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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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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3 15: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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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作者:退色的子弹 合集 请勿跟贴{zhuan}
正文 楔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我都发到45章了可惜的是 原文是照片形式的 我不会弄 希望大家能告诉我怎么粘 谢谢了)
陈沂生,男23岁山东省沂水县人,1976年11月入伍祖父农民,父农民连部文书李卫国接过陈沂生的履历看了看,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陈沂生黑黢黢的脸有些紫红了,搓搓手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个那个如果光荣了的话,抚血金能能给多少?”李卫国很为难,到底能给多少钱他也不清楚,为了不寒战友的心,此时又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挠了挠头,嘴里只是嗫嚅地说出一句:“也许也许能给不少……咦!怎还没上战场你就想光荣了呢?别胡思乱想了,明天全连会餐,倒时你小子可得悠着点,别说胡话!”陈沂生点了点头,想要再问什么,琢磨了一下,摇摇头,带着一脸的失望,离开了连部
作为刚刚接到作战命令,即将走上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的部队——x团二营六连今天起得很早。天还没亮,炊事班就将连里的五头养了两年的猪宰杀干净,去皮刮毛,烧得滚滚的热水炖了足足十几口大锅。今天,司务长把所有的帮手都打发走了,一句话:“都吃去吧,这里有我,保证让你们吃得满意。”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有的战士就劝他:“你不用这样吧!又不是生离死别!”司务长抹把泪:“别臭美!你以为我难受什么?我是难受这猪,这可是我和炊事班长一手养大的,两年了!都没舍得吃......”
司务长到底难受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也没人愿意提它。从接到命令开始,每个人就不同程度地透露出一种古怪。战士们今天的表情尤其古怪,先是在营房里四处的转悠,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看一遍,就是厕所也进去看了好半天,有的一边看一边说:“这是我刚入伍时上的玻璃,那时连里的厕所都没有窗户,白天上厕所都要加小心,不然绿军装都得变黄军装”说着说着,提起袖子将一块污迹轻轻拭去......动作是那么自然,一点都不做作。有的一个劲儿地扫地,一遍又一遍有的则偷偷往家里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天……
每个人都在找着事情做,没有命令,完全是出于自然。大家现在不愿意说话,就连平时话最多的战士现在都沉默了……
陈沂生从清早忙到现在,把连里的桌子摆了又摆。忙得是一身汗。直到军号响起,大伙都无声地坐下来,他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靠着二排长李强找了个位置。
大家依旧是无语。
指导员冯刚对这种现象很不满意,眼前的情景并未出现他想象中的情景:象别的连队一样,战士们参战的情绪极度高涨——豪言壮语不断,有的人从饭前就开始酝酿从别的班排抢主攻任务,最后都摔桌子砸了碗。和连长徐军对视一眼后,咳嗽一声,他端起酒碗代表连队干部向大家敬酒:“同志们!”巡视了一下战士们,声音中充满了激情:“我们就要告别父老乡亲,去反击那些侵我国土,辱我姐妹的越南畜生。这——是我们的光荣!”停顿一下,“你们这批兵都是我和连长一手接的,我不管你们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来参军,可以说你们是不幸的,但是又非常地荣幸。不幸的是你们在有生之年赶上了战争。荣幸地是,正因为有了战争才让你我感觉到了存在的价值。咱们当兵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想混个提干,混个农转非户口吗?若是那样,就给我滚出部队,滚回你姥姥家!你们自己说!你们当兵是为了什么?”“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战士们群情激昂。“对!”冯刚对这种气氛很满意,“国家现在需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为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战士们个个涨红了脸,从内心深处发出了咆哮。“好!”冯刚的眼睛湿润了,“这才是我的好战友好兄弟,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为咱们六连感到骄傲!从现在起,我冯刚在此发誓:扬我军威,勇往直前,不灭越寇,誓不生还!”“勇往直前,不灭越寇,誓不生还!”战士们纷纷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气壮山河的一句誓师语。“好!我谢谢大家了!”冯刚左手端碗,右手向众人敬了个军礼,“那些生生死死的话我就不多讲了,留给那些作家们去发挥吧!在座的是老爷们的就把这碗酒都干了!”说完他一饮而尽,红着眼睛看着手下这一百二十号兵,“让越南鬼子生生世世记住:和咱中国军人交手,是他最大的荣幸,也是他最大的不幸!”
大伙的心里顿时豪情万丈,学着冯刚的样子,把酒喝了个干净。一碗酒下肚,每个人的身上都热了起来。在连长徐军的授意下,大家开始动筷子。连领导人人每桌巡回敬酒。没多久,气氛开始热烈,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几名新兵小战士端着酒碗围住了徐军,带着委屈的情绪问道:“连长,我们入伍这么长时间了,射击的架势练了个十足,可子弹却没打过几发,这次上了战场,是不是管够啊?”徐军摇了摇头,道:“你们每人就120发,要学会节省,别到时候子弹打光了,可战斗却没结束,那就麻烦了。你们对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不该打要做到心中有数,尽量用点射。”“连长,我怕倒时心里一哆嗦搂不住火儿”
“紧张什么!”冯刚接过话儿,“越南鬼子比你还紧张,你不杀他他可要打死你,怕什么,就朝他前胸搂火,那地方面积大,比脑袋好打”大家都笑了起来,“可是指导员,我听人说越南鬼子从50年就打仗,都打了二十多年了,那战斗经验”“什么鸟经验,他们那点经验都是和咱们学的,论战斗经验,我们是他老祖宗。”徐军大声反驳道。听了这话,刚才还有疑虑的战士心理稍微平静了一下。徐军拍了拍这些战士的肩膀,语气十分肯定:“放心,只要你们把平时训练的内容在战场上都发挥出来,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关键是你们有没有有我无敌的勇气。”冯刚又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
“指导员!”一名新兵问道,“要是遇到越南老百姓向我们开火怎么办?我们打是不打?”
“如果有这种情况……”冯刚沉思一下,“动员会上我提过了一些,这里我要再强调一遍:我们要做到不首发第一枪,尽量要以教育宣传为主。越南的百姓都被黎笋当局的东南亚霸主,第三世界军事强国的美梦所迷惑。我们除了要教训教训越南小霸,最主要的就是要让越南的老百姓从这种不切实际地幻想中清醒过来,要让他们明白:战争是没有出路的,和平才是最根本的利益所在。”
“对!”徐军插了一嘴,“你们切记:尽量不要误伤群众,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向越南群众开枪,免得我们的政治工作不好开展。”
“要是他们不听,非要向我们开枪怎么办?”这新兵蛋子钻进牛角尖里了。
“你傻呀!”徐军轻捶了他一下,“要是越南特工化装成老百姓,你还不开火啊?反正不听劝阻,拒绝停火的老百姓,那就是越南特工准没错!”
新兵蛋子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二排长李强安慰他道:“赵明厚!你平时心眼不是挺多的吗?只要在战场上,发现背着枪的越南老百姓,你就要注意了:有哪个老百姓没事背着枪……”
正说着,陈沂生端着酒碗走了过来。嗫嚅地问道:“连连长,俺有个事能问问吗?”徐军“唔?”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在他的眼里,陈沂生是个老实人,平时不太爱说话,这次全连战前动员会上,为了进尖刀排,别的战士纷纷表决心,有的写入党申请书,有的写血书。可这个陈沂生是唯一一位什么态度都不表的人。他从入伍的那天起,就是一个你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儿,从不讲条件。入伍都三年了,他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连长,俺符不符合提干的标准?”说实话,徐军的心里挺烦这个没有眼力价的陈沂生。不过这小子也有长项,一是枪法好,无论定靶移动靶,抬枪就射,枪枪要害;二是身手敏捷迅速异常,好像是练过几下子,手指能掐碎核桃;三是能跑,特别是喝了酒之后,骑自行车都追不上他。这本事是已退伍的老兵告诉他的:新兵集训五公里武装越野,他和一位骑自行车的小伙较劲,结果把战友都甩得没了影儿,回到驻地差点都没吐血。
徐军带了好几茬兵,唯一这位——不吭不声,不言不语,让你根本不知道如何了解。偶尔徐军一想起他:除了身手有两下子及能跑,能吃——一顿六个大馒头之外,总是没什么太多印象,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智力有问题。
不过现在,他还是本着关心和爱护同志的情怀来询问这位面脸黝黑的士兵:“沂生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让大伙听听,毕竟是老兵了,也给新兵传授传授经验。”
陈沂生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道:“连长,俺想知道要是光荣了,这抚血金能有多少?”“嗯?”大伙全愣了徐军的脸顿时就白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是什么意思,啊?”冯刚扫了一眼周围比较凝重的气氛,心里涌出了一股子怒气,暗骂:“陈沂生你个鸟人,什么话不好问,你却偏偏问这个,什么不愿意提你提什么,和‘死’有关的事能说吗?气氛全让你这小子给破坏了。”不过,脸上仍是一片阳光灿烂,他忙扯过徐军和二排长李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后很郑重地对陈沂生道:“陈沂生同志,看来你今天是有话要和大伙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作为一名革命战士,在这个时候,必须站在正确的立场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既然你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么我们领导干部若是置之不理看来是过不了这一关的。现在,我和连长用党性和帽徽向大家保证:国家是不会亏待我们的战士,但是,有多少钱,我们也不清楚,所以就无法回答你。我想,此时此刻作为一名革命军人,在人民有难,国家蒙辱的时候,难道首先想到的就是钱吗?你们说”他指了指周围的战士,“你们难道想到的也是钱吗?”“不,绝不”战士们回答得十分坚决。
陈沂生紫红着脸看了看大伙,鼓足了勇气,大声道:“连长,指导员,俺知道说这话不对,可是俺不能不说,俺不怕死,可是俺光荣也要光荣个明白,连长,指导员,你们能不能给俺一个说话的机会?”说着他的眼神急切了起来。
几位连领导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陈沂生先向众人庄严地敬了个军礼,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俺是农村娃,家里穷,俺是进了部队之后才吃上的饱饭,顿顿都有馍儿还管够,俺已经知足了。俺还记着刚下连队的时候,班长问俺为啥来当兵,俺说当兵能吃饱饭。班长当时就骂俺:‘只想吃饱饭就滚蛋,解放军不收饭桶。’俺说俺说地只是心里话,班长说:‘部队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地方’他还告诉俺:‘记住喽!在部队,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妈的!”李强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子当时还告诉你:‘多吃馒头少放屁,夹紧鸡巴做好人’你他妈怎么没记住?”“俺记住了!”陈沂生很坚定地说,“可是俺没办法呀。”他的眼圈红了,“打俺进了部队那天起,俺就把你们当成了俺的亲哥哥,你们说什么俺都听,可是这回俺怎么都得问一句,不是俺不守纪律,而是俺家里还有一娘哪!有没有这笔钱对俺来说莫关系,可俺娘咋整?俺小的时候,61年那阵子,俺爹和俺姐就饿死了,莫法子啊!俺娘就拄着拐杖拉着俺去讨饭,从山东走到西北,可怜俺娘那小脚啊,一直都打着血泡。讨饭苦呀!饿着肚子被狗撵,也记不起被咬过几回,你们不是问俺为什么跑得快吗?那都是让狗给撵地呀!俺娘好容易要了八十四粒苞谷,俺记得很清楚,是八十四粒。俺娘一口没舍得吃,都给了俺。俺傻呀,也没问问娘吃了没,自己吃完了,俺娘也倒了俺就趴娘身上哭呀,要不是俺后爹路过,俺娘俩早就没了。”
陈沂生擦了擦眼泪,又道:“俺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饱饭,天天都想能有个馍儿吃,可是你们不知道啊!进了部队俺才知道馍儿是什么样子。不怕你们笑话,俺们那地方的人活着就是为了那一口粮呐!俺不敢回那个地方,一提那个地方俺就冒凉汗哪!俺家穷,也说不上个婆姨。当了兵,十里八村都来提亲,可俺这个兵是怎么当的?那是俺后爹卖了一间草房,给公社秘书送了礼才换来的名额。
体检那天大夫说俺身体不行,俺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就给大夫跪下了,说俺这不是病,是饿的,。见大夫摇头要把俺拿下来,俺后爹尔刻就给大夫磕了三个响头,说,‘大夫!俺这一家三口的命就全在您这一句话了,你大慈大悲,救命哪!’俺现今能吃饱了,没这钱就也没什么,可俺家里的娘咋整?家里还欠着给俺后爹办丧事的钱哪!”陈沂生越说越委屈,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全连的人默默的低下了头李强轻轻地捶了捶沂生的肩膀,许久说不出话来
陈沂生扰乱了全连的壮行宴,但是谁也没有怪他。最终他也没能得到他希望知道的事情,出发前的三天里,连长,指导员和排长一直陪着他,给他糖,给他烟,和他说,和他笑,和他一起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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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一章
十天之后……新华社奉中国ZF之命发布声明,郑重指出:"越南当局无视中国方面的一再警告,最近连续出动武装部队,侵犯中国领土,袭击中国边防人员和边境居民,局势急剧恶化,严重威胁我国边疆的和平与安全。中国边防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奋起还击。"
当新华社发布声明的时候,y军y师x团二营六连已经渡过绵河踏上了越南北部的土地。
“后面跟上!”徐军狠狠的拔掉身上最后一个蚂蟥,回头向浑浊的河水骂了一句娘。清点人数,全连126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一天是公元1979年2月17日。距离全连接到命令已经过了8个小时。现在的时间是凌晨6点40分。徐军这个连是先期入越的尖刀部队,从团部下达的命令很简单,任务就一句话:穿插至高坪以西30公里处的795高地,将高地上的越军守卫排干净彻底地消灭后,切断守敌南逃的退路。
徐军从接到命令开始,心里就不停地咒骂下达命令的参谋:只会坐在办公室里瞎参谋,在地图上划条横杠,标上50公里,就命令要在一天内全部到位。至于敌人武器是什么配备,兵力怎么部署全然不顾。他看了看眼前的原始热带雨林,一天之内穿插到位,说实话,这仗怎么打?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牢骚归牢骚,可军令如山,没意见要执行,有意见也要执行。尽管他在心里咒骂着这个下达命令的参谋,但是脚下却是一步也没停下。
李强挥舞着砍刀和一位边民向导带领尖刀排在前面开路,不过,在他看来有没有向导都无所谓,进了这原始丛林之后,向导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地上枯叶厚厚地铺了一层,不知积了几千几万年,脚踩上去直没大腿根,待拔出的时候,坑里逸出的黑水散溢着刺鼻的臭气。向导提醒大家注意脚下:这枯叶下面有时却是个深坑,不留神,人就会陷下去。这时,李强发现这位向导还是管点用的,至少丛林生存的经验要比他们这些战士强多了。可是最令他头疼的却是眼前这枝叶,始终和他的眼睛保持10公分——砍之不绝,挥之不去。砍刀还时不时地削断树上的毒蛇,无头的蛇身剧烈的扭动着,敲得枝叶沙沙作响……
“老李,我们走了多远了?”追上前面的李强,徐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道。“连长,这样下去不行哪!六个小时才走出10里地,50公里的路一天可到不了。”“再问问向导,这附近有没有好走一点的路?”“向导都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怎么问?”李强一肚子火,“作战参谋一定是按照平原作战的计划制定地行军路线。”“算了老李,现在也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我看我们几位负责的同志有必要开个碰头会研究研究。”冯刚喘着粗气道。
陈沂生抱着56式半自动步枪走在全连的前面。汗水已经湿透了绿色的军装,在这茫茫的丛林中,他的心里很憋气,即跑不得又停不下来空有力气使不上。直到后面传来了休息的命令,他才靠着一棵树杆一屁股坐了下来,胡乱地吃了几口压缩干粮。眼巴巴地瞧着在一边小声地嘀咕咕的排长和指导员。“班长,你那儿还有水吗?”身后的小魏捅了捅他。陈沂生苦笑了一声,他的军用水壶早就干了,也正愁怎么找水呢。
“好吧!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去和连长交待一声。”冯刚抓住李强的手用力摇了摇,“你要保重,我们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李强没说什么,笑了笑,向冯刚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班长!你看排长脸色,好像不怎么好?”小魏压低声音,趴在陈沂生的耳边,轻轻说道。
“你少说两句,管好你自己就行,领导的事要你操什么心!”陈沂生没好气。也许是太累了,小魏连表示委屈的力气都没了,他闭上了嘴,靠在树干上,呆呆地看着枯叶中的污水,不停地咽着唾沫。
李强钻过来拍拍陈沂生低声道:“老陈,你们班跟着我,别掉队。”这十几个人强打了精神跟上李强。“排长,俺们上哪?”陈沂生小声地问。“连里命令我们先走,不要等部队了”李强低声回答。“可这路咋找?”“向导说先找到河,沿河边走虽说远些,但是能节省不少时间。”李强回答着,扭头又看看和冯刚坐在一起的一个战士,突然道:“指导员,我把刘卫国带上您不反对吧?”
“你要带他?”冯刚的脸色黯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他可是个新兵蛋子,你是不是换个人?”
“咱们这次行动,一定要胆大心细。论条件,我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再说,有我和老陈在,不会有什么大事!”李强笑嘻嘻地看了看刘卫国。
“指导员!我……”刘卫国咽了咽唾沫,急切地盯着冯刚。
思前想后许久,冯刚咬了咬牙,拍着刘卫国的肩膀道:“既然是这样,我看就这么定了,你说呢卫国同志?”
刘卫国眼睛闪了几下,扭头又看了看一直在注视着他的李强,“排长!我怕我会拖了大家的后腿。”
“谁也不会把你看成累赘的,我们大家都欢迎你加入!”李强热情地握着刘卫国的手。
刘卫国扭头又看了看闭上眼睛的冯刚,突然从眼睛里闪出了一丝绝望之色。
李强说的这条河直通高平。向导年轻的时候在这条河上乘过木筏,部队行军之前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沿着河走,谁曾想会按照规定的路线钻林子。连里的碰头会决定更改一下行军方案:李强带着二排五班走向导提供的路线,全连继续按预定的路线前进,在指定的地点汇合。陈沂生对这条命令很是拥护,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喝上水。
这十几个人在沉默中又走了三个小时,听到了丛林外“哗哗”的水声。此时此刻,大家已经累得快爬不起来了。
接到休息的命令,小魏就一头扎在地上,胸口剧烈地伸缩着。好久,他爬到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李强和陈沂生身边,道:“排长,班长……这路路还有有多远?”
“挺挺不住啦?”李强喘着粗气问道。见其他战士都围了上来,李强平了平气息,道:“到了河边就好走了,不过很有可能遇上敌人,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暴露目标。”几个战士点了点头。正说着,忽然他身后的陈沂生喊了一声:“排长,你看……”
李强扭头顺着陈沂生指的方向一瞧: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伏着一个越南女孩,近在咫尺,李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表情:苍白的脸上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些兵,一手伸进树上的鸟巢,一手扶着树干。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其他原因,瘦得像稻草棍似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嗒嗒……”
一阵子弹连发速射突然从背后响起,火热的弹头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李强的耳边掠过……揉着被震得麻木的半边脸,在李强地注视下,那个越南女孩的半个脑袋猛地爆开,红白粘稠的液体飞溅在枝叶上。右手在树干上猛然一拄,缓缓地倾了倾身子从树上重重摔落在地。巨大的冲量将树下的枯叶高高溅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强慢慢地扭过头呆呆地向后看了看:身后十九岁的新兵赵明厚端着56式班用机枪,枪口还冒着青烟……浑身不住的颤抖,苍白的脸上,失神的眼睛也正在惊恐地望着他……
“你他妈浑蛋!”回过神儿的李强愤怒得像头狮子,一把拽过他,随手就是两记耳光,指着赵明厚流血的鼻子,大骂:“你他妈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你个XXXX的,知不知道这几枪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因为你,我们不但犯了错误,还要一起陪你死在这儿……”
“排长,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陈沂生忙拉住李强,示意赵明厚赶紧躲到一边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李强喊道。
“排排长,我我也不愿意,可,可她背着枪,我,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呜呜……”赵明厚也慌了。“你他妈还有理?擅自开枪,还打死了老百姓,上十次军事法庭都不够。他XX的真想一枪毙了你……”
“排长!不是我们不想喊话,而是你瞧瞧咱这十几个人,哪一个会说越南话?早知这样,就从上面多要一个越南翻译,免得再出这事。”陈沂生给李强提了个醒儿。听了这话,李强愣了一下,这的确是出发前忽略了的问题。扫了一眼周围的战士,只见一个个都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这群人里四个新兵八个老兵,可无论新兵老兵都没上过战场,说白了大伙儿都一样。就连自己,在内心里也是怕得要死。但是仗总得打,不把现在这个问题解决,士气就垮了.至于追究什么责任,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于是他压了压火,缓了缓口气,对部下说道:“同志们,以后还会有更复杂的情况考验着我们,一定要注意纪律,不然,别说完成任务,恐怕能不能活着回国都成了问题,记住连长的话:什么时候开枪什么时候不该开枪,一定要把握好,明白没有?”“明白”战士们大声回答。李强又看了看赵明厚:“至于你,也别嚎了,哪像个战士,还是多琢磨琢磨怎么立功赎罪吧。”说着,拉起他,为他正了正帽子,擦了擦鼻血,拍了拍身上的土。赵明厚挂着眼泪头儿一点一点地,嘴里却反复地念叨一句话:“军事法庭……枪毙”
“排长,俺来领头吧!”陈沂生请求道。李强看了看大伙儿,点了点头。陈沂生一挥手:“王玉海,王冬,李世贵,区维良,你们四个跟着俺”说罢一猫腰就向河边方向钻了过去……
越走光线越亮。突然,陈沂生在拨开最后一片枝叶后,一脚踏空,从坡上滚了下去……
滚了不知几圈,眼冒星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脑袋被一个大屁股给重重坐了一下。厄运并未结束,一只穿着解放鞋的脚揣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得刚想大叫,一颗带着钢盔的大头儿又顶上了他的下颌……
李强比较幸运,左脚刚迈空,武装带就被身后的战士李大勇给拽住了。慌忙抓住身边的一棵草藤,向坡下一望:好家伙,前面这四个人都摔成一团了。最底下的不知是谁,两条腿从那三个人的身底下露出在空中不停地乱蹬,不知伤得怎么样。
众人赶紧从坡上滑下来,七手八脚地把这几个人分开。一瞧儿,万幸,都是轻伤。不过陈沂生较重,关节处和脸上全破了。头部可能受到的打击太多,样子有些傻。
“卫生员!”
“到!”
“给大伙儿包扎一下。”
“是!”卫生员蒋玉学忙取出红汞纱布。
别人到好说,可陈沂生,蒋玉学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最后看着他的脸。
“你就抹吧,俺也不是相婆娘,没啥球儿问题。”陈沂生到很实在。卫生员也没客气,半小瓶红药水抹了陈沂生一脸。正想笑,突然,李大勇喊道:“班长,排长!你们快看看赵明厚,他有点不对劲啊!”陈沂生忙拨开挡在前面的蒋玉学,一瞧:糟了,赵明厚两眼发直,面色青灰,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军事法庭枪毙”哈喇子顺着嘴角拖出老长。顿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完了,人瘭了。”李强的头也“嗡”地一下子,眼前冒起了无数颗金星。
“这怎么有点像老话说的那样——出师不利呀!”陈沂生也实在找不出用什么好话来安慰自己了。
他看着赵明厚,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道尖锐的声音“咻”的从他耳边划过,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一道亮线疾速从赵明厚的前额钻进,从后脑拖着血沫子斜行钻出。裂成两半的钢盔伴着赵明厚的半截脑盖从左右两侧缓缓滑落在了地上……他的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身子向前重重地摔将出去。
“快卧倒!”陈沂生迅速扑在地上,打开保险向子弹飞来的方向连开数枪,直打得枝叶乱飞子弹射尽。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举枪还击,可是只见树影摇动,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李强制止了众人,慢慢爬向赵明厚……“明厚……”明知道人是肯定不行了,但他还是想叫一叫,拉着赵明厚不停抽搐地手,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什么军容什么士气全都忘记了。
“排长,快离开这鬼地方,要快!”陈沂生一把拖起李强,随后命令大家跟上,一头就向枪响的方向扑去。
钻了不久,李强一脚踢在了陈沂生的屁股上,吼道:“你他妈拽我干什么?”
陈沂生边跑边解释:“排长,俺怕你也瘭了。”
“瘭你妈了个X”李强挥袖擦了擦眼泪,嘴里念叨着:“好好的一个活人就这么没了,奶奶的越南鬼子,老子非活剥了你不可”
“排长,这是明厚的……”卫生员追上来将领章递给了李强。李强边跑边流泪,把遗物揣进兜里。忽然,李强擦擦泪,拽住陈沂生问道:“你怎么迎着枪子走?”
“赶紧抓住那个打黑枪的,免得泄漏俺们情况”
“胡闹,你不怕中埋伏?”“排长,俺只听到一枪,肯定只有一个人,也没重武器甚么的,不然扔颗手雷就把咱们都报销了。”
李强一愣,心想:“这小子心思挺细,以前怎么就怎么没看出他挺有心眼的嘛!”
没跑多久,在地上就发现了血迹,陈沂生咧嘴一笑,顺手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榴弹。快步甩开众人渐渐消失在丛林中。众人心服口服,的确,要论“跑路”全军也没几个是他对手。正跑着,忽听前面的陈沂生“啊”的一声,大伙儿心里一“激灵”暗道:“坏了,出事了。”紧赶脚步,猛然间,却一头钻出了丛林,眼前顿时开阔起来——竟然来到了河边的一片开阔绿地。只见陈沂生攥着手榴弹,瞪着眼睛直直地瞅着前面三十米处的河岸边:一个捂着手臂挎着56式自动步枪的越南女孩,鲜血顺着她的手指缝一股股地涌出,眼睛里却是火一样的愤怒。
“就是她打地冷枪?”李强也惊呆了。陈沂生点了点头。李强咬咬牙,命令道:“先把她抓起来!”
一个战士端枪向这女孩跑过去,谁知刚跑出去二十多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他的脚后飞起半米高“咣”地一声炸开了……
“地雷!”这回,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个战士无头的血肉模糊的身躯向前又跑了两步。才一软,扑在了地上……“咣,咣……”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震得众人纷纷倒地,耳朵“嗡嗡”作响。“
雷区!我们上当了”这下子全都傻眼了。陈沂生忽地一个激灵,憋了半天的小便再也禁不住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多年后,当赵静问起战斗英雄陈沂生对这段往事有什么感想时,陈沂生只说了一句:“怕,怕极了……”
李强抠了抠耳朵抬起头向那个女孩望去:她的双腿已经炸没了,成了一个血人,双手紧紧抠进了泥土,撕心裂肺地叫着,似乎想挣扎起来,嘴里哭喊着:“jitrathuai……”在众人无奈地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一分钟后,她死了。
喝过了水,众人的心情极其复杂。顺着河岸小心翼翼地走着,李强的心里却一直想着那两个女孩子和他死去的战友。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正在和战士们强调纪律的时候,忽然,李世贵叫道:“排长,有村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草丛后500米处几十座散落的稻草屋。霎时,他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排长,怎么办?走还是不走?”众人一起望向了他。他看了看地形:左面是湍急的大河,右面却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也就是说只有这一条路了。看着大家这种偷偷摸摸的表情,他苦笑了一声,暗道:“怎么总有一种鬼子进村的感觉呢?”心里想着,嘴里不自主地说道:“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慢慢地接近了村口,可是村子里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萦绕在众人的心头上。进到了村子里,四周静得很可怕。陈沂生拼命地想听到一丝动静,可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什么也没有。陈沂生觉得很憋屈,这个鬼地方他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死人是在这里,第一次尿裤子也是在这里。想起尿裤子他就脸红,还好别人不知道——刚才喝水地时候,他故意掉到了河里弄湿了裤子,掩盖住了那片“地图”。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在部队不但没了前途,自己也一辈子不能抬头见人。说白了,就是越从农村来的越好面子。
裤子还没有干,下半身凉飕飕的。陈沂生的后背也开始凉飕飕的了。他不由得紧握了一下手中的枪。
一道窗户轻启了一道小缝,随后又慢慢合上。李强马上一挥手向那户人家跑过去。当他一脚踹开房门时发现屋里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越南妇女。很是专心地哄着孩子睡觉。那个女人抬头看了李强,笑了一笑。李强随即还了一个微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渐渐踏实了许多。
“老乡,你懂中国话吗?”李强问道。
那个女人点点头。
李强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别害怕!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只是路过这里,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女人轻轻拍着孩子,低声唱着歌儿,李强估计也就是“宝宝快睡觉”之类的民歌,也没太注意。他向这间屋子四下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除了一张稻草床和破旧的桌椅之外,就只有一张儿童用的小摇车。李强心想:“这地方怎么能住下活人?”正想着,那女人十分深情地亲了亲孩子,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将孩子慢慢放进摇车李强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正欲出门。
突然,陈沂生抬手就是一枪:“叭”的一声,一股湿热粘稠的液体溅上了李强的脖子。李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那个女人手里握着从摇车中抽出了半截的冲锋枪,摇晃着“开花”的脑袋,慢慢折倒在地……李强的汗一下子“呼”地涌了出来,如此近距离活生生地看着一个大活人突然死去,他突然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可是还没等他吐出,门外的王冬身子一颤,从胸口飞出了一颗子弹弹射进了木门。王冬用一种十分不相信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炸开了一个血洞的胸膛,身子一歪,倒下了。
“王冬!”李强扑过去扶起王冬一看:子弹正中心脏,人已经是气绝身亡。
陈沂生的枪也响了“叭,叭,叭”三枪,众人还在搜索的视野中,树后,房顶,墙头倒下了三个正欲射击的越南人。
“快把树后的那个人拖过来!”陈沂生指了指刚才向王冬射击的越南人。两名战士冲了过去。那人的手刚伸向怀里,“叭,叭,叭。”陈沂生的枪又响了三声。从房前屋后刚刚冒出来的两个杀手应声而倒,伸向怀里的那个越南男人无力地从怀里垂下了手,一颗手雷滑落出来一时战场上又恢复了寂静……
李强已经顾不上恶心的感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穿着解放鞋,蓝布补丁裤子,上身是中国国内普遍常穿的灰布旧中山装。一双不大的三角眼,因为疼痛,长期营养不良而灰绿精瘦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左肩中一枪右肩中一枪,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身子。又看了看陈沂生,心想:“XXXX的,枪法挺毒哇!”
“排长,他肯定是个干部。押着他一起走。我倒要看看越南鬼子还打不打冷枪。”
李强苦笑了一声,暗道:“咱们可不能犯纪律,你这建议我怎么觉得挺像小日本——这和押着老百姓趟地雷没什么区别嘛!”想了想,他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干部?”
“俺们家乡的干部都是这身衣裳,错不了!”陈沂生随口就说,想都没想。李强没话说了,仔细一琢磨也挺有道理。
李强又看了看这个越南人,不料那人忍了忍疼痛,看着陈沂生居然用中国话说道:“你很了不起——枪毒,眼力更毒。不错,我是这里的村长。“嗯?”李强来了兴趣,想不到穷孩子最朴实的“人生观”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挺管用。他发誓这辈子可别瞧不起这些农村来的兵。不过他语气一沉,问道:“你怎么会说中国话?去过中国?”
“是的,我生在中国。”
“中国人?”
“不,我是越南人”他挺了挺胸。
“你们越南的村长和村民难道都带武器吗?”李强追问道。
这越南村长轻蔑地一笑,没做回答。
“你能给我们带路吗?”李强问。
“不能,绝对不能。”那越南人笑了笑,“你还是开枪吧!”他吸了口气,忍了忍伤痛:“当年美国人让我带路,我不肯。结果他们打断了我这条右腿。”他用眼睛努了努右腿,“今天中国人也让我带路,结果都是一样——绝对不可能。”
李强看了看他的右腿,果然是一条木制的假肢。望着那不断抖动着的手臂,李强一眼就看到了他右手虎口和食指的老茧。
带着失望和疑惑,下意识地,李强开始明白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中困扰着他的问题:“我们来到了别人的土地上。是的,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只是敌人——和当年的美国人法国人一样,没有区别。”正想着,突然,他灵光一闪,问道:“‘jitrathuai……”’是什么意思?”越南村长一愣,随口道:“是‘姐姐,我给你报仇了……’怎么……?”
李强摆了摆手,他此时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炸掉双腿浑身是血的越南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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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23 15:1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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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二章
摇摇头,李强命令卫生员给这越南村长包扎一下伤口。
“你杀了我不是更好?何必这么麻烦呢?”这越南人很是不耐烦。李强笑了笑,道:“问题是,我们的纪律不允许枪毙俘虏。”
“那你们如何处置我?”
李强没理他,对身边的战士丢了个眼色。两个战士架起他随着李强和陈沂生走出了稻草屋。
四周仍然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风吹树叶“飒飒”作响,破旧腐朽的门板有一声无一声地扣打着门框。除了久未飘散的硝烟,就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区维良小声对李强道:“排长俺总感觉不对,这里实在是古怪,静得太可怕了。”李强点点头,扭头对陈沂生问道:“老陈!你看我们该怎么办?”陈沂生挠挠头,想了想:“排长,这才走了多远就损失了三个人,要照这么下去,没等我们走到地方估计剩下的几个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了。何况这里,俺总觉得不安全,好像有人在看着咱们。”他看了看村外的大河,又道:“这些越南特工很顽固,想叫他带路眼下是不大可能,再说咱们也没时间去审讯他。如果是俺,要是有船,俺们就坐船,顺着河走,路程也快。向导不是说过,他以前在这条河上乘过船么……”李强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下,他忙扭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越南村长:“对了,忘记问了,您贵姓?”
“武!”
“叫什么?”
“武文元!”
“好,武文元。我问你,你们村子有没有船?”
武文元想了一下道:“有,在村东北。”
李强点点头,刚要下命令,陈沂生忙道:“排长,刚才俺还没说完呢!”
“你要说什么?”
“俺是说如果是俺就坐船,可是你看看这村子:除了这条河俺还就没发现通到外面的路,俺要是越南鬼子,一定把重点都用在这条河上。”陈沂声指着武文元,“这老小子回答得挺痛快,我看他八成是没安好心!”
李强的心里这个气呀!心道:“你个XXXX的陈沂生,跟我来这个大喘气,想让越南人看我笑话?是显摆你头脑灵活军事素质过硬,还是显示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排长?没看出来你挺能抢风头的嘛!”狠狠地瞪了陈沂生一眼。这个时候可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不过,李强消了气之后细想了一下:甭说,这XXXX的说得还挺有道理。
武文元用眼睛上下翻棱着一脸红药水的陈沂生,李强这下是彻底明白了:恐怕真让这个XXXX的说中了。
他正想着,耳边“咻”的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噗”的一声,身边区维良的脖子猛然炸开一道血雾。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正当众人卧倒还未还击的时候,村外的稻田里突然涌出了一群衣衫褴褛的越南人,女多男少拿着各种武器喊着口号就冲了上来。更有甚者,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领着不知是孙子还是外孙子,举着菜刀,喊着口号一步一摇地往上冲。
“注意隐蔽!”李强拉着武文元迅速退回小屋。肆意横飞的子弹打得土墙烟尘滚滚,木门千疮百孔。
看着兀自犹豫不决的李强,情急之下陈沂生脱口而出:“排长!打还是不打?再不打咱们可就要被一窝端了!”
“投降吧!”武文元冷笑道,“你们已经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去你娘的!”陈沂生照他后屁股就是一脚,“拉着老太太小娃去送死,这是什么他妈人民战争。这里面要是有你妈你儿子,你还敢不敢这么说?”说完,也不管李强下不下命令,推上一夹子弹抬手就要射。
“老陈!你……”李强刚要拦他,陈沂生手疾眼快,“叭!叭!叭!”三枪连发,血雾之中,三个拿枪的越南人踉跄着脚步,一头扑在泥地上,屁股高高撅起......越南人慌忙暂停进攻,贴在墙角,趴在地上举枪对射。
扑了扑帽子上的尘土,李强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排长!都这时候了就别管那些死条条框框,保命要紧!”他边说着边还击。
“尽量不要向老百姓开枪!这是命令!”李强一见在陈沂生的带动下,战士们都欲举枪还击,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小魏、春生,你们看好这个越南王八。其他人给我向拿枪的越南鬼子狠狠地打!”陈沂生也顾不上李强是怎么想,直接就下了命令。还别说,这句话还真是提醒了李强:你不是抓住我军不向老百姓开枪的“弱点”了吗?你不是用老百姓做掩护吗?行!我就让你攻——专打你拿枪射击的,看你能怎么办?
想到这儿,李强拍拍陈沂生的肩膀,命令道:“老陈!那些拿枪的越南特工一个也别放过,给我狠狠地打!”
“是!”一听这话,陈沂生的心里就别提有多痛快了。他是高兴了,可是那边的武文元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陈沂生的枪每响一声,他脸上的肉就哆嗦一下,最后,就连牙都咬得“咯吱!”脆响。
“你们这些混蛋!”武文远破口大骂。
“妈个X的,你骂谁?”李春生抬手就给了他一大嘴巴,打得武文员一阵咳嗽,和着血沫子的唾液从鼻子里直喷。
李强无奈地直摇头。
木门“啪”地一声钝响,一颗子弹将摇摇欲坠的木门彻底击得粉碎,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穿透了李强的左臂……
“排长!”小魏忙跑过来扶住李强。
“我没事!”李强捂住伤口咬着牙,摆摆手。
“机枪!把机枪给我架起来!”陈沂生眼睛都红了,一把从战士的手中抢过机枪,推上子弹就射。
机枪一响,几个拿枪射击的越南人躲闪不及,被炙热的枪弹打得是血雾漫漫,四分五裂……
武文元直挺挺地站着,子弹在身边呼啸.他含着眼泪看着这些可爱的和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战友们不断的倒下,却没有一个人有着丝毫的犹豫,脸上透露的是对“侵略者”无比的痛恨和火一样的战斗热情。从窗口响起了机枪的喷射声,令他的心脏剧痛万分,好似撕碎了揉,揉碎了又撕一般。
“快分散隐蔽!用手榴弹炸!”武文元用越南语高声叫喊。
“你他妈鬼叫什么?再不老实就毙了你!”李春生用枪顶了顶他的胸膛。
密集的枪声早已淹没了一切的杂音。面对强大的火力,残存的负隅顽抗的越南武装人员开始犹豫了,有的调头爬起就跑,可是没跑出几步,就被愤怒的机枪弹穿透,直至被强大的惯性多送出了一程。武文元几乎疯狂了,他不相信会是这样:这么多人居然不能消灭这十几个中国兵。
望着抱头鼠窜的越南人,陈沂生咧着嘴,笑眯眯地停止了连射。
“和他们拚了!”他向四下看,身边就一个中国兵,而且眼睛还注视着门外。场院的空地上还躺着刚才中弹倒地的中国兵,他的眼睛仍在翕动,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那半截裸露的白花花的喉管和折断了的颈椎以及不断从口中涌出的血水。他身旁的树后躲着另一位举枪不断瞄准的新兵蛋子。可是他苍白的面容、哆哆嗦嗦的双腿和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射出的子弹,使他的脑袋突然一闪:“原来中国军队中也有怕死鬼,只要有怕死的就好办多了!”猛地,牙根一咬,趁李春生不注意,转身就向陈沂生撞去……
“老陈小心!”李强强忍剧痛,捂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大声提醒。
“甚么事?咦?”陈沂生下意识地一闪,武文元一头撞空,吊着手臂就从窗口穿了出去……
“你还敢来这手?”陈沂生怒不可遏,端着机枪就冲了出去。
“同志们!不要跑,向机枪打,向我这儿打!不要管我!”武文元不顾身上的剧痛,颤巍巍从地上一边爬起一边喊。
“你鬼叫个甚?”陈沂生冲上去就是一嘴巴。
“老陈!小心子弹!”李强大叫。可是为时已晚,逃跑的越南人纷纷回头,举枪就向陈沂生射来。“你个XXXX的,快回来!”李强急得都快哭了。
可是还没等陈沂生反应过来,武文元忍着肩伤冲过来牢牢地报住机枪欲夺。
“嗒嗒嗒!”一阵点射。
武文元的背后绽出三条血线。
“我的娘呐!”陈沂生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孔呆呆地看着武文元,“XXXX的,你还挺有种?”
武文元的身体顿了一顿,拼尽全力一咬牙,瞪着血红的眼睛提起枪口牢牢地顶在自己的胸膛……
“cha,bo(爸爸)!”越南人中传来一声惨叫。
“刘卫国!快掩护老陈!”李强单手举起冲锋枪,向越南人射了几枪。
“天哪!他竟然用胸口堵……堵机枪眼!”树后的那个新兵尖叫着,他望着武文元趴在机枪上随着机枪发射不断地颤抖的身体以及身后飞喷的血雾,再也忍受不住强烈的精神刺激。跪在地上,丢枪抱头放声大哭。
“你他娘嚎什么?”陈沂生摆脱了武文元,滚过来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快还击,不想死就快打!”
新兵蛋子的身子被踢得向前动了动,哭声仍然继续。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了,趁越南人的队形还未散开,陈沂生拉掉引信就将手榴弹抛了出去。“哄”地一声在人群中爆炸。浓烟中肢体横飞,血肉模糊的肢体内脏甩得漫天飞舞,地上墙上,溅满了红白之物。随即众人也纷纷抛出手榴弹。“哄,哄……”一连串的爆炸声中,掺杂着血肉和血雾的浓烟将人群渐渐湮没……
“呀!呀!”一个越南小男孩穿出浓烟,举着“咝咝”冒烟的手榴弹就往上冲。也许是忽略了延迟爆炸的时间,刚刚冲出一半,“轰”的一声。在一团浓烟中,活生生的人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只握着弹弓的小手臂随着气浪从天上抛到了陈沂生面前,目光随着这只由远而近的小手臂,陈沂生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如果硬要形容这种兴奋,那就用陈沂生的话来说是十天没吃饭却突然看到了馒头。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表情渐渐变地极其凶残。“你们她娘地既然连小娃都派出来送死,那还说甚?打你个舅舅……”忽地,他大叫一声,扭着血红的脸,端起机枪就冲了出去……
“老陈!你快回来,这是命令!”李强也发现他不大对头。但随后的事情却震惊了交战的双方:
浓烟中跃出了一个一脸血红的中国士兵,狰狞的面孔似乎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他一手抓着武文元的头发将尸体挡在身前,另一只手将机枪架到尸体的肩上,见人就是一阵狂扫,而且专向脑袋上开火。一些胆大的越南人在头脑中刚刚反应着还击,这中国人愤怒的机枪子弹就立即让他停止了思考。片刻之间,具有战斗力的越南人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侥幸活下来的越南人吓呆了,毕竟这不是一只训练有数的正规军,靠越南军方的宣传以及一腔热血来打仗的越南民兵们,在前几个小时,他们还只是一群拿着锄头的农民,虽然经历过越南战争,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和敌人的步兵面对面交手的经验。如此单枪匹马独闯敌阵的不要命打法,和军方对中国兵战斗力的宣传简直是天渊之别。“原来中国人也不是胆小鬼!”有人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开始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跑,恐惧像瘟疫一般传染着,呼”地一下子,好似受惊了的鸭子,“嘎嘎”叫着丢掉手中的枪,仗着地形熟悉迅速逃得无影无踪。
一声轻轻地呻吟从树后传来。陈沂生丢掉尸体,枪口对准了这个人的脑袋……“女人?”下意识地松开了搂了半截扳机的手指,把杀人的欲望强行压了下去
渐渐散去的硝烟中,在众人崇拜地注视下,陈沂生提枪扛回了一个越南女人。乌黑的面容,破烂的衣衫,打着一双赤脚,血水顺着脚背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排长,咱们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说着,他照正在哭泣的新兵蛋子——刘卫国的后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那个女人醒过神儿来,看到死去的武文元,蓦的爆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cha,bo!……”。陈沂生扛着这个扭来扭去不安分的女人心里烦躁得很,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骂道:“你这死女子,咋这么不安分,你再动,再动老子就……”“就”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就”什么了。
“老陈,注意点分寸,怎么能拍女同志的……”李强把话说了一半,却突然想起这个越南女人怎么能算“同志”呢?于是他换了个语气:“老陈,能不能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
“排长,这女子腿负伤了,走不得!”这下李强也没则了,心想:随他去吧!
那女人还是“嘤嘤呜呜”哭个不停,陈沂生的耳朵被他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时火起,骂道:“你这死婆娘,‘咿咿呀呀’还莫完咧!想死呀?”那女人突然在陈沂生的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陈沂生一哆嗦差点没跪在地上。使劲一甩,将她扔在了河岸边。
“你们这群禽兽,都不得好死”这女人居然用中国话骂人。
李强愣了:“你也会说中国话?”那个女人向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战士们开始去找船。李强灵机一动,向那女人问道:“你是武文元的什么人?”那女人哭得更加伤心。突然她扑了上来卡住了李强的脖子,嘴里还骂道:“你们这群禽兽,杀死了我阿爸阿妹,我和你们拼了。”李强刚想推开她,可是剧痛的手臂使他无力抬起……
剧烈的窒息当中,他的脑筋一闪:“难道那俩个丛林中的女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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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三章
一记漂亮的左勾拳闪电一样砸了过来,那个女人惨叫了一声,歪着头扶着李强的身子慢慢滑倒在地……
李强揉了揉脖子,看了看同样在揉手腕子的李世贵,心里突然有了种重生的感觉。刚上战场的人往往会出现两种不良反应:一种是因为怕得要死而过于精神集中(也可以说是精神过敏),另一种是因为过于兴奋而精神无法集中。李强现在是精神无法集中,可又不太兴奋。在战场上他想得事情比往常明显要多了数倍。
“记住!下次不要打女人!”李强瞧了瞧越南女人,对李世贵冷冷说道,“同时也不要再犯纪律!”
“排长!你今天不对劲啊?怎么象个女子?婆婆妈妈的,这可不象往常的你!”陈沂生对李强今天的表现很是不满。
“还有你,老陈!”李强恶狠狠地指着陈沂生的鼻子,“你XXXX的毛病也不小啊!嗯?平时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敢犯纪律了!嗯?敢擅自行动了!我看我这排长让你当好啦!咱们都服从你的指挥你看行不行?”
“排长!”陈沂生低下头,摸着后脑勺,“俺哪敢啊!”
“你不敢?你敢得很哪!”李强一想起陈沂生的表现就气不打一处来,把身处险地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平时没见你这么多话,怎么一打仗你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你说,你让我怎么处理你?”
“排长!你要处理俺俺没意见,可那要等到打完仗。再说,咱们还有任务,总不能因为不犯纪律就眼睁睁地让越南人当鸟打吧?咱不怕死,可咱们都死了,谁去完成任务?完不成任务,那算不算犯纪律?”
“你,你……”李强点着陈沂生的脑门,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他抬腿就向陈沂生的屁股踢了一脚,“三年哪!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XXXX的还这么能狡辩……”
“排长!你也犯纪律了……”陈沂生揉着屁股,咧开大嘴“嘿嘿”直笑。
王玉海把木排划了过来。
“排长,快上船吧!赶紧离开这里。”李世贵劝道,李强看了看地上的女人问:“她怎么处理?”李世贵心想:你自己不会拿主意?问谁呢!我又不是排长。
陈沂生活动活动后背拎起了这个女人,又拽着那个还在哭哭啼啼的刘卫国,快步跃上木排。
“老陈,你拉这个女人干什么?”李强很纳闷。“有她在,还能有个翻译,至少越南人不会轻易扔手榴弹。”
陈沂生同志的做法已经严重违背了我军的军纪,大家都明白,可是谁也没说什么。的确,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照陈沂生的说法,先保命要紧。
“老陈!我怎么觉得我有些不认识你?”李强拉着陈沂生坐到身边。
“排长!俺还是俺,你别乱想!”陈沂生冲他咧嘴一笑,“有你在俺身边,俺心里踏实!”
李强不再说什么了,抬起手来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看着陈沂生那一脸的红药水,他也会心地笑了……
王玉海扶着竹蒿在岸上一点,船渐渐离开了小村。人离开了危险,但是不表示一定安全了。船上的战士丝毫没有松懈。
那个新兵还在没完没了地哭着。“刘卫国,你奶奶的有完没完,就你这个球儿样,还来当兵哪?”陈沂生被他哭得心烦。向来不多言不多语的他,今天破了例。“奶奶的,再哭就踹你到河里喂王八。”
刘卫国是去年入伍的新兵,别看是新兵,可家里人却很了不得,团里的领导都清楚:他父亲和师里的一位领导是老战友,后来转业到了地方。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住过牛棚,也是位老干部。刘卫国是他的小儿子,插过队,据说也没少吃苦。文革后,老干部们从牛棚解放出来。重新恢复工作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他最疼爱的这个儿子给弄到了部队。并且部队各层主管上上下下都打过招呼,所以,大家都明白,刘卫国入伍不过是走走形式曲线找工作而已。
这场突发的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有些军级单位事先也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拿陈沂生这个军来说,接到命令时还在举行全军文艺会演。军长拿到命令傻眼了,刘卫国拿着命令也傻眼了。这个军本不属于边防部队,所以中越边境形势紧张时,他和他的家人都没把这儿当回事儿。可现在再当回事儿也来不及了,尽管他和他的家人上蹿下跳左挪右抠。最终也没能把他调动一步。
他是很不情愿地上了战场。临走前他曾哭着和家里人偷偷地通了四个小时的电话。他那戎马半辈子的老父亲在电话里把这半辈子在战场上如何保命地技巧都教给了他。但是,他的技巧里偏偏没有和敌人狭路相逢,短兵相接这一章,所以今天他被吓坏了。不仅如此,他还很荣幸地见到了敢于堵枪眼的敌人,而且还是一位很不起眼的越南土老冒儿——这是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他只听说过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军有个叫黄继光的战士这样做过。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伟大的,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民解放军才会有这样的英雄。敌人,在他的眼里只能是在强大的人民解放军面前乖乖放下武器跪地求饶。可以这么说,武文元的目的还是多少达到了一些,至少刘卫国原本不高的作战意志就被他摧毁了。
他对胜利的信心崩溃了,他害怕了,而且怕得要死。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哪怕有人在他的屁股上开一枪——只要不送命,他都会跪下叫他爷爷。
他脑袋里乱极了,只是想哭。可是李强比他还乱。倒下的战友将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而这活着的人却又不知何时会到下。正在心烦,他听到了陈沂生的叫骂声,不由得更加烦躁,他刚想叫他也静一静,猛然,他想起了陈沂生刚才的一句话:“……这村子除了这条河就没有通向外面的路,俺要是越南鬼子,一定把重点都用在这条河上……”他站起身望了望河岸又望了望远去地村子。急忙伏下身掏出地图叫过陈沂生:“老陈。你刚才是不是说过敌人很可能在河上布下防备?”
“是!”“如果是这样……”他倒吸了口凉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地图,猛然他指了指一处位子叫道:“是了,这就对了。”他向陈沂生摆了摆手,两个人的脑袋挤在了一块:“老陈你看看这里,对,就是这个离此三十公里的一个小镇,地图上标明有一个一百多人的越南公安部队。他是敌人防御高平的一只外围部队。这个小村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么一个镇子,你想,如果他们求援,会不会向这里发信号?”陈沂生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俺看过那个村子的地形,根本没通电,估计没有电话电报之类的可能。会不会……”
“乘船,对,乘船!”
“很有可能,俺看过码头,有两个桩子,可就只有一条船”王玉海道。
“如果是这样”李强点了点地图,“从报信的人到达,到越军坐汽艇过来,大概用多少时间?计算一下。”战士们相互看看,大眼瞪小眼。心想:“考数学呀!当年交白卷的时候都还给老师了。”
李强拿着红蓝铅笔在地图旁算起来。“排长,算上顺水逆水,船速,如果多算他先走了一个小时,那么一小时十分钟后遇上他们。”陈沂生回答。李强也很快得出了答案,和陈沂生相差不多。是一小时20分。他点点头道:“就按你的来,不过我们要穿插到‘795’高地就必须经过这个小镇,你看看这地图,两岸都是高山,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可就我们这几个人能行吗?”
“不行也要干,前后都没路了……老陈,这里就你我两个干部,要尽快拿主意啊!”
陈沂生拄着腮,眉头拧成了“一”字。想了想说道:“要是能拔掉这个钉子就好了,可是先不说能有多少敌人,就是这枪一响,高坪的敌人也就得到消息,咱们这意图也就暴露了。这镇子可不比小茅村,谁敢担保他没有电话?”他看了早已醒来,眼珠地留乱转的越南女人道:“除非她能配合。”
这女人闻听这话,把头扭到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李强问道。
“……”
“排长问你话,你听到没有?”李春生对他这种嚣张的态度很生气。
“你们别再妄想了!我是不会替敌人做任何事情的!”
“谁是敌人?你把话说清楚!”李春生不顾木排摇摆,“腾”地站起身,“是谁先招惹谁的?打美国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对中国人这么横?没我们中国人,你们越南人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现在翻脸就说我们是敌人,求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呀?别的不说,就你身上这件花布衣裳,那就是中国的。有骨气就别穿中国衣裳!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哎!哎!”李强踢了李春生一脚,“你干什么哪?说归说,怎么还扒人家衣服?昏头啦?”
“啊!是是,我都让她给气糊涂了!”李春生不好意思地松开拽住女人衣服的手,想想还不解气,回身向河中狠狠唾了一口。
“我看你还是合作吧!”李强向这女人笑了笑,“中国和越南到今天这种地步,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说清楚。不过就目前,你合不合作对大局是没什么影响的。我们大部队照样可以打败你们。”
“”这越南女人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你别给脸不要脸!”陈沂生气得脑门子都疼,“你还真以为俺不敢把你咋样?”
这女人轻蔑地看了看陈沂生,冷笑道:“你也就这点本事!”
陈沂生让她气得真想一脚踢死她。
“排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磨磨唧唧思前想后的,那么不干脆?既然这女子给脸不要脸,留着做甚?毙了算了!”陈沂生实在不明白李强还留着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干什么,可他忘记了这女人却是他老陈从战场上辛辛苦苦背下来的。
“老陈!”李强叹口气,“你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我的压力?”
皱紧了眉,又看了看地图。半天,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
“哼!”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越南女人撑着半边身子,冷冷说道。“你们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我奉劝你们,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这群兵脸上的表情及其古怪,听了这话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陈沂生大怒,叫道:“李世贵!谁让她醒了?叫她再睡一会儿。”话音刚落,李世贵一个“直摆”拳又悠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没看出来,俺们这一套倒让你们这些小鬼子学了个有模有样。”
李强看着昏过去的女人重重叹口气。想着心事没说什么。
刘卫国停止了哭泣,看了看倒在身边的越南女人,尽管天色渐渐昏暗看不清这个女人长得什么样,不过一个念头却从脑海中闪了出来:“他XX的,没办法就打女人,你们他XX的算什么老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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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排长,俺看是没有办法了,要是硬拼,可就咱们这八个人,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只有不惊动他们,借夜色潜过去,才是最好的办法。”陈沂生摇摇头说道。
李强却呆呆地看着湍急的河水,默默地想着心事。“排长,咱们这一分兵,俺总觉得你有心事。到底为啥,能不能说出来听听?”陈沂生小声问道,“兴许这一仗俺们就都光荣了,亲兄弟也不过是同年同月死,临死前能不能和俺说个痛快话儿,别不把俺当亲兄弟行不行?”
李强摆了摆手,话音十分沉重:“老陈,不是不把你当自己兄弟,只是……潜过小镇——这是万万不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你知道咱们和连长他们在哪儿会合么?”
“在哪儿?对了,你还一直没说呢!”
李强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地图,语音露出了一种悲怆:“就是在这个小镇。你说,咱们该怎么潜过去?”
“你说啥?”陈沂生惊讶得跳了起来,“排长!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有……”李强痛苦地拉住了陈沂生,“和你实说了吧!临行前,指导员找我谈话,他和我说:‘老李,咱们这个速度行军可要误大事呀!’我说:‘是啊!可这也没办法。’指导员就说:‘刚才我们党小组开了个碰头会,征求了一下向导的意见。你先看看这张地图……’说着他指了指地图‘据向导说,到达高平有一条水路,只要找到船花上五个小时就能到达。但是目标太大,很危险,容易暴露我军的意图。’我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走水路?’他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我们还得按照原订的行军路线走,军令如山,我们是无权更改的。但是真要按着原订计划,恐怕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我问:‘那咱们该怎么办?’他拉着我说:‘老李啊!现在组织有了困难,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我们党员克服困难挑起重担来,你是个老党员了,又是领导干部,组织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你入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呢?我可是你的入党介绍人,我可都记着呢!关键的时候你可不能打退堂鼓,让组织失望……’”
“他XX的,这不是逼着人往火坑里跳吗!放他XX的屁。他也是党员,他怎么不挑这副大梁?”陈沂生气得跳脚大骂,老实人到了关键的时候也挺有火气,“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他让咱们去跳这个火坑?”
李强严肃地看着陈沂生,猛然声音高涨了八度:“老陈,你这是什么态度?嗯?你还是个军人吗?还象个革命战士吗?这是对党组织该有的态度吗?”
“俺不是党员,俺不知道对组织是什么态度,都在一个灶里搅食吃,俺就是不能把自己的同志往火坑里推。”李强红着眼睛哽咽着说:“老陈,你冷静一下,你还让不让我把话说完?”
“好好,你说,俺听你说。”
李强拍了拍陈沂生的肩膀,无奈的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党员,和你们不一样,受了党多年的教育。更何况当时的情况为了大局我必须接受命令。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小镇’上有敌人的驻军。指导员的地图上用红蓝铅笔涂得乱七八糟,根本就看不出有兵力部署。他又对我说:‘老李,你带着一支小分队从水路出发,人由你选择。六个小时后,到这个小镇,对,就是这个小镇,和部队会合。’他指着地图,说道:‘出了这个林子有两条路可以通向795高地,小镇就有一条。如果六个小时后没等到大部队,你们就直接从陆路穿插,必须准时到达795高地……’”
“他XX的,别说了,这不还是让咱们去送死吗?连长是甚意见?他是甚态度?”
“当时连长不在场,我没来得及向他请示。”
“行了!关键的时候谁都不想唱白脸,俺看这十有八九是等不到大部队了。俺敢肯定他们一定来不了!俺要是当官的,绕道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跑这儿来瞎扯蛋?准会找个替死鬼把这个可能增援795高地的部队拖在这里。”
“老陈,你平时可不是说怪话的人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我们当兵的是干什么地?军令如山呐我的同志!别说是让你送死,就是真叫你把脑袋砍个一千次,你又能怎样?”
“排长,俺是个怕死鬼吗?打仗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俺后退了吗?俺熊包了吗?俺只是想不通:如果他真想让咱们去死,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吧?一道命令就行,俺要是真个孬了……”他左右看了,一指刘卫国:“俺就是乌龟王八,俺就是他弟弟。”
刘卫国不愿意了:“班长,我没得罪你吧?”
“你他XX的闭嘴!”李强一把将他拎起,瞪着血红的眼睛道:“你他XX的再说一句试试?你临阵熊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进部队的时候,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嗯’?‘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趴着’你是怎么做的?嗯?走这关系挖那门路你是样样在行,上了战场你到腿肚子转筋了。要不是看在指导员的面子,我现在就想毙了你。告诉你小子!我不管你老子怎么有能耐,战场上你如果给我熊了,老子第一个毙地就是你。听见没有?”看着李强的模样,刘卫国把要反驳地话儿生生给咽了下去。
“你给我记住了。”李强把他推倒在甲板上,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喊道:“是我!向指导员点名叫你参加小分队。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少爷,就因为指导员想把你留下,就因为……”他又指了指大家“……提干的都是你们这些有个好老子的纨绔子弟,上战场杀敌的,却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家的孩子,凭什么?嗯?难道他们的命比你们践吗?难道你是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而他们都是从狗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刘卫国不说话了,陈沂生也压了压火儿忙把李强劝了劝,随后又问道:“排长!”
“叫我老李!”
“啊!是……老李,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时间不多了,咱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办吧!照着地图上的情况来看,咱们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难道咱们真就傻乎乎地在小镇等死?”
“还能怎么办?尽人事听天命。我李强生得平凡,可死得不孬种。”李强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战士们,“兄弟们,我李强在此发誓:男子汉大丈夫,要死咱就死在一块,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们独自偷生!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九死一生。有没有害怕不敢去的?”
“没有!”众人大声回答。
“大声点!我听不见!”
“没!有!”众人的脸上均露出了庄严肃穆的气势。不需要多解释,因为中国军人就是这样——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好!咱们六班没有孬种!”李强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他人生中最豪迈的一句话,那洪亮的声音在河面上久久徘徊,威风洋溢,气壮山河!
“就让我们痛痛快快打完这一仗,一起到阴曹地府去喝个痛快吧!是男人就该如此!”说罢,堂堂七尺高的男儿,眼泪居然再也止不住了……
“排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们都听你的,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咱们就一起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六班的骨头本来就该埋在一起!”大家站了起来,豪迈之气,荡气回肠。刘卫国看了看大伙儿,沉思了一下,突然说道:“排长!我也是二排的人。虽说我爸爸是高干,可那是他的荣誉,和我没关。要说男人,我他妈也不是孬种!”
“好,我记住你这句话。”李强点点头。
“俺信你。”陈沂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志们,兄弟们,现在点名!”李强看了看大家。陈沂生马上叫道:“王玉海!”“到!”“李世贵!”“到!”“李春生”“到!”“魏志军”“到!”“蒋玉学”“到!”他看了看站起身的刘卫国:“刘卫国!”“到!”人都齐了,他摇摇晃晃地转身向李强庄严地敬了个军礼:“报告排长,六连二排六班全体向您报道:应到十一人,实到八人,缺席四人……”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
李强点点头道:“同志们不用稍齐了,咱们长话短说,现在我们的困难是:第一,再有几十分钟,我们可能要遇到敌船。第二,我们要在小镇接应大部队。你们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沂生想了想,趴下身子看了看地图道:“老李,俺看不如这样:敌船,咱们能躲就躲,先分散他一小部分兵力。到小镇后先找有利地形,尽量不要开枪,等部队到了再说,指导员的命令上不是没说要咱们和敌人交火嘛!”
“镇子不是很大,交火只是迟早的事儿,你以为我们能藏多久?有一个小时就不错了。”李强苦笑道。
“那就藏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拖不过去再说”陈沂生有些无赖。
正说着,只听“扑通”一声。“排长,那个女人跳水了!”王玉海指着船尾叫道。李强大惊,马上叫道:“别开枪!”跑到船尾看了看浑浊湍急的河水,暗道:“糟了!刚制订的计划要泡汤了,我怎么把她忽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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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丛文绍站在了50万分之一的地图旁,听着作战参谋给他讲解突发的这个事件,一言不发。作为溪山团35岁年轻的团长,他有着与其年龄极不协调地稳重。直到作战参谋把情况的来龙去脉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大口。
“团长,您看这件事……是不是派条船过去看一看?”参谋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答复。
“喔!你说完了?”丛文绍用眼睛扫了扫他,“派船?为什么要派船?”
“可是那些村民,总要看一看才是……”参谋咽了咽唾沫。
“你过来!”丛文绍放下杯子,向他摆了摆手,指着地图道:“你判断一下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您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很简单,中国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后方,而且只有这十几个人,这么大的手笔你相信他们只会有这十几个人吗?”“肯定不会!”“这就对了。”丛文绍轻轻敲了敲额头,“越中边境的这片丛林,是无法通过大规模的机械化部队。就是步兵,要想达到行动上的隐秘和出击时的突然性,我估计人数只能是几百人之间。但是现在只有这十几个人,你不觉得着很蹊跷吗?”参谋看了看地图,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团长说得不错,这的确不合常理。”
丛文绍笑了笑,又道:“我想,这十几个人一定是走散的部队,或者只是中国人用来迷惑我们的诱饵,声东击西,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来个各自击破……这些,我在昆明步校早就学过了。这次不过是中国人把三四十年代的作战计划又重新演示了一遍而已,没什么奇怪的。我敢肯定,他们一定还有一只比较大的部队在我们还没有发觉的地方。这才是我们要注意的情况。至于那个小村子,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去看什么?”说到这儿,丛文绍停下了脚步,又看了看地图:“你看,他们行动目标能是哪里?”
他和参谋两个人在地图上划着,从边境到小镇再往下……“这就对了,目标一定是795高地。这里是我军南下北上,东西纵横的交叉点。如果拿下这里,高平的我军就完了。”丛文绍把铅笔在地图上重重一拍,口中冷笑道,“主意打得不错呀!”
他转身对参谋道:“传我命令,调一营紧急增援795,二营三营迅速向小镇收缩,至于团部警卫连,原地警戒河道和小镇,没我命令不许调动。”
让李强他们不解的是,这一路上也没见到敌人的一艘船影。在快接近小镇时,他们下水泅渡。
“老陈,情况有些不对。是不是先侦查一下?”李强看着黑乎乎的镇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没错,刚天黑就没人了,越南人不会睡得这么早吧?”陈沂生也开始怀疑了。说实话,陈沂生的文化程度不高,可是他一点也不笨。对于战场上的应变能力,他有着比一般的士兵更加突出的敏锐——至少,现在的李强就是这么认为的。
“排长,俺带人先去侦查一下。”“要小心!”“明白!”陈沂生向身后的小魏招了招手,两个人向水下潜去……
过了有半个小时,陈沂生的头从水里钻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低声对李强道:“好险呐!XXXX的越南鬼子果然有防备,咱们不能从这里上岸,看来还要游一段儿。”李强点点头,向战士们摆了摆手,率先扎进水里去……
又潜行1百米,估计安全了才冒出头。上了岸爬出了30米,李强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隐在浓云中的月亮,今天是农历正月二十一,如果没有浓云,月光下的景色还是看得很清的。他向两个老兵低声道:“你们再去侦查一下情况。记住:有月光的时候不要行动,我们能看清敌人,敌人也能发现我们。再有,也不要轻易走水路,水面反光容易暴露。”
两个老兵又向前爬了过去。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回来了,轻声道:“排长,前面有铁丝网,过不去。”李强想了想,问道:“铁丝网后面的情况怎么样?”“明暗哨都有,这个地方挺奇怪的,没听说过有什么重要的物资,就是要抓我们也不必戒备这么森严吧?”
陈沂生突然接过话儿来:“刚才,俺发现河边的敌人都穿着越南正规军的服装,根本不是什么公安部队。”“唔?”李强愣了一下,道:“老陈,你接着说。”陈沂生又道:“这就有三种可能:一是咱们的人侦察错了;二是敌人故意对外称自己是公安部队;第三点嘛,也许原来是公安部队,可后来被正规军换防了。”李强点点头:“老陈你说地有道理,不过现在没时间去摸情况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有利位置。”
“排长!有情况。”正在警戒中的蒋玉学轻轻碰了碰李强的手臂,正在发炎的手臂一阵阵地剧痛,李强差点没叫出声来。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李强向岸边仔细地一看:模糊之中,顺着河边走来了几个人。领头的似乎还牵着军犬,李强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糟了,暴露了。”
那几个越南人走到李强登陆的地方,突然,军犬吠了起来,领头的人打开手电照了一照地面,此时,就连李强都清晰地看到了地面上的水迹。越南人忙关上手电,迅速拔出了枪。军犬也向李强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嗒,嗒……”李强的机枪先响了,最前面的越军还没能叫出声来,就被机枪弹的惯性拖到了河里……“叭……叭,嗒……嗒……”众人的枪也随着发射。红色的拽光弹中几个越南人和那条军犬惨叫了几声,没动静了。
“快离开这里!”李强叫道,大家起身刚跑了几步,身后的子弹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一阵阵灼热的拽光弹贴着陈沂生的脸颊飞过,当脸颊上的热痛还未消失时,耳边“咻,咻”破空声划得他耳膜欲裂。刘卫国是最先跑到河边的人,他一头向河水扑去,可能是慌不择路外加饥不择食,也没注意自己和河面的距离,就一脑袋扎了过去……在他趴在堤后的鹅卵石上痛苦地呻吟声中,蒋玉学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一头扑在地上。
陈沂生只感觉自己的右脚被人死死抓住,一个踉跄,他连滚带爬,好容易扑到了水里。挣了两下,也未曾甩开那只紧握的手。
李强从水中看着蒋玉学半个身子探出河堤,右手还紧紧握着陈沂生的脚踝,一阵心急,叫道:“快把他拉下来!”冒着猛烈呼啸的枪弹,李世贵上前用力一拉蒋玉学,却不料蒋玉学的身子很轻,闪得他一个跟斗摔在水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蒋玉学半截身子拖着长长的一道血迹,滑到了水中。
“排长,卫生员他,他……天呐!只剩下半截身子了。”李世贵坐在水里,目瞪口呆地望着已经昏迷的蒋玉学,他旁边的刘卫国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嘴,呕吐了起来……
陈沂生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忙解开武装带,一边包扎一边喊道:“快点!再来一条!”
两条武装带紧紧地扎在蒋玉学的断肢上,他早已昏死过去了。李强一面掰开陈沂生脚踝上的手指一面大叫:“赶快离开!”说罢,背起蒋玉学沿着河堤迅速撤离。
子弹从河堤上不断地呼啸而过,刘卫国揉着脑袋,紧缩着脖子跟在陈沂生的背后。尽管他现在也算是“负过伤”的人了——用脑袋去撞鹅卵石,恐怕想不负伤都不太可能。这时候,他想起了他那位南征北战过的老爹教过他的战地生存法则,其中的第一条就是:“打仗时不要冲在最前面,冲在最前面的人往往被流弹击中的可能性最高,但是也不能抛在最后,否则就要被当成逃兵。”他乖乖地跟在了陈沂生的后面。在他看来,尽管陈沂生令他很讨厌,可是此时此地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后背要比他的后背更安全了。
陈沂生可不知道他的小算盘,李强就更加没时间去想他的问题了。陈沂生边跑边抬头看着敌人的火力配置,在齐腰的河水中跑起来是很困难的,已经不知道摔倒了几次。当渐渐脱离了火力配备的区域时,众人已经累得快要休克了。
顺着一个小河汊,他们拐进了一片密林之中。放下蒋玉学之后,身上已经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了。突然间,刘卫国“啊!”了一声,指着蒋玉学的断肢又是一阵剧烈地呕吐。李强借着月光一看:截断的大腿根上,密密麻麻叮满了蚂蟥。个个吸得是个大肚圆。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往下拔,也许是动作太大,蒋玉学一声巨大的惨叫从喉咙里喷发了出来……李强急忙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安慰:“好兄弟,现在不是疼的时候,你再忍忍”蒋玉学的手死死地抠着李强的脖子,喉咙里凄惨地“呜咙”着,鲜血不断地从李强的指缝涌出。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淡
“玉学!”李强轻轻地叫了一声。蒋玉学一动不动。从手掌心渐渐传来了凉意。“你别怪我,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说着说着,李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地落在了蒋玉学那双仍然不能闭上的眼睛。
丛文绍根据各方面的汇总反复地在心里思考。看着地图,他想不出这几个中国人送死的原因。明显,自己已经加强了戒备,可是,这几个中国人并未因为暴露而迅速撤离,反而在驻地的周围不断地游弋。他苦苦思索这是为什么,“难道中国军队要在这里会合么?”一个念头闪了一下,不过又被他否决了。通往795高地明显有两条路。相比之下,小镇这条路难走不说,而且阻力较大。以中国军队的原则,他们是迅速穿插然后围点打援。难道他们改变了战术,为自己的这个“点”,打795的“援”吗?自己这个“点”有什么重要性呢?一旦受到攻击,自己就会迅速撤到丛林中,那里正是自己驰骋的天下,中国人这么做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么?何况,溪山团于795高地所属的山地师根本没有从属关系,即便是团部受到了攻击,795高地也不会放弃这么重要的阵地来增援自己,中国人到底要打什么主意呢?他想得头疼了。
这也难怪他,在中国虽然留学了几年,受到了良好的待遇,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是,只有一样是中国老师没教,而他也没有学到的——中国的权谋之术。
李强把手从蒋玉学的嘴上轻轻挪开。他已经死了,带着一张痛苦而又不甘心的脸死去了。此时已经没有人流泪,只是心里默默地在想:“下一个不知道该轮到谁了?”
刘卫国抱着头,陈沂生也是一脸的茫然。突然,李强掰开了蒋玉学的左手,拿出了什么东西在月光下看了看,“呼”地一惊,爬到陈沂生的身边小声道:“老陈你快来看,这里可能是越军精锐溪山团的团部。”
月光之下,溪山团独有的袖标清晰地摆在他们面前,上面有越文和一个英文单词“posse”。陈沂生不知道这写得是什么,可李强却清楚得很,并且他还知道:只要发现了警卫部队,那么它所警戒的首脑机关十有八九就在附近。冥冥之中他不知道是该谢谢蒋玉学还是该为他哭泣。由于蒋玉学临死之前因疼痛而胡乱抓住越军尸体扯下了的袖标,造成了以后一连串的事情,却是他临死前所想不到的。
陈沂生也惊呆了,这个突发地意外,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头疼了。“我们不但遇见了越军精锐,而且还遇上了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能打能拼的警卫部队,运气真好。”刘卫国几乎对自己的未来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陈沂生叹了口气道:“可惜就咱们这几个人,要是连长他们都在这儿就好了。”
“放心吧!”李强淡淡一笑“他们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你能掐会算?”
“那倒不是。”李强看了看刘卫国:“只要有他在,至少指导员是肯定会来的——如果他以后还想平步青云往上爬,他就不能得罪那位首长。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赶过来。”他轻蔑地看了看刘卫国,想起点到他名字时指导员那古怪的脸色,不由得心里很是痛快。
陈沂生看着李强,心道:“看不出老李还真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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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团长,师部来电。”作战参谋将电报纸递给了丛文绍,“师部说在高坪以东发现了大量的中国军队。所以,命令我部向高坪迅速增援。”
丛文绍夺过电报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一营,二营,三营现在都在什么位子?”丛文绍看了看地图,作战参谋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道:“在团部北,南,西三个方向,正向这里集结。”
丛文绍敲了敲额头,在桌旁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现在去高坪,会不会钻了圈套呢?”他又看了看地图:“黎参谋,丛林的侦查部队有没有消息?”作战参谋回道:“目前还没有。”丛文绍点着地图道,沉吟了一下,突然道:“黎参谋,你记一下!”黎参谋忙掏出纸笔。“命令:一营,三营到达小镇后迅速向高坪增援,不许停留。副团长带领二营4,5连向小镇右侧的高棉公路担任警戒。发现敌军就地阻击。二营6连进驻小镇。”
命令下达后,他抓起了军帽工工整整地带到了头上。
“团长,可这几个中国人......”黎参谋指了指镇外。
丛文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问道:“黎参谋,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是参谋?”
黎参谋摇了摇头。
“因为你只配做参谋!”说罢一转身,丢下目瞪口呆地作战参谋扬长而去......
坐在木排上,七个人抓紧时间吃着干粮。几个人在小镇的外围转了一转,由于实在找不到什么有利地形,最后只好又转回了河边。很幸运,那条木排被岸边的一块岩石阻住,他们暂时算是有了落脚之处。
越南人停止了搜索,他们这才松了口气。陈沂生用钢盔舀了些河水,扶起正在发烧的李强,给他喂了几口。
“排长,咱们真的不等连长他们了吗?”李春生问道。
李强使劲晃了晃晕眩不清的脑袋,看了看这些战士,道:“记住!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穿插道795高地,其次,才是和连队会合。小镇的戒备森严,而且敌人还有防备,实在不是一个最佳的会合点。老陈,你把地图拿过来。”接过地图后,他指了指地图上通往高平的两条公路,道:“这两条路,喏!这里,高棉和临江在高平以西15公里处有一个‘丁’字形的会合点,在这里两条公路汇合成一条沿着河谷通向高平的道路。我们只要在这儿钉死,不管连长他们走哪条路,我们都能和他们会合。至于指导员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他当成负担,指导员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只能是猜测。”
陈沂生想了想,他向几个战士狎了狎眼睛道:“俺们这不算违反纪律是不?连长也没让俺们在小镇等他们,是不?”众人一阵干笑。刘卫国心想:“这一路上你犯了多少纪律你自己最清楚,那一条不够你喝一壶的。不过这里你说得算,反正黑锅也是你背。”
李强看了看陈沂生,心里暗叹:“老陈你这是典型的农民式无赖,连长他们可不会因为你偷换概念而不收拾你。你小子,接根辫子就是阿‘Q’。”停了一会儿,他突然道:“老陈,你真应该多读点书!”
“团长,和副团长联系上了。”美式吉普车上的机要员把话筒递给了后面的丛文绍。“老阮,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报告团长,我们发现了一个连的中国军队。现在正在追击。”“什么?你们没能拦住他们,怎么搞地?什么?他们先于你们进入高棉公路。怎么不追上去?......正在追?好,好。告诉同志们一定要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追上去,把这些来犯之敌给我干净彻底地消灭掉。”说完把步话机给关掉。
“团长,部队的行军是不是再加快些?”黎参谋小心翼翼地问道。丛文绍点点头,道:“命令前面的汽车加快速度,不要怕天黑。在困难面前敌我都是等同地,我们困难,敌人比我们更困难。”
一个多小时后......
陈沂生拉着李强攀上了公路。强打了打精神望了望周围的地势,李强觉得就是这里了。这是一处穿行于河谷的公路,穿过山壁隧道与峭壁后另一条公路——高棉公路汇合。
李强抬起烧得滚烫的手指,指着面前的峭壁道:“老陈,再加快点速度,这里是制高点。”
“排长,你还能挺得住吗?”
“没事!这点小毛病死不了人。”
“团长,中国人会不会在崖山隧道设伏?”黎参谋看着地图面色很紧张。“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丛文绍不冷不热地说,“告诉部队,再加快点速度,一定要抢先占领隧道。”
“排长!”
“叫我老李。”“是,老李,你说连长和指导员他们会不会真的去小镇找咱们?”
李强躺在挖好的散兵坑里,望着满是乌云的夜空,摇摇头:“我不知道。”陈沂生不说话了,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那你为啥说他们会来?”李强迷上了眼睛,浑身的燥热已经抽去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精神上极度烦躁的他实在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随口答道:“我只是那么一说。”“唔!你只是这么一说......”李强的心里一阵苦笑:“对不起了老陈,我不这么说你们还有心思打仗吗?难道你真的以为指导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送死吗?官位固然重要,可是小命儿更加重要啊!唉!老陈,你真是个农村娃儿......”
“排长!你再喝口水,一会儿要是有情况,就没工夫了!”
“你拿走吧!”李强轻轻推开陈沂生的手,“弹药都检查完了吗?”
“你放心吧!就等连长他们了!”
“可别大意,要多注意小镇方向的动静!”
“是!”
“老陈!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行!排长!”陈沂生钻进散兵坑,扶着李强靠在土壁上。
“老陈!你几年没回家了?”
“三年了,都不知道家里成了甚么样子。上回受到俺娘的信,说是要包产到户。排长!这甚么是包产到户?”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当年刘少奇要搞的那一套。”
“那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不是要变修吗?”
“上面的领导是怎么考虑的,我实在是摸不透,不过,只要你跟着中央走准没错!”
“那中央怎么还出来个‘四人帮’?”
“你小子哪来的为什么?当心你的立场问题,别在这件事上被人揪住小辫子。”
“俺哪有那么多辫子!不过俺总觉得连长他们不喜欢俺。”
“老陈,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口音,‘俺俺’的多难听?你就不会说个‘我’字吗?照这样下去,好媳妇都让你给‘俺’跑了。”
“排长!俺……我习惯了!”
“习惯可不行,你不是想提干吗?当干部就要有那股子精神头,什么叫精神头?就是气质。气质从哪来?一是文化,二是阅历,三才是讲话。”李强在陈沂生面前伸出三根手指,“你说说你,现在一张嘴就‘俺俺’的满嘴地方话,那上台讲话你叫战士们怎么听得懂?”
“嗯!”
“不高兴啦?”
“没有!”
“怎么不说话?熊啦?”
“说甚么?现在俺……我都不想提干的事。等打完这一仗,能活下来再说吧!”陈沂生叹口气,随后又摇摇头。
沉默了片刻,陈沂生没话找话:“排长!你家里还有甚人?”
李强望了望天上的弯月,叹着气说道:“唐山地震那年,家里人都死光了,要不是我当时在云南插队,估计连个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看着表情尴尬的陈沂生,李强笑了笑“好好!”李强笑了笑,拍着陈沂生的肩膀,“要是打完这一仗我们都还活着,我一定和你去看看你的老母亲,就把你的老母亲当成我的母亲行不行?”
“咱可说好了,不许耍熊!”
“好!一言为定!”
“排长,敌人上来了。”王玉海指着远处的车队。李强一翻身向远处望去:只见一辆辆军车顺着公路由远到近驶了过来。一盏盏的车灯在夜空中闪烁着,绵绵不绝。“准备战斗!”李强大喊了一声,他知道这七个人的命运就在今晚决定了。顿时,头也不昏,眼皮也不是那么沉重了,“同志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大部队到来。”
越军的车队在距隧道口约一百五十米的地方慢慢停下,两队越军从车上跳了下来,向着山崖慢慢接近。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崖壁的巨石和着泥土咆哮着滚落到隧道口,将整条公路彻底切断。
爆炸声中,越军齐刷刷地蹲下,枪口一齐指向崖顶。李强在心理赞道:“奶奶地!反应迅速,临危不乱,不愧是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兵油子,这回可碰到对手了。”
刘卫国紧张得汗都下来了。顾不得去擦这讨厌之物,他把他那可爱的老父亲的战场生存法则,在心里又默默地提取了一遍精华:打阵地战时要离机枪等重武器远一些,因为这是敌人狙击手和炮弹最容易光顾的地方。另外,打一枪要换一个地方,总在一处射击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失望了。在他的眼里,一个篮球场面积大小的崖顶阵地是那么的渺小。“躲在哪里是好呢?他XX的,谁选地这个鬼地方?想脱身都得跳崖或者跳河。这可怎么办是好呢?”心里愁得快要喊了出来,“老不死的!在崖顶该怎么办?你怎么不教我?他XX的,经验主义害死人哪!”所谓急来乱投医,他可真是错怪了生他养他的老父亲:如果真是到了狼牙山五壮士的地步,那就是一种选择:教还不如不教。
刘卫国胡思乱想着,手在剧烈地抖动,可是这一抖动,麻烦就来了。“嘭”的一枪,一颗子弹脱膛而出,划着一道红色的拽光,结结实实地打碎了越南人的......车灯。
“妈的!哪个XXXX的开地枪?”气得陈沂生大骂。刘卫国赶紧缩下身子,心里却回敬道:“X你个妈,是你老子我。”
越军排长冷冷一笑,一挥手,越军的子弹夹着撕裂空气的声音向崖顶猛烈地射来,打得阵地上尘土飞扬火星四溅,一时间压得这七个人抬不起头来......
“报告团长,我军在前面的隧道遇到了埋伏。”警卫连长向丛文绍敬了个礼。
“嗯!知道了。”丛文绍从车上跳了下来,“有困难么?”他问。
“报告团长,在我们溪山团面前没有困难!”警卫连长骄傲地挺了挺胸。
“好吧!你们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丛文绍接过黎参谋递过来的望远镜。
陈沂生纵身一扑,到了一块巨石的后面。一连串的子弹打在石头上,碎削溅得他脑门生疼。“妈的,枪打得不赖呀!”他心理赞道。过了一会儿,子弹渐渐地减弱,他才探出头来。刚一探头,一道拽光贴着他的钢盔就飞了过去,震得他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好厉害,盯上俺了。”
李强瞅准机会,一排机枪弹就射了出去。机枪一压制,众人也跟着开了火儿。
“团长,您放心吧!虽说他们守着要塞,可这是一群新兵,没什么经验。您先抽根烟,抽完了我们上车过隧道。”黎参谋递过来一颗古巴雪茄。丛文绍瞪了他一眼,接过烟叼在嘴上,点着后他轻松地吐了个烟圈儿,说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我们可不能轻敌呀!要把他们当成主力部队去打。”
“是!”
一梭子打完,李强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不过他随即就想买后悔药了:“他XX的,想着节省子弹,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手?”这时候,什么发烧什么头脑昏昏全没了,精神得不得了,比打针吃药还灵。打死了一个从石头后冒头的越军,他大喊:“路面太窄,他们分散不开,注意节省子弹!用点射。”话音刚落,头顶上“嗡嗡”地呼啸起来。“坏了,迫击炮弹!”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咣,咣,咣......”山顶随即便成了火海。
陈沂生晃了晃“嗡嗡”作响的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枪还在还击,战友们还在呼喊着,可是只能听到自己“乒乒”的心跳。
半颗头颅从天上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红白液体溅了他一脸。“王玉海!他也死了......”陈沂生用袖子抹了抹脸,使劲抠了抠耳朵,向山下望去:远处火光一闪,迫击炮弹就夹杂着“嗡嗡”的呼啸声砸了过来。“奶奶的。”躲过了炮弹,他伸出拇指,闭上左眼瞄了瞄,又换成了右眼再次确定一下......“400米,很好,奶奶的,真当俺的枪是烧火棍子了”他调了调标尺,举枪瞄了瞄......
“叭,叭,叭”借着炮弹出膛一瞬间的闪光,三枪击发。
三个抱着炮弹正要装填的越南炮兵猛然定了一定,身子便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预备炮手忙跑过来捡起炮弹,正欲转身。“咻”地一声,一颗子弹划过夜空,重重击在了炮弹上......“轰,轰......”巨大地爆炸声淹没了炮兵阵地。
“打得好老陈!我为你请功。”李强大喜。
“排长!俺是蒙地......”
“怎么回事?”丛文绍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
“团长,狙击手打爆了炮弹。”黎参谋扶住了他。“狙击手?”“是。”黎参谋回答,他指着山崖道:“团长,这里不安全,咱们......”忽然,他的左眼眼镜“啪”地爆开,一条红线从后脑斜斜拖出......
“团长!”卫兵赶紧遮住他。
“慌什么?”他一脚一个全给踢开,不慌不忙举起了望远镜向山崖望去......
山上浓烟滚滚,众人的有效视线已被遮住。李强抱起机枪转移了一下阵地。
“狙击手,快干掉那个机枪手!”越军排长一指李强。
“叭!”......
“咻!”......这是李强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只感觉左脸一热,随即他的眼前就闪起了无数的星星。也许,他实在是太累了,真的走不动了。抱着地机枪是那么的沉重:在地上一顿,拖着他向地上重重摔去......剧痛之中,他吃尽全力用手摸了摸左颊,除了一手的血肉,什么也没有。
“排长!!!!!!”陈沂生扑了过来,抱起李强,把他拖到散兵坑里。这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成了串的往下掉......
李强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人抱着他,使劲地摇晃着他,“一定是沂生——我的兄弟......”他吃力地睁开模糊的双眼,紧紧抓住陈沂生的衣服,他想笑一笑,想让沂生在今后的记忆中永远留下他的笑容。可是脸上的肌肉却是一丝也不能动。
陈沂生握着李强那满是鲜血的手,看着他被打碎了的半边脸颊,放声大哭。泪眼之中,他感觉到了排长吃力地用手抓了抓他。排长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就再也不动了。
“排长!!!”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是高坪战役打响了。陈沂生含着眼泪喊道:“排长,你听,你快听哪!是咱们的炮声,咱们的大部队来啦!快起来,咱们一齐战斗,咱们不兴睡!你不能当逃兵,要死咱就一起死,咱们六班没有孬种......”
“班长!越南人上来了!”李春生一把推醒他。陈沂生咬着牙,向阵地的左侧一看,一个越南兵将刘卫国用枪托打翻在地,正要开枪。“叭!”陈沂生的枪口一跳。那个越南兵扛着喷血的脑袋杵在了地上......
“刘卫国!扔手榴弹,快扔手榴弹!把这些王八都给俺炸下去!”陈沂生红着眼睛喊道,可是刘卫国爬起来就向山下跑。情急之下,小魏扯开嗓子大骂一声:“我日你刘卫国姥姥!你他妈向哪儿跑?敌人在后面!”
“刘卫国,你他妈顶住。”陈沂生大叫,他已经感觉出刘卫国的异常。
可刘卫国已经崩溃了,什么战场生存法则,都他XX的滚蛋吧,现在他的脑袋里只想着逃,赶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刘卫国,你给俺站住,刘卫国,你要上哪?”陈沂生望着刘卫国向山后狂奔的身影,不再犹豫,举起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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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七章

刘卫国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就摔了出去,滚了几滚,卡在了树杈上。子弹呼啸着从他的背上飞了过去,吓得他冒了一身的冷汗。要不是被绊了一下,以陈沂生的枪法,他刘卫国要是能活下来,那就只能靠幻想了。根据战场生存法则,情急之下,他赶紧蹬了蹬腿,从喉咙里发出了凄厉无比地一声惨叫,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攀上崖顶的越军被三个战士抛出的手榴弹炸得象切碎的肉馅。此时,陈沂生的眼睛变得血红,狰狞着扭曲的脸,“呼”地端起机枪,冲出硝烟就向崖下的越军一顿狂扫......
望着被打得丢盔弃甲、血肉横飞毫无还手之力的越军,丛文绍气得直咬牙,“警卫连!”
“到!”
“把那些后退的都给我毙了。”
“是!”
工夫不大,警卫连长拎着冒着青烟的冲锋枪回来了。“团长,不行就让我上吧!”警卫连长恳切地请求。丛文绍摇摇头。“团长,我早就说他们不行,你看是不是?要说啃硬骨头,还得是我们警卫连。团长,您看?......”丛文绍看着警卫连长没有说话。“团长,我保证完成任务,要不然你就毙了我!”警卫连长有些急了。丛文绍摇摇手道:“阮仁虎,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和你的警卫连要随时待命,关键的时候我会让你们出击。”阮仁虎很失望地低下了头。丛文绍又举起望远镜向崖顶仔细观察......
“机枪打地不错,嗯!不断变换位置,反应灵敏,身子灵活。嗯!好,是个了不起的兵!”从望远镜中一直注视着陈沂生的丛文绍不由自主地赞叹,“几年不见,中国军队里还是人才辈出啊!”他向阮仁虎道:“阮连长,你们好好看一看,这才是军人,临危不乱,沉着应战,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仍然还有着撕天破地的勇气,嗯!军人就应该这样。”阮仁虎气得直咬牙。可是又没办法,急得他直蹦。丛文绍笑了笑,估计把阮仁虎激得差不多了,道:“现在让你出击,你有没有把握拿下阵地?”“报告团长,保证完成任务。”阮仁虎激动得嘴都合不上了。
陈沂生从土里爬了出来,吐了一口和满了泥土的唾液。随手丢掉炸坏了的机枪,扯开了衣服,把嵌在胸前的弹片拔了出来。
“班长!你没事吧?”小魏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哭什么哭?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记住!咱们六班没有孬种!”
“是!”小魏抹了抹眼泪。
“你快抓紧时间把腿上的血止一止!”陈沂生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手忙脚乱地给小魏缠上,“小魏,咱们这四个人今天也许就是大限了,你怕不怕?”
“我,我怕……可是我绝对不做刘卫国!”
“好样的,是咱六班的种!”陈沂生拍拍他的肩膀,向山下望了一眼。
“班长,敌人又要打炮了。”远处的李春生从散兵坑里探出头,指着回缩地越军。“咣,咣......”又是一阵扑天盖地的迫击炮弹。
“春生,快隐蔽!”
晚了,一团浓烟将李春生紧紧地裹住,随着一阵劈山蹈海地巨响,硬是将李春生从散兵坑里拔了出来,在天空中翻着跟斗向一片烧焦的灌木丛中砸了过去......小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班......班长......”春生嘶叫着,摇晃着一团烂肉的脸,残存的右臂扯着自己挂在树杈上的血红的肠子,撕心裂肺地嚎叫。终于,因为重力,那根肠子断为了两节,残存的躯干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手抓了两抓,不动了......
“中国士兵们!你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作为你们的敌人,我很敬佩你们的顽强。现在,我代表越南人民军向你们做最后通牒: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优待俘虏!”丛文绍用车载扩音器向阵地上喊了一遍又一遍。
“我X你妈!越南鬼子,你甭想抓活的!”李世贵端起了冲锋枪向扩音器的方向狠搂了一梭子。“打得好!”陈沂生赞道。话音未落,一颗炮弹又是呼啸而来,“轰”地一声,伴随一阵烈火将李世贵团团淹没......
“燃烧弹!”小魏死命地拖着陈沂生向巨石后躲去。
耳内的“嗡嗡”声越来越响,就象飞进了无数只苍蝇。望着在大火中不断挣扎着地李世贵,陈沂生是是那么地无奈。他很清楚李世贵一定是在痛苦地大叫,可他却什么也听不清。他强迫自己:放弃吧,不要再看了。可是眼睛始终停留在李世贵的身上,直到李世贵停止不动,越缩越小变成了婴儿一般的焦炭。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仅仅是转瞬之间,就只能在脑海中留下对他的回忆,人间最大的悲剧莫过如此。陈沂生咧开大嘴,对着那团淹没战友的烈火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六班,没有孬种!”说完,鼻涕眼泪就象拧开了的水龙头,“哗哗”不止。
“警卫连,跟我上!”阮仁虎大喝一声,带头就向崖顶冲去。丛文绍端着望远镜仔细地打量。说实话,他很敬佩这个对手,“如果不是打仗,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兵,这是我所见到过最顽强的对手。”他暗道。面对一个个倒下的越南士兵,他毫不在意。他只想着:“我一定要捉住他,看看这个红脸的中国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红脸中国人的枪打得越来越准,可以说是枪枪点名。没多久,阮仁虎也哭喊着被人抬了下来——如果不是士兵为他挡了一枪,恐怕他就不是被射穿一只右眼这么简单了。
“小蛋儿,我的好兄弟!”他左眼望着那个为他挡了一枪而死去的弟兄,放声痛哭。
丛文绍闭上了眼睛,心里叹道:“易守难攻的地势,弹无虚发的射手。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却是中国人。”他在阮仁虎的肩上拍了一拍,摆摆手让部下将他抬走,又望了望崖顶:自己的部下已经接近了山顶,可是他却没有一丝地喜悦。“如果这场战争我们输了,一定不是输在我们努力不够。”听着远处传来的猛烈炮声,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一个英雄的越南士兵,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一百个普通的中国士兵。”
“小魏,快扔手榴弹!全都扔出去!”陈沂生甩出两捆手榴弹,将正要跃上阵地的越南人炸成了血雨。自己也被震得耳鼻流血。喊了几句,一股浓烟洪水一般涌进他的呼吸道,剧烈的咳漱之中,残余的越南人又退了下去。
“小魏!”他心里叫着,回过身去瞧:小魏卧在巨石上,端枪怒视瞄着山下,血从背上身下“咕咕”地涌出。而下半身已被熊熊烈火烧得漆黑......
“你也走了......”陈沂生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排长,九泉之下,咱们可得喝个痛快,不许耍熊儿......”一块横飞地迫击炮弹片镶进了他的脸上,他没有知觉。一颗子弹迅速从他的左后肩穿出,他还是没有知觉。又是一颗子弹从他左前肩拖着碎肉穿出,他晃了一晃,带着一种古怪地表情,回转过身。
望着哆哆嗦嗦举枪正在向他瞄准的刘卫国,他脸上颤抖了一下,笑骂了一句:“XXXX的,白长了根鸡巴,连黑枪都打不准。”强忍剧烈地晕眩,手指一扣,向刘卫国射出了枪膛中最后一颗子弹......
“妈的!熊人就是熊人,不是有两句口号就能变英雄”念头在头脑中一闪,他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挤得干干净净。
“该去见排长了!”他的身子慢慢向后倾斜着,脚步却极不甘心地随之向后挪了两步……“咱们喝个痛快……”眼前一黑,终于苦撑不住,身子向后重重仰去……消失在了崖山阵地。
刘卫国捂着左肩伏下身子。待浓烟散去,他强忍左肩地剧痛小心抬头一看:崖顶已是空空如野......“对不起了班长!你要是不死,我也难逃一死。”刘卫国看着浓烟滚滚的崖顶,在伤口的疼痛中煎熬了片刻,也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丛文绍放下望远镜,高兴道:“行了,马上出击!”他一直为中国兵的顽强而感到头痛,正在苦思对付中国人的办法,崖顶的这一幕使他豁然开朗:原来中国人的弱点在这里!他冷笑了一声:“中国人不可能被外人打倒,而只可能是被自己人打倒!”
越军的敢死队冲上了崖顶。丛文绍松了一口气,点燃了一根雪茄,还没等他抽上几口。铺天盖地的炮弹就将崖顶打成了一片血雾。震得他当时就惊呆了。一阵“嘀嘀嗒嗒”地军号响起,“团长!是中国军队!”一个军官捂着帽子向他报告。“中国军队?怎么还有中国军队?”丛文绍向崖顶望去......
“同志们!赶快占领阵地!”徐军大喊了一声。尖刀排冲过火海,在阵地上重新筑起防线。
冯刚在阵地上找了找,终于在一块被烧焦的枯木之后,发现了呼吸微弱的刘卫国。冯刚忙叫道:“卫生员!快点过来!”
一番检查后,冯刚问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失血过多。”
“那还不快抢救!”
一阵的手忙脚乱……
刘卫国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徐军和冯刚,一颗豆大的泪珠徐徐滚落,颤抖着龟裂剥皮地嘴唇,他吃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指导员......连长......你们终于来了。”
徐军急忙道:“别使劲,你慢慢说,李排长他们呢?”
刘卫国奋力地从冯刚的臂膀中挣扎着坐起,指了指山顶:“都死了......都烧没了......”说完放声大哭。
冯刚难过得低下了头,徐军含着泪摘下了帽子:“李强!......我的好兄弟......”从此以后,同锅吃饭同炕而睡的兄弟就这么没了,再也无法开开玩笑,谈谈心事。一想到这,他的心如同被刀一片一片地削,“你们为什么不再坚持几分钟呢?……”
刘卫国突然抓住了冯刚的手臂用尽力气叫道:“指导员!陈沂生是逃兵!是他……是他临阵脱逃......若不是他,排长就不会牺牲......”
“你说什么?”徐军大吃一惊。
“排长为......为了阻止他,被越军打死了......”
徐军的头都要炸了。
“后来呢?”冯刚急忙问。
“后来......后来我就......就中弹......什么也不知道了......”刘卫国的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卫生员,快点抢救!快点!”冯刚急得真想毙了卫生员。
徐军“嗷”地从地上蹦起,瞪着吃人的目光,大叫:“陈——沂——生,我日你祖宗!”
熊熊烈火之中,那块饱受战火摧残的巨石,摇晃着从崖顶向溪山团的车队由缓到急滚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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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赵静!”护士长李雪梅将担架上昏睡着的伤员的手臂掖了掖,向身后的女护士喊了一声。
“到!”
“再拿一副绷带来!”
“是!”赵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从高坪战役打响后,野战医院里里外外就忙得脚打后脑勺。李雪梅所在的野战医院不过就是几座帐篷而已,可就这几座帐篷却是全军最忙碌的机关。
“护士长!刚才又送来一批伤员,有几个伤势较重,再不处理就不行了。”赵静递过一卷绷带后说道。“我知道了,对了!血浆快不够了,你去准备一下。”
“好的!”赵静转身一蹦一蹦地出了帐篷。“这个疯丫头,走路都不老实!”李雪梅笑着摇了摇头。
赵静穿过了来来去去忙碌不断的担架队,撩开了一座帐篷的门帘向里面喊道:“张科长,血浆不够了。”
“好!我知道!”张科长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护士长的命令我可是传达到了!”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进来?”
“这里有老虎,我害怕得很!”赵静向里面做了个鬼脸。说完转身就跑了。
张科长摇摇头:“赵军长这个宝贝丫头,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没大没小。”
赵静是全野战医院公认地两个第一:调皮捣乱第一,漂亮第一。十九岁的她梳着两把小刷子,1米68的身高,白皙的瓜子脸,大大的杏核眼。总是一闪一闪的如同秋水一样地眼神,配上直挺的小鼻子和忽隐忽现的小酒窝,让人即爱又恨。
她是一位不太安分的丫头。入伍之后总是嫌军营气闷,总想找点乐子做做。比如说,教唆几个女兵一起外出跳舞,归队太晚居然翻墙头——差点没让哨兵当特务给打死。这还不算完:事后她总结了这次失败的经验教训,认为翻墙头的目标太大,干脆扛着锹,在医院的后墙角挖了个方便进出的“隐蔽”洞。当然,她这种小打小闹的“挖墙脚”行为是瞒不过广大人民群众的“雪亮眼睛”的。被来自农村的另一个女护士江素云举报后,赵静作了如下的检讨:
“各位敬爱的首长,你们好!在各位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对我这个落后的,思想觉悟不高的新兵蛋子进行帮助教育,使我深感惭愧。
首先,我是怀着无比的自责和反复地批评与自我批评来对自己进行深刻地反省地,由于我放松了自己的思想改造,由于我组织性纪律性不强,给部队造成了一系列地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里我向组织深表歉意,并努力做好自己的思想改造。
对于那几位和我一起翻墙头的同志,我在这里向她们说声对不起。由于我个人的思想觉悟落后,使我们在爬墙头的过程中划破了上衣.裤子,扭伤了脚脖子,造成了在男兵面前有失女兵形象和男兵住院的严重后果。在此我再一次地向他们说声‘对不起’。但是对于那天的情况我要解释一下:我认为当时的情况决不是象某些人所说的那样:我们袭击了男兵。当时是这样地:我的上衣划破了,出于女性的自然的反应我抱住了胸。男兵同志偏偏举枪对我说:‘不许动!举起手来!’于是我就举起了手......男兵同志就流着鼻血昏倒了。在此,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我们绝对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对那位还在抢救中的男兵同志,我想向他说声对不起。是我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身心痛苦。对于那些一起犯纪律的女同志,我也要向他们说声对不起。由于我的原因,使她们至今还打着绷带穿者带补丁的新军装。想起这儿,我就深深地自责。但是从这里也暴露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们女兵的军事素质不过硬,没有认真训练和领悟平时教官所说的‘如何在战场上保护和隐藏自己’所以,我也再次向教官说声对不起!
对于挖医院的墙脚,我想说明一下:这决不象江素云同志所说的那样——是故意搞破坏,而是不小心的破坏了。我们医院的后墙附近有许多的砖头瓦块,这很不利于伤病员同志们地散步和行走,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我是用了业余时间——晚上去整理地,由于天太黑,又没有灯,所以越挖越深了。但这绝不是搞破坏。当然,在没有争取组织同意的情况下这么做是绝对错误地。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擅自作主,同时也对江素云同志所提出的批评和帮助要认真接受,争取早日改正自己的不良习气,做一个爱党爱人民的好战士,为实现祖国的“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
检讨人:赵静于1978年8月6日。”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赵静的这份检讨书被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她的父亲赵军长的办公桌上。看完之后,火冒三丈的赵军长跳上了吉普车冲进了医院的卫生队象抓小鸡一样,就把赵静拎回了家,先是饿了她一顿(本想饿她一天,但是在赵静的母亲,当军长的舅舅,现任某大区副司令的外公,担任某海军基地司令的爷爷......的共同“劝说”下,赵军长作出了让步。)然后又狠狠地关了她三天(伙食从优,书本任选),重新写了份检讨(军长秘书代劳)才算过关。
江素云举报了赵静的同时也就后悔了。说实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赵静的背景有多么复杂。当护士长暗示了她以后,她表面上装作没事,实则吓得三天都在失眠中度过。好在赵静调皮归调皮,心倒是挺宽,根本就没想过打击报复的事。相反,她还挺欣赏江素云这个农村妹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胆识。一来二去,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从那之后,瓜子.话梅.巧克力任江素云去挑,衣服袜子任江素云去洗......
接到出征的军令之后,医院出于各种考虑本来是要赵静留守,可她象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来和院长、政委理论。有一句在女兵中间流传了许久的名言为证——她问:“如果我不是军长的女儿,你们会不会让我留守?”医院领导没话说了,毕竟赵静的背景太特殊。直至赵军长亲自过问此事,并一再重申“领导干部的子女不能搞特殊化!”,这才使得医院领导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把技术水平等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的赵静派往了前线。
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赵静的母亲——军后勤部长却拉着闺女的手整整哭了一夜,弄得赵静烦了干脆就一头扎在宿舍不回家。江素云挺佩服她,夸她:“你真了不起,既然你都上前线,我们还怕什么?有你这个好姊妹,我真是很幸福!放心吧!我们都会照顾你的。”赵静晃了晃两把小刷子:“谁让你们照顾,倒时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她背着小手在屋里转了一圈,“我想好了,我一定要一把枪,拿枪打着玩那多过瘾哪?呵呵!打死人也不用偿命......呵呵!好玩!......”等她转过身一看,江素云都吐白沫了......
上了前线赵静才知道,愿望和现实差距得实在是太大了。医院的张科长在接到后勤部长十几个小时不间断地电话骚扰之后,非但没让她随担架队上前线,而且干脆将她安排在了“后线”。气得赵静两天没吃下去饭,嘴里直嚷嚷:“我的枪!我的梦想哪!”所以,她现在是一见张科长扭头就走。张科长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正老首长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赵静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心里一阵地气苦,她拄着腮,望着昏暗的马灯,心道:“这可不行,上了战场没放过枪,太丢人......是地,太丢人了。我总不能回去和姐妹们说我是在‘后线’吧!这会让她们笑死我的,很没面子。不行,我得好好想......”
她是怎么想的先不说,单说到了凌晨6点20分的时候,李雪梅拿着一封信急冲冲地来找张科长:“老张,赵静这个小丫头上前线了。”“嗯?谁同意的?”张科长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还要谁同意啊?你看看......”李雪梅扬了扬手里的信,“自作主张!”
“什么?”张科长劈头夺过了信,只见上面是这样写的:
敬爱的张科长张伯伯: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想作为一名军人,她的战场应该是在前线而不是守在后方无所事事。我决定了:一定要上前线。原谅我吧张伯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同志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而我却老死在寂寞无聊的帐篷里。因此,我决定和担架队一起上前线去。别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了,别忘了告诉我妈妈:糖醋鱼我已经吃腻了,下次回家我要吃红烧鲤鱼,辣子鸡丁,酱肘子,蒜泥白肉,过桥米线......”
张科长拿着“菜单”急得在地上一阵“爆走”,“这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你说说,见过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兵吗?我非处分她不可,对!一定要处分她......”
李雪梅也急了:“老张,现在不是处分不处分,而是怎么能找到她,你赶快拿主意啊!”“啊!是地是地,我都让她给气迷糊了,对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呢?......”他又转了几圈,猛然道:“赶快派人把她追回来,不不,我亲自去追。”
“口令?”警卫战士大喝一声。“长江!”“嗒嗒......”警卫战士的56式冲锋枪开火了。江素云一把抱住警卫战士,急忙道:“你傻啦!口令对了也开枪?”警卫战士哆嗦着嘴唇:“我,我也不......不想,可我......”他很懊恼地摸了摸头。
树林里一蹦一蹦地蹿出个小丫头。“赵静?”惊讶得江素云眼睛瞪得比赵静还大。赵静上来照警卫战士的屁股就是一脚:“赵小虫,你是不是想谋杀?”她又瞟了瞟那个战士,“这么近你都打不准,靠你警卫,我们都得被抓了‘舌头’。真是地,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蛋!”那个警卫战士其实叫赵小毛,赵静一提他的名字就想起了“毛毛虫”所以就叫他赵小虫。
江素云可没管那么多,一把拉过赵静急忙问道:“你怎么来啦?”“我怎么不能来?”江素云急得都快哭了,“我的小姑奶奶,你还真把打仗当成了游戏了!说,你出来多久了?”赵静白了她一眼:“咱们是不是好姐们?”“是......”“是就别问这么多,快走吧!”
她一把挣脱了江素云,几步就跑得没了影。江素云气得拖着哭腔向赵小毛喊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赵小毛忙缓了缓神儿,背上抢就追了上去。可正象赵静说的那样:他的确够苯的——追是追了,可是却追错了方向......
赵静的的确确是够运气的,她赤手空拳,不但跑过了河,爬上了山,而且还成功地迈过了几颗地雷(当然,她没看到。)一头就扎进了高坪以西的“675”高地的无名阵地。她从一个越军尸体上捡起了一把冲锋枪,觉得有点沉,便向天上打了几发子弹减轻了点份量。这几枪不要紧,越军的子弹“咻咻”向她飞了过来。急得阵地上的中国连长大喊:“快隐蔽!”
赵静的脚脖子一紧,就被一个人扯进了一个大土坑。
“你干嘛拉我?”赵静看着这个衣衫破烂一身是血的中国士兵,很不满,“看什么看?想当逃兵哪!还不快冲?”
那个人一把将她按住,“轰轰”躲过两颗手榴弹后,惊奇地问:“你是女兵?”“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赵静很是不满,“喂!你压着我干嘛?”她在那个男兵的身底下扭了扭。“唔!对不起。”男兵赶紧爬了起来。赵静擦了擦身上的血,“你受伤了?”她问。“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男兵也白了她一眼。“唉唉!”赵静生气了,“神气什么?信不信你马上就得求我?”
“干啥求你?”“我可是护士!”赵静自豪地晃了晃小刷子。“啥?”男兵愣了,上下打量着她。
赵静对这种“卫生球”似的眼神很是过敏,“敢小瞧人!”她低下头左找右找,忽然,她用一种很可爱的眼神,笑眯眯地对男兵道:“嘿嘿!对不起,走得太匆忙,药箱忘带了,呵呵!”
两个人坐在坑里,似乎忘记了这是战场,任凭子弹在头上乱飞,还在那不亲不热地唠着。
“你受伤了?”赵静问。“嗯!”“让我瞧瞧!”她看了看这个男兵:从头到脚全是血,特别是脸上,擦伤弹片伤污泥什么的都齐了,一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赵静眯着眼睛捧着男兵的脸,口中念道:“让我好好瞧瞧......喔!还有红汞。”
男兵指了指左肩道:“同志!俺最重地伤是这......”“喔!对不起,对不起,走眼了,呵呵!”男兵心想:“你到底行不行?”
赵静打开男兵左肩用绿布条包扎地伤口,下了一跳:“你糊了这么多的泥干什么?”“止血”。“止血?你不怕感染吗?”“啥是感染?”赵静想了想,道:“你还是把它缠上吧!”她放弃了。
男兵突然起身右手举枪“叭!叭!”两枪,把两个爬过来要扔手榴弹的越军打得满脸开花。“大哥,你可真行!你就是黄继光,你就是邱少云。我崇拜你!”男兵心想:“这是哪跟哪呀?”“让我打两枪!”赵静探出头。“趴下!”男兵一把将她按下去。一排子弹从土坑上掠了过去,打得灰土草屑盖了二人一身。“没事吧?”男兵问。“眼睛迷了......”赵静一阵狂揉。
“咱们得转移,这不能久待。”男兵道。“好啊!你有伤,我来背你!”说罢赵静转身就背。
“啊!妈呀!”“扑通!......”赵静一声惨叫,就被男兵死死地压在了地上。“快......快......起来!我......我......我要断气了。”赵静凄惨地从男兵身下探出了手,摇了摇。
“咳!算了。”男兵摇摇头,“看来,还是我背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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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九章

“谁让你背。”赵静白了他一眼。
男兵没有理她,把头小心向外探了一下,又马上缩回。“瞧你这怕死鬼的样!”赵静撇了撇嘴。男兵闭上眼睛还是不理她。“你叫什么名字?”赵静又问。男兵显然是觉得她很烦,转过头。“我问你话呢!”赵静鼓起了腮。“陈沂生!”男兵没好气地回答。“是个农村兵......”赵静略有所思。
这个男兵正是陈沂生。在崖顶的时候,他被炮弹的冲击波震到了河里,被冰冷的河水一激,神志稍微清醒了些。好在木排并没有被激流冲走,他艰难地爬了上去。按照小时候乡下止血的土办法,从河岸抓了一把湿土糊在了伤口上,又用布条缠了缠,这一切几乎用尽了全力。左肩的剧痛和身上的弹片伤几乎让他昏厥过去。强咬着牙,他暗暗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晕倒,否则就真要留在这里了,但是,剧烈地疼痛和越来越模糊的意识让他妥协了,渐渐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醒!陈沂生你熊了吗?快醒过来!”一个人在他耳边叫道。陈沂生艰难地睁开眼睛,昏暗的四周呈浅灰色。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旁。“排长?”陈沂生大吃一惊,“你怎么......”李强点了根烟,舒展了一下四肢:“是啊!我怎么还活着?你说说,我怎么还活着呢?”李强看着他,笑了笑。“排长!”陈沂生留下了眼泪,“全班就剩下俺了,俺没带好这个班,你处分俺吧!”李强摇摇头,伸过手来为他擦擦泪:“六班没有垮!至少有你在,只要有你在,六班就还活着。”“排长,俺......”李强摆摆手,道:“别难过了!该做地我们都做了。你说说,我们还愧对谁呢?”李强抬头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挺好的吗?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冷不着也饿不着,比你幸福多了,你看看你自己,再照照镜子,还能认识自己吗?”李强弹弹烟灰,“说心里话,我这辈子最大地遗憾就是没碰过女人,可是细想一下,碰过了又能怎样?我还是我,她还是她,只不过心理安慰了一下而已。”“排长,你怎么说起这个?这可不像是你的......”“象我什么?象我的作风?”李强哈哈大笑,“老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么?”陈逸生摇摇头。李强又道:“说实话,我也不了解我自己。”他的脸色暗了一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回城,我挖门子盗洞进了部队。进了部队后,为了入党提干,我千方百计给团长送礼。提干后又为有个好靠山,挖空心思去追副师长的胖女儿。喏!这不是还没打完仗吗?打完了仗,我说不定还为了什么去削尖脑袋呢!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你到底是为什么为我流泪呢?”陈沂生不说话了。“我知道!”李强摆摆手,“那是因为我们是在战场上。在战场上,我们就是兄弟,在战场上,我们自己就是依靠。所以说,兄弟死了,依靠没了,你就流泪。实际上你是在为了自己而哭泣!”李强的声音很沉重。“不是的排长!”陈沂生赶紧道。李强摇摇头,“你不用说了,你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究竟活在什么地方才有价值。也许你现在不清楚,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泪实际上是在为你自己而流地。”陈沂生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嘴笨说不过李强。
李强把香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一幅很轻松的样子:“老陈,你没福啊!”“你指什么?”“我是说,你怎么生在了百姓家?我想过自己这一生:别看我挺恨那些官僚十足权钱交易的父母官,可如果我生在官家,如果我是父母官,也许我比他们还要腐败。”“排长!你这到底是啥意思?”“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明白。我要去喝酒,你也想去吧?玉学他们拿了不少酒,什么茅台二锅头,管够。可是这次没你什么事了。下次吧,下次再带上你。”陈沂生急了:“喝酒什么时候落下了俺,俺也要去。”“回去吧”李强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老陈,你真应该好好读读书。就象这个‘俺’,你就不会说‘我’么?‘俺,俺’的多没学问。”“排长!俺......不不,我,我说习惯了。”“算了,再怎么改你也是个农村娃。咳!是个农村娃有什么错呢?”李强一脸同情地望着他,“快回去吧!记住!别让自己活得那么累!”说完,他头也不回就消失在了昏暗之中......“排长!”陈沂生想抓住他,想再看看他。
可是冰冷的河水涌进了他的气管,下意识地他清醒了过来。剧烈地呛咳了几声,抓住了一棵伸进水中的树杈浮了上来。那个木排已经漂远了。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俺睡着了。这是在哪?”望着不断浸入水中的血丝,他努力地想着,“先找到部队再说吧!”
他攀着树杈,慢慢爬上了岸。伤口还很疼,他又抓起了一把泥土包扎了一下。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枪声,辨认了一下方向,他蹒跚着脚步走去......
走了没多远,他发现了地上越军尸体,越走发现得越多。自己的56式半自动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顺手捡了一把56式冲锋枪,又收集了些子弹。避开几颗地雷,向着枪响的方向潜了过去。
在枪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他小心望了望:100米外,一个越军的碉堡阵地上,两挺机枪正向山坡上自己另一侧的中国军队疯狂扫射,压得一个连的中国军人抬不起头来。“奶的,来得早还真不如来得巧。正赶上啃劲的时候。”他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调到单发举起了枪......
“叭,叭”
山坡上,Z团一营一连连长丁宝国正为越军这最后的一块阵地急得牙都要咬碎了,三个爆破组全都被打光。正无计可施,两颗子弹,一前一后,带着刺耳地破空声,在这八十多号人的注视下,准确地掠进碉堡的机枪孔......
机枪哑了......“同志们!跟我上!”丁宝国大喊一声,从地上跳起,就向坡上冲去。“咣,咣”从坡上滚下了两颗手雷.硝烟之中,一条甩着血水的手臂重重地拍在了丁宝国的背上。一块锋利的弹片切断了他的武装带,镶进了他的后背......“连长你没事吧?”身边的通讯员忙问。忍着后背钻心的疼痛,咬咬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拍了一下通讯员:“趴好!嚷什么嚷。”背上的剧痛在渐渐地扩大,一时间,他的腹部都有了很重地湿意。
哑了的机枪又复活了。现在的丁宝国最希望的是:再来两发这么精准的子弹。这时,响起了56式冲锋枪的破空声。他扭头看了看,只见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兵举枪正瞄着天上的太阳。“妈的,蒙得到是准......”他很失望,“哪来地不知死活的丫头,手气挺旺哪!”下意识,他喊了句:“快隐蔽!”随后,这个女兵抱着枪,“哎呀!”一声,就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厉害!”他暗自赞道,“隐蔽的速度都比别人快。”
陈沂生快被这个丫头烦死了,心“嘭嘭”地急速地跳动着。现在他的身上很冷,说实话,很想喝口烧酒来暖暖身子。抱着枪,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注意力怎么也无法集中。“你冷吗?”望着陈沂生那冷漠地表情,赵静很好奇。
上卫生课时,赵静往往是医学书夹着小人书,她最大的兴趣是拿枪而不是注射器。一年下来,病人臀外上4分之1的诺大注射区没少让她脱靶,往往髂骨的命中率在80%以上。至于因此而写了多少检讨书先不说,单说病人失血后的表现,她是绝对不知道的。但此时,她却本着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郑重地关心起了陈沂生的伤势。
“你一定是伤得太重!”她道,“要不然你怎么会无精打采的。觉得怎么样?”陈沂生缓缓摇摇头,从嘴了挤出了几个字:“俺,俺头晕......”赵静忙伸出手去把了把他的脉,除了跳得快,她实在查不出还有什么问题。“你忍一下。”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陈沂生。
“好吃吗?”赵静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吃......俺从来没吃过这种糖。”“什么糖啊!这叫巧克力,真土!”赵静摇摇小刷子。“巧克力?”陈沂生苦笑了一声,“俺不知道......”赵静叹口气,觉得和他说话很无聊,不满道:“真没意思,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你真应该好好读读书。就象这个‘俺’,你就不会说‘我’么?‘俺,俺’的多没学问。”陈沂生突然一怔,暗道:“是啊!‘俺俺’的多没学问,连她也这么说。”
突然,他抬手给了自己两记耳光。“你干嘛?”赵静好奇地瞧着他,心想这个人精神上是不是有问题。陈沂生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他晃了晃头,迅速站起身,举枪就射。“叭,叭”两枪,对面的机枪又哑了下来。
“我也打几枪!”赵静喊道,她站起身也胡乱射了几枪,学着陈沂生的样子,蹲了下来。
阵地上冲锋号响起。陈沂生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靠在土坑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赵静也急了,给他一阵乱捶。
“你......你看看......他们冲上去没有?”陈沂生平息了一口气,指了指山上。赵静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上去了,太棒了!”她拍着手叫道。“喂!你们好,我叫赵静,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对迅速跑过来的士兵招了招手。
“刚才是你开的枪?”“是啊!我开了几枪。”赵静很自豪地叫道。一位很老成的士兵走过来盯着赵静。“看什么看?”赵静很不好意思。那个当兵的咳了两声,迅速收回了炙热的目光,伸出手来道:“我叫丁宝国,很高兴认识你。”赵静怯怯地用眼角看了看他,伸出了白嫩纤细的小手牵住了丁保国的粗黑大手摇了摇。“你也受伤了?”她看了看丁宝国。“这点小伤没什么。”丁宝国擦了擦军装上的血迹,赞道:“你枪法真不赖,看不出一个小女兵居然这么列害!”赵静自豪地扬起小刷子,一幅“你才知道”的架势。
“赵静!”身后有人大喊。“坏了,追兵来了。”她心里暗道倒霉。
江素云带着担架队,气急败坏地从身后爬了上来。赵静一闪身躲在了丁宝国的身后。“你不用再躲了,我瞧见你了。出来!”江素云眼睛都红了。
“怎么回事?”丁宝国愣住了。“你问她自己。”江素云指着赵静。“我......我......我是跑出来的......”赵静怯生生地对丁宝国道。“喔!”丁宝国的嘴张成了个“O”形,随后哈哈大笑,对江素云道:“这个小丫头挺有趣的,嗯!她跑得很好哇!要不是她跑到这里,要不是她那几枪,敌人的阵地还拿不下来。”江素云和赵静全都愣了。丁宝国指着山上道:“这四枪可真准,四个机枪手的脑袋都打烂了。”“就她?”江素云瞪着眼睛上下翻棱着赵静。赵静也迷糊了:“我到底打了几枪?好像也没打过几枪,真的都命中了?呵呵!天份,对了,一定是天份。”她有些陶醉。
江素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拉住赵静,道:“快跟我回去。”“你干嘛?”赵静使劲挣了挣,江素云嘴里嚷嚷道:“今天你就是喊出玉皇大帝来,也得跟我回去。”一想起临行前,赵静的妈妈私下对她的交代,她就对这个极度不听话的小丫头恨得直咬牙。也许是她太用力了,赵静一个劲地喊疼,口里哀求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回去见那个冷面老虎。”
“你说谁是老虎?”从山下传来一阵怒吼。“坏了!”赵静心中暗道,“老虎来了。”
张科长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弯着腰走到赵静面前,指着她“你,你”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来。江素云一看情况不对,拉着赵静就要开溜。“你们给我站住!”张科长掐着腰走过来:“往哪走!上山干什么?”江素云撇撇嘴:光顾着急了,慌不择路,溜错了方向。说实话,看着赵静平安无事,张科长一肚子的火气也平息了大半。命令江素云:“小江,你把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小丫头给我看好了,别让她再跑,否则我处分你,听清楚没有?”江素云点点头,向张科长敬了个礼。张科长恶狠狠地看了看赵静:“等回去,看我怎么修理你!”
赵静耷拉着脑袋,被江素云牵着向山下走去。没走几步,赵静突然“哎呦”了一声。吓了江素云一跳。“又怎么啦?”江素云问。“那,那个农村兵......”赵静变了脸色,忙挣脱江素云,转身向山上跑回。“你干什么去?”江素云急得快给她跪下了。
“好家伙,他居然还活着!”望着一身是血的陈沂生,丁宝国也暗叹道。说实话,刚才和赵静说话时,曾经瞥了正在昏睡的陈沂生一眼,那时,他只认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踏上焦黑的崖顶,看了看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丛文绍的面色沉重了起来。“老丛,情况不妙啊!”
副团长解开了衣服走过来。“是啊!”丛文绍敲了敲额头,“道路都被破坏了,要靠这两条腿去增援高坪,我看是来不及了。”副团长的神色也黯淡了,他看看阵地,叹口气:“就差一步啊!”的确,就因为这一步,中国人抢在了他们的前面占领了这块阵地,先后用了一个排的兵力来阻击他们,使他们多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通过这块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就是这一个多小时,使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战机。
“报告团长!和高坪联系不上了。”
丛文绍摆摆手,不再说话。背着手,踱来踱去。副团长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丛文绍的习惯:这是在思考问题。
踱了很久,丛文绍突然转身道:“老阮!我们有些太被动了。”阮副团长点点头。丛文绍向高坪看了看,坚定地道:“高坪就让给他们吧!哼!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想要城市......好!我全让给你。”阮副团长弄不明白了,“老丛!你在说什么?”丛文绍向警卫摆摆手,取过地图。指着高坪道:“老阮你看,高坪现在肯定是朝不保夕,如果我们硬要插上一手的话,只能是给中国人的胜利再重重地加上一笔而已,对全局没什么大的影响。”阮副团长点点头。丛文绍继续道:“如果,我们放弃原有的作战计划,直插中国鬼子的后背......”他一指高坪以北的地区,“骚扰他们的后勤补给,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应对!”说着,他露出了一丝冷笑。阮副团长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老丛,这个计划太冒险,万一被中国鬼子给来个反包围,我们可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你看,这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或者请示一下师部......”“请示什么?”丛文绍很不耐烦,“战机稍纵即逝,绝不能给中国人反应的时间,就这么定了,若是师部追查责任,我顶着。”“可是......”“没什么可是,记住,通讯静默,轻装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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