。来不及了。”
  游大庆这么一说,吴刚脑子里闪了一下,突然想起昨晚下山找水,与敌人一接触,听到敌人的脚步是拼命往后跑的情景,当时,并没有想到什么,但今天的安静和老排长游大庆的推理,让他感到昨晚与敌人交火,敌人的脚步声反向而走,而不是往前冲,莫非敌人当时正好在撤退?自已刚好摸下来?碰巧越军也许以为是合围的中国大部队包上来了,才有那么杂乱的声响?他转过头来对连长和游大庆说:
  “昨天晚上我们下山找水,也奇怪得很,敌人打了几梭子,可我们一投弹,就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慌慌张张的,却都是往后跑的,不是往前包围的声音。是不是当时他们正在撤退,反而让我们吓了一大跳?”
  “呵呵,真的?你怎么没报告,碰巧了,还以为我们的大部队包围上来了,歪打正着,有可能呀!”
  游大庆几天来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得意之下,摇头晃脑起来。
  可童斌那苦瓜脸上的五官还是紧紧地扭结在一起,苦大仇深似的,一点笑容也没有,这种悲观情绪偏浓的人对事情的判断总是更多往坏处着想:
  “别做梦娶媳妇,尽往好处想,要作最坏打算,乐极生悲,很多好事都坏在最后一刻,我以前的很多事他XX的吃亏就是爱往好处想。万一敌人真的打上几颗毒气弹,我们就要白白受到很大损失。谁负责?光防毒面具可能不大行,我看对这一点也要有所准备。把问题想坏点,有好处。”
  “如果有水,就能把毛巾淋湿,贴在鼻子上,可现在那去找水呀?”
  “没水就拉尿。”
  “渴了这么多天,昨晚那几口水,谁还有尿?”
   游大庆冷静下来,也不无担忧地说:
  “多作最坏打算是对的,有些化学武器不仅仅是靠口鼻吸入造成毒害,皮肤和粘膜的感染也可中毒,我们的战士,衣服大都相当破烂了,敌人真要发射化学炮弹,我们就很难逃过这一劫了。”
  “嗨。还真不好办?”
  “把情况向上级汇报一下,看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我们的部队靠近了。”
  “二班长,你在这里继续观察,我们去问问一号。”
   童斌临走,指了指吴刚身上的越军军装,还特别交代:
  “二班长,你那身衣服脱了吧,一股子死人味儿,真难闻。”
   童斌和游大庆转身回指挥部向上级汇报去了。
          听到连长和副连长刚才在耳边的谈话,吴刚慢慢地放下望远镜,想了想,又对着小村仔细地看着,看着看着,看了看还没脱下的越军军装,心里想,这臭气熏天的越军军装看来还脱不得,实在不行的话,只好再次下山,弄点水来,用来预防敌人放毒。
   一直被饥渴折磨了四天四夜的六连指战员,经过和敌人残酷的战斗,伤亡很大  ,全连一百二十多人,到今天为止,除了十几名还活着的伤员外,只剩下三十多名指战员,吴刚班里也只剩下四名战士。如今阵地上的战士,每个人几乎都没有办法走路了,两脚发软,头晕目眩。一个个都要倒掉一样。。。。。。
   
  天蒙蒙亮,辛苦了一夜的战士们倒在战壕里刚刚合上眼,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马达响声,公路尽头升起了尘土。
  六连战士们瞪着大眼看着公路,是敌人的大部队来了?还是我们的大部队来了,如果是敌人,又要面临一场残酷的战斗了?这一天,肯定是他们最后的一场战斗了。 
          突然,有人叫起来:
  “来了,我们的人,是咱们的大部队来了!”
  听见这么一叫唤,全连战士,包括那些不停地哼哼着的伤员都停止了叫唤,一个个爬着、扯着,或用枪柱着站起了身子,趴在战壕上朝山下公路上看去:蒙蒙的雾气,有支队伍正在往前开,一会儿闪出几人,一会又穿出车辆和坦克,枪刺的反光在晨光中不时忽闪二下,随队营连硅二瓦电台那1.5米天线上五星状的幅射叶也在雾气中晃悠着,随着队伍的行近,终于看清了,啊,是红领章红帽徽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我们自已的兄弟,是他们日夜盼望的增援部队终于赶到了。真的来了,有些看不见的伤员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看清楚了没有?你小子没饿昏吧,要是看错了,老子把你扔下山送给越军。”
  “看你说的,别以为老子饿了几天,眼就花了,自已人就是自已人。走起来不一样。装备也不同,越军有那么多炮和装甲车辆吗?”
  “倒也是,听声音怪响了,地皮都动了,他们那有我们这么多重家伙,扶扶我,我也看看。”
  “我们有救了,我们胜利了。”
   看到了山下的一切,尽管六连战士们的精神“刷”地提高了一大节。可他们再也没有力气跳起来欢呼了。
   山脚下,坦克和汽车一辆接一辆,公路两旁的两队人马急速地向重庆县城开进,而昨天还极为疯狂的越军,在昨晚下半夜就全部逃离了此地。
  连长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向全连喊道:“同志们,咱们下山吧。大部队来了!”
  三十四名六连指战员,用枪当拐杖,互相搀扶着,摔摔跌跌沿着三四七南麓的小路,艰难地向山下走去。。。。。。
  来到三四三,大家都停了下来,他们的眼神被一些破布片和几只防刺胶鞋给定住了,那分明是我军的衣片和胶鞋,是六班的战士们留下的。为了掩护全连,他们在这里与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最后全部壮烈牺牲。撤到三四七高地上的全连战友都看见了他们的英勇行为。从道理上来说,手榴弹的侵彻,是不可能使他们粉身碎骨的,但在敌对情绪极为强烈的战场,他们的遗体要想得到很好的处理也是不现实的。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们的遗体,也许是被越军掩埋或丢弃了,山上头只留下了一些他们与敌人同归于尽时被弹片炸烂的这些破布片和几只胶鞋。。。。。。。
  童斌背过脸去,不敢看这些东西。眼里噙满了泪水,对于听他的命令留下坚守三四三高地阻击敌人的六班七位同志,他感到自已问心有愧。是六班用自已的生命换来了他们的幸存。
  战士们的眼中禁不住又流出了泪花,没有六班的牺牲,就没有全连的安全,也就没有他们这些能看到胜利的的战士,六连这个编制也许就将无法保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摘下了军帽,低下头,向六班的战友致敬。
  三十多名破衣拉花、伤痕累累的六连官兵在浸透了战友鲜血的三四三高地驻足了很久。才慢慢地朝山下走去。
  连长童斌、吴刚和小李走到最后,当要走下三四三高地时,吴刚下意识地回头再看了一眼三四三高地,突然,他发现在一个小山凹里,长着一丛红山茶。那丛红山茶的枝叶早被炮火削掉一半,但几株鲜红的花蕾,却正在微风中摇曳。。。。。。
  吴刚久久地凝视着这丛红山茶,独自感叹:为何英雄洒血的地方,总能看见这种与血一样红的花朵?
  六连官兵来到了山下,368团的首长和战友早已等候在那里了,看见战友和领导,六连的战士就象久别的亲人从电闪雷击、狂风暴雨的打击下回到家中,百感交集,泪眼模糊,战友们看见这些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战士,看着他们颤颤微微的步子和衣不蔽体的身躯,以及那凹陷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和一个个瘦得尖嘴猴腮的模样,都能想象这些战士们经历了怎样严峻的考验和生死搏斗!他们纷纷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扶着、背着这些战士。
  一号首长从吉普车里迈了出来,团营首长也从路旁迎上来,和三十四名六连指战员一一握手,看见这些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一个个衣不蔽体的战士,一号首长的老泪都掉了下来:“勇士,勇士,你们在战斗中打得很顽强,为我军的胜利,又立下了一大功,刚才,362团的战友们也来了电,要我感谢你们,感谢六连的英勇战斗,使他们脱离了险境。你们辛苦了。”
  听到团首长这句话,六连的指战员们想起牺牲的战友、过去那几天那每一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厮杀,再也忍不住自已的感情,号啕大哭起来。
  团长和政委,一个个把哭着倒在地上的战士们扶起来:“起来吧,同志,祖国感谢你们,你们的英雄事迹我们都知道。党和部队会永远记住你们的贡献。”
  团部的那些参谋、科长们或与连长和六连干部熟悉的干部,纷纷了解六连这些天的战况。问六连这些天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童斌痛苦地摆着手: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几天就象过了几年。。。。。。”
  三排长杜吉平还是不依不饶的老样子,埋怨道:
  “你们说话不算数嘛,说好了我们到重庆第二天你们就能赶到,为何现在才来?你们再不来,我们死人肉都敢吃了。。。。。。”
  童斌向团长报告。他指了指山上:
  “还有指导员和伤员在山上等我们抬他们。”
  团长对副政委说:“你去安排一下,派些担架上山去,把同志们抬下来。”
  副政委叫了一些人,带了担架,往山上去抬伤员。吴刚提醒道:
  “政委,别忘了带些水上去。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渴水了。”
   
  一说到水,六连的几十名战士立即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扯过身边战友的水壶,仰起就喝。一个个把水壶都喝了个底朝天。
  战友们把压缩干粮和罐头打开,让这些六连的战士们享用。战士们完全顾不上风度,不由分说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个噎得喘不过气来。战友们一边提醒“别吃太快,慢点吃,有的是。”一边不断地替他们打着背,顺着心,帮他们吞咽。
  等六连战士们吃饱渴足,全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伤员们也都被担架队抬下了山。
  团里安排了几辆汽车,把伤员一个个抬上。往后方运去。
  我大部队兵分几路,对重庆之敌进行重围,通过二天一夜的激战,重庆县落到了我军手中,除“胡志明纪念馆”外,其它工事和军事目标一概被我军摧毁。整个战斗相当顺利。
  从重庆溃逃到高平的一带的敌人,在我军来到高平之前,拼命地在沿途修筑工事,设置障碍,并派遣多股“特工队”袭扰我军阵地。毁坏从重庆至高平的所有桥梁。到处理设地雷,高平以西南方向的几个越军炮阵地,仍不时地在向我军前进的路上轰击,他们组织了有着十公里沿线的反坦克阵地,在高平北郊的黄古山上,设置了苏制萨格尔反坦克导弹基地。一百多米长的高平大桥,被毁成几段。
  二月二十一日夜,我军开始向高平之敌进行夹击,我平孟线、龙州线、龙邦线几路的兄弟部队,先后在二十三、二十四日攻至高平外围,吴刚他们所在连经过几天休整,得到很大补充和恢复,也随大部队转战高平。
  在我军强击之下,高平沿线的越军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越北这个重要省府,敌在高平省内布置的苏制反坦克基地和导弹基地也被我军摧毁。
  整个高平,于二月二十四日被我军完全占领。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歼敌二千八百多人。敌346师遭受毁灭性打击。其所属单位基本被歼,只剩下师指挥部未找到,占领高平的部队立即转入拉网清剿,在那怀地区寻找越军346师师部和师长黄扁山。。。。。。
  三月六日八点十五分,全军接到中央军委和国防部的命令,所有参战部队,互相掩护,班师回国。
  
  胜利了,要回国了,战士们无不欢呼雀跃。
  短短的二十几天,在一般人眼里,是多么的短暂,但对于那些一天要打退敌人十几次疯狂冲锋的战士们而言,二十几天血与火的锤炼,是一生中永远无法忘却和极其漫长的一段。
  车马啸啸,铁流滚滚。
  山下的公路上,我军的坦克和装甲部队及参战部队和民兵正在有秩序地后撤。
  民兵们赶着很多抢来的牛马,把道路都堵塞了。
  经历了战火洗礼的越北山区,留下了战争的一处处创伤。吴刚和六连的战士们望着一个个战斗过的地方,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一个个牺牲战友的面容和他们在战斗中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为了祖国的尊严和利益,他们的鲜血和灵魂都抛洒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回国的兴奋也因此变得沉重起来。
  公路边,凡是战斗过的山坡,远看是都不外乎是被炮火犁开的一座座惨白的山头,近看,山上却是被明显地翻开着的大片红土,在热带丛林中,这些翻着红土的弹坑就象是人皮肤上一处处流血的伤口;裸露在大地上,战火也把山坡的蒿草烧得乱七八糟,被烧过的山头就象一个个难看的癞痢头。
  几架苏制冰雹反坦克火箭的发射架丢弃在路边的山坡上。这是越军曾经构筑的反坦克火箭阵地。
  一辆被敌人击毁的59型坦克歪倒在路边。车身被火箭弹穿了一个洞,靠近些看,除一个比较明显的大洞外,车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被射流击穿的小洞,坦克显然不止中一发火箭弹,还中了敌人的多发炮弹,被烧得全身漆黑,履带散落在地上,想起路上曾经见过牺牲在坦克底部的坦克兵战友被烧得只剩下水分比较多的肚皮尚存的情景,又想起与坦克兵战友一起从茶灵奔战重庆的战斗,吴刚和六连的战友不禁对这辆歪倒在路边的坦克动了恻隐之心,我们眼看就要踏上祖国的领土,回到亲人身边,坦克会不会有人拉回去?坦克里会不会有没有救出的坦克兵战友的遗体还在里面?
  想到这里,吴刚和几个战友爬上坦克,打开炮塔的盖子,朝里面张望,只见坦克里面黑乎乎的,被烧得斑斑驳驳,那些电线都被烧得只见一条条铜线在横七竖八地扭结在一起,绝缘层全烧光了。一些仪表也烧得面目全非。牺牲的坦克兵显然被拉走了。没有发现有人在里面,但却看见被烧焦的坦克兵靴子和头盔残骸。可以想象坦克中弹燃烧后,里面战友的处境。
  吴刚和战友把炮塔的盖子盖上,然后顺手折了几支山花插在坦克上,表达对坦克兵战友的哀悼。
  他们一遍又一遍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这辆曾经与自已一起战斗,不幸中弹,又不知是否会被拖回祖国的坦克孤零零地歪在路旁,就象不断回头看着自已重伤不能同行的战友,然后转过身去,汇入了回撤部队的滚滚洪流中。。。。。。
  走出很远,吴刚被心口前的硬物压痛,摸着胸前,里面是他带回的五位烈士的五颗红五星,他不禁再一次回过头来,望着这升腾和幻化了了他许多战友鲜血与英魂的异国土地。。。。。。他正要收回眼光,又一次惊讶的发现,在那辆坦克旁边不远,有一枝刚开蕊的红山茶,枝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就象人的眼泪,清凉的晨风中,摇曳的南疆红山茶,艳得是那样的饱满,象火一样红,象血一样鲜。。。。。。


  
后记:
  战后,368团2营6连被中央军委和国防部授予“八姑岭英雄连”,全连荣立集体二等功;
  六连二班被上级授予“开路先锋”的光荣称号。全班荣立集体一等功;
  六连二班牺牲的五名烈士中,副班长朱成军追认二等功。并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其余二名烈士追记三等功。
  作为六连和二班战斗核心与骨干的二班长,因班里的立功名额只有三名,虽然班里连队一致为他报请一等功,但他把立功份额全部让给班里的烈士。后经连队和班里的强烈要求,上报评为团嘉奖。并作为报告团成员向祖国人民巡回汇报六连和二班的英雄事迹。
  
                             (文中姓名均为化名)
感谢cpcliusi网友提供部分军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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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0 14:0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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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因为真实,看的痛快!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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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0 07:3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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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天狼兄,是否可以介绍您的采访方式、写作原则(例如是否完全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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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0 09:3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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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这个贴子最后由射天狼在 2005/11/30 09:47am 第 1 次编辑]
下面引用由3eyes2005/11/30 07:31am 发表的内容:
天狼兄,是否可以介绍您的采访方式、写作原则(例如是否完全记实)?~~~~
     谈一下采访。这些老兵都在我的身边,我县有130多位七九参战老兵,有五位烈士,五位二等功,很幸运的是,五位二等功中的三位与我均有亲缘关系,比如这里介绍的温兆均和胡亮金就是这种关系。还有一位二等功臣是东线的代理排长,是我远房亲戚,但他牺牲了,埋在凭祥一个陵园,家人也是几十年没去看过。由于这些关系,这样采访是比较方便的。
  关于采访材料的真实性问题,也是我一直关注和强调的。并且作为最重要的因素加以重视。所采访的材料还要经过军史的核实。因为,在采访过程中,发现参战老兵的素质参差不齐,一个当兵的,实际在战场的视角是很窄的,他们了解得不比网友多。象一些参战老兵,竟然连自已是广西、云南方向也会搞错。把高平当谅山方向,至于东线、西线,南集团北集团,他们更不懂。就如他们所言,其实他们当时极为封闭。很多东西是战后回国才慢慢通过各种渠道知道的。
  还有一个现象就是,老兵中,吹牛的不少,很多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当成自已的经历。反正他感到你不可能了解得那么详细,也无从核实。作为一个普通人,这点虚荣心可以理解,但作为一个采访者,就要有鉴别能力。感谢血站的资料,我们能够找到很多当年的军史材料。所以,一些经不起推敲的所言所述,被尽量的过滤了。但由于自已并非对越作战的军史专家,有些东西也无法确定是否完全属实(即便你是军史专家,对于战士遇到一些细节,也无法证实真假)总体上,这几篇采访材料中的事实都比较经得起考验。也是可信的。
  采访一位老兵,再整理好他们的材料,然后经军史的一般核实,感到工作量很大,成本很高,确实难以为继。尤其是大部分老兵,发现他们的生活条件都不算好,采访起来有些困难,他们的文化素养大部分都不算好,这里的温兆均和胡亮金无疑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了。版主把这几篇采访置顶,但我已感到很难再写了,希望大家谅解。我会尽力而为。但有些客观条件所限,可能会让大家失望。不可能经常有新作,但只要有新作,还是会贴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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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0 10:1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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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感谢楼主为付出青春和性命的军人所付出的巨大努力。我总认为:宣传勇敢和付出精神会净化社会空气。我们虽然不能光照大地,但我们这份热可以给社会加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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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0 10:5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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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摇曳的红山茶(更新至十节)

下面引用由射天狼2005/11/30 09:37am 发表的内容:



     谈一下采访。这些老兵都在我的身边,我县有130多位七九参战老兵,有五位烈士,五位二等功,很幸运的是,五位二等功中的三位与我均有亲缘关系,比如这里介绍的温兆均和胡亮金就是这种 ...
谢谢~很钦佩你的认真、塌实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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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你们的英勇,才有今天的我们.向老兵门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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