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南疆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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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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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十章

这是一封刚刚被送来的信。雪白的信封上,一朵鲜艳的茶花绽放着。即醒目又很显眼。轻轻抚了抚那朵茶花,他慢慢拆开了信封……
敬爱的刘卫国同志:
您好!
我是一位教育工作者。自从看到了您的英雄事迹之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原以为高干子弟都是些提笼遛鸟、好高骛远,整天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可是看到您的事迹,听了您的汇报之后,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对高干子弟并不了解,才知道高干子弟中也有着思想进步,才华横溢的热血青年。我应该好好向您学习,努力工作,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一切,为党为人民奉献自己的一切。
顺便问一句:我能和您经常保持联系吗?期盼您的回答。
我的地址是:岚山市临江区上海东路26-3号
电话:XXX-XXXXX
谢谢!
于萍
1979年4月24日
刘卫国把信丢到桌子上,双手抱着头,眼睛瞧着翘到桌子上的脚尖。显得一脸的不耐烦。这样的信每天他都会接到上百封,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好笑和荣誉感。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很深的无奈和厌烦。没出名之前他盼着有一天会有无数个记者采访他,身边会有无数个漂亮的小姑娘围着他转。可是现在,他一听记者的名字头就疼,一看到信就烦。
“看来人真是不能出名啊!”刘卫国自言自语。的确,无论是谁,你让他把某一段经历每天讲上几遍,你想让他不烦都不行。
刘卫国伸手摸到这封信,正想把它丢进纸篓。忽然头脑一闪,想到信上的落款是本市的地址时,举起的手停住了。慢慢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很香。
“居然离得这么近,嗯!这个挺有意思。”他暗道,“比那些什么新疆、内蒙、黑龙江什么的强多了——也见不着面,哪有功夫搭理她们?”他又仔细看了看:“字迹不错,就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想着,他从上衣兜摸出了自来水笔......
陈沂生的胡子头发乱得已经彻头彻尾可以养鸡了。脸也不洗,用他的话来说也不用出去见人,洗和不洗都没什么区别。伤口好得很快,血痂都已经脱落,脸上现在是黑一块红一块。照王志伟的话说这就是一典型的猴屁股。
两个人入狱快两个月了,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收到任何处理决定,每天都在无所事事中度过。什么往事趣事故事该讲地都讲得差不多了。赵静再没有来过,连李雪梅也没有露面。其间江素云到是来过几次,可除了换药什么也没说。
日子一天天就在无聊中打发了,这一天,陈沂生正和王志伟下五道棋,俩难兄难弟正在为谁多走了一步而争得面红耳赤你死我活时。忽听牢门急促地响起,紧接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冷冷问道:“你们谁叫陈沂生?”王志伟咽了咽唾沫,颤抖着手指了指一脸死灰的陈沂生。
两名战士对陈沂生道:“你和我们走一趟吧!”没等他穿好鞋,一左一右架起他就往外拖。即将出门的时候,陈沂生回头看了看呆坐在地上的王志伟,笑了笑,想说什么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门“咣当”一声又被锁上了,王志伟这才缓过神,冲上前去,手扶铁窗栏杆,拖着哭音叫道:“老陈,你要多保重!”说完这句话,他再也忍不住,贴在门上放声痛哭。什么大丈夫,什么老爷们,都他妈滚蛋了。
陈沂生闭上了眼睛。今天这一步,是他在梦里期盼了好多.,总想有个结果,今天终于有了结果,他反而不再焦虑也不再绝望,一切都平静了下来,静等着那一时刻的到来。“两位!待会儿下手的时候麻烦二位做得利落些,我这儿先谢谢了!”陈沂生笑着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再也不吭声了。
两名战士拖着他仍然是穿走廊爬楼梯,这次,并没有把他押到什么特殊地方,而是进了一间比较宽敞明亮的大屋子。
室内摆了一排桌椅,桌子前有张凳子。陈沂生被按在凳子上之后,两名战士依然是一左一右两旁矗立。
陈沂生心想:“看来是判了之后才执行。也好!让我知道他们给俺定得是什么罪,免得到了阴曹地府被一问三不知,做了个糊涂鬼。”想到这,他平静了下心情,开始打量这间屋子。显得轻松起来。
过了能有十分钟,后门一响,进来位老熟人。陈沂生认识,正是冯刚。今天的冯刚气质可完全变了:笔挺有型的65式军服,一头铮亮的分头配上白皙刚毅的脸,显得是那么英俊和干练。
他来到桌前放下文件包拉开椅子坐下,先点了根烟,冷冷地看了陈沂生几眼,见陈沂生一脸平静地对视着他,不由得把眼睛瞄向了烟灰缸,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掐灭。
“你几天没洗脸了?”冯刚问道。
“俺忘了!兴许是打进来那天起。”陈沂生一脸的无所谓。
“小姜、小曹!你们俩带他去洗洗脸换换衣服,军容军纪还要不要了?你这样......”
陈沂生忙打断他道:“指导员!您就别费心了,快点念我也好早点上路。那些麻烦事就不用了。”
冯刚笑着看着他,想了一想,道:“好吧!既然你这么着急我们就开始吧!”说着,他拉开文件包,取出一张纸,看了看起身立正一脸平静的陈沂生念道:“陈沂生,男,22岁,山东沂水县人氏,中国人民解放军X军X师X团二营六连战士。特查:该同志于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涉嫌临阵脱逃一事因证据不足暂时搁置另案调查。鉴于该同志在675高地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记三等功一次并提升为X军X师Z团一营一连三排代理排长。此致!......”
还没等他念完,陈沂生的脑袋“嗡”地一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在渐渐胀大,眼睛一鼓一鼓地快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似的。冯刚下面念得是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直到冯刚拿着纸笔要他签字,他才反应过来。这时的他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后背,心剧烈地跳动着,双腿几欲站立不住,要不是身后的战士扶了他一把,很可能他就此摔到地上了。
“陈沂生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冯刚笑着看着他。陈沂生静了静心抓过文件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看,忽然,他指着一段文字叫道:“都已经查无实据,为什么还要另案调查?”
冯刚在地上踱了几踱,掏出手绢边擦头边道:“你误会了组织的意思。这查无实据并不是表示这件事情没有。现在,目前的证据不能说明你有罪,可也无法证明你的清白。要不然,就不会只任命你为代理排长。不过,即使是代理排长,这也说明组织对你的重视和信任。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要相信领导要相信组织。你说呢?”他拍了拍陈沂生的肩膀,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至于你陈沂生为人如何我是很清楚地,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你会临阵脱逃。但是,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表明你的清白。组织上决不会对这么大的事情置之不理,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但绝对不是不解决,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说完又拍了拍陈沂生。陈沂生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这三个月的监狱没白做,他冷静多了也明白了许多事情。这要在以前,他一定会对冯刚说刘卫国才是逃兵,可是现在,他不想再争论这件事情,直觉告诉他争论也没用:没有证据证明他陈沂生是清白的,可同样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刘卫国是逃兵。如果自己一味坚持,估计到后来刘卫国照样是刘卫国,而他陈沂生却不一定还是陈沂生。
冯刚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陈沂生,笑了笑,同样,直觉也告诉他:这个兵变了,变得成熟了,也变得让他放心了。于是,他和蔼地对陈沂生道:“你现在已经是干部了,今后要严格要求自己起到带头作用。你现在就可以出狱了,对了!别忘记好好洗个澡理理发。把个人内务处理完之后,明天先去教导队报到。能不能早日把‘代理’两个字摘掉可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呦!”
望着陈沂生远去的背影,刘卫国从后门悄悄走进来,抱着双手看着收拾文件正准备离去的冯刚。
“你有什么事儿吗?”冯刚拉好文件夹,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刘卫国转到桌前,笑眯眯地道:“你真行!没想到你还有一副普萨心肠,真不愧是体贴爱护战士的好领导。”“你什么意思?”冯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什么意思?我他妈帮你弄到副处长的位置,可你倒好,就是这么谢我的?不杀了这小子反而还升他的官,我的耳朵不是出毛病听错了吧?”刘卫国背着手,俯下身来仰望着冯刚,一脸地讪笑。
“你他妈也不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知道个什么?嗯?你说说你知道什么?”冯刚气得将军帽和文件包重重摔在桌子上。不过,他马上就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顺手把门轻轻关上。
“你不用这么紧张,外面没人。”刘卫国冷笑几声。冯刚走过来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从赵军长那传过来一封文件?”“什么文件这么重要?”“还有什么?不就是陈沂生的病志吗!”“这有什么?他那份病志我又不是没见过,也没什么稀奇的。”“不一样!”冯刚在地上转了几圈,手指点着桌子轻声道:“这份和上回的不一样,上回那个工农兵学员会看什么病?可这回是总院的老外科主任写地病志。”“这又能怎样?”“怎样?”冯刚望着刘卫国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真想抬腿一脚踹死他。
压压火,他道:“这份病志中不但详细写明了陈沂生的受伤时间、部位、处理方法。就连弹着痕迹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呀?”刘卫国还是没明白。冯刚心里这个气呀,暗骂:“和他妈笨蛋说话就是费劲!”但表面上还不能不表现得亲切一些:“没什么?这里的问题可就大了。据他提供:陈沂生的肩部贯穿伤有两处,一处是从前向后,另一处是从后向前。这两处枪伤都是出口高于入口,前一处就不用说了,那肯定是山下越南人打的。可后一处呢?他怀疑有人伏地从他背后开了一枪。我问你,崖山让越南人突破了吗?我们在阵地侧后可没看到有过越南鬼子的尸体,那么这一枪是哪来的?即便是越南人上了崖山阵地向逃下山的陈沂生开了一枪,可这弹道也应该是入口高于出口才是,怎么会差距这么大?据你说,陈沂声逃跑时你开过一枪,如果这一枪真是你打得,可你又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听到这,刘卫国登时冒了一身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回避开冯刚的目光,口中喃喃道:“这个我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冯刚摇摇头叹口气道:“虽然这份病志对陈沂生很有利,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他没逃跑过。基于这一点,军、师里的老首长就把它压下了。树立一个典型不容易,当然,这典型还是要继续树立的。不过也不能在这种条件下稀里糊涂就把陈沂生给毙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正在搞拨乱反正,风声正紧。这时候谁还敢再出什么事?”刘卫国不服气,赌气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便宜他?”冯刚摇摇头,点着一根烟,又道:“陈沂生好在也没一口咬定你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个人始终是个麻烦,他就象是颗定时炸弹,留着他一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那你还升他的职?”“他升不升职这不是我说得算,这是老首长决定的。”“老首长怎么会这么决定?”冯刚拍了拍刘卫国的肩,道:“这一点你就不能不佩服老首长的深谋远虑。”他看着刘卫国:“你知道Z团一营一连是什么单位?”“不就是个侦察连吗?”“没这么简单!”冯刚摇摇头,“这个连队三个月后又要开赴前线。你想想,侦察连执行的都是极其危险的任务,这陈沂生还要我们费劲心思去杀他吗?”刘卫国恍然大悟,点头赞道:“高!实在是高!借刀杀人不留痕迹,这老首长实在是高!”冯刚点点头,拍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转身拿起包和帽子快步离去。只留下还在回味着的刘卫国,把玩着印着茶花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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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我没听错吧?”王志伟见到陈沂生的第一个反应是从床上掉了下来,听完陈沂生的解释后,第二个反应就是刚才那句话。
“没错,我要去教导队报到了。”陈沂生补充了一句。“当逃兵也能升官?”王志伟傻呆呆地看着陈沂生,又摸摸自己的脸。“老王,你不用抽自己的嘴巴子,这是真的!”陈沂生边收拾行李边道,“不过我要补充一句:我不是逃兵!”“好好!你不是你不是!”王志伟摇摇头,边帮他收拾边道:“这世道越来越复杂了,看不懂啊!看不懂!”“那就别看了,做人图个清静——这也是你教过我的。”陈沂生把旅行包的拉链拉上,最后瞧了王志伟一眼道:“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等出狱了,咱们俩好好喝上一顿!”“行!没问题。多少我都奉陪!”
王志伟望着陈沂生远去的背影,心道:“当逃兵都能升官,那我岂不是连坐牢都不用坐了?”
两天后,王志伟接到判决:开除军籍,判处有期徒刑10年,押赴青海劳改农场执行。
陈沂生是在出狱后的第五天去看了王志伟一次,警卫告诉他人已经送走了,他扑个空。王志伟的未婚妻也不见了,不知道是追到了西北还是回了东北。带着失望他赶到了教导队。
教导队队长名叫于自立,是一位以严谨闻名全师的人物:黑脸,大眼,浓眉,厚嘴唇,超长手臂,身材魁梧。人送绰号:非洲之星(猩),不过对他倒是挺热情,端茶倒水,没把他当外人。直弄得陈沂生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问寒问暖之后,于自立掏出了陈沂生的证件和房门钥,。向他宣布了教导队的纪律。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正常的军队条例外,你不必参加军事训练,只要政治课按时出勤就行了!”“队长,我没听明白!”陈沂生一脸茫然,“我没听说过教导队还有不参加军事训练的军官。”于自立没训斥他顶撞上级,只是淡淡说了句:“别人要上,可你就不必了!不是你特殊,而是你刚出狱,身体还没康复,再说你的训练科目在短时间内也解决不了。”“有啥解决不了的?”
于自立指指训练计划表无奈地道:“别看我这教导队架子挺大,可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单说你这狙击手专用的白光瞄准仪,报告我是打上去了,可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哎!难呐!”于自立摆出了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架势。陈沂生仰头想了想,还是没明白这和参加军事训练有什么关系。于自立也不着急,笑眯眯地对他道:“所以你先要加强学习。从明天起你就去上课,知道了吗?”陈沂生点点头:“这课要一周上几次?”“一次,每次两小时。”
“那我不是整天闲着?”陈沂生越听越糊涂。“差不多也就是这样吧!”于自立开始觉得他有点烦,“就这样吧!你要服从命令。”
陈沂生越捉摸越不对劲,心想:“俺怎么总觉得自己是后娘养的?”
从那之后的几天里,陈沂生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每天迎着初升的朝阳,在“再见吧!妈妈”那首欢快的乐曲声中,看着战友们出操。由于天天如此,他很光荣地获得了一个荣誉绰号:第二哨兵,简称——“二少”。
政治课就不用提了,那纯粹就是政治课——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两个凡是”等等,和军事一点边都不沾。听得陈沂生云山雾罩,如坐针毡。有几次陈沂生睡得哈喇子把同桌学员的袖子都打湿了。不过陈沂生这点好:睡觉不打呼噜,也不说梦话,老师还没到他身边就马上清醒,是个当特种兵的好苗子,稍加培养来日前途定会不可限量——这一点,全班56个学教员一致公认。可是,任凭大家对他的学习态度一致反对,军事素养一致好评,教员就是对他不管不问不骂不罚,好像全班没这个人似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连陈沂生都觉得不对。想自己没什么特殊的背景,却受到了极特殊的待遇,这一点,有些学员私下已经颇有微词,就连陈沂生都觉得脸上过不去。他也曾经向上级反映过这种情况,不是没了下文就是一阵好言安慰。等到他主动出操站到队列里时,往往又被很客气地请了出去。
“再这样下去俺可就真的成了废物。”陈沂生琢磨,“这要是上战场,恐怕连仗都打不了。”愁得他连饭都吃不下去。
和他住一间屋子的是原Z团二营二连的霍保生——也是最近提干的农村兵。也许是两个人都来自农村,有共同语言,私下里无话不谈。他倒没对陈沂生的无所事事有什么反感,反而安慰他:“老陈,看来你自己要想点辙。”
“咋想?”
霍保生搬了把椅子,坐到他身前道:“你咋就这么死心眼?他们不叫你上,你就不会自己练?”
“自己咋练?我没经验。”
“你好好想想:这出操的活,你是打进部队那天就学这个,这点小事估计难不倒你,对不对?”陈沂生点点头。“剩下的特种训练,你自己不会先找本书看看,然后再照书练?”陈沂生头痛了,摇摇头道:“我这点墨水,能看懂那些书吗?”“你不试试哪成?再说,文化低没关系,只要你肯学——你看看人家一连长丁宝国,原来和你我一样也是个大老粗。可是人家进了部队后,一有空就看书,这不,军校都念完了。”
“我咋能和人家比?”
“你比他差哪?你是比他少胳膊还是缺条腿?我可告诉你老陈:这没文化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想这辈子让别人瞧得起,这第一条就是要有文化,明白没有?”陈沂生挠挠头,心想自己那点墨水早就就着馒头吃光了,要想学习,怎么学?从哪儿开始学呀?
霍保生把身子凑近,低声问道:“老陈,你是不是上面有什么靠山?”
“你听谁说的?”
“这还要别人说吗?你看看你自己连操都不用出,换了别人,早就关了禁闭。”陈沂生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明白这队里到底是啥意思。”霍保生不信,翻楞着眼睛看着陈沂生:“你和我保密是不是?”陈沂生急了,伸出五指道:“俺这是说真的,要是骗你俺就是刘卫国!”“少来!”霍保生一巴掌打走陈沂生比的手,“人家刘卫国碍着你什么了,别转移话题!”
陈沂生低头不语,心里不是滋味,是啊!刘卫国碍着他什么了?自从回了国,这一切都变了,变得令他不熟悉,不能接受。自己明明知道刘卫国是逃兵,可又对他无可奈何。现在每个人都当刘卫国是英雄是榜样,自己偏偏要说他是逃兵,这有人信吗?有谁能相信他这个还背着疑案的代理排长?有谁能相信一个不参加正常军事训练懒懒散散的代理排长?就是有人相信,又有谁敢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动这个背景复杂、一手遮天的刘卫国。每次想到这里,他都对他的清白能否洗清而沮丧。有时,他甚至对老天是否还长着眼睛都表示怀疑。
“啊!我明白了。”霍保生一拍大腿,叫道:“我明白你为什么走运了。”
“为啥?”
“你!......”霍保生指着陈沂生,“你一定是被哪家首长的千金看上了,所以,你小子才这么走运。”
“你瞎说甚?这是哪有的事?”陈沂生撇撇嘴,懒得理这个喜欢异想天开的小排长。不过,霍保生也似乎意识到什么,仔细看了看陈沂生,摇摇头道:“看来是不太可能!就你老兄这模样,除非首长千金有什么毛病,不然,可真就应了那句老话: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什么上。”
“我说老霍,你嘴下不能积点德?我真就长得那么没人样?”陈沂生对他的话挺生气。“照我说,你也没必要为我这话生气!”霍保生咬开酒瓶盖子,给陈沂生满满倒了一杯,道:“说笑归说笑,不过我的话你可要过过脑子。咱不求能当什么师长军长,可要没文化,恐怕连这个排长你都当不牢实。”陈沂生喝了一大口白酒,没往下咽,想着霍保生的话。“我瞧你老陈挺有当兵的天赋,也挺有悟性的,反正你现在也没别的事,不妨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陈沂生“咕咚”一口把白酒咽了下去......
这一夜,陈沂生是彻底失眠了,翻来复去想着霍保生的话。他不是不想学习,而是不知道该学什么。除了中学课本上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该看什么书。学数理化?这好像和他现在的职业没什么关系。要看点什么才能对自己军事技能的提高有帮助呢?想着想着,他突然一拍大腿:“对了,俺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呢?”
灯亮了,霍保生迷迷糊糊地发起牢骚:“我,我说老陈,你还睡不睡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陈沂生摸着头,赶忙道歉:“对不住,我把时辰给忘了,好好!你别瞪眼睛,你那身脏衣裳我洗还不行?”
一大清早,陈沂生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霍保生也不知道。
陈沂生摘了领章帽徽就向北湖公园疾奔。那速度还真不是盖地,街上的行人以为这家伙准是家里出了事,纷纷让道,就连警察都用眼睛斜楞着他。从驻地到北湖,公共汽车要用40分钟,而他只用了39分17秒。一个掐着秒表的人气喘吁吁的人从他身后接近他,叫道:“同,同志,你......你等,等一等。”陈沂生回过头喘着粗气问道:“啥......啥事?”那人拉住他,擦擦汗,喘了半天才道:“你,你是哪个单位的?”“你问这干啥?”“没,没什么,我是市体校的教练,这是我的工作证......”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红皮证件。“有啥事你就说吧!”“是这样:你的身体条件不错,很适合练长跑,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陈沂生边跑边喊道:“等你能追上我,我再考虑和你练长跑!”留下一脸无奈的教练。他看着秒表,不住地惋惜:“可惜这块好苗子了,咳!”
陈沂生到了北湖才发现一个他忽略了的问题——来早了。公园晨练的人还没有散去,他要找的人也不知几点来或是能不能来。没办法,他在门口石阶上一屁股坐下来,心想:“碰碰运气吧!”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那天在墓地遇到的老人。无奈之下,他向门口扫地的一位老工人打听。那老人看了看陈沂生道:“你是问老邢头?”
“我也想不起来他姓什么?”
“不就是那个整天摆弄小人书的老邢头吗?”
“好像是吧!”
“那你是来早了,他下午才来。”
“甚么?”
“没错!他是下午来。”看着一脸失望的陈沂生,老人问道:“小伙子!你找老邢头有什么事吗?”
“没甚事!”陈沂生摸了摸头,“我是想向他请教点事情!”
“请教啥事?”
“和军事有关!”
“你是军史办的?”
“什么军史办?”
“这么说你不是军史办公室的?”老人上下打量了陈沂生几眼,看得陈沂生直发毛,他忙解释道:“我只是个军事爱好者。”老人摇摇头,道:“那你找他——一个国民党老头干什么?直接去找解放军不就行了?他这个人,有点古怪脾气,我怕你到时会下不来台。”
“没甚么,我心里有准备!”
老人放下竹扫,道:“你也算找对人了,他挺有能耐:当年,硬是带着一个团把解放军的一个师给搅得乱七八糟。要不是这一点,文革的时候他也不会遭那么多的罪。”一听到这儿,陈沂生来了兴趣,拉着老人的手问道:“老大爷,您说得都是真的?”老人甩开他的手,道:“什么真的假的,你打听打听这城里的国民党老兵,提起286特战团,谁不知道?要不是龙云断了286团的退路下令让我们投降,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看着陈沂生一脸的尴尬,老人怒道:“和你说了也没用,你懂个啥?”
陈沂生心里有些不服气,心想:“你们再厉害,最后还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老人叹口气:“算了小伙子!我就这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都过去三十年了,还是老邢说得对:败了就是败了,军人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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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尽管对老人的话不以为然,陈沂生还是出于尊重,帮老人打扫起卫生。整个公园的前门广场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算起来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加上游客不太注意环境卫生,两个人整整干了一上午。中午时分,陈沂生掏出四两粮票从附近的饭店买了俩馒头,一人一个,就着自来水匆匆解决了一顿。
下午一点钟,正当陈沂生等得越发无聊的时候。蓦地见到的一个老人推着小三轮车慢慢出现在视野。扫地老人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看着他。见陈沂生还在那坐着,偷偷向他后屁股狠踢了一脚。陈沂生一激灵,忙站起身,可是让他象扫地老人那么毕恭毕敬,他还真有点办不到。
老邢头看了看这二人,只是点点头,没说话。自顾自打开车子往下搬书。扫地老人上前帮忙,陈沂生也没闲着,打打下手什么的。
“老严,你就不用插手了,刚忙了一上午,歇歇吧!我自己来就行了。”老邢阻止扫地老人,可是那个叫老严的扫地老头根本就没敢歇,反而加快了手脚,不打一会儿,就把车上的书卸得干干净净。
在老邢的指挥下,书被分了类,什么古今中外各据一类。古代的又分成各个朝代和时期。近代和现代的又被各自分成一类,其中现代又分土地革命,抗战,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抗战一类最多,能占所有图书的三分之一。
看着这么认真的老头,陈沂生很是佩服他的耐心。当最后一本书摆完之后。老邢搬出三张小板凳分给这两个人。他倒是没主动和陈沂生说什么,而是问老严:“听说你家里的孩子今年要考北京大学?”老严点点头,道:“是!还没和您商量这事行还是不行?”“没什么不行的,这孩子有志气,将来有什么打算?”“她太固执,有心里话也不说,我们是干着急没办法。老邢轻拍了拍小腿,道:“这不是挺好的?军人的后代就应该这样。想想你当年,不也是这副德性?不太爱说话并不表示她没主意,她敢去考北大就说明她已经想好了,既然是这样你就别跟着瞎着急。”“可是我希望她稳妥一些......”“稳妥什么?婆婆妈妈的,人活着就是要争口气,我是怎么和你说来着?想退路想稳妥,这仗你就非败不可!”说得老严一个劲地低头。
陈沂生干咳一声,插了一嘴道:“邢大爷,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上次在烈士陵......”“你别说了,我记得你。”老邢指指陈沂生道:“约定两天,可是我却等了你两个月,小伙子,你不太像个军人,军人怎么能出尔反尔?”陈沂生不好意思,摸摸头,一阵苦笑:“不是我不来,而是......”“你不用解释,无论出什么天大的事,记住:做人一定要以信义为先。忠、孝、礼、智、信乃做人之根本。人无信不立,你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你这些么?”陈沂生摇摇头,甭说学过,连听都没听过。老邢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沂生,越发觉得他象块木头。
老严低声替陈沂生求情:“老团长,你就别难为这后生了。他们这些年轻人哪学过这个,你看他也是个老实人,就是有点不会来事,可我那时候还不如他呢!”见老邢沉吟不语,老严转身对陈沂生道:“你不用觉得意外,我早就听老邢说过你是一个很具有潜质的兵。不过我是什么也没看出来,我这人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你别介意。”陈沂生摆摆手道:“俺......我不介意!不介意!”
老邢想了想,指着旁边的小人书摊道:“你先坐着,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没事就别打搅我做生意。”陈沂生无奈,但也没排斥,随手拿起一本小人书翻了翻,一看内容竟然是《红楼梦》,顿觉无趣。一是这本书人物众多关系复杂;二是他这种水平也只能看看插图什么的,可一看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头都大,没多久就想更换一本。这次他琢磨了一下,先看看书名,只见一本小人书封皮上写《长平之战》,打仗可是他的最爱,一见“打仗”他兴趣就来了,从书架上把书抽下,仔仔细细地翻阅。好在这小人书通俗易懂,尽管他对白起、廉颇、赵括是何方神圣浑然不知,但书中的故事却很吸引他,反复看了两遍,又看看书架,发现还有好多封皮和这本书一样,只是封皮下写着“史记故事第X册”,一时兴起,他又拿出了几本书翻看起来。
老邢也没打扰他,自顾招呼着客人。来这看书的都是附近的小学生,两分钱一本,生意还不错。不过陈沂生坐在一群红领巾之中,倒是有点不伦不类。他也没想那么多,书中的情节插图深深地吸引他,天都快黑了也没觉察出来。倒是老严提醒他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
“好看吗?”老严问他。陈沂生点点头,不过想了想,问道:“这书里什么赵武灵王还有什么什么刑车好象都不是中国人,有没有中国的?”“刑车?”老邢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荆轲?咳!”老邢哭笑不得,看看老严道:“他把荆轲念成刑车不算,居然还把他从中国开除了?”陈沂生不服气,指着书道:“不是我这么说,书上不是说他们是什么赵国、燕国,可也没说他们是中国呀!”老严快笑差了气,趴在凳子上“哎呦”了半天道:“你......呵呵!你记性还挺好,居然记住了他们是赵国燕国人。呵呵......”看着陈沂生那一脸不解地表情,忍禁不住,跪在地上继续放声大笑。
老邢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待老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问道:“小伙子!你读了几年书?”“初中毕业。”“初中毕业?”老邢想了想点点头,“是啊!你们这些人在学校那几年也没学到什么,整天地闹革命,咳!误人子弟呀!”他看了看一脸惋惜的老严,道:“老伙计,你把他领到园子里练一练。”老严点点头,招呼陈沂生进了公园。三十分钟后,两个人出来了。老严一身是土,陈沂生青鼻脸肿。
把最后一张凳子放在车上,老邢拍拍手,问道:“怎么样?”“年龄过了,筋骨有点僵硬。不过,扛打——不管怎么撂倒都能爬起来。有一点很可贵:就是一个地方决不让对手打上第二拳。”“真的?”“没错!”老严指了指陈沂生道:“这小子挺赖皮——嘴里求饶却趁我不注意把我撂倒,亏了我这身本事没扔下,要不然被他按倒还真别想爬起来。”老邢点点头没说话。
陈沂生这时倒是来了精神,“扑通”一声跪在两位老人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两个人也没拦着,等他磕完,老邢问:“小伙子,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可受不起!”陈沂生管不了许多,拉着二人直叫师傅。刚才那老严的身手他领教了,说实话,他连人家怎么动的手都没看清就被放到了。说什么一个地方不被打上第二拳那是老严给他留了情面,事实上哪块地方都被打中不止一次。要不是老严故意相让,恐怕他也别想把人家摔倒——拔老严那腿就和拔树没什么区别。
这两个老头不是一般人——就是傻子到了现在也能明白了。不过,老邢还是在犹豫。“行了老团长!你就别犹豫了,象我们这般岁数也没几年活头儿,总不能把这一身本事带到棺材里去吧!我看这小子人不错——心善可也不死心眼,干我们这一行是把好手。”陈沂生听他这么一说,特别是最后一句,心里直紧张:“他是干哪一行的?别是特务吧?我可是解放军......”他还在那胡思乱想,老邢皱皱眉道:“倒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可这年龄这筋骨这文化......”“年龄没关系,他基础不错,仔细调教调教就能过来,别的只要他能吃苦就好办,是不是?”老严暗地踢了陈沂生一脚。“是是!”陈沂生一阵疯狂点头。
老邢什么也不说了,想了又想,把他拉起来说道:“你也不用拜师,我也没答应你什么。不过明天,你先来这里看看书,别的以后再说。记住我们和你的事情别让外人知道,听明白没有?”陈沂生也不傻:一个解放军战士和国民党老兵关系密切——这传出去没事也会变成有事,更何况他还背着案底。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求老邢收他为徒。现在想想有些过于轻率:还没弄清人家的真实身份就急着拜师,万一这老头真是特务可怎么办?一想到这儿,背后就冒冷汗。
好在老邢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他这心里也放宽了许多,对拜师的事情也就没那么执著了。天已经黑了下来,老邢从书箱里掏出几本书递给陈沂生道:“你今天回去先把这几本好好看看,看完之后你告诉我赵武灵王和荆轲是哪国人!”
看着陈沂生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老严道:“老团长,你怎么没答应?那天听你提起对他的印像,我就一直都没闲着!把他里里外外调查了一遍,是个可承衣钵的人。”“老严,我之所以没答应他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你想一想:我们几个国民党的老兵收了解放军做徒弟,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这孩子这辈子就毁了。你再想想:我们几个教他一个,这要是教成了,那他可不是一般的可怕。如果他不知道藏拙,被追问起来,这还是要害了他。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却把他给害了,这可不是你我几个的本意。”
“那还能怎么办?你儿子不和你学,外人也不能教,你我这一身本事就这么烂着?”老严很泄气。
“你也不用急!我们再观察几天,如果他不怕这些事情,就收了他吧!说句实在话,这孩子的速度、耐力、爆发力和韧性,可是很少见的,再加上头脑灵活,反应极快。是个好料子。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仁义......唉!这孩子的上级竟然没看出来他是块美玉,人才就这么白白埋没,咳!”
“你就别替他委屈了!关键是我们收了他之后,有些科目可怎么教,你想过没有?”老严泼起冷水。
老邢点点头,的确,象车辆驾驶,射击和跳伞,他们就是知道也无法让他实践。世道不一样了:他们那时候可是清一色美式装备并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现在,只能是在没人的时候想想过去怎么玩了。
陈沂生抱着小人书,急匆匆地走进营房,好在天黑,哨兵也没怎么注意他脸上的瘀伤。霍保生出去喝酒了,陈沂生一个人就着馒头,挑灯夜读。
老邢借给他的书是改编自《二十四史》的历史连环画,尽管内容简单,但对于陈沂生这种水平再合适不过了。他觉得看历史跟看故事似的挺有意思,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拿着霍保生的字典一通翻查。别说,他记性不错,一晚上就认识了十多个字,也总算缕清了三皇五帝,了解了汉唐之后是宋元明清。同时也知道什么赵国燕国什么荆轲刺秦王不过是中国古代战国时期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中国自己的事情。不过,他看这类书也挺有选择性,军事方面多看一些,经济方面少看一些甚至一带而过。
等霍保生喷着酒气摇摇晃晃地回来时,陈沂生已经看到南北朝了。霍保生叫了他两声,见他头都没抬,只好嘴里嘟囔了两句,一头扎在床上便睡了......
睡到半夜时分,忽听“啪”地一响,接着就有人喊道:“这一辈子是白活了!”“谁不想活了?”吓得霍保生一翻身就站起来,晃了晃带着宿痛的头,定睛一看:只见陈沂生坐在桌子上,拎着酒瓶,拍着大腿,空空的眼睛望着天棚,一脸地沮丧。
“老陈,你可要想开,千万别做傻事!”霍保生一头扑过去,抢过酒瓶,死死地抱住陈沂生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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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十三章

“放手,你要干甚么?”陈沂生用力挣扎。“老陈!二少!你可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咱商量着来行不行?”“你说什么?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能不能先放开我?”陈沂生被他气得快发了疯.过了好一会儿,霍保生慢慢放手,喘着粗气擦擦汗,上下瞧瞧陈沂生。“霍保生同志!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这又是要炸什么尸?”陈沂生想想,觉得自己的确理亏。没想到霍保生一蹦多高,指着陈沂生骂道:“XXXX奶奶,我问你呢!你他妈不睡觉发什么羊癫风?吃饱啦?没事干哪!知不知道你那一嗓子能把人吓出毛病来?告诉你,我是受够了,明天我就打报告调寝,你一个人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去吧!房子拆了都和老子没关系......”霍保生睡意全没了。脸色紫红两眼喷火,那拳头挥地比团长讲话挥拳的速度都快。如果不是陈沂生先蔫了,说不定哪一拳就落在他鼻子上。
擦擦一脸唾沫星子,陈沂生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两条裤子!”“少来这套!”霍保生一巴掌拍掉了陈沂生的手,“我和你说正经的,不许转移话题!你他妈也太不拿华国锋当主席了……”他摸摸头,“你说什么?两条裤子?不行不行!”他跳到桌子上指着陈沂生叫道:“外加一条衬裤两双臭袜子!”“行!随你。”陈沂生将他拉下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向外听了听,还好,没人觉察。他认真地对霍保生道:“老霍,我发现宝了!”霍保生拾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谁的“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这下子,全清醒了,想睡都睡不着。
“你又发现什么啦?”霍保生拿起扇子斜倚在床上扇了扇。“你看看这个......”“什么呀!......小人书!我地妈呀!你把它当宝?”霍保生不敢相信,瞧了瞧这个陈沂生,“陈二少同志!你整宿不睡就是为了看小人书?”“是啊!不过你别小看这小人书,就象那霍去病,岁数和我差不多,你看看人家说的是什么——不灭匈奴不成家。多有气势!咱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令人倾佩的话?和他比,我这辈子是白活了。来!你听我说......”
霍保生一头扑在床上死死捂住耳朵,任凭陈沂生如何哀求就是不理,口中不断嚷道:“你什么也别说,我也什么都不想听!求求你放过我吧!救命哪!......”
............
第二天,霍保生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站在太阳底下望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战友们,心里一个劲儿地骂。
“站直了!这腰怎么回事?怎么象个虾米?还想多站两个小时是不是?把胸挺起来!对!再挺!”感受着队长在他身上不断地拍来拍去的巴掌,他心里把陈沂生从未见过的曾祖父都骂了个无数遍。“我记住你了霍保生,下次你再迟到,你就给我打包滚回你们连队去!”于自立指着霍保生的鼻子,弄得霍保生一阵细痒,“你再站一个小时,记住!为了罚你也是为了教育别的同志!你们组的床单衣物全交给你洗了......”“嗡嗡”霍保生只觉一阵眩晕,差点没昏过去,“陈二少!你他妈一点都不亏——两件衣服换三十多件被单。我他妈砍死你......”“听清楚没有?”于自立大叫。“清楚了!”“大声点,我听不见!”“听——清——楚——了!”
............
一只麻雀稳稳地落在纹丝不动的霍保生头上,他用眼睛向上瞄了瞄这只降落在帽沿上的小鸟,惊奇地发现这小家伙也正在怯生生地望着他,一人一鸟5秒钟对视的结果是——这一人一鸟都被对方吓了一跳。最后,麻雀果断地决定要与霍保生保持一定的距离。飞走之前,在霍保生不断向上鼓气的嘴唇很激情地“吻”了一下,并在他的头上留下一泡热乎乎的鸟屎。
“我要调寝!”霍保生眼含热泪,“连鸟都欺负我,我受够了!陈沂生你这个鸟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我要调寝,谁阻止我就和谁拼命,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他下定了决心。
陈沂生也不太好受,刚到公园,就在老严命令下扎马下腰劈退。甭说,别看老陈年过二十,可这基本功还不错,马步站了一个小时硬是纹丝不动。
“小子,你练过入门功夫?”老严弯下身子,用树枝敲敲他的头。“没练过!”“没练过你还站了这么久?”“你是说这个?”陈沂生一脸诧异,“这也是没办法——我上学那会儿要自己带椅子,可家里穷没有椅子,课桌又矮。没办法我就这么站着上课,一晃儿8年就这么过来的!”
“噢!”老严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小子还挺有道。”他围着陈沂生转了三圈,猛然出腿在他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陈沂生一个跟斗就摔在地上。
看着爬不起来的陈沂生,老严一脸的诡笑:“小子!只会扎马没用,你还是短练哪!从今天起,咱爷俩就加加份量吧!”
陈沂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没多久他就明白了一点:这老头天生是折磨人的好手——他在陈沂生的挎包里一块接一块地塞着砖头,不时还用眼睛瞄着正在继续扎马的陈沂生。“小伙子,看到没有:60斤,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扛过十分钟?”
他把包挂在陈沂生的背上,轻松哼着小调扫地去了。过了半个多小时,老严拎着饭盒回来了。一瞧:陈沂生稳稳当当,不摇不动,马步扎得有板有眼。
“咦?”老严绕着他转了三转,拍着他的头不解地问:“你到底练没练过入门功夫?”“没有。”“那你小子不会是偷懒吧?”“我从不偷懒。”“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坚持了半个小时?”想了想,他突然问道:“什么是入门功夫”“就是拳脚。”“原来你是说这个呀!这没什么啊!就是一百二十斤我也能坚持半个小时。”“你就吹吧!”“那倒不是,新兵体能测试的时候,我就扛着82迫击炮这么站了半小时。”“你傻呀?扛着它干什么?”“要不是想进特务连,我也不会这么做。”“那也不是说扛就能扛半个小时。”“这一项我是练过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是神仙?”
老严没话说了,把包从陈沂生的背上取下,看着他活动活动筋骨,突然问:“你老实和我说,你尽练过什么?”“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好!我问你,劈腿练过没有?”“练过!”“下腰?”“练过!”“双手攀爬?”“练过!”“单手引体向上?”“练过!”......“梅花桩?”“啥意思?”“就是木桩上行走?”“跳房子算不算?”“不算!”“那就没练过!”“搏击?”“没练过!”“总算有你没练过的。”老严松口气,心想:“要不然你就成我师傅了。”
老严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陈沂生,发现这小子基本功是真扎实,可就一样:没练过搏击。原来陈沂生为了进特务连,特意请教了老兵,在老兵的指导下没少下过苦功,有时老兵和他开玩笑,说是想进特务连就要会劈腿下腰单手引体向上,还要手指捏碎核桃什么的。陈沂生信了,天天折磨自己。有时那些开玩笑的老兵看了都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虽说后来特务连并没有从新兵中选人。可陈沂生并不死心,仍然是天天练,盼望有一天特务连能选中他,一晃就坚持了三年。陈沂生同志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能吃苦。要不然那枪法、长跑速度和基本功可不是小时候有天赋就能管用的。
在老严的眼里陈沂生就是块难得的美玉。综合起来那就是他光有一身能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释放而已。老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清楚该怎么释放和发挥能量。
“你平时和别人动手都怎么打?”老严问。“也没怎么打,反正怎么方便就怎么打。”“好吧!你现在打我一拳试试。”老严退后一步,“不用客气......”话还没说完,陈沂生的拳头就到了。他还真没客气。
可是陈沂生的拳头刚刚挥了一半,自己的腹部突然一阵剧痛,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子也随着惯性向后飞了出去......
躺在地上导了半天的气,才擦着眼泪爬起来。
老严笑眯眯的望着他,问道:“看见我是怎么出手的吗?”陈沂生摇摇头。“你光是注意我的上半身了,忘了我还有腿。”他走过来指着陈沂生道:“普通人打架,往往是用了拳头就忘记了腿,即便是拳脚一起上也不过是抓着对方用脚踹。而练过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拳不离脚拳脚配合。你刚才出拳的时候下意识想到用腿了吗?”陈沂生比划比划,道:“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出拳时根本就想不到用腿”“这就对了,可是高手却能做到。所谓虚虚实实,不过是拳脚怎么配合罢了。每一拳每一脚都要为下一次进攻留下伏笔,绝顶高手往往会留下多处伏笔,而且在交手时逼迫你不得不按他的意图去走,所以这种对手往往很是难缠也很危险。”
看看陈沂生正在认真地揣摩,他道:“除此之外,你还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和对方身体的特点。比如说,你腿长,那么你在交手的时候就要注意这一优势。不是你总用腿就能解决问题,而是你一定要让腿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它最大的威力,争取一击成功。”
陈沂生听是听明白了,可还是不知道怎么用。
“真正的高手往往将身体的每个部位都配合得很完美,但这也是最难办到的,实质上练到瓶颈的时候练的就是心,只要心念一动,招式就有了,这就算晋身高手之列了。”
“那是不是有人先有招式后才动的心念?”“你这问题很好,达到这种程度的人恐怕天下没几个。我这辈子是练不到了,只听老人们说起过有这样的高手,但是我始终没碰到过。”“严师傅,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想达到你说的程度该怎么做呢?”“这就是套路的问题,一般人练武,都是由套路练起,只有把套路练熟了才熟能生巧,要什么招式有什么招式,不过,我这一套和别的师傅不一样,讲究的是身手配合,就是训练你怎么把身体的其他部位也调动起来。别嫌烦,做特战兵和其他武师不同,你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制服对方,而是怎么去干掉对方。所以,出手就是杀招,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简洁的方法将对方置于死地。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只有你练好了这一步才能想怎么去制服对方,一切都要倒过来,明白没有?”
说完他开始演示怎么出招。实际上,武术的套路不过是为了让习武者在搏击的时候出手更加熟练迅速,但是一旦武者将身体的各个部位配合得几近完美,就是不按套路,也能在潜意识出手的同时将身体各个部位的攻击力发挥出来,这就是武术中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所谓武术难炼,真正难练的却是心。
老严的招式很简单,不过就是出手时头、身、腿怎么配合怎么攻击。按照三维空间的构成:每个物体在三维的空间中有4种自由度。那么,这攻击的方向不过是身体各个部位的排列组合。这数字是很惊人的,若是按部就班,恐怕一辈子也练不到。但老严却不是这么教,他只教陈沂生尽可能地将身体所有的部位都用于攻击,但攻击的时候要注意隐蔽和防守。这样一来,学习就简单多了,只是熟练程度的问题。最后,老严告诉陈沂生:“交手的时候一定要给自己留下后招,同时要注意对方后招的变化,这就是所谓虚实。好比下棋:你不但要考虑自己的下一步,而且也必须留心对手下一步会怎么走。当你能想三步走一步的时候,你就是高手了。”
陈沂生带着一脑袋的问号练他的配合去了。老严也不打搅他,自顾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临走时他提醒陈沂生别忘了去老邢那“看书”。照他的话说,一个真正的士兵最重要的是知识。
老邢今天来得很早,也许是因为收了个徒弟。他问了问陈沂生的情况,老严伸出个大拇指。
老邢并没有向陈沂生提问什么赵武灵王什么荆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如果让你带一个连,你能不能端掉一个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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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我?”陈沂生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痛,“我从来没想过,不过真叫我干,也得分情况……”对于他这种不太负责任的回答,老邢并没有生气,反而用一种鼓励的眼光示意他接着说。陈沂生苦想了半天就是没有下文。
老邢点点头道:“我这话问得很笼统,但是长官给下属下达命令时,为了不泄密往往就是这么笼统。现在,就这一条命令,你该怎么办?”
“可不可以拿越南鬼子作假想?”
“你用谁都行!”
陈沂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真叫他拿出什么有效的方案,恐怕这还真是难为他。老邢又道:“你之所以不敢说能,是因为你过多的考虑到不利因素,认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办到。事实上,在战场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只要你想到了敌人想不到的因素,成功的机会就会很大。”陈沂生听得是云山雾罩,毕竟他还是个文化程度不高,刚刚提升为代理排长的小战士。上来就让他用领导的眼光去演示战局,他能回答得出才怪。
“那要是换了您,您该怎么办?”陈沂生放弃了。
“这要分几步走。你想想,无论他是甲种团还是乙种团,无论他兵力怎么收缩,也不可能将全部的兵力拱卫团部。即便他主要的兵力用于防守,可他补给怎么办?不保护?这一千多人难道不吃不喝?所以,任何一个军队,只有他的补给是始终处于运动状态的,也是最容易给敌以可乘之机的环节。因此,无论作战的哪一方,没有不关注对手给养的。
如果给我一个连,我不会傻乎乎和对手硬碰。我首先只做一点——就是要让对手觉得他的补给不安全,叫他先分兵增派人手。其次,我会破坏他附近的道路交通及通讯。阻碍他的补给,叫他派出大部队去抢修,只要他大部队一动,就会有空当,我就可以趁机潜入他的腹地。最后,乘他大部队回防不及,我会在他团部附近杀人放火制造混乱,吸引他的警卫部队逼他团部转移,在转移途中迅速将其解决。”老性看着一脸沉思的陈沂生,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要是敌人不分兵,或者团部不转移该怎么办?”
“问得好!”老邢点点头,“如果敌人识破了你的意图,那你不但是被动,而且还会很危险。这时,你就不要和他过多纠缠,必须及时脱离。小股部队的主要作用不是吃掉对手,而是缠住对手,使得对手动作减慢或者无法顺利脱身。一个部队在一个地方过多的动作是很危险的,这很容易被合围吃掉。如果你没有把握亲自打掉对方的指挥部,就一定要想方设法给后续的己方大部队创造合围的条件。无论你怎么做,以一个连的兵力端掉敌方团部的战术目的达到了。”
陈沂生服了,而且是心服口服。他没想到一个连的作用有这么大,就是他的老连长徐军,你叫他把问题分析得这么有条理,估计他也办不到。他只会严格执行上级的每一条命令,带领部队向前冲。命令正确,这仗就能打赢;命令有误,这仗就不好说是谁能赢。说白了,就是只会用脑袋去碰钉子。
老邢的目的也并不是要难为他,他只是想看看陈沂生有没有自己的见解。结果,陈沂生没让他失望——根本没什么自己的主意。“这就好办”他想。一个人有了自己固定见解,再想让他放弃那就难了。陈沂生现在的军事素养就如同一张白纸,只要用心描画,就不难画出一幅壮观隽秀的山水。想想前景,老邢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有生之年没能充分发挥自己特战的本事,这一直是他的遗憾。如若百年之后能有一位接班人可以安抚他那平生不志的遗憾,这也能使他深受重创的心灵有了极好的安慰。
“老严,你通知老丁和老贺,让他们也来!”“是!团长。”老严一个极其古怪的立正,让陈沂生好奇不已,心想这是哪国军礼,怎么立正还跺一下脚?
“今天不做生意了,咱们好好聚居!”
陈沂生帮着老邢收拾摊子。
“小伙子!你和我回家。”老邢边锁车子边道。
两个人推着车子穿过几条街道,拐进一条泥泞的小胡同。这条胡同在解放前是岚山市有名的野鸡胡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外来卖淫的黑娼。杀人,拐卖,抽大烟扎吗啡所有能想到的人间丑恶在这里都齐了。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后,这里更是潜伏特务的藏污纳垢之地。解放后,面对满目疮痍的野鸡胡同,人民ZF曾经下决心大力整治过。娼妓、特务、坏分子、便迹和用过后随处丢弃铺得街道无处下脚的废纸都不见了。可这污水却一直不见效果。原因很简单——这里根本就没有排水设施。破旧灰暗低矮的院落套房,占了很大一片城区。想要改变这里,没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完善的规划是根部不解决问题的。
陈一生随着老邢七扭八拐进了这条胡同,道路复杂得让人头昏。亏了陈沂生的方向感很强,换了别人想不迷路都不行。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穿过一片百十米长的“水泥”地之后,老邢在小巷深处一间破旧低矮的小房前停了下来,把车子铺上雨布,直接推门进去了。
陈沂生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房:青砖堆砌,没有窗子,门板裂开了一道大缝,屋顶用油毡纸铺就,压了几块青砖了事。平时这6、7平米的光照全靠打开房门来解决。面对这样环境,陈沂生深有感触:这房子和他家的鸡窝没什么区别。他家里虽说也很困难,可毕竟面积还挺大,甚至还有几片窗户纸撑撑脸面。
一张床,一双拖鞋,一口红漆箱子外加门前临时搭起的用做厨房的小棚子而已,撑起了这间房子的门面。
“小伙子!让你失望了吧!”老邢递给陈沂生一条小板凳,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红漆箱子上。
“您就住在这?”陈沂生没话找话。“是啊!都住了三十年。”老邢笑着说,“这比不上你们家里吧?”“都差不多,我家也很穷。”
“穷人好啊!穷人没有那么多客套。”老邢深有感触,“我这些弟兄也都是穷哥们儿。”
“我听严师父说您在文革遭了不少罪?”
“那都是些老皇历了!”老邢摆摆手,“那年月遭罪地不只我一个,老严还有你马上就要见到的老贺老丁都没躲过去。老贺还差点让人打死。”
“是啊!出身不好的人那时候很难呐!”
“这也不全是因为他们出身不好,要论出身,他们谁也不是地主资本家,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不但当过国民党兵,而且还做过旁门左道。”老邢喝口凉茶,“就说老严老贺,当兵前,一个是杀手,另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如果不是老贺看中孙殿英送给蒋夫人的夜明珠,估计这两个人还碰不到一块。”
“这是怎么回事?您能说说吗?”
“老严那时是蒋委员长的侍卫,他是委员长特地请来的武当绝顶高手。老贺呢!燕子门出来的,一身轻身功夫那是没说。不过这老贺有个毛病,爱显摆,你说偷就偷吧!还要讲个光明正大什么的,每次作案都要事先把作案时间和独门标记通知事主——喏!就是画几只燕子。一只就是表示一天后夜里一点钟……”老邢比划比划,“可这次要偷蒋夫人,他还是没改老毛病,送了三只燕子。你想想:这事小得了吗?要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偷了也就偷了,可这么咋咋唬唬明目张胆地向ZF挑战,不是当国府没人了吗?结果,老严一气之下在委员长的门前守了三天。
老贺也真不是一般人物,他觉察出这回遇上对头了。绕着委员长的别墅转了三天,就是找不到机会下手。他把老严的儿子绑了房子点了,可老严愣是寸步不离。眼看期限要到了,再不下手就算认栽。没办法只好硬闯。
老严憋了三天的气,就等他现身。这回没说的,两个人打得那叫惊天动地,把周围的侍卫看地眼都直了,屋倒墙塌那都是小事情,关键是两个人缠斗得谁是谁都分不清,更不用说开枪。咳!那叫精彩呀!我都形容不出。”老邢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委员长起了爱才之心,吩咐这两个人别打了,还下令将夜明珠奉送。这一手即成全了老贺的名声,也阻止了两败俱伤的后果。感激之余,老贺自缚双手负荆请罪。委员长没怪他,反而还替他还了以前的盗款。老贺受不了了,跪在委员长面前发誓这辈子效忠党国。你要知道,跟着委员长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个正经出身?为了洗清他的污点,同时也为了让他日后有个好前程,委员长亲自下令把他和老严送进警卫师教导团。本来是打算他一毕业就提拔他,没想到日本人打到了怒江……”
“叮咚”一颗石子落在茶缸里。两个人随声望去,只见门上到挂探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细眉细眼的一位六十多岁老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老团长,你背后说别人闲话可不对呀!”这老头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你个老贼瓤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一下,这么多年还改不了你这做贼的脾气!”老邢把茶水泼到地上。
老贺一个鹞子翻身,向片树叶一般轻轻落在地上,仔细打量着陈沂生,就像挑女婿一般里里外外瞧个不停。看得陈沂生直发毛,他心想:“这家伙干嘛要这么看俺?象个劫道的......”
“老团长,他和我说的情况没出入吧?”老贺搂着陈沂生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没什么大问题!你再给看看,身体条件怎么样?”
老贺撇撇嘴,道:“可惜了!要是早个十几年,经咱老贺这么一调教,没准又是个燕子李三。”
“你别三句话不离本行。”老邢笑道,“你别学他不着调的品性,想当年他去龙陵执行任务,除了窃取日军龙师团的情报之外,还把人家旅团长的夜壶里放进了蝎子。到现在,这老日本鬼子还蹲着撒尿呢!”
陈沂生想笑,可又不敢。老贺干笑两声,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陈沂生,道:“初次见面,没啥好送的,这东西就当是见面礼,你拿着!”
陈沂生左看右看没敢接,老贺抓过他的手“啪”地一摔,道:“怎么象个老娘们,不干不脆的,放心吧!这是干净活儿。”
陈沂生红着脸打开一看,却是一付飞抓。他暗暗苦笑:闹了半天,还是没离开贼行。
“你不教他轻功?”老邢问道。
“以他的岁数恐怕是来不及了,不过这东西练好了,一样可以飞檐走壁。你以为我们燕子门都是靠轻功飞来飞去?那不过是说书的误传而已,所谓轻功不过是跳得比别人高,动作更灵活些罢了!练好了这东西,那一样是来无影去无踪。”老贺拍拍光秃秃的脑袋,边说边找来找去。
“你看什么呢?”老邢道,“我这里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不用你提醒,你这屋子还能有啥?哎!不会连一点吃得都没有吧?我为了在未来的徒弟面前露两手,可没少费力气。强将不差饿兵,你怎么也得补偿补偿。”
“你再等等吧!等老丁和老严到了再吃。他们可是置办酒席去了!”
“那还差不多,不过......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让我垫垫肚子?我可是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没打牙!”不用等老邢指点,他顺手从锅里掏出块锅巴,蹲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嘟囔:“这个老丁老严,啥时能到也不吱一声。”
正说着,从巷口来了位推车的胖老头。边推嘴里还嚷着:“老贺!你别看热闹,过来打个下手。”
老贺几口吞下锅巴,在衣服上抹抹手指着胖老头对陈沂生道:“看看,这就是最正中的‘老汉推车’。”说完连蹦带跳的跑过去,接过一个把手,两个人一起忙活起来。
陈沂生卡着眼睛,向老邢讨教:“邢师傅,什么是正中的‘老汉推车’?”
老邢笑着摇头骂道:“你别信他,这个老不正经的!”
几个人一起动手,不一会,从车里取出的热菜都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地上。刚摆完,老严哼着小曲拎着几瓶白酒出现了。
“我说,你怎么才来?”老贺飞过去抢过酒瓶,二话不说咬开瓶盖先喝了一口,“没说的,一毛八,劣质酒!”他还挺挑。
“爱喝不喝!”老严抢过来,象互着宝贝一样紧紧揣在怀里。
“你们俩别闹了!”老邢皱皱眉。没想到老邢一发话,这两个加起能有一百多岁的老头一齐立正,毕恭毕敬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等着训话。一看这架势,陈沂生都愣了,刚才还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现在,那军姿站的那身板挺的,仪仗队也不过如此。
看着他们,老邢是又好气又好笑,也没再说什么,指着身边的小板凳道:“都坐下吧!”
两个人又是一个立正,这回,右脚还跺了一下,口中叫道:“是!明白!”随后一左一右在老邢身边坐下,身板拔得溜直,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陈沂生再看看胖老头,也是如此,不免心里嘀咕:“都说国民党兵军纪败坏,可看这架势,比那正规军还正规军。”对于军人来说,当个几年兵这很容易,难就难在这一辈子都是这么严守军纪,对上级这么绝对服从。陈沂生看着面前这几个老家伙,又想想从电影上看到的国民党兵形象,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曾被解放军打得闻风丧胆的那支熊兵。
“你们都不用这么拘束,来!喝酒!”刚说完,胖老头从老邢开始挨个将酒倒上。轮到陈沂生时,陈沂生欠欠屁股客客气气地双手接过酒碗。
众人看着老邢,老邢举碗道:“都别客气,来,咱们先干了这碗。”说罢,率先一饮而尽。
陈沂生暗自佩服:喝酒不拖泥带水,好样的!
众人干完之后,都看着老邢等他发话。老邢扫扫眼前这几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陈沂生的脸上,表情极其严肃:“小伙子!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我问你一句实话:你跟我们这些人学本事——这后果你考虑到没有?”
陈沂生一愣,他心里也挺矛盾:这几个人除了老邢和胖老头,那两个人的本是他是领教过的,用绝顶高手来形容也不过分。难得这辈子有这么个机会,主观上实在不想放弃。可是真拜了这几位为师,一旦让部队发觉,那后果......他还真不敢想。
几个人都死死地盯他那阴晴不定的脸,盼望着他早拿主意。陈沂生想着自己在部队受的苦,忽然,他明白了一个问题:自己没什么靠山,再没点本事,不用说上战场,就是想在部队立足这也是痴人说梦。指望跟着部队学——可人家连出操都不让,更别说教点什么。学到一身本事,那怕将来不当兵了,也不至于饿死吧?管他什么国民党GCD,谁能让我打胜仗,谁能叫我在战场上活下来就跟谁学。不就是学本事嘛,大不了让部队开除,难道部队还能毙了我不成?
想到这,他咬咬牙,“扑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道:“俺......我决定了,只要几位师傅不嫌我苯,我就一辈子跟着几位师傅学。”
老邢哈哈一笑,示意老严将陈沂生拉起,口中不住叫道:“好!好!”他指着众人道:“那么你就按江湖的规矩拜见你几位师傅吧!”
几个人一脸严肃地等陈沂生磕头叫了师傅后,纷纷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举碗相庆。
老邢指着胖老头道:“这是你丁师傅。刚才没给你介绍,他的看家本事是制作武器和车辆驾驶。本来你还有几位师傅,可是他们已经作古了,咳!......”说到这,他一脸的惋惜。老严接过话道:“是啊!就说老谢吧!入伍前是演戏的,那可真是装什么象什么,有一次化装成委员长,把陈总长都给骗了。那可是国防部挂了号的人,唉!可惜了这个人......”
“你们也不用难过,咱们这身本事总算有了传人,不管什么国民党GCD,只要是中国人,只要他能行得直站得正就行了。是不是老哥几个?”老丁劝了几句。这几个人这才扫尽阴郁。
突然,陈沂生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邢师傅!您总是叫我看小人书,我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另外这几位师傅都有绝活,您的绝活是什么呀?”
老邢放下酒杯,叫道:“问得好,不过我现在不想回答你为什么叫你看书。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根本没什么绝活,什么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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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十五章

老邢指着这几位老弟兄道:“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可是他们都听我的。”
陈沂生一脸的疑惑。老严笑着拍拍他道:“傻小子,你难道不知道在兵道这一行里,用人才是最大的学问吗?”他看看众人,“我们这些人,大大小小都有些本事。单个拿出来谁也不服谁。这么一盘散沙到了战场上,要是没个主心骨你说会怎么样?”这么一说,陈沂生有点听明白了。
老邢道:“这些人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能听话,要是没本事让他们服,恐怕连一天都不会安生。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那么我,从明天起就教你怎么让手下服你。”他扭头对老严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时间。从明天开始,老哥几位既不能耽搁正事,又得把他给我带好了,听明白了没有?”
“是!”几个人起身立正。“都坐下,都坐下。这不是在军中,我们也早就不是军人了,不必按照军规,随便点好,随便点好!”老邢看着跟他出生入死受尽苦难的老部下,心里总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几个人又开始喝起来,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老丁说道:“老团长,你当初要是去了台湾,没准现在都是上将了,你说......”“你不用说了!”老邢看了陈沂生一眼,道:“我下个死命令,从现在起,你们所有的人都不许再提过去的事情,听明白没有?”“是!”众人又要起身,却被老邢摆手给拦住,“不是我说你们,现在都是年级一大把了,怎么还没活明白?我们曾经是国民党,那不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就是老百姓,就是一些在党的领导下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老百姓,什么团长上将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以后别再提,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几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没说话。“孩子!从明天起,你上午先到我这儿,我先教你怎么带兵。”陈沂生点点头。
由于离开了大家经常讨论的话题,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但是没多久,在酒精的熏陶下,大家借着新徒弟的话题,又开始兴奋起来。老贺扯开衬衫,蹲在地上,指着老严道:“这回你那绝招该传出来了吧?当年我磨了你三天,想用我的绝招来换,你小子就是不答应,我问你: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
老严放下碗,摇摇头道:“现在也不成,不是我不教他,而是他的岁数太大了。要教我只能教他怎么杀人。贺秃子你也能明白,就拿你的独门绝技来说吧!现在这孩子还能练吗?”
老贺点点头,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是呀!他的确练不了了,关键是他骨头都长成了,就拿缩骨这一项来说,不从小来练,是一点用都没有。”
陈沂生听着几个人说来说去,突然问道:“几位师傅!照你们这么说,为什么不收个年轻点的徒弟?”
此言一出,几个人除老邢之外,基本在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神色——或愁或悲或是无奈。“孩子!你不知道我们几个的情况......”老邢喝了口酒,“......我们这几个去年才从监狱里放出来......”
话不多,但是挺有震撼力。陈沂生放心了:这几个人已经被党和人民教育过了,看来不是特务,嗯!应该不是。
一行人喝到了深夜才散去。陈沂生回到营地没敢惊动哨兵,而是从墙上翻了过去。照老贺的话说,这要是让哨兵发现,也后也别在特种兵这一行混了。
进了寝室,陈沂生被眼前铺天盖地的床单惊呆了:霍保生挂着一脸的白沫,手脚不停搓得满地污水横流。
“你这是犯什么病了?都几点了还不睡?学习雷锋也不是这么个学法吧!”陈沂生搞不明白,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不要和我说话,千万别和我说话!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再认识你!”霍保生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陈沂生被他的这几句话弄得找不着北。看着霍保生一脸的呆相,就差两眼翻白嘴角流涎。陈沂生没再问他,而是走过去拿起几件床单陪他一块洗。
“你要干什么?”霍保生面色大变,指着床单叫道:“放下,快放下。”见陈沂生没反应,忙换了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道:“哥!我求求你,放小弟一条生路吧!从下午到现在,还有几件就洗完了。费了这么大的劲,我可不想再添什么麻烦!”
“老霍,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到底怎么了?干嘛洗这么多床单?别激动,和我说说......”还没等他说完,霍保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床单。一边洗还一边嘟囔:“还说你没后台?没后台你怎么不出操,没后台怎么队长只罚我不罚你?想换个寝还被加罚了30条枕巾......”他越说越委屈,最后呜呜哭了出来,“呜呜......我可不敢劳您大驾,您是金枝玉叶,我不过就是个苦命的丫头......”看这架势,陈沂生知道他这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换做自己落难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么?那时自己也哭,哭什么呢?还不是哭自己没有个有权有势的老子。没有后台就挨欺负,而且是明目张胆地被欺负。
都是没权没势老百姓家的孩子,将心比心,陈沂生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抢上前去一把夺过霍保生手里的活儿,叫道:“老霍,你不用干了,这活儿我全包,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个说理的?你歇着!我看谁还敢欺负你。”说完,他“哗啦哗啦!”洗起来。
霍保生差点没给他跪下,哀求道:“哥!算我错了还不行?你饶了我吧!这要被别人捅到队长那里去,我今年就甭打算过去了。让我干吧!我请你喝酒还不成?”
陈沂生摆摆手,指了指房门道:“你过去把门关了......对对!就是这扇门......不用怀疑,你没摸错......好!把它关上......顺便把它插上......好!”陈沂生头也不抬,“老霍,你去睡吧!放心,你不是说我有后台么?如果有人再敢欺负你,我找人帮你解气!”
“真的?”
“真的。”
“你不骗我?”
“我干什么要骗你?”
“那我可睡了......”
“你睡吧!”
“呼!......”
望着衣服都没敢脱就呼呼大睡的霍保生,陈沂生苦笑了一下,心想:“老霍!你都累傻了。也不想想我若是真有什么后台,何必到现在才是个代理排长......”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觉得自从进教导队到现在,自己的情况实在是古怪。“这到底是为什么?哪出了问题呢?于队长的解释好像牵强些。他凭什么对我这么放纵?”细想了一下,他很快放弃了有什么千金小姐看上他的可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进过一回监狱的陈沂生变得越来越现实和理智。
陈沂生洗了整整一晚。天色欲晓,他才打着哈欠趴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当起床号响起时,霍保生睁开眼睛,陈沂生的床上已是空空如野......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
按照昨天的预定,今天上午是老邢来教他。陈沂生来到北湖公园,顺便见了老严一面,他特地给老严带了俩教导队食堂新出锅的馒头。老严没客气,边吃边嘱咐他别忘记下午和他学功夫的事。陈沂生点头答应,随后穿过广场进了野鸡胡同......
“你把兜子先放下。”老邢指指老贺身边的凳子,“坐吧!”
“是!”陈沂生取过凳子坐下。
“这一个多月,你看了不少我以前的笔记,也背过不少书。那么,我现在给你一个排,你能不端掉一个团部?”老邢问道。
“师父!我......我还是没把握。”陈沂生低下头。
“嗯!你说的是实话。”老邢拍着残腿,感叹道:“看来,光背书没用,要到战场上好好练练才行。”
“小子!你过来。”老贺摆摆手叫过陈沂生,“你别总是死记硬背,那没用。要论背书,你不如说书的,那说书的嘴比你能白活,是吧?可是要论实惠,还得是看你能不能拿出真家伙。对吧?”
陈沂生点点头。
“你想让底下人服你,听你指挥,那没别的窍门,一个是看你有没有本事,另一个就是你能不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兄弟。”老邢指了指老贺,“你说说,打松山的时候,是谁替谁挡子弹?”
“长官替下属。”老贺不加思索地回答。
“长官受伤了怎么办?”
“弟兄们背着他往上冲。”
“有没有孬种?”
“有!”
“什么样的孬种?”
“临死也没拉个垫背的就是孬种。”
“你听见了吗?”老邢看着陈沂生。
“嗯!”陈沂生点点头,“可是师傅,国民......国军真的这么能打吗?”此言一出,老贺和老邢愣了一下,随后都低下了头。陈沂生自觉这话问得有些唐突,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这和外面的说法不太一样......”
“这很正常!”老邢的言语中略带些无奈,“因为,国民党败了。这不是你我能说得清的。”他扭头看看老贺,道:“老伙计,如果叫你去打日本,你干不干?”
“没说的!”老贺语气极其坚定,“只要是打日本,趟地雷都干。”
“要是叫你打内战呢?”
“......”老贺默默无语。
叹口气,老邢苦笑了一下,“军人,最无奈的事情就是强迫自己放下枪。”
陈沂生舔舔嘴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咱们别说这些!”老贺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叹口,“你看看,都跑题了不是?刚才说到哪了?”
“怎么叫底下人听我的。”陈沂生忙接过话题。
“对对!”老贺转身道,“老团长,你刚上任的时候是怎么镇住咱们这些人的?”
“你们?”老邢轻轻一笑,“你们牛啊!用枪指着我的头叫我滚蛋。”
“威胁上级,谁这么大胆?”陈沂生感觉不可思议。
“你严师父!”老贺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感慨万分:“那时候,你邢师父就象个文弱书生,长得比娘们还秀气,刚到我们营训话的时候,老严就指着他鼻子问:‘你一个酸秀才,凭什么就敢说带我们赶走日本鬼子?你见过日本人吗?’你猜老团长怎么说?”
“怎么说的?”陈沂生很感兴趣。老贺看了看含笑不语的老邢,背着手,学者他当年的样子道:“他说:‘不好意思,只见过后脑勺——小鬼子一听我邢维民的名字掉头就跑,没办法啊!’老严当时就翻白眼,说:‘你他妈就能吹牛X,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XX有这么硬?’是不是老团长?当时老严好象就是这么说的。”老邢点点头。老贺又道:“老团长当时就火了,问道:‘你他妈是干什么的?怎么满嘴喷粪?’你严师父也是个火爆脾气,当时就掏出手枪指着老团长的头问:‘你他XXXX的骂谁?’咱们都知道老严的火爆脾气,可是当时谁也没想到他敢这么做。也难怪当时弟兄们对老团长不服,咱们的顶头上司本来是陈总长的人,当得好好的,可没承想换了个何部长指派的,你说大伙心里能服气吗?不过老严这么做的确也过火了,指着老团长的头道:‘你他妈给我滚蛋,滚回何应钦那小子的裤裆里去!’那情况,大伙儿可都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团长怎么解决......”
“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听他啰里啰唆,陈沂生觉得有些不耐烦。

“没办法!”老邢接过话,扶着墙站起来:“有时对付这些不听话的刺头兵,光体罚教育是没用的,必须要用铁的手腕。只有让他们觉得你比他们还要狠,才可以镇住他们,叫他们暂时能听你的指挥。至于想彻底驯服他们,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把他们当成自己兄弟,能不能带他们打胜仗。”
“可是师父,您到底是怎么镇住严师父的?”眼看着老邢调他胃口,急得心里就象被小猫在抓。
“他狠呐!”老贺回想着当天的事情,“老团长抓住老严的手腕子,先是笑了一笑,二话没说,掏出手榴弹就咬弦......”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丝恐惧,“......要不是我手疾眼快,夺过手榴弹就扔,恐怕就没国军特战团这些骨干了。
当时我就尿了裤子。即便是这样,老严嘴上还是不服,可脸都绿了......从那以后,有谁还敢不听老团长的话?都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了。”陈沂生听得也是面色如土,惊心动魄。他看了看老邢,老邢镇定自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好象老贺讲的是别人。
“邢师父!您您当时真就就不怕死么?”陈沂生结结巴巴地问。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怕死了?”老邢摇摇头,“当时的事情就是这样,你不镇住他就别想今后抬头做人。说了不算,这兵还怎么带?我那时没办法,都是老严给逼的,就那么一股子冲动劲。事后,我的后背全是冷汗。”
“我可没见到你冒汗!”老贺摇摇着头说道,“事后咱们都说你比小鬼子还狠,估计小鬼子一见你就跑——那绝对不是吹牛。”
陈沂生心想:“没错!俺要是见了这种人,也会撒腿就跑。”
老邢看看天色,已近正午,想了想,说道:“带兵的技巧,说白就是因人而异,只要你把心思都用在他们身上,就一定会有收获。如果,你把他们不看成是兵,而是看做兄弟,做弟弟的怎么能造哥哥的反呢?至于领兵打仗,你只从书本里套搬那是不行的。要多动脑筋,多站在敌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要多想想你是对手的话会怎么样动作。
还要学会多冒坏水,别怕卑鄙下流,越下流越对你有力。带兵打仗的时候,要言出必行,谋定而后动。要让对手打不着摸不着你,只要他一急,这仗就好打了。明白没有?”
陈沂生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有些明白了。”
“那好!你明白了就帮我推车子吧!”老邢将凳子轻轻放到小车上。
中午,和老邢推着小车回到了广场后,陈沂生干净利落地把书架摆放整齐。
正欲转身,却听身后一阵娇甜的声音怯怯地叫道:“同志!......同......请问您是,是刘卫国同志吗?”
陈沂生转身一看:只见一位打着遮阳伞穿着细花淡黄疏着马尾辫的姑娘低着头扭捏地站在他的面前。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胆怯,白皙纤长的小手颤抖着反复扯着皮包带子。裙下白嫩细滑的小腿交叉着,穿着奶白色高跟凉鞋的脚在地上画着“一”和“X”。
硬生生从那张漂亮迷人的脸蛋上将目光收回,陈沂生干咳了一声道:“同志,您......”
“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姑娘脸上一红,慌忙转身,象受了惊吓的小雀一般,飞也似地跑了......
“哎!同志!你找刘卫国有什么事吗?”陈沂生追问了一句。姑娘渐渐远去了,只留下高跟鞋“噔噔”清脆的响声......
老邢摇摇头,心想:你这个笨蛋,这还用问?年轻姑娘大白天找个陌生男人还能有什么事——相对象呗!
“你认识刘卫国?”老邢问。
“是!”陈沂生咬咬牙,“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
“怪不得!”老邢摇摇头。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她认错人。”说完,他瞄了瞄陈沂生身上的军装。
陈沂生低头看了看,“坏了!”他暗道,“今天没摘领章帽徽。”
没过多久,见陈沂生进了公园,那姑娘才红着脸走回来。在老邢书摊的旁边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姑娘!你在等人吗?”老邢笑着问道。
“嗯!”姑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是等解放军吗?”
“嗯!......嗯?”姑娘吃了一惊,忙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认真地打量起老邢来。
老邢笑了笑,指着书摊道:“既然站着等是等坐着等也是等,不妨你挑两本书,一边看一边等。”他倒没忘借机会找生意。
姑娘抿嘴笑了笑,轻轻道:“谢谢,我还是站着等吧!”
车如流水,人来人往。姑娘擦擦头上渗出的细汗。
“你,你就是于萍同志吧!”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中音。姑娘惊讶地回过身,一个留着分头,身着便装,英俊高大的年轻人紧紧盯着她,看得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认识一下:我是刘为国。”说着,刘为国向于萍友好地伸出了手。
低着头,于萍轻轻抬起白玉般的右手贴在刘为国的掌心摇了摇,又飞快地缩回。
“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我难道长得这么不招人爱?”刘为国笑问道。这句话一出,于萍的头垂得更低。
望着不时用眼睛向上瞄着自己的漂亮姑娘。刘为国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要将她拥在怀里的感觉。
“我们走走好吗?”刘为国柔声问道。
“嗯!”于萍低声应了一句。强行压了压心中的紧张情绪。快步走到刘为国的身边,紧紧跟随着他,向公园慢慢走去。
“你怎么不穿军装?你不是说要穿军装的吗?”于萍想找个比较轻松的话题,可选来选去,还是直奔主题了。
“本来是要穿的,可要是真穿了军装,恐怕我迟到就不只是十分钟的问题了。”刘为国淡然一笑。
“为什么?”于萍不解。
刘为国没有回答,走到一位卖冰棍的老太太身前,掏出一角钱。
“你,你,你是那个英雄刘,刘......”老太太突然瞪大昏然欲睡的眼睛,指着刘为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刘为国笑笑,没说什么。
“对,对,你是刘为国,哎呀!我今天是走运了。”老人激动得紧握住刘为国的手,用力摇着,半天都舍不得撒手。
“老人家,您这冰棍还卖不卖了?”刘为国有些不好意思。
“啊!......嗨!你看我这人跟什么是的,孩子!你可别往心里去。这样吧!你就拿去吃,今天算大娘我请客了。”说着老太太手忙脚乱地翻开盖在木匣之上的棉被。
“大娘!这怎么行?怎么能让您老破费?再说,我是解放军。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不拿群众一针线,您这不是让我犯纪律吗?”
“看你这孩子,咋还这么客气?要说你们军队的纪律,那不是还有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亲吗?都是一家人,还分得那么清干什么?是不是嫌弃大娘?”
“大娘,您别激动,您心意我领了,可是心意归心意,纪律却是归纪律。您也不希望我违犯纪律给人民军队的脸上抹黑吧?”刘为国争着将钱塞进老人家的口袋。正在两个人相持不下的时候,于萍打开皮包,掏出两角钱递到老太太的手中,柔声道:“大娘!我买两根冰棍。”
“这......”老人愣住了。于萍抽回老人家手中的一角钱,揣进刘为国的口袋。
“小于!你这是......”刘为国也愣了。
“您不收解放军的钱,我的钱您总不能不收吧?”于萍取过两根冰棍。
“可我得找你钱!”老人刚要掏钱。于萍道:“你不是找过了吗?”她指了指刘为国的口袋。
“可他的钱......”
“这不是买了两根冰棍吗?”于萍晃了晃手中的冰棍,向刘为国使了个眼色,拉起刘为国跑了......。
“姑娘!这钱......”老人望着这两个年轻人,心里还在盘算着,“我怎么还是觉得不对劲?哪里不对呢?”越想越糊涂。许久,看看二人肩并肩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一笑,道:“这两个孩子!还真是的......多好的一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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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十六章

“小于,我请你喝冷饮。”刘伟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看不用了。”于萍笑笑,“免得冷饮店又不收你的钱。”
刘卫国沉默不语。“怎么,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于萍忽闪着明亮的双眸,歉意的表情油然而起。望着这双美丽的大眼睛,刘卫国叹口气,道:“小于,其实你不了解我。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上过战场,要说贡献也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兵的本份。可现在无论走到哪都被看成是民族英雄一般,这心里实在是接受不了,有时候我宁愿自己还是个普通人,过过普通人的日子。”
于萍默默想着刘卫国话。两个人沿着湖边的林荫道慢慢地走着,彼此之间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忽然,于萍问道:“你难道不想当英雄吗?”刘卫国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凄然一笑道:“你说,有谁不想当英雄呢?可关键是一个本来就普通的人突然成了英雄,你说说他能接受得了吗?我刚上战场上的时候,并没想着要当英雄。说句没志气的话,只想能活着回来就行。但是战场并不是我一个小兵能够主宰的,战友们都死了,而我这个并不想当英雄的人却还活着。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于萍默默地沉思。
刘卫国又道:“我还记得我们排长生前说过一句话:活着离开战场的人其实是为别人活着,因为那是别人替你死了。至今我一想起这句话还觉得它是那么有道理,想想那些替我死去的战友,就觉得,我这是拿了别人的军功章。所以,现在被宣传的只是英雄,而不是刘卫国。”
听了这番话,于萍的内心开始泛起波澜。她的眼睛开始温热,她的内心慢慢向这个男人靠拢,她觉得自己有些了解这个男人了——一个淡泊名利却又光辉高大的形象渐渐走进她那充满炙热的心。她觉得自己有幸结识这么一位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战斗英雄而自豪。
“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多了......”于萍轻声道。
“喔!你想象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刘卫国笑了笑。
“嗯......刚开始,你总是写信想和我见面,说心里话,我还真没想过要和你见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每天一封,弄得全校都以为你和我挺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刘卫国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坏死了......”气得于萍使劲跺跺脚,红着脸转身要走。
刘卫国绕到她的身前,拉住她的手。于萍挣了两挣,没挣脱,渐渐的就随着他去了。“小于!说白了,我可是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给你写地信。我每天收到那么多的信,只有你这封我是读了又读,信不信其中的内容我都倒背如流了:‘敬爱的刘卫国同志,您好!......’......”
“哎!别......”于萍羞涩得慌忙捂住了他的嘴。香喷喷滑腻腻的小手轻轻按在了嘴上,刘卫国忍耐不住,就势亲了一口......
“你......”于萍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红晕,转过身去,不停地甩着手。
刘卫国就此机会,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你......快放开!有......”于萍只觉身子酥软,那个“人”字却是使尽力气也无法喊出来,只有低着头,轻轻扭动身子,任凭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手......望着这娇羞可人,刘卫国心下顿时涌出一阵暖流。冲动着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任凭于萍使劲捶打,就是不放......
“你打吧!如果你愿意,我情愿让你打一辈子。”刘卫国将脸紧紧贴在于萍的秀发上,闭上眼睛亲切地感受着她秀发的柔顺和夹杂着沁人心扉的体香温馨。
“你讲什么疯话?不,不......不要这样,我......”于萍不知所措,轻轻挣扎着。
“别动!”刘卫国在她的耳边轻如细雨地说了一声。于萍不动了,一股如电的激情在她身体内剧烈地燃烧。她的身子几欲站立不稳,全部的重量都承受给了刘卫国......
“我们就这么站着好么?”刘卫国喃喃自语。
“嗯!......”
微风从湖面上掠过,两只燕子紧贴水面掠向空中,亲昵地耳鬓厮磨。
“你看什么呢?”于萍腻声问道。
“我真想变成燕子!”刘文国紧了紧怀里的佳人,“你知道吗?在我心里,始终觉得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奖赏。没见到你时,我无数遍地幻想着你的模样,可是真正见到你的时候,我却在想我是不是做梦——你简直就是天上的女神。”
“甜言蜜语!”于萍吃吃笑了起来。
“不是!这是我心里话,真的!上天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为了你让我在荣誉和爱情面前选择一下,我宁愿选择你。”
“真的?你不是骗我?”
“骗你做什么?你说说,哪个男人见了你还不动心,那他是不是有病?”
“你......你讨厌......”于萍娇嗔着在他的手心拧了一把。刘卫国哈哈大笑,指着湖水道:“我今天就在此发誓!我刘卫国今生今世只爱于萍一个人,如有违约......”
“你别说了......”于萍扭了扭身子。
“为什么?”
“一见面就发誓的男人靠得住吗?再说,你还不知道我有没有男朋友呢!”
“除了我,你肯定没有其他男朋友。”
“谁要做你女朋友......我有没有男朋友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告诉了我。”
“我的心?”
“是!”
“你胡说!”
“没有!它都快跳出来了。”
“......”
“我还有种直觉。”
“什么直觉?”
“直觉你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
“才第一次见面你就那么自信?你相信我真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吗?”
“是!”刘卫国亲了亲她的头发,“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我总觉好像很多年前就和你认识了似的。”
“你怎么来这一套?是不是你以前也这么骗女孩子的?”
“你说什么呀!我这可是第一次。真的,我就是觉得我们认识,而且就象相识了好多年。”
“你又在骗我。”
“没有!相信我。”
“你觉得我能相信第一次见面就将女孩子搂在怀里的男人吗?”
“别人你可以不信,但是我你一定要信!”
“凭什么?”
“就凭你我都是做好了充分准备才来见面的。就凭你我都是这样的人——爱一个人,就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就象我相信我是你的唯一一样。”
“......”
“想什么呢?”
“别问!让我静一静......”
“你练得很好!”老严赞道,“不过下手还应该再狠一些,别犹豫。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迟疑。你想什么呢?战场上敌人可不会感激你的心慈手软。高手对敌,你这一犹豫很可能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有没有你恨的人,下手时只要想着他就成了。比如说......哎!你看什么呢?往这瞧,对!师傅我在这儿......怎么还看?还瞪眼睛......”
老严顺着陈沂生渐渐血红的眼睛,向湖对岸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一对恋人正在亲亲我我。“我说徒弟啊!看人家处对象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瞧:拳头都握起来了。啊!啊!你要吃人哪!......”
话音还未落,陈沂生五指迅如闪电,猛然在树干上一扣,“嘶啦”一声,一块半尺长的树皮被生生扯了下来。
望着他那被怒气膨胀得几欲炸开的身体,老严缩了缩脖子,心道:“我不过是让他想想仇人,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到底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咦!他总盯着人家小对象干什么?会不会是二十好几还没碰过女人给憋的......”也不知道这老头前半生是怎么过来的,一想到男男女女全是龌龊。
陈沂生似乎失去了理智,飞身就要向对岸冲过去。老严一见形势不对,忙伸手将他扣住。那曾想这陈沂生不知道吃过什么,力气变得巨大无比。把老严拖得站立不稳,双双滑进水里......
“小子!你要干什么?疯啦?”老严吐了两口夹杂水草的唾沫,抱着被水呛得咳漱不止的陈沂生,边嘟囔边从水里爬上岸。
陈沂生闭着眼睛不说话,被冷水一浸,他已经清醒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认识那两个人?那女的不会是你小对象吧?”老严脱下裤子拧拧。
陈沂生还是不言语,默默想着心事。
“你能不能说句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没错!我是想杀了那男的。”
“看看!还不承认是为了那个漂亮妞?”
“你想哪去了?我根本不认识那女的。”
“你这话我就不信了,不为女人,难道说是为了男的?”
陈沂生没回答,只是叹气,硬生生将说出这件秘密的冲动压抑在心里。他不想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军队以外的人知道。这支军队的荣誉来之不易,那是无数个战士用鲜血换来的。受党受部队教育这么多年,他已经将这支部队看成了他自己的家,家里的矛盾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事实上,他曾经动过了无数个报复刘卫国的念头。最有效的不过是在大街小巷偷偷贴几张大字报,把事实的真相好好写一写。但是这样一来,刘卫国肯定知道是他陈沂生做的。同时,人民军队高大光辉的形象就被玷污了。而打自己脸的事陈沂生是不会做的。
可是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是难平,不知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小子!今天你还能不能练?要不......”
“继续!天塌下来还有穆铁柱。师傅!今天你就陪我对练。”
“可是我......”
“小心啦!”陈沂生飞起一脚,没想到老严躲都没躲。“嘭”地一声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一头扎进水里......
“小子!......”“咕咚......”“......你就不能让我把裤子先穿上?......”“咕噜!咕噜......”
“有人落水了!”于萍大惊失色,指着水面:“是个老头!”
她话音未落,刘卫国一头扎进水里,迅速游近老严,干净利落地夹住他向岸边拖来。可到了岸边,老严使劲挣扎着,看着于萍就是不上岸。
“卫国!你没事吧?”于萍掏出手帕,在刘卫国的身上擦上擦下,关切之情油然而溢。
“要是你今后天天能这么心疼我,就是死在这水里我也愿意!”刘卫国悄悄在她耳边说道。
“不许胡说!”于萍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在他背上捶了捶。
“咦!老大爷你怎么还不上来?”看着水里的老严,于萍很奇怪。
老严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在这水里当王八?要不是没有裤子,还等这小子来救?”
他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于萍又好奇地看了看刘卫国。可刘卫国哪里知道老严的小九九。
“你们把头转过来!”身后有人冷冷地命令。这声音却让刘卫国蓦地打了个哆嗦,就好像数九寒天脱光衣服站在雪地中一样。
“卫国!你冷吗?”于萍着急了,“这可怎么办?这水这么凉......”
刘卫国哆嗦得很更厉害,脸色都变了。
“为国!”于萍心疼了,万般无奈之际,她突然紧紧抱住了刘卫国,柔柔问道:“这样好些了吗?”
陈沂生把头仰望向天,右手一抖,老严的裤子飞过二人的头顶,准确无误地盖在了老严不断耸动的鼻子上。
刘卫国闭上眼睛,静了静心,轻轻揽住于萍,慢慢转过身......
“陈沂生!没想到会是你!”
“作为军人,赖在女人的怀里,丧失了应有的警觉性,你还象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兵吗?”
刘卫国盯着陈沂生看了看,突然指着还在慌乱套着裤子的老严道:“陈沂生同志!你能不能让我的女朋友先回避一下,总不能让一位女同志就这么看着吧!”
老严忙接过话:“对对!先让女娃避一避。”
陈沂生无奈,对于萍努努嘴。
“卫国!我......”
“你先到公园门口等我,我和陈排长有话要说。”
“可你还湿......”
“我没事,可能部队有什么事情,我马上就去找你。”刘卫国压低声音在于萍耳边吩咐道。
于萍无奈,夹着包,从二人之间匆匆穿过,边走边回头依依不舍地望着刘卫国。当走过陈沂生身边时,一股汗臭夹杂着水草味熏得她差点没吐了。掩着鼻子,偷偷瞟了一眼这个男人,突然她想起来:“是他——那个收拾书摊的兵?”
“班长!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我不希望扯上别人。”刘卫国擦擦头上的水,望了望老严走出很远的身影,平静地道。
“看不出你还挺有男人味!”面对一脸平静的他,陈沂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没法沟通的原因:你不了解我,我也无法忍受你!”刘卫国一脸的嘲笑,“你以为你在战场上拼命就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了吗?告诉你!你错了!”刘卫国看着杀意渐浓的陈沂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我知道你恨不能把我劈成两半,可你想过没有?这不是战场,你杀我是要偿命的,你死了,你娘怎么办?我敢说她一定会饿死。说白了吧!......”刘卫国笑着拍拍陈沂生的肩膀,“我可以让你和她过上好日子。别误会!我没什么祈求。当然我也不会无缘无故施舍别人。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别伤害我的女朋友,你能做到吗?”
陈沂生看着这个大义凛然的“英雄”,有些哭笑不得:“和你女朋友比,战友是什么?难道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比不上一个女人吗?”
“你不懂!”刘卫国摇摇头,很遗憾地看着陈沂生:“一起患难的是战友,可要过日子的却是女人。你根本就不明白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一口饭?那还不如不活。”刘卫国掏出湿透了的烟看了看,顺手扔进湖里,“听说你在监狱里哭了。”
“你消息还满灵通的!”
“过奖了!”刘卫国一笑,“有烟吗?给来一根。”
陈沂生白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却乖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来递给刘卫国。
“谢谢!”刘卫国狠吸了一口,道:“很可惜!你这种哭在我看来不值得同情。你哭什么呢?其实你不过是在为自己哭泣罢了!”
陈沂生身子颤了颤:“我是在为自己哭,是在为自己哭?他也这么说......”
刘卫国又道:“先不说别的,事实上你和我一样,都是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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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3 15:3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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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十七章

“噢!我和你都是逃兵”陈沂生点点头略有所思。
“不错!我们都没有遵照领导的意思在小镇会合。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刘卫国认真地启发他。
“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陈沂生点点头。
“所以说这个问题并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字还未出口,陈沂生一己重拳猛然挥出,重重击打在刘卫国的脸上。未等他眼前金星散去,陈沂生的膝盖又快如闪电般从他的腹部撤回......
刘卫国捂着肚子,慢慢跪倒在地。“嗯!啊!”了半天也没缓过这口气。脸上的血已经顾不得擦了,他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翻滚着,憋足了力气想撑过这股子剧痛。可是陈沂生偏偏不让他如愿。提起左脚踩在他的脸上骂道:“你这个没有卵子的熊种,看不出你还挺能说的?凭你那几句话就能把你所作的事一笔勾销了吗?你以为我是那个没头没脑的娘们儿——几句话就让你糊弄过去?说实话,凭你小子所做所为早就该死,打你一顿都是轻的,不打你怎能对得起六班那些牺牲了的弟兄?怎能对得起那些至今都尸骨无存的战友?”
“班长!你绕了我吧!我当时也是怕呀!再说......我当逃兵不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事吗?”刘卫国拼尽力气苦苦哀求。
“这就对了:这才是你小子真正地德行。看来你这种人就得打!不打,你就不知道那是北”陈沂生狠狠吐了他一口,“不是英雄,却偏偏要装英雄,你他妈就不累,就不怕受了报应?”
刘卫国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看看差不多了,陈沂生收回左脚,弹了弹裤子上的血迹,冷冷留下一句话:“你从背后打了我一枪,我从前面揍了你一顿。从今往后,你我扯平。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好自为之!”话音一落,他扬长而去。
“妈的!”刘卫国吐了一口血水,狠狠骂道:“你他XX的手真黑!”擦擦鼻血,可鲜血是越擦越多,也不知道是那里被打坏了。就着湖水洗了洗,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清醒。“怎么会碰上这个土包子?我他妈也是,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早知道就不能约小于到电影院什么的?”可是一想到小于他的心里却是充满了甜蜜:“多好的姑娘啊!也不知道我这是哪辈子修的福份......还好!我东拉西扯地拖时间,总算拖到她走远了陈王八才动地手。不把她先支走,让她看到可就麻烦了。”想到这,他猛洗了几把脸。
看到陈沂生拳打刘卫国,躲在树后的老严摇摇头,心道:“这小子还是年轻哪!爱冲动,也不考虑后果。看来这仇是永远也解不开了——多个仇人多堵墙那!”
太阳西斜,陈沂生的心情倒是很愉快,他哼着不知是山东民歌还是陕北民歌去找老邢。出了北湖,他一眼就看见老邢书摊前围着一大群红领巾,不过第二眼他就发现不对了:一大群红领巾当中,一个疏着两把小刷子,身穿65式的苗条高个少女规规矩矩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小人书。
“赵静?”陈沂生愣了,“她怎么在这看小人书?”他从背后又端详了一下赵大小姐,觉得没认错人——当然不会错,看小人书这可是赵静的最爱。陈沂生还不知道赵静把小人书都带到课堂上去看。
陈沂生走到赵静身边,正欲开口打招呼,忽见赵静放下书,皱着小巧的鼻子象猫一样四处闻了闻。
“什么味?”她嘟囔着,猛然一回头:“啊!又是你?”赵静“腾”地从板凳上站起,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把老邢的书摊撞翻。
陈沂生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污秽不堪,那气味就甭提了。不过也是出于礼貌,他站在了下风口。“你怎么会在这?”陈沂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之这也算和赵静有了个开场白。
“我干嘛不能在这?”赵静捂住鼻子反问。
“你们认识?”老邢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宝贝。
“是!”陈沂生回道,“我们是战友!”此言一出,赵静也没表示反对。
“那好!你们聊吧!”老邢拾起椅子向远处挪了挪。
“谢谢你!”陈沂生不好意思,摸摸头道。
“你干嘛谢我?”赵静瞪着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反问道。
“我......”陈沂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她,回答不出闹了个脸红不说,反而使两个人都很尴尬。最后,还是赵静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陈......”
“陈沂生!”
“对对!陈沂生!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聊......”说完放下书就要溜之大吉。
“对了!谢谢你帮我上药。”陈沂生总算找到了一个借口。不过,赵静似乎没兴趣再听,她笑笑就算回答——至少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姐姐!你的包忘了。”身后的红领巾提醒她。这下赵静不得不停下来,低着头从陈沂生身边走回,来到原先的座位上。
陈沂生道:“不好意思!我这身上实在是......”
赵静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还好意思提!每次见人家都占人家便宜......”
陈沂生不知是怎么的,指着赵静的衣服道:“你穿着军装看小人书,就不怕被纠察拿到?”
“真稀奇!纠察还管人家看不看小人书?”赵静四下看了看,有点心虚。可是陈沂生却是恍然大悟,忙摘下自己的领章帽徽。看着他这副狼狈相,赵静忍不住“呵呵”直乐:“看来,你也不怎么守纪律嘛!呵呵......”
“我这怎么能算是不守纪律?大不了我说我是下水救人!”陈沂生狡辩。
“下——水——救——人?”赵静用山东话把这四个字拖长了念,“呵呵!水呢?”“北湖嘛!”“噢!那人呢?”“走了......”“这么说是没证据了?呵呵!雷锋同志!就凭这一点,纠察还是得找你麻烦!呵呵......”
看着陈沂生一脸的瘪相,赵静笑得更得意。可是久行夜路终遇鬼,赵静还没注意,陈沂生却突然发觉远处有一个戴红袖标的军人向他们走过来。
“不好!快逃!”陈沂生一把抓住还在讪笑不绝的赵静,转身就向野鸡胡同跑......
“......呵呵!啊!你干什么?天哪!怎么每次都要被你占便宜......”赵静边跑边抱怨。
可纠察也不是吃干饭的,一见这两个人要跑,把枪向后别了别跟着就追了上来。要说跑路陈沂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但是今天不同——多了个赵静。
“拜托你能不能快点?”陈沂生回头眼见纠察越来越近,心里着急。
“废话!我们女兵怎么能和你们男兵相比?”赵静也是一肚子牢骚。不过她这句话却提醒了陈沂生。“是啊!这倒是很麻烦。”陈沂生想了想,猛然拖住赵静的臀部......
“你要干嘛?流氓!”
“对不起了!”陈沂生将赵静向身上一扛,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忍着赵静不断捶打他后背的小拳头,加快了速度。
“好家伙!跑得蛮快的吗?得好好查查,军区里跑得这么快的可不是很多。”纠察心里也叫上了劲。这纠察的速度也不慢,要不然找个小脚老太太你还指望她能抓住什么逃兵?
两个人......不对!是三个人始终保持着40米的距离,就这么一前一后进了野鸡胡同。
赵静被他顶得腹部剧痛难忍,大声喊道:“坏蛋!快放我下来。”
“你安静会儿!没见到追上来了吗?”
“见你个头,再不放我下来,我可要喊人了!”
陈沂生心想:不用你喊,后面就有个人。
“救......”
陈沂生死死捂住了赵静的嘴,不为别的,赵静喊出的第一字就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呜呜!......”赵静想哭。
陈沂生一见尾巴甩不掉,心里也急了,这要是被抓住:不跑还好说,这一跑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得把他放倒......”他情急之下“恶”从胆边生。轻轻地,他凑到赵静耳边小声道:“你,你配合我......一下,我,我想办法把他放倒!......”
一听这话,比给赵静看小人书还灵,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向抹了万金油似的看着陈沂生,一脸的兴奋。
陈沂生又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在一个岔道口将她放下,两个人分道扬镳......
“嗬!想搞分散突围?”纠察来了兴趣,“那我就先追女的,我就不信你一个小女兵能跑多快?”
赵静的确跑得不怎么快,不过她一边跑还一边张扬,生怕纠察抓不到她似的。
“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纠察士兵被她这种嚣张样子气得直想笑。没跑多久,二人就进了死胡同。
赵静趴在墙上直喘粗气。纠察战士也好不到哪去,弯着腰,“呼呼”了半天,才指着赵静道:“请把你证件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来头,竟敢这么嚣张!”
赵静把手伸进衣兜掏了掏,小酒窝调皮地向上挑了挑,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纠察战士。
“这是什么?”战士接过来就愣住了。
“巧克力!”
“巧克力?”纠察有些哭笑不得,“追了半天难道就是为了你一块巧克力?”上下打量了一下赵静,尽管赵静笑得很甜很迷人,可是这对纠察丝毫不起作用,相反,纠察战士的火气越来越大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合作一点。请出示你的证件!”纠察严肃地喝了一声。赵静摇晃着两把小刷子,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
“她又想搞什么鬼?”纠察看着她,心里加强了警惕。
“你看那儿!”赵静突然指着头上的路灯叫道。一听这话,纠察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在了墙上。
“别和我玩花样,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想瞎折腾?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倒要看看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一见没上当,赵静有些急了,她蹲在地上一个劲地骂陈沂生:“死农村兵!你倒是快点!是不是想拿我当替罪羊?”
纠察冷笑着看着在地上团团乱转的赵静,那眼神就象逮到耗子的猫:先不吃它,玩死它。
急得赵静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办法。
“如果你再不出示你的证件,我可就要强制执行了!”纠察战士下了最后通牒。没办法,赵静委委屈屈从兜里掏出证件。
“递过来!”战士命令道。
“喊什么?你自己不会过来取?”赵静心情不好,满嘴的咸菜疙瘩。
纠察战士也没在意,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状况没见过,这个小女兵还能翻了天去?他走上几步,刚要去接证件,突然,觉得背后风紧,正要低头,却不料一口麻袋从天而降......当然,缩脖子是没有用的。就在这战士上半身被套住的一刻,下意思,他的手肘迅速向后撞了过去,可是来人反应比他还迅速:侧身一避,手肘击空了。可拳头却结结实实地敲在了纠察战士的后脑上。没等拳头收回,就在纠察战士半昏半醒之间,一块砖头又重重拍在了他的前额......临昏死之前,他只听见一声惊叫“老天爷爷,没看出你这么狠......”
举着砖头,赵静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纠察,心里说不出地害怕。
“他不会死了吧?”说实话,她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
陈沂生蹲下检查了一番,道:“没事!他只是昏过去了。不过你下手可够狠的:砖头都拍两半了。”
“少废话!想想怎么办吧?”赵静心慌意乱,“这祸可闯大了!”边走脑袋里边迅速琢磨是先找外公好还是先找爷爷。思前想后,最后决定两个人一起找,“再加上妈妈、舅舅和叔叔那就上了三层保险啦!我就不信......哎呀!”她的衣服又被人拉住了。“你放手!快放手!我喊人啦!”赵静使劲掰着陈沂生的手指。
“不行!”陈沂生也没客气。
“干嘛不行!你放开!”赵静气急了,张嘴就向陈沂生的手背咬了下去......
陈沂生强忍剧痛还是不放。
“你无赖!”赵静咬了一会儿见没动静,慢慢松开牙齿,放开了陈沂生满是鲜血的手,开始哭将出来,“呜呜!你欺负人!快放手!我不要和你这个倒霉蛋一起走!呜呜!......”
“不行!”
“凭什么?”
陈沂生抬手指了指赵静要走的方向。
“你什么意......哦!对不起,男厕所......呵呵!......”赵静干笑了几声,一滴泪水都没有的脸上却是一脸的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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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就没见过象你这么调皮捣蛋的丫头。”陈沂生捂着伤口悻悻地说道,“你要是我的兵,我非得治你个拉......”红着脸,他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但是他已经看到赵静又瞪起了大眼睛。
“说呀!怎么不说啦?你到底想治我个拉什么?”赵静笑眯眯地看着陈沂生,一脸地期待。陈沂生舔舔嘴唇,后面那个字还真说不出来。
“咦!”赵静又大惊小怪起来,“喂!农村兵,你怎么不说‘俺’啦?”
陈沂生没往心里去,心想:“这你也大惊小怪,太夸张了吧?”
见陈沂生没理她,赵静抬起右脚就向陈沂生的臀部招呼。可是陈沂生反应极快,小腹一收,轻轻松松避将过去。弄得赵静差点没闪了腰。
“谁让你躲的?”赵静很生气,“躲得到是蛮快的!”
“我们老家的规矩:不能让女人打,要不然一辈子是个窝囊废!”
“呦嗬?看不出你还挺迷信的。我问你,你小时候没让你妈妈揍过吗?”
“这......好像是有!”
“那你现在是窝囊废吗?”
“这个......”陈沂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要说是,那么这以后也就不用再做人了。要说不是,那好!赵静保不准还要踢他一脚。甭说陈沂生,就是别人碰到赵静这么个小顽主也没有不吃亏的。要论斗嘴,十个陈沂生也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
二人渐渐走出胡同口,突然,赵静一摆手叫道:“停!”吓得陈沂生差点没撞到她身上,“你又要干什么?”陈沂生对这个小祖宗有些头疼,言语之中有了怨气。
赵静抬起袖子仔仔细细嗅了嗅,又掉头闻了闻陈沂生,忽然道:“农村兵!......”
“是陈沂生!”
“对对!那个陈沂生!”赵静没理会陈沂生的纠正,“你送我回家!”
“什么?”陈沂生的脸上尴尬起来,“这个......我......我......不太好吧!”
“你想什么呢?”赵静鼓起了腮,小刷子一抖一抖,“别搞不清情况好不好!”她指了指陈沂生的衣服,“和你跑这一路,受您老人家‘熏陶’,我都变臭了,这要是我一个人走那还不丢死人啦?有你送那别人就是闻到臭味也不会以为是我的,明白了吗?”
陈沂生心道:“明白是明白了,原来你拿俺当枪使!”顺手摘下领章帽徽。
毕竟是个外表及其可爱的小姑娘的请求,陈沂生没好意思拒绝,勉强跟在赵静身后,不过这心里总有些怪怪地。赵静可不是位老实主儿:忽而买这个,忽而又觉得不好,拉着陈沂生向回走,找售货员“谈判”,本来不算太远的路程却足足花费了数倍的时间。
抱着一大堆锅碗瓢盆什么的,陈沂生从心里祷告这项特殊的差事快点结束。“你好象不太高兴!”赵静用眼睛闪了闪他。
“没有!”
“回答得好勉强呦!”赵静皱着小鼻子有些不太满意。
“没有!真的煤油!”
“煤油?还火柴呢!呵呵......”赵静笑弯了腰,“你可真逗!”好半天,她才止住笑,拍拍陈沂生的肩膀道:“看你这么辛苦,来!犒劳犒劳你。张嘴!”说完,一块巧克力塞进陈沂生的嘴里。
巧克力可真甜,陈沂生含在嘴里,久久不忍把它嚼碎。
“好吃吗?”赵静忽现着小酒窝,问他。
“好吃......”
“张嘴!再给你一块。”赵静又仔仔细细剥了一块,轻轻塞进他的嘴里。陈沂生认真地品着滋味,一脸的陶醉,看得赵静以为这巧克力是给领导人特供的。
“好吃!比你在越南时候给我的那一块还好吃!”陈沂生赞道。赵静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大把塞进陈沂生的口袋中道:“好吃你就都拿着吧!回去慢慢吃。”
那白皙柔软的小手在陈沂生口袋中一进一出,留下的温热激得陈沂生打了个颤,一股子火辣辣麻酥酥的电流从头顶涌向了脚底,幸福得他就觉得一朵鲜花正在开放似的。
“你没事吧?”赵静很奇怪地上下打量着他。也难怪!陈沂生吃了蜜糖似的表情,令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觉得好笑不已。
“啊!啊!我......”还没得陈沂生反应过来,赵静扫了扫路人,迅速拉着他走到一处路灯照不到的偏僻角落。
“我......我......”陈沂生想说话,可是又说不出什么。
“瞧你那副傻瓜相!”赵静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不是魂都没了?”看着陈沂生抱着盆盆罐罐傻呆呆瞅着她的表情,突然,赵静的脸也红了......
“看什么看?再看我可就不客气了!”她扬起小拳头威胁。可这时的陈沂生,却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要是能让她再打上一打那该多好啊!......”赵静挥动着拳头,并没有落在陈沂生的身上,只是摇晃着,许久,她突然有了一种落不下去的感觉。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个盼望着打,一个却又打不下去。
“农村兵!你可真傻......”赵静定了定心神,长出了一口气,在陈沂生失望的眼神中慢慢地放下拳头。
“我们快走好么?时间久了我妈妈该着急了!”赵静有生以来说出了她最温柔的一句话,事实上,就连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陈沂生点点头,默默地跟着赵静一言不发,而赵静,也难得对得起一回她的名字——静静地不发一言。两个人就这么走着,眼看就要到赵静家的小将军楼了,赵静这才转过身道:“我要到家了,谢谢你!我......”
“我再送你一程好么?就到拐角那棵树!”陈沂生急切地望着赵静。赵静低头想了想,突然仰起头微笑着看了看陈沂生,点点头道:“好吧!既然是哥们,那就送佛送到西,免得我还要叫警卫帮忙。”
“哥们?”陈沂生的心里突然又涌出了一种令他说不明白的失落......“是呀!哥们......对对!谁让咱们是哥们呢?不帮哥们还能帮谁!”陈沂生忙点头应承。
赵静在身前叉着手,边走边轻轻地微笑,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总之,那是一种难得的安静。
“听说你要上大学了?”陈沂生小心地问。
“噢?你消息蛮灵通的嘛!”赵静斜着眼睛看着他。陈沂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没错!九月份一开学我就要到广州报道了。”她看看不远处的家门停下来,转身对陈沂生说道:“其实我不想念什么军医,我只想拿把枪象你们男兵一样在战场上冲锋。可是有时候我的一切并不是我自己说了就算。”脸上露出了深深地遗憾。
“你还想打枪吗?”陈沂生急切地问。
赵静的眼里闪出了一道火花:“你能教我吗?对了!只要你教我我一定可以变成神射手!”她快乐的象只小雀。
“行!只要你想学。”陈沂生脱口而出。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拉钩!”说完,她伸出白白嫩嫩纤细的小指。很愉快地在陈沂生的大手上拉了拉。随后接过盆盆罐罐,飞也似的跑了,边跑还边喊道:“不许骗我呦!”挥挥手,“再见!农村兵!”
“再见!”陈沂生望着赵静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举起右手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陈沂生每天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究竟干了些什么。部队里疯传了一阵纠察被打事件,可是最后又悄然无声了。
陈沂生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赵静,每天晚上他从老邢那里回来,总是悄悄兜个大圈子,在赵静家的小将军楼前转上几转。有时赶上有人出入,他还象作贼似的躲来躲去.说心里话,他很想再一次见到赵静,可是又怕见到赵静。每次提起这个令人头疼的小丫头时,他心里总有一种怪怪地感觉,那感觉说不好,就想吃了巧克力一样......
“真要见了她我能说什么呢?”陈沂生无数次地反问自己,“就说你还想不想练习打枪?”摇摇头,他觉得自己找赵静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是为了练枪。那种感觉,很古怪,每次一提“遭、凿、早、赵”或是“精、警、静”他的心就跳动得厉害,身上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现在哪怕就是看她一看——只是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秒钟,他都觉得心里能舒服一些,能多吃几个馒头。
“我这是怎么了?”他无数次地问自己,“难道我是......”他不敢再想,“不不!俺只是个兵,只是个农村兵。她可是首长家的......我没资格......”
有什么办法呢?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这么矛盾:本来在生理条件下及其平等的人,可一旦扯上政治经济背景,就变得及其不平等了。
“我还是本本分分做我的兵吧!”陈沂生极其痛苦地压抑着自己的躁动。
“全体集合!”门外响起了一阵紧急集合哨。陈沂生立即从床上跳起,边穿衣服便推睡得正香的霍保生。
“干什么啊!”霍保生揉着眼睛,“你又闹什么妖蛾子?”猛然,他打了个激灵,侧耳向门外听了听......“二少,帮我把裤子拿过来!”
陈沂生也顾不上别的,抓起一条裤子就扔过去。
“啊呀!错了,这是衬裤,这天气谁还穿衬裤?”霍保生急得直埋怨。
“那你自己找!睡觉前也不把东西放好!”陈沂生也没好气。
“谁知道礼拜天他还搞紧急集合?奶奶地,没事吃饱了撑地......”
陈沂生没空和他耍嘴皮子,扎好武装带,全副武装就冲出去了......
“全体都有了!”于自立看了看表,又扫了一扫最后扎进队伍中的霍保生,阻止了值星干部的报告叫道:“听我命令!立正!!!向右看齐!!!”众人赶紧就此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向前看!!!”于自立快步走到队前道:“请稍齐!......算是对不住大家了,把你们从热被窝里叫出来没有别的事情,主要是看看你们在紧急状态下的反应能力。不过我很失望,你们这些兵简直就连垃圾都不如。你们知道从警报吹响到你们集结完毕用了多少时间吗?十五分钟呐!我的同志们。这要是敌人真的打进来,能给你们多少个十五分钟?你们早就被人家给剁成陷儿了。”他叹了口气,又道“你们现在认为你们这个十五分钟的质量又如何呢?你们很满意是不是?”他冷眼扫扫众人,“全体都有了,立正!!!今天的科目,全副武装十公里越野。由我带队,前排跟上!”说完,他领着前排战士先行出发了。不过,他先领着众人在操场上飞快跑了三圈,四下看了看,随后才折身跑出了大门......
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从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
“何宽,你看清楚没有是哪个人?”领头的干部问。
“看清楚了冯处长,他跑步的姿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就是第二排正数第六个。”
“那好,你回去签个字。”冯刚望着空荡荡的操场,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望着刘卫国沉默不语的表情,冯刚从心里涌出一阵不快。
“听说,陈沂生又闯祸了?”刘卫国看了看冯刚。
“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性!”
“为什么?就这么件小事情你们还拖拖拉拉的?”
“你懂什么?”冯刚厌恶地将烟头掐灭,“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复杂?”
“复杂什么?”
“何宽那个笨蛋也不动动脑子,一口咬定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经过我们调查,那个女的是赵军长的宝贝千金,你想想,这让我们怎么处理?就是现在,赵军长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刘卫国听了这番话,不出声了。看着刘卫国这副样子,冯刚心中暗道:“这小子毕竟年轻,还毛嫩哪!阴险有余可经验不够。嗯!就这沉不住气的劲儿,还得好好历练历练。妈的,他这副死了老娘的德行,哪像个战斗英雄,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命好还是越南人比较苯,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还听说那个侦察连暂不调动了?”刘卫国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放心!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老首长既然决定了,这件事情就不会石沉大海。本来是要等考核结束后再叫他随队出发,可是这小子太能惹事,留在身边总不是个办法,老首长指示还是叫他尽早滚蛋为好。你放心,即使那个连不动,老首长也会把他调到别的作战部队。”
“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
“你想要什么准信?你以为调一个兵是我这个小小处长说办就办的事儿吗?”冯刚瞪了他一眼,“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不让他参加训练?不就是不想让他顺利通过考核吗?只有这小子军事素质不过关,他才不能正式提干,也只有这样,送他上战场我们才放心!”冯刚漠然地看了看刘卫国,懒得再理他。
“你他妈真毒!”刘卫国暗道。看着冯刚那副不紧不慢的表情,心想:“看来得罪谁也最好别得罪你冯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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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十九章

陈沂生跑这十公里到没什么。别人——水壶、干粮、手榴弹、帽子、鞋......掉了一路,基本上全都献了原形,气得于自立半天没言语。一咬牙,加跑了二十公里。
就这样折磨,老陈也没怎么样。倒是于自立——这个一向以铜皮铁骨自居的西北汉子,累得岔了气。这也难怪,本来于自立是仗着自己的技术和体力优势想教训教训那些松松散散的兵,同时也想向上级显示一下教导队的素质就是与众不同。可是跑着跑着却发现这里居然有比自己体力还好的主儿,要不说男人都好强,面子上的事情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咬咬牙就跟上去了。
陈沂生一开始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可是跑着跑着却发现自己身边总跟着个人,当然,他也好胜。二话没说,提气加速......全队的训练演变成了这两个人的赌气。公路之上,只见两个当兵的一前一后,前面的从容自如,而后面的却面如白纸,气喘如牛。
于自立这罪遭的,那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地。他暗自后悔自己是哪根筋错乱了,为什么偏偏加跑二十公里?同时心里也埋怨前面这个兵:就不能给领导留个面子?他极其想追上前去好好看看这个人是谁,但本事不济偏偏就是追不上,又不好意思喊停。所以在面子的作用下,咬牙苦撑......
两天后,躺在医院里的于自立对两天前的愚蠢决定懊悔不已。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轻易与别人比试,哪怕是下一盘棋,他都要谦虚老半天,最可气的是胜负未分就推棋认输。部队首长对于自立同志的转变,在开始时还没太注意。可是随着他本人的越来越“谦虚”,这才发现问题严重了。鉴于于自立同志由量变到质变的性质转变,部队领导经过反复讨论,终于在一年后接受了于自立同志提出的转业报告。
陈沂生没觉得如何,可他半个月后却被叫到了师部,由师参谋长何保华亲自接待了他。
“小陈啊!你别这么拘束,今天领导叫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何参谋长看着半坐在椅子上一脸拘束的陈沂生道:“听说你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兵,枪法极准?”
“是!首长!”陈沂生忙起身敬礼。
“别客气!来,坐!坐!”何参谋长指了指椅子,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首长!”陈沂生接过杯子。
“你怎么不坐?”
“报告首长!我还是站着吧!坐着比站着还累!再说,长幼有序,您是首长我是兵,我坚决服从您的一切调遣!”
何参谋长愣住了:“小陈!你这话怎么有点像国民党的味道?”
陈沂生没言语。
一见他态度比较坚决,参谋长也不客套了,直接奔主题:“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和你商量......”他咳嗽了一声,“最近边境很不太平,越军的特工人员经常过来活动,闹得挺凶,打死打伤我边民抢夺牲畜财物不算,还奸污掠略妇女。上周,还主动袭击了我方巡逻人员。对于这伙匪徒,我们几次设伏都没有成功。看来这是一伙训练有素及其狡猾的匪徒......”
“首长!你就说让我干什么就行了!我一定服从命令。”陈沂生对这种废话连篇的开场白没什么好感。照老邢的话说:军人,就应该直来直去。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费那么多话有什么用?当兵的又不是大学生,说多了也听不懂,而且还误事。
参谋长对陈沂生的直来直去皱了皱眉,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继续谈他的话题:“是这样,上级领导准备抽选一批业务骨干组建一只特种分队,专门对付这些越南特工。现在看来,你各个方面条件都符合要求,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坚决服从命令!”陈沂生立正敬礼。
“那就好,那就好!”何参谋长喝口水。
陈沂生觉得他有些多余:不就是上战场吗?绕那么大的圈子干什么?当兵是为什么?不就是为打仗吗!你下命令我执行不就得了,怎么婆婆妈妈的。
“首长,我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中午你到后勤运输连报道,随车一起走。这两天你就先解决一下个人内务。”
“是!
参谋长看看谈得差不多了,示意陈沂生可以走了。临走时,他突然叫住陈沂生:“小陈啊!纠察战士何宽是不是你打的?”
陈沂生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里停住,听了这话,他转过身立正回答道:“报告首长!何宽我不认识,但是纠察是我打的!”
“你为什么要打人呢?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犯纪律?再说……”参谋长道。
“报告首长!我和他都是兵,士兵打架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他连我这个小兵都打不过,那么他就不配当这个纠察!”
参谋长没话说了。还说什么?当兵的都跟小绵羊似的,那么在这世界上仗也不用打了。也许当官的就喜欢这样好勇斗狠的兵,参谋长赞许地点点头:“好!打得好,回答得也好!好好干吧!有什么事情我顶着!”
得!最终倒霉的还是何宽。
“这么快就要走了?”老邢一脸失落地问了一句。身边的老哥几位也是同样的反应。
“是的师父!军情紧急!”
“你还没熟练呢!再有两个月......”老贺一脸的无奈。
“行了!你们就别婆婆妈妈的,军人!他最好的课堂就是在战场。”老邢扫了一眼众人,拉过陈沂生:“孩子!你去吧,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日本人还是越南人,在咱中国士兵的面前就只有一种选择——死!记住师傅的话:我们不需要俘虏!”
“是!师父。”
老邢转身打开红木箱子,取出一个小包递给陈沂生道:“这是师傅早年的作战日记,当年师傅的所有作战心得都在这里,你拿去好好看吧!”
“师父!这......”
“别婆婆妈妈!这东西师父用不着了,也许他会对你有帮助!”
“师父......”
“师父的小人书你都看得差不多了,也后该看什么书就由你自己去选择吧!”老邢面沉似水,仔细叮咛。
“千万别丢咱中国军人的脸。”老严也插了一句。
徒弟要走了,尽管大家都舍不得,可是没有一个人对此说不。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笔记什么的送给陈沂生。老贺拍拍陈沂生的肩膀道:“你这飞抓的使用已经没问题了,关键是这熟练度,本来再有两个月就可以出师了,嗨!......上战场之前你一定要抓紧时间练习,明白没有?”
陈沂生点点头。
老丁也拿出看家的小册子道“小娃子!你叫了我一声师父,可是师父教你的本事最少,这是师傅早年自己制作的武器图纸,有些可能已经过时了,不过你可以借鉴一下,就算是你这个穷师傅给你留的念想吧!”
“师父!您这是......”
“老丁要走了!”老贺插了一嘴,“他要去香港见他的儿子儿孙......”
望着老丁一脸的愁怅,陈沂生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紧握他的手,用力摇了摇。
老贺看了看老严。老严无奈地摆摆手道:“你别这么看我,该教的我全教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是吗徒弟?”老贺还真问,一点情面都没给老严留。
陈沂生点点头,实质上老严到底教没教全他也不知道。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象个大姑娘似的磨磨唧唧,今天咱们聚一聚,就算给老丁和沂生送行。”老邢不耐烦地阻止了众人小儿女之态。
这顿酒喝得痛快,全躺下了。陈沂生在院子里睡到后半夜才爬起来。他把院子打扫了一遍,看着这几位还在酣睡的师父,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不舍。他不想惊动这几位老人,只是用筷子在地上写下几个字:邢师父、贺师父、严师父、丁师父,我走了,你们多多保重!
然后找出一块毯子,给这几位还在昏睡中的老兵轻轻地盖上。当盖到老邢的时候,老邢突然翻了翻身,口中喃喃道:“沂生!记住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你自己!”
陈沂生愕然......
回去的路上,陈沂生绕道来到赵静家的小将军楼,高大的围墙掩住了院子中的一切,陈沂生曾经发誓不要再来这里,可他哪一回也没做到。默默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地借口:“我要上战场了,能不能活着回来也不知道,不管能不能见到你,只是在这里多站一会儿,我就满足了......”望着望着,不知不觉就站了一上午......
“咦!陈沂生,你在这干嘛?”身后有个女人轻轻问道。
“赵静!”他心中一喜,转身一看,不由一阵深深地失落......“啊!江护士!你,你,你怎么也在这?”
江素云上下看了看陈沂生,又扭头瞧了瞧将军楼,狐疑地问道:“你在等赵静?”
“是!......啊!不是!”陈沂生窘得脸都紫了。
江素云笑眯眯地看着他,没说话。陈沂生抓耳挠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觉得江素云的目光象带刺的钩子,不断剜着他的自尊心。
“赵静白天根本就不会呆在家里,”江素云笑笑,“当然,这段时间她也没去上班。不知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啊!这个......我是教她打枪......啊!不!不!我就要走了,临走前我来看看她。”陈沂生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素云没说话,抱着药箱又看了看小将军楼,想了想道:“你去北湖找她,那有个书摊......”
“她不在那儿,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了。”陈沂生接过话,说得很沮丧。
“噢!你比我还了解她!”
“不是不是!”陈沂生摆摆手,“我哪能......”
江素云停止了玩笑,又看看陈沂生,突然问道:“你说你要走了,去哪?”
“我,我要上前线。”
“噢?”江素云愣了,她没说话。陈沂生看着她也直纳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许久,江素云叹口气道:“其实你最应该看望的应该是李护士长。”
“为什么?”陈沂生不解。
“如果不是李护士长托赵静把你的病志送到赵军长那儿,恐怕你现在还在大牢里呢!”江素云说完,转身就要走。
“江护士!您等等!”陈沂生急了,上前一把拽住江素云。扯得江素云差点没摔在地上。“你要干什么?”江素云急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沂生连连道歉。见江素云怒气未消,忙伸手从兜里掏出快巧克力递了过去......
“你也吃巧克力?”江素云没客气,接过来剥开箔纸含在嘴里,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没多久狐疑又呈现在脸上:“怎么这巧克力和赵静常吃的是一种口味?”看看陈沂生,她笑了,笑得很古怪......
“江护士!李护士长今天上班吗?”
“上班!你去普外病房找她就行。”
陈沂生回头向小将军楼瞟了一眼,二话没说,随着江素云向军区医院走去......
李雪梅这几天很忙,刚刚护理完一批重伤员后,正要休息吃午饭,陈沂生就进来了。
“小陈!你有事吗?”李雪梅放下筷子。
陈沂生进前给李雪梅敬了个礼。
“你这是干什么?”
“李大姐,我是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帮忙,我就......”
“你说这些干什么?”李雪梅笑了笑,搬把椅子道:“你坐吧!”
见陈沂生坐下,又去找杯子。
“李大姐!你不用忙了,我不渴!我只是特地来向你道谢!”
“小陈!你不用谢我,”李雪梅将杯子到满水放到陈沂生的面前,“我没帮上你什么,你要谢就谢谢赵静吧!要不是她把材料交给赵军长,我也是爱莫能助。”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谢谢你!”陈沂生立正又给李雪梅敬了个军礼。弄得李雪梅笑着把他的手拉下来:“行了!行了!这要是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陈沂生看着李雪梅道:“李大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我就要走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给你带一个最好的礼物!”
“你要带什么给我?”李雪梅笑着问。
“一等军功章!”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那是奖给战斗英雄的,我一个护士要它干什么?”
“那就是越军团级干部的军刀!”陈沂生郑重地说。
“好!咱们一言为定!”李雪梅点头答应。突然她想了想,问道:“怎么这批去前线的人员里有你吗?”
“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一问。”李雪梅拧着眉头喝口水,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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