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深刻的感觉到,留生命里的记忆、一生的感受,必须要写下来。感恩在我的生命中带给我厚爱的亲人和战友们。ff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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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在宁明野战所,直到3月20几日接到命令回撤到南宁市的郊区(不记得是什么地方了,只记得风景很美,周边都是拔地而起的石头山峰)。对那年在宁明前线的记忆,已经完全没有了。
脑子里只留下是:在回撤到南宁后,一直在担心小雄的生死情况,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但已经有预感,小雄怕是凶多吉少了。
终于有一天接到电话,完全不记得是谁转达给我,告诉我:小雄牺牲了。
从那天以后,我每天在营房周围,在毛毛细雨中走着,默默地流泪。觉得世界是灰的,天是灰的,周围的一切都是灰的。突然间觉得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望,人生一下子变的毫无意义。那是第一次体会到和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感觉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想办法去见上小雄最后一面。但是,靖西在哪里?小雄葬在哪里,怎么去?完全不知道。
一天小雄的三姐坐吉普车来到我们驻地,我把接到广西军区政治部副主任郑叔叔家。郑叔叔是小雄父母的老战友。广西军区的彭秘书也在场。我和姐姐抱头痛哭,叔叔和阿姨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们流泪。没有更多的话语。(三十年来,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当年叔叔阿姨和彭秘书对我们的帮助和关照)。
我和三姐上街买了黑布,亲手缝了三个黑袖标,戴上,就算是给小雄戴孝,买了两把塑料花(那年代还没有鲜花卖)。
第二天大姐专程从广州赶来,也代表爸爸妈妈而来。
当时军区领导跟我们说,靖西路途很远,仍然是前线,还不安宁,部队也才刚刚回国,边境不安全,等等。但我们执意坚持要到去,我们说,不需要部队派车,不需要部队的人陪同,只要能去。
最后是彭秘书给我们买好了第二天一早南宁到靖西的长途班车(三十多年了,我心中仍然感谢彭秘书当年对我们的关心和帮助,在最危难的时候得到的帮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ffice:smarttags\" />1979年3月21日,我们搭上了去靖西的长途汽车。汽车窗户上玻璃咣咣响,座位也是木板条的。一路的颠簸,一身的灰,十几个小时的路程,都是险恶的盘山窄道,两辆车错车都困难。我们顾不上看沿路的风景。我的心里反复在问,难道我亲爱的小雄永远的留在了这么遥远的地方?和小雄在一起的往事,小雄写来的信的内容不段的在脑海里重重叠叠的交替出现,恍恍惚惚的,就这样一路的晃着。车上坐了不少人,他们好像都理解我们,没有说笑,没有声音,静悄悄的一路。
到了部队,已经天黑了,我们被安排住在部队的临时接待站,小小的房间放着4张木板的小床,一张小木桌,四张小木方凳。什么都没有。
我们是当年第一批来队的烈属。
连队送来面条,我们谁都吃不下。
看见部队的首长和战友,在和他们握手的那一刻,连从来不会流泪的大姐都泪流满面。在他们的中间,我们本该看见小雄,可是永远看不见了,那种心情非常的复杂,不知道如何描述。
在部队见到的每一位战友都是又瘦又黑,军装都是脏脏旧旧,都穿着解放鞋,鞋上都是泥和水。3月的边境,阴雨绵绵,到处都是泥泞,所以他们的身上就没有干净的感觉。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疲惫,很悲伤,好像还没有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走出来。毕竟才撤军不到一周。
小雄所在二营的领导来看望我们,介绍了小雄牺牲的情况,并把连队准备上报给上级机关的“关于小雄的情况汇报”给我们看了。
6连长欧阳小雄和4连长叶祖权是368团牺牲的最高级别的烈士。
王营长一直陪着我们。直到三十年过后的今年,我们找到已经退休在河南郑州的老营长,大姐跟他通了电话,把我们对他的感激告诉了他,了却了我们多年来经常说起的一个心愿。并送上我们诚挚的祝福!
第二天(根据32野战医院战友的日记记录,确定的日期是1979年3月22日)我们在小雄生前的好朋友:老鲁、老石、老张,还有几位记不起姓名的战友的陪伴下,乘坐吉普车来到墓地。
那年的那个场景,我致死也不会忘记:黄土山,满山的黄土坟包,我没有想到看见的是那么多的坟包。每个坟包就是一位战友。



我亲爱的小雄变成了一个黄土包,一块木牌:53052部队6连连长欧阳雄,1979年2月27日。
我们阴阳两隔(无法再写下去)。
我是搞医的,懂得其实小雄下葬不到一个月,我还能够和小雄见上一面,本能的我在悲痛之中抄起一把铁锹,心里想着,只要挖开土包,就能见到他,我这一生,一定要见见他,既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就必须要见到他……
可是姐姐和战友们死死的拉住我。直到现在,我得心里依然觉得非常的遗憾。(在网上看见有报道,为了满足烈士亲人的要求,战友们挖开坟堆,让亲人见上最后的一面)。这也是小雄这么多年总是托梦给我,他是否也遗憾。也在埋怨我。

坟前两个花圈,一个是我们献的,一个是老鲁等战友献的。
这是靖西烈士陵园的第一个花圈。

离开陵园时,大姐悲伤的回身,拍下了这张照片。清理烈士遗体的棚子还没有拆除,还有几排空着的坟穴在。整个陵园只有我们的花圈在阴冷的墓地孤零零的立着。
我不忍心撇下小雄,那种刻骨铭心的离别,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理解的到,那种痛和那种无奈。
三十年过去,这期间很多的战友和朋友问我,你后来是怎么过来的,你过的幸福吗?
我真的太多的感激,太多的感恩。随后我会慢慢的把我这么多年来对小雄的家人,特别是小雄的父母,小雄的表哥-----我的先生,对我的关爱和理解,把以前没有对他们说的感受写出来。老了,该告诉大家和战友、朋友们了。也是对小雄有个告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