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86楼
一直晴朗的天空今天变得灰蒙蒙的了,微微的北风吹在身上,令人感觉有了一些寒意.
今天是班长第一天履行排长的职责,看来心情很不错的.在同登战役中,我们班圆满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作战任务,受到上级的好评.付班长陈荗青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的班长,我也得到了一个小组长的头衔.陈荗青个子不高,脸黒\黒\的,是一个典型的广东人.但大家不要小看我们的付班长,在连队他可是军事技术的尖子啊.人长得特机灵,单兵战术和射击水平堪称一流.
前面的部队和民兵正在打扫战场,中午时从前面抬下来了几个烈士从我们阵地前经过.烈士的身上盖着灰黒\色的雨衣,脚穿草绿色的防刺鞋,黒\油油的头发露出了帽沿,这种情景在我的记忆中难以抺去,看到黒\油油的头发,仿佛感觉战友们只是在战斗的间隙里小歇,他们睡着了...我们脱下帽子,注目着这些为国牺牲的战友静静地离去.
排长(老班长)到前面八班和九班的阵地上去按排岗哨去了.八班和九班的阵地都前出到了越境内,和我班的阵地成倒三角形,中间有条小路通过20号界碑.大约是下午四时左右,排长在返回的路上,经过20号界碑附近时踩响了地雷.当时我们正在睡觉,只听"轰"的一声,一股黒\烟飘了起来.我们以为是越军偷袭我们阵地来了,都急忙从猫耳洞里冲了出来,一看情形并不象有敌人.20号界碑方向传来了排长的喊声.我一想不好,肯定是老班长出事了.我向班长要求带两个人下去看看,班长同意了.我第一时间冲到了出事地点,只见老班长躺倒在地,满脸的鲜血正不断地汨汨流出.我冒着再次踩响地雷的危险,不顾一切地冲到老班长身边,班长全身是伤口:脸部有七八处,左眼与眉毛间还插着一块条形的弹片,鲜血不断涌出.四肢的衣裤上都被弹片撕开很多的小孔,还有一块手指头大的弹片牢牢地插在胸前冲锋枪的弹匣里,这块要命的弹片终究没能穿过弹匣而夺去老班长的性命.
老班长忍痛告诉我是跘发了一颗跳雷,如果是触发雷的话那这双腿就没了.我告诉他如果不是这个弹匣替你挡了灾,那可是命都没了.
我急忙掏出急救包替老班长包扎,同时叫小邱回去找担架.由于伤口太多,急救包不够用,我只能用手指按住脖子两边的动脉血管止血,等候担架和卫生员的到来.
不大一会儿,担架和卫生员来了,卫生员作了简单的处理,我们手忙脚乱地把班长送到了卡风遂道旁边的团卫生所.我们含泪告别才当了一天排长的老班长,返回了阵地.想起平时班长对我的好,不由眼睛里又充满了眼泪.我们回到营房后,我去看了几次班长,伤虽然痊愈了,但落下了残疾.他退伍的前一天,特意到连队来看望我.还给我买了一些纪念品,可我却一点不懂事,没给他买点什么作个留念.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后悔.退伍后我们相互通了几次信,后来就没有通讯了.我退伍后我按原来的地址给他去了封信,信被退了回来,说是查无此人.(叶添顺,广东增成人)
阴暗的天空飘起了小雨,落在地上汇成一股股细流,淌进了战壕和猫耳洞.大家卷屈着身躯睡在潮湿的猫耳洞里,一直到冰冷的雨水浸到了脚踝才让大家清醒过来.为了保证猫耳洞的防炮厚度,猫耳洞挖得都比战壕低,一下雨就来麻烦了,大家都泡在水里,一个个成了黄泥猴,加上好几天没洗过脸,沾上点雨水,用衣袖一拂,涂满泥巴的脸上只露出一双黒\白相间的眼睛,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不可名状地哈哈大笑起来.
八班长李益生(湖南益阳人)接替了排长的职务.来到我们班下达了下阶段的作战任务:攻占谅山北面的制高点---扣马山.
扣马山位于谅山西北侧4公里的地方,呈东西走向.地形险要,北陡南缓,易守难攻,是谅山的天然屏障.海拔800余米,是谅山周围一带最高的山峰.只要攻下了扣马山,就等于攻占了谅山.与东北的417高地和南面的536高地成鼎足之势,可以相互照应.越军在扣马山一线大小八九个高地上部署了一个营的兵力,妄图阻止我军向谅山进军.
我军的决心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扣马山,并准备以牺牲一个营的兵力为代价,来换取战斗的胜利.据说卡风遂道对面那个山坡上挖好的几百个坑就是给我们准备的,真可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变成了"兵马未动,墓穴先行".
具体作战方案是采取由7个炮兵营徐进弹幕射击,以递加200米在步兵战斗队形前逐次延伸火力,掩护步兵冲击。也就是说炮弹落地爆炸后,步兵趁着烟雾迅速冲击跳进前面的炮坑作掩护,炮兵再向前延伸200米施以炮击,尔后步兵再冲击占领刚炸开的炮坑.以此类推,直至占领主峰.上级首长给大家鼓劲:谁第一个冲上山顶的就给谁记一等功.由此可见敌我双方对扣马山的高度重视.
大家见杀敌立功的机会来了,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要求排长向连指请战,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排长见大家临战情绪高涨,便笑着对大家说:"不用请战,我们连就是尖刀连,执行第一波攻击任务.师首长说了谁第一个冲上山顶就给谁记一等功".说完排长转身去了其它两个班.班长见排长走了,把全班召集拢来说:"兄弟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前些天还都发牢骚说没仗打,不过瘾,现在机会来啦,是骡子是马明天就拉出去溜溜.大家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有"弟兄们齐声答道."好,大家马上准备一下,听候命令出发."
说实在的,自从战斗打响以来,我们还没有真正地打过攻击战,前些天玩的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现在任务下来了,虽然口里不说,大家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攻击战毕竟是迎着敌人的子弹往上冲,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枪在潮湿的空气下有了点点的锈斑,我拆下弹匣,退出枪堂里面的子弟,涂上枪油,用一块洁白的擦枪布仔细地擦了起来.我一来到连队,这杆枪就一直跟随着我.枪的性能很好,精确度非常高.记得在去年七月份的一次对抗射击中,射击出发地到射击地有四十米的距离,听到口令后从出发地爬起来再冲上射击地,卧倒掏子弹装子弹和发射要一气呵成,谁最先打倒对方的靶谁就胜了.我当时仅用了11秒钟就把对方的靶打掉了,而且命中十环.从此我与这支枪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二月二十六日下午四时左右,我连沿20号界碑出境.下了一天的细雨已经停了下来,泥泞的小路又湿又滑,我们呈一路队形急急地向目的地奔去.
经过一个小村庄时,沿路站了十几个六十多岁的越南男女向我们鼓掌欢迎,口中呀呀有声.她们身后的村庄却只有一些被烧得黒\烀烀的木柱子立在那里.那里和探某一带靠在一起,可能是炮弹击中了村庄而着了火,再把整个村庄烧了的吧.但我弄不明白,她们连家都被战争摧毁了,还陪着笑脸来欢迎我军,真让人感到有点滑稽,不可理喻.是华侨?不能肯定,是怕我们伤害她们?有可能,也可能不全是.
当我在想寻找答案的时候,班长一声低喝:"看什么看,跟上."我不由怜惜地看了她(他)们一眼,加快了脚步.战争啊,最受苦受罪的还是老百姓.
路边,水沟里,稻田里到处都有开始腐烂的家畜尸体,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越军被雨水浸泡得涨鼓鼓的尸体,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股的恶臭.
傍晚时我们来到了同登东南侧的无名高地,西南侧的山脚下一条铁路和公路向南延伸而去.我想这就应该是同登至谅山的通道了,我们所处的高地也就是488团打阻击的高地了.整个高地已经没有一棵树木,光秃秃的黄土裸露在阵地上,就象被梨了的地一样,阵地上还残存着一些破铜烂铁.战壕也没有修补好,到处都是残缺不齐,深度倒还很标准,足有一米八多.
天黒\了下来,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下达攻击命令,除了岗哨大家就找个地方休息了.我们小组找了个猫耳洞钻了进去,这个洞还很宽敞的,三个人在里面还能把腿伸直,只是地面湿露露的,很松软,踩上去有点要沉下去的感觉.我们打开一张雨衣,大家半躺半坐地睡了起来.这一觉睡得真香,醒来时天已大亮了,还露出了淡淡的阳光.炊事班长喊开早餐了,大家急忙收拾东西,这时不知是谁一声惊叫;"快看,手."掀开雨衣的地面上有两个黒\黒\的手指伸出了泥土,就象两根尖尖的竹笋.哦,明白啦,原来这底下还睡着另一个人,只是我们还能动而他不能再动了而已.难怪昨晚上就感觉这个洞不对劲,如果谁动一下就感觉地下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埋在这下面的不知是我们的战友还是敌人的尸体,我们来不及细想,急急忙忙地爬出洞去,也没时间和机会向上面汇报,因为部队准备出发了.
连指派出两个班沿两边的山梁搜索前进,以保障部队的两翼安全.部队成一路队形向扣马山方向攻击前进.部队的行进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大家就感到口干舌燥,直喘粗气.我打开水壶,把剩下的半壶水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看了看周围没有别的水源,只有浸冬田里有一洼洼的清水,不过田里到处都是黒\乎乎的牛粪.顾不了这么多,找了一处水深一点的地方,为了争取时间,把水壶按下去"咕嘟,咕嘟"地装起水来,装水的吸引力把周边的泥巴和牛屎也一齐"咕噜"了进来,没办法,该消毒片发挥作用了.放了两片消毒片,就跟随队伍往前走了.
战友们也和我一样,不时有人到田里打水.人一剧烈地运动,刚喝进去的水马上变成汗又从身体里分离了出来,每个人的衣服就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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